Z世代为何执迷买买买

张萱萱

提要：近年，一些过度消费带来的社会问题呈逐年提高趋势，在部分区域还比较严重。于是，我们不仅要问，中国年轻一代的信用消费真的是过度了吗？

一、过度消费问题的本质是什么

什么样的消费属于过度消费呢？郝利建【2015】指出，过度消费是指超过个人实际消费能力，购买数量大于实际使用数量，造成资源浪费的消费行为。我个人认为，过度消费是指远远超过个人实际消费能力的支出，包括远远超过个体实际支付能力的负债型消费和远远超过自己实物消费能力的浪费型消费，这些消费远远超出了基本需求和支付能力，是一种扭曲的、不可持续的消费方式，这些消费会带来很多问题，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对资源的浪费，破坏社会风气。

过度消费与超前消费是不同的。良性的超前消费，是以自己未来可持续收入为保证，能够确保按时偿还贷款，不会牺牲未来实际消费能力的支出。过度消费是超过自己未来支付能力的消费，一方面超过自己未来的偿还能力，另一方面会影响自己未来的实际消费能力，即为了偿还债务，会降低及影响未来实际消费能力，甚至会影响自己的基本生存性消费。

1.过度消费是资源环境问题

随着消费不断升级，不少人最苦恼的不是消费“太少”，而是“太多”，“不买难受，买了后悔”。当物品不断囤积，甚至超出生活的承载能力时，“无处安放”的就不仅仅是物品本身，更是被过度消费捆绑的生活方式和大量闲置、浪费的资源。施里达斯·拉夫尔【1993】认为：“消费问题是环境问题的核心，人类对生物圈的影响正在产生着对于环境的压力，并威胁着地球支持生命的能力。”拉夫尔认为，环境成为人的过度消费问题解决的“清道夫”。但环境会以各种方式向消费人索取“回报”，这种“回报”很可能是灾难性的。

2021年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议程”上代表中国承诺，为推行长期可持续发展战略，加强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加快调整优化产业结构、能源结构，倡导绿色低碳的生产生活方式，中国力争于2030年前二氧化碳排放达到峰值、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这是一个伟大的实践。

過度消费直接造成资源浪费，间接导致与资源浪费、资源短缺相关的环保环境问题，特别是过度生产的环保能耗，资源开采造成的环境污染，显然不符合未来的发展趋向。

2.过度消费是金融问题

中国Z世代一半都刚刚工作，收入不高，严格的成熟监管下信用卡额度不大，所以这些Z世代年轻人纷纷采用刚刚兴起的互联网贷款。这些互联网贷款产生时间短，很多开展互联网业务企业追求短期收益，会产生很多金融问题，包括误导诱贷、贷款主体审核松、贷款主体负债收入比高企、违规恐吓催还贷款、高利率以贷养贷等等。

欧阳日辉[2016]指出：“互联网消费金融平台为了抢夺金融消费者和流量，不断降低金融消费者准入门槛，放宽要求，甚至给出一些优惠条件;其次，平台出于竞争，对借款人授信较高，诱导超前消费;第三，一些网络平台通过各类网络消费场景，过度营销贷款或类信用卡透支等金融产品，诱导过度消费;第四，监管层在信息共享、创新监管等方面还可以进一步完善。”

3.过度消费是社会问题

2020年，我们经常会听到“以贷养贷”的讨论，也听到很多90后，陷入“以贷养贷”的陷阱”，以贷养贷借款人群违约上升。甚至，很多陷入“以贷养贷”困境的90后，最后不能自拔，发生伤害事故。从这个意义上看，这俨然已经是一个社会问题。

2021年3月27日晚，由中国扫黑办与中国中央广播电视总台联合摄制的6集政论专题片《扫黑除恶——为了国泰民安》播出第二集《依法重击》。这一集再现了甘肃兰州一起特大“套路贷”案。案件受害者多达39万余人，其中有89人因逼债催收而自杀身亡。

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副主席、原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先生在第二届外滩金融峰会上指出，近年，中国储蓄率逐年下降，降到了44.6%，未来或还会进一步下降。年轻一代的储蓄率非常低，要警惕年轻人过多地靠借债来过度消费、奢侈消费。

从以上分析可见，过度消费是环境问题，是金融问题，更是社会问题，是急需系统解决的大问题。

二、过度消费的现象及成因分析

根据本文过度消费的定位，其可以进一步分为远远超过个体实际支付能力的负债型消费和远远超过自己实物消费能力的浪费型消费，其实，这两类过度消费的成因是不同的。

这个现象是怎么产生的呢？我觉得有3个原因。

1.中国Z世代消费不受约束，已经成为中国过度消费的主力军

Z世代是指1995年至2010年出生的年轻人，又称互联网世代。这些人具有两个明显的特点，如一出生就属于互联网，属于互联网原住民。中国的Z世代人群高达2.64亿人，约占当前总人口的19%。另外，中国Z世代没有经历过缺衣少食的年代，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因此，缺乏储蓄意识，有更大冲动进行负债消费。

因此，以Z世代为代表的年轻消费群体逐渐成为中国消费市场的主力军。这些主力军大多刚刚走上工作岗位，属于“奔涌的后浪”的新消费人群，是逐步成长为未来中国新经济、新消费、新文化的主导力量。根据腾讯2019年数据，Z世代“后浪们”足足贡献了40%的整体消费。

收入与消费的巨大反差，就是中国Z世代过度消费的普遍体现。从乐信旗下分期乐商城公布的数据来看，2018年“双11”期间，用户人均消费金额达到2700元，有六成用户是“95后”。2015～2018年，“95后”用户规模逐年上升，远超“95前”用户的规模。同时，近3年的“双11”大促活动中，“95后”均贡献了超过一半的消费金额;2018年，“95后”消费金额占比更是达到了67%，即19%的总人口比例，消费了67%的消费金额，足以表现出强大的消费力。

2.Z世代的圈子消费和中国消费的代际连续性叠加

中国Z世代为什么平均消费是全国平均的2倍，特别是互联网消费，其占的比例更高。我认为主要有两个方面原因，一是中国消费具有代际连续性，二是Z世代表现出的圈子消费。

一般而言，中国家庭里，父母对子女的扶持不仅包括成年前的教育，还包括结婚前的消费支持。陈漫雪等【2016】研究显示，父代对子代的代际收入弹性为24.28%，父代收入对子代收入水平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中国消费具有代际传递性，Z世代可以从其父母得到很大的经济支持。

其二，Z世代是中国真正意义的移动网络的原生代，Z世代是深受互联网影响的一代，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没有见过没有互联网的世界，他们习惯以移动设备为第一视角看待世界，这些互联网原住民，朋友圈及社会媒体是其主导社区之一，因此，Z世代容易形成圈子消费，即通过朋友圈等社会媒体，了解形成社会消费新趋势，从而促使自己产生新消费。

3.消费金融网络贷款及第三方支付创新助长了过度消费

近年来，我国消费金融发展迅速，尤其是短期消费贷款增长明显。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末，个人短期消费贷款余额为8.78万亿元，同比增长12.7%，较2015年末的4.1万亿元增长超1.14倍。中国银行研究院此前发布《全球银行业展望报告》称，预计2021年个人短期消费信贷余额将同比增长约15%。

中国消费金融助长了中国Z世代的过度消费。2013年以来，中国互联网金融进入了快速发展期，互联网交易平台也开始推出金融增值业务，随着“京东白条”的横空出世，“蚂蚁花呗”“腾讯微粒贷”“苏宁任性付”等类似产品陆续问世。这些互联网金融产品上市伊始，处于粗放经营阶段，信贷服务流程便捷，程序也相对简单，造成部分还款能力不足的个体也获得了大量的消费信贷，助长了重复授信、恶意欺诈、过度信贷及过度消费。

傅筱萍等【2018】指出，支付宝等第三方支付方式无疑改变了我们传统的支付方式，第三方支付不收取任何费用，方便购买，也助长了过度消费。

三、关于过度消费应对策略的若干建议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过度消费问题是环境问题，金融问题和社会问题的集成，如果不对全国过度消费进行引导、控制，并建立法律法规进行规范，很容易产生其他衍生社会问题，因此，对过度消费问题的对策研究就变得十分必要。

1.建立具有约束条件下的理性消费

马晓旭指出，“理性消费”是指消费者在消费能力允许的条件下，按照追求效用最大化进行的实际消费。从心理学的角度看，理性消费是消费者根据自己的认知和判断作出合理的购买决策。理性消费是一种能力，即具有约束条件的消费决策能力。

目前，中国Z世代的过度消费缺乏约束条件。一方面由于父母可以提供的支持，造成约束边界缺失;另一方面，由于中国Z世代生长在中国快速发展的年代，没有经历过“缺衣少食”的年代，对自己的未來可支配收入缺乏理解或过度自信。因此中国解决中国Z世代过度消费一系列问题的有效方法是帮助中国Z世代建立具有约束条件的理性消费，这些约束条件包括自己未来长期可支配收入。

作为父母，不能过于溺爱孩子，要培养孩子的独立意识，帮助孩子养成健康的消费心理和习惯。子女独立工作之前，家长可以给孩子一个合理的固定额度的资金标准。子女独立工作之后，父母不应该提供无偿的资金支持，即使要提供支持，也要有偿提供，要收取利息。父母要勇于形成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刚性约束。

作为子女，要建立一套自己可支配收入的合理预期，预期自己未来可支配收入，预期自己目前工作的状态，与自己的能力，关注国家宏观经济，及消费者信心指数等，提高消费约束性决策能力。

理性消费可以杜绝消费支出比较随意的不良习惯，提高对个人未来收入的预期，提高自己消费计划性，引导自己在各种促销方式面前不迷失自我。

2.引导过度消费，促进消费升级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结构理论指出：人类需求有5个层次，从层次结构的底部向上，需求分别为：生理（食物和衣服），安全（工作保障），社交需要（友谊），尊重和自我实现。这5个阶段模式可分为不足需求和增长需求。前4个级别通常称为缺陷需求（D需求），而最高级别称为增长需求（B需求）。

消费需求结构由底层需求走向高端需求包含3步：第一步为解决基本温饱问题，消费支出多用于满足生存需求;第二步消费支出转为追求非生活必需品;第三步伴随居民收入不断增加，消费支出更青睐于用医疗保健、休闲娱乐以及教育等行业提供的高质量服务满足心理需要。三阶段中的任一平行消费均属于传统消费，由低阶向高阶的两次纵向消费跨越则为居民消费需求结构调整。

目前，中国Z世代很多人的过度消费集中在第一层次上的消费，既然在第一层次上已经过度消费，引导其进行消费结构的升级，对中国消费结构调整、消费升级都有非常明显的作用。

3. 健全完善互联网金融制度体系

消费金融的初心是促进消费，将远期购买力变为即期购买力，鼓励和规范消费金融发展，要坚持“开正门，堵偏门”。因此，无论是市场主体还是监管机构，都非常重视目前消费金融行业暴露出的问题并予以剔除，避免过往粗犷式发展下的乱象卷土重来，诱发经济风险。很多互联网金融平台提供的产品年利率超过15%，如此高的资金成本，年复一年的滚动下去，复利的力量，足够让消费者感受到恐怖，当然也容易产生风险。

金融主管部门及时完善监管制度，2018年以来，中国制定了很多互联网金融的法律法规，建立健全了很多互联网金融制度。2018年4月，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发布“关于《互联网金融个体网络借贷电子合同安全规范》团体标准征求意见的通知”;2018年5月，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中国人民银行联合发布《关于规范民间借贷行为维护经济金融秩序有关事项的通知》等等。这些新的监管制度，从金融机构产品设计、理性宣传、合作内容与格式、严禁金融产品过度营销等各个方面，对中国互联网金融长期健康发展具有非常良性的指导意义，指导金融机构通过数字化的管理与信息共享手段，加强信用体系建设，防止多头借贷。

监管机构在完善监管制度的同时，从监管者的角度看，可以继续深入开展互联网金融专项整治工作，加大对各类分期消费平台的清理和整顿。对于经营失序、管理混乱的平台，未能按照规定通过备案的，要采取措施坚决予以关闭。

任何事情都具有两面性，过度消费也是如此，合理可控的过度消费有利于扩大内需，但不加引导控制的过度消费，就容易成为环保问题、金融问题，甚至是社会问题。因此，不能把过度消费当成是简单的个体消费习惯问题，要关注这些个体不良过度消费是否越来越具有普遍性。要通过引导过度消费，促进消费升级，要提高个体具有约束条件下的消费决策能力，要通过建立健全互联网金融制度等来降低杜绝过度消费带来的问题，引导消费结构的调整。

【文献】

1、[圭亚那]施里达斯拉夫尔《我们的家园——地球》[M].夏堃堡，译.北京：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1993：152.

2、郝利建《过度消费对经济影响及调节措施》，《内蒙古科技与经济》（J），2015（10）.

3、《新青年消费主义，中国消费结构加速升级，95后成主流消费人群》，金融界（J），2019年5月20日

4、欧阳日辉《互联网金融生态：互联、竞合与共生》，经济科学出版社，2016（5）.

5、马晓旭，牛刚《理性消费：资源和环境双约束下的消费理念选择》，农业现代化研究（J），2007（3）

6、[加]阿格尔本《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慎之，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494.

7、陈漫雪，吕康银，王文静《代际收入传递的经济学分析》，当代经济管理（J）2016年第12期

8、傅筱萍，叶鹏飞，张娴《第三方支付的使用导致大学生过度消费》，智富时代（J），2018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