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领导塔利班

隋坤　冯群星

阿富汗局势变化之快让世界震惊，也快到人们对塔利班这个组织及其幕后操盘手来不及了解太多。随着塔利班开始发布政令、任命官员、表态要组建包容性政府，其领导层的面貌才逐渐显露出来。

中国人民大学重阳学院教授、西亚问题专家周戎曾常驻巴基斯坦，一直对阿富汗局势保持密切关注。他是较早意识到阿富汗可能又要迎来塔利班政权的专家之一。他向《环球人物》记者介绍，塔利班的最高领导层呈金字塔结构，位于顶端的是塔利班第三代最高领导人、宗教领袖海巴图拉·阿洪扎达，他的三位主要副手分别是塔利班政治委员会负责人阿卜杜勒·加尼·巴拉达尔、军事委员会负责人穆罕默德·雅库布、塔利班附属武装力量“哈卡尼网络”领导人西拉杰丁·哈卡尼。除此之外，塔利班首席大法官兼首席谈判代表阿卜杜勒·哈基姆也被视为最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员之一，因频频露面而备受关注。

最高领导人阿洪扎达，“能打也能谈”

在外界看来，塔利班第三代最高领导人阿洪扎达身上有着极为复杂的性情：激进、冷静、崇武、善谈……很多看起来互为镜面的特质，却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2016年5月，阿富汗塔利班第二代最高领导人曼蘇尔死于美军空袭，据称，他在遗嘱中指定阿洪扎达作为自己的接班人。此前在面临塔利班分裂的危机时，正是阿洪扎达多方斡旋，才维持了他的统治地位。

2016年5月25日，阿富汗伊斯兰新闻社向媒体发布的阿富汗塔利班新任最高领导人海巴图拉·阿洪扎达的照片。

阿洪扎达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外界颇感意外。当时普遍的猜测是：“哈卡尼网络”领导人哈卡尼与塔利班创始人奥马尔之子雅库布才是塔利班第三代最高领导人的热门人选。与他们相比，阿洪扎达并没有太多战场功绩，而是更加注重宗教和律法研究。选择这样一个接班人，用意何在？当时《纽约时报》发文称，阿洪扎达上台的重要原因，是他能让曼苏尔治下分崩离析的塔利班组织再度团结。

没有人知道阿洪扎达的准确年龄，有人说他很年轻，才47岁;有人说他性情持重，年近六十。他也很少公开露面，照片寥寥无几。出生地倒是可以确定，在阿富汗南部有“塔利班摇篮”之称的坎大哈省。他的父亲是当地一名神学教师，靠信徒们供给的金钱或粮食养活全家。1996年，塔利班首次夺取阿富汗政权后，阿洪扎达子承父业，也在一所伊斯兰学校担任了神学教师。塔利班前外交官哈比布拉说：“阿洪扎达给许多塔利班指挥官讲授过宗教课程，老师的身份有助于他推动塔利班内部团结。”

2001年，阿富汗塔利班遭美军赶下台后，阿洪扎达前往巴基斯坦西南部城镇库奇拉克的一座清真寺内布道、教学。该清真寺管理员形容他是一个“纪律严明”的人：“他的住处有一扇总是挂锁的金属门，房间内的窗帘也几乎从不拉开。”他的月薪是1万巴基斯坦卢比，折合人民币不到1000元。他的作息规律，每天早上8点至中午都在清真寺里教学。2016年他出任塔利班最高领导人后，有记者走访那座清真寺，发现寺内许多人对他都有着正面评价：“他是一位勤奋好学的人。”“他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是伊斯兰教圣训的专家。”

不过，阿洪扎达对外塑造的形象，却是一个十足的“激进派”。早在2014年，阿洪扎达就曾公开表示：“我们不会放弃我们的圣战，我们永远不会与阿富汗的傀儡政府谈判或与美国交谈。”2016年接任塔利班最高领导人当天，阿洪扎达就在喀布尔策划制造了一起爆炸案。他声称要将塔利班“带回奥马尔时代”，还要求外国军队停止占领阿富汗，称这是达成和平协议的前提。2019年开斋节，阿政府呼吁双方停火，阿洪扎达则强硬回应：“你们不要以为我们会给奋战在前线的战士泼冷水，更不要以为我们会在达成目标前忘记这40年的牺牲。”姿态强硬的阿洪扎达也面临自身安全风险，曾两次逃过暗杀。2019年，阿洪扎达在一次讲座中差点遭遇枪击，只不过行刺者的手枪卡壳，他才逃过一劫。同年，阿富汗政府策划了一场针对阿洪扎达的袭击，阿洪扎达再次侥幸逃脱，但他的兄弟艾哈迈德·阿洪扎达在袭击中丧生。

但是，随着塔利班在与阿富汗政府军的战斗中日益取得优势，阿洪扎达也在和平问题上展现出空前的弹性和灵活度。2019年，他曾向美国政府发出缓和信号，说塔利班愿意遵守和平协议，敦促美方不要浪费和平协议提供的机遇。这种“能打能谈”的风格延续到了今天。据央视新闻报道，近日，阿洪扎达公开表示，塔利班愿与各国建立“良好、强健的外交、经济和政治关系”，保证不会允许任何人利用阿富汗领土威胁别国安全，承诺尽力保护各国使领馆、人道主义组织和外国投资者在阿富汗的安全。

周戎对《环球人物》记者分析道：“与前几任塔利班领导人比较，阿洪扎达相对年轻，这是他能展示出灵活一面的原因之一。此外，塔利班所面临的国内外形势与1996年初次掌权时完全不同，当年的塔利班没有治国经验，不需要也不寻求外界帮助，但如今的塔利班意图建立一个更包容、更国际化的政府。从此次夺取政权的过程来看，虽然塔利班攻势如潮，实际上是用军事手段实现政治解决，是‘以打促谈。”

攻占喀布尔之后，塔利班似乎也没有采取过多的激进做法。“不管是宣称建立包容、开放的政府，还是积极地安抚平民，这些政策都是得到阿洪扎达批准的。”周戎告诉《环球人物》记者，无论此前阿洪扎达是否被媒体描述为“强硬派”，当他带领塔利班走到如今位置，形势要求其必须作出改变。“执政和在野面临的考验截然不同。阿洪扎达已经意识到，靠他们第一次当政时的手段和制度已不能统领一个国家。”

阿洪扎达正在设法告诉世界，如今的塔利班“已经取得进步”。

左图：2020年2月29日，卡塔尔多哈，美国政府与阿富汗塔利班签署协定，停止长达18年的阿富汗战争。图为巴拉达尔发表讲话。右上图：2020年9月12日，卡塔尔多哈，卡塔尔副首相兼外交大臣谢赫·穆罕默德· 本· 阿卜杜勒·拉赫曼·阿勒萨尼（右）会见巴拉达尔。右下图：2021年3月18日，俄罗斯莫斯科，阿富汗问题多方会谈召开。巴拉达尔（左二）参加会议。

巴拉达尔，塔利班政治委员会负责人

不同于低调神秘的阿洪扎达，政治委员会负责人巴拉达尔是代表塔利班“抛头露面”的人——2019年阿洪扎达对西方释放和谈信号时，巴拉达尔就是和谈的执行人之一。正是他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与美国人进行谈判，并于2020年2月29日签署了旨在结束阿富汗战争的和平协议。后来，他又代表塔利班与当时的阿富汗政府进行和平谈判。2021年7月28日，访问中国的也是巴拉达尔，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在天津会见巴拉达尔一行。

出生于1968年的巴拉达尔，上世纪90年代跟随奥马尔一起建立塔利班，并且娶了奥马尔的妹妹为妻。两人成了搭档加姻亲。奥马尔带领塔利班在战场上横扫阿富汗，而巴拉达尔被普遍认为是其背后的战略顾问和取得军事胜利的关键人物。1995年塔利班第一次掌握政权时，奥马尔任命巴拉达尔一系列军事要职。2001年塔利班政权被美军推翻后，巴拉達尔据称一直活跃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边境地带。

巴拉达尔喜欢塑造一种“温和派”形象。2006年，他参与编写一份塔利班指挥官行动指南文件，其中包括塔利班人员如何避免伤害无辜平民、争取民心以及减少不必要的自杀性袭击等规定。彼时，美国西点军校打击恐怖主义中心的研究主管布拉克曼对媒体评价道：“塔利班认识到自己被外界描绘为一群只对把妇女们赶回石器时代感兴趣的残忍的野蛮人，这份行动指南似乎是它改善形象的一个努力。”

2010年2月，巴拉达尔在巴基斯坦被捕，直至2018年10月获释。在此期间，塔利班的两代最高领导人奥马尔和曼苏尔相继死去。出狱后，巴拉达尔担任塔利班驻多哈政治办事处主任，负责开展阿富汗内部谈判、同地区国家和国际社会保持沟通等。

除此之外，巴拉达尔还握有人事任命、主持最高级别军事及政治会议等权力，也掌管着塔利班的组织财产，如人质赎金、“慈善捐赠”等。有消息人士说，巴拉达尔与塔利班人员交谈时，常常引用奥马尔的语录，这让塔利班人员从他身上得到一种亲切感。在他们眼中，这是塔利班高层平易近人的表现之一。

2021年8月16日，巴拉达尔以塔利班政治委员会负责人的身份发表公开讲话：“塔利班近期取得的军事胜利超乎想象，是一项无与伦比的成绩，但对于塔利班来说，如何有效治理国家、解决阿富汗人民面临的问题、满足他们的愿望才是真正的考验，而考验刚刚开始。”与此同时，他还要求塔利班人员“为服务和保障人民的好生活继续努力”。

正是由于相对“温和”的公众形象和处理外交事务的经验，巴拉达尔被视为阿富汗新任总统的热门人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塔利班相关领导人表示，与塔利班在1996年至2001年执政时类似，接下来他们可能会设立一个执政委员会——最高领导人阿洪扎达或将担任宗教领袖;执政委员会负责各种具体事务，任命各个内阁部长，委员会的主席相当于总统。

周戎认为，巴拉达尔是否会出任执政委员会主席或总统尚不明确：“目前巴拉达尔还在一些国家与国际组织的制裁名单上，这可能是他出任总统一职的阻碍。此外，新建立的阿富汗政府是否设立总理一职也值得关注，这是一个掌握行政权、外交权和国防大军的职位，如果设立，巴拉达尔可能就任，当然也有可能交给一名可控的非塔利班人士担任，以体现塔利班政府的包容性。”

“塔利班的政府组建工作面临多重挑战，阿富汗各种宗教派别、政治力量、民族势力需要平衡;塔利班内部如何论功行赏，也是个问题。巴拉达尔此前在多哈与世界各国接触较多，他的优势是了解国际形势，也十分务实，明白塔利班如何组建政府决定着外界对塔利班的定义。但也有劣势，那就是他近年来长期在外，相对缺乏对阿富汗国内局势的把握。”周戎说道。

雅库布，创始人长子成为军事委员会负责人

塔利班有两名军事方面的副领导人：穆罕默德·雅库布与西拉杰丁·哈卡尼。

雅库布30多岁，是塔利班创始人奥马尔的长子。他在巴基斯坦港口城市卡拉奇长大，毕业于卡拉奇神学院。有媒体报道称，他在巴基斯坦境内的民间武装组织接受了游击战训练。2013年，曼苏尔接任塔利班最高领导人后，一度被视为候选人的雅库布曾拒绝向曼苏尔宣誓效忠，这使得塔利班面临分裂风险。后来，雅库布被塔利班的主要宗教领袖说服，承认了曼苏尔的地位，并顺利进入领导层。2015年，塔利班公布了奥马尔的死讯，雅库布也开始被外界所知晓。在当时的一份声明中，他呼吁塔利班内部团结起来。

左图：穆罕默德·雅库布目前担任阿富汗塔利班军事委员会负责人。右图：穆罕默德·雅库布在巴基斯坦城市卡拉奇长大。图为卡拉奇街景。

2016年4月，雅库布已接管塔利班分布在阿富汗34个省中15个省的军事委员会。负责监督塔利班所有军事行动的军事首长则由曼苏尔的密友易卜拉欣·萨德尔担任。不久后，曼苏尔死于美军空袭，阿洪扎达成为塔利班的第三代领导人。有消息称，雅库布对阿洪扎达的接班立了功，他认为自己太年轻且缺乏实战经验，所以在领导层会议上主动推选了阿洪扎达。他自己则被任命为阿洪扎达的副手。

当时的阿富汗政府对雅库布保持着密切关注。有官员将雅库布描述为“精明的年轻人”，有一些“以自我为中心”。还有官员认为，雅库布从小在巴基斯坦长大，不了解阿富汗的现实，因此没有像他的父亲一样在塔利班内部获得广泛的尊重。

不过，从那以后的5年来，雅库布逐渐证明了他的能力与价值。2020年5月，在塔利班和美国签署了和平协议仅仅3个月后，雅库布就取代萨德尔，被任命为塔利班军事委员会负责人。有消息人士表示，由于曼苏尔是在巴基斯坦境内死于美军空袭，萨德尔将此归咎于巴基斯坦，拒绝参加在巴基斯坦举行的塔利班会议，这惹怒了一些塔利班高层。而阿洪扎达也希望通过任命雅库布释放信息，即他有能力罢免或任命重要领导成员。

这次任命之后，阿洪扎达感染了新冠肺炎，雅库布一度担任了塔利班的代理最高领导人。2020年9月，塔利班和阿富汗政府在多哈展开和平谈判。这期间塔利班信守承诺，没有再攻击美国和北约的军队。但雅库布率领塔利班加强对阿富汗政府军的攻势，夺取了更多领土，为谈判提供了筹码。

哈卡尼，塔利班的“管家”

和雅库布相似，另一名军事方面的副领导人西拉杰丁·哈卡尼也出身“名门”——他的父亲是贾拉鲁丁·哈卡尼，于20世纪70年代创建了武装组织“哈卡尼网络”，与苏联军队展开“圣战”。

上世纪80年代，贾拉鲁丁曾担任阿富汗政府司法部长。1996年塔利班夺取政权后，贾拉鲁丁声称自己是塔利班的一员，奥马尔是其精神领袖。2001年塔利班政权被美军推翻后，贾拉鲁丁率领“哈卡尼网络”转向与西方部队作战，奥马尔将贾拉鲁丁任命为东南地区的军事指挥官。

左图：西拉杰丁·哈卡尼从父亲贾拉鲁丁手中接管武装组织“哈卡尼网络”。他被视为塔利班的“管家”。右图：20世纪70年代，贾拉鲁丁·哈卡尼（右五）创建“哈卡尼网络”。

“哈卡尼网络”与本·拉登的基地组织一直有密切往来，2012年被美国政府列入恐怖组织名单。美国方面认为，“哈卡尼网络”主导了阿富汗境内一系列针对美国和北约军队的自杀式袭击，基地组织向“哈卡尼网络”提供了许多资金。

曼苏尔担任塔利班最高领导人期间，哈卡尼已子承父业，成为“哈卡尼网络”的二号人物。“哈卡尼网络”扎根于阿富汗、巴基斯坦边境，同时也活跃在首都喀布尔和东部省份，负责监管塔利班在边境的金融和军事资产。有分析称，“哈卡尼网络”不仅有传统的筹款活动，还通过影子公司在多个国家和地区进行商业投资，这些都为塔利班带来了稳定的经济收入。

与之相伴的是，哈卡尼在塔利班的地位与影响力日渐提升。他越来越多地参与日常军事活动的管理与战地指挥官的任命。2018年，父亲贾拉鲁丁去世，哈卡尼正式接手领导“哈卡尼网络”，被外界视为塔利班的“管家”。美国则悬赏1000万美元通缉他。

一直以来，哈卡尼的行踪非常神秘。有传言称他的年龄在40岁至50岁之间，他的相貌更是鲜有人知，连美国的通缉令上都只放了一张被服饰遮挡了大半的侧脸照，另配一张手绘的正面画像。

2020年2月，在塔利班和美国签署和平协议前夕，哈卡尼曾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我们塔利班想要什么》，表达了塔利班推进和谈、终止暴力的意愿。哈卡尼写道，在经历了18年的战争以及数次徒劳的谈判后，塔利班已经不相信美国的意图。尽管如此，塔利班还是决定再做一次尝试。漫长的战争让每个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管谈判的成功前景多么黯淡，塔利班都不愿放弃任何潜在的和平机会。

哈卡尼還在文中回应了外界关心的诸多焦点问题。外国军队撤出后，阿富汗将建立什么样的政府？他说，塔利班将与各方合作，商定一个新的、包容性的政治制度，“在该制度中反映每个阿富汗人的声音，并且没有阿富汗人感到被排除在外”。此外，塔利班不会允许任何团体利用阿富汗威胁地区和世界安全。

今年7月，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在天津会见了来华访问的巴拉达尔一行。王毅强调，希望阿富汗塔利班同“东伊运”等一切恐怖组织彻底划清界限，予以坚决有效打击，为地区安全稳定及发展合作扫除障碍，发挥积极作用，创造有利条件。巴拉达尔则表示，决不允许任何势力利用阿富汗领土做危害中国的事情。

周戎说：“塔利班一旦建立了政权，就不能再继续与恐怖组织有所往来，否则新政权难以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与支持。鉴于‘哈卡尼网络与恐怖组织的历史联系，国际社会都在关注塔利班能否与恐怖组织彻底‘切割。塔利班今后的内部协调、政权组织与国家重建的难度，会远远超过其过去与西方部队作战的难度。”

左图：阿卜杜勒·哈基姆是阿富汗塔利班的首席大法官。右图：2018 年11月，俄罗斯莫斯科，穆罕默德· 阿巴斯·斯坦尼克扎伊（中）作为塔利班谈判代表参加阿富汗问题多方会谈。

谈判团队里的大法官和发言人

在塔利班的领导层中，出生于1967年的阿卜杜勒·哈基姆被认为是阿洪扎达最信任的人。他与阿洪扎达同为塔利班最高级的神职人员，也是塔利班的首席大法官。

哈基姆毕业于巴基斯坦西北部的一所伊斯兰神学院，并长期在那里担任神职人员。该学院培养了大批塔利班第一代战士，连塔利班创始人奥马尔、“哈卡尼网络”创始人贾拉鲁丁都是该学院的校友。哈基姆的出生地也提高了他的声誉——他出生于阿富汗坎大哈省的潘杰瓦伊地区，这里被视为塔利班的精神家园。

塔利班最初的领导层和核心支持者主要是坎大哈普什图部落的神职人员。哈基姆正是这样的典型，他在塔利班内部获得了广泛的尊重。他不仅领导着塔利班的司法体系，还领导着一个宗教学者委员会，通过发布宗教法令来解释塔利班的各项活动。

2020年9月，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展开谈判前夕，阿洪扎达宣布哈基姆成为新的首席谈判代表——此前塔利班与美国谈判，负责的是巴拉达尔。尽管巴拉达尔的工作卓有成效，但阿洪扎达似乎更信任资历更老的哈基姆。有塔利班官员表示，哈基姆的出现，基本上意味着最高领导人阿洪扎达本人参与和谈。

与相对温和的巴拉达尔不同，外界认为哈基姆属于强硬派。塔利班内部强硬人士一直担心谈判团队作出过多妥协，哈基姆的上任有力地安抚了这种情绪。“阿洪扎达之所以派哈基姆去多哈，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觉得巴拉达尔让步太多，所以派哈基姆去把握谈判方向。”周戎对《环球人物》记者分析说，哈基姆的背景更贴近塔利班所理解的“正统”，能够更好地领会阿洪扎达的核心意图。

2021年8月18日，塔利班取得政权后的阿富汗喀布尔街头景象。

在塔利班的多哈谈判团队中，还有一位受到关注的人物是哈基姆的副手穆罕默德·阿巴斯·斯坦尼克扎伊。他出生于1963年。20世纪70年代，当阿富汗处于近半个世纪以来最后一段和平时期时，年轻的斯坦尼克扎伊正在印度军事学院学习——这所学院帮助阿富汗培养了许多军队官员。

斯坦尼克扎伊的同学回忆，他是一个非常专注、严谨和有条理的人，基本上不谈政治问题，但有着保守主义倾向，比如从来不吃非清真的肉食。不过，他尊重女性权益，认为将女性藏在家里是过时的观念。

1979年苏联军队进入阿富汗之后，斯坦尼克扎伊积极投身政治运动。他离开阿富汗军队，前往巴基斯坦参加反苏抵抗运动。那段时间，他所接受的军事训练和熟练的英语都派上了用场，很快便成为一名主要指挥官的高级助手。

1996年至2001年，塔利班第一次执政期间，斯坦尼克扎伊先后担任外交部副部长和卫生部副部长。因为英语好，他经常接受外国媒体的采访，成为国际媒体上的明星人物。他还曾前往美国，争取克林顿政府对塔利班政权的承认，但没有成功。

斯坦尼克扎伊是塔利班驻多哈政治办事处的创始成员之一。

2018年，塔利班与美国展开和谈，斯坦尼克扎伊担任谈判代表，曾陪同巴拉达尔前往俄罗斯等国进行沟通。在莫斯科的一次会议上，斯坦尼克扎伊表示女性是穆斯林社会的建设者，塔利班会保障妇女在教育、工作、婚恋等各方面的权利。他同时反驳说，西方所谓的“妇女权利活动家”是借妇女权利之名，把非阿富汗和非伊斯兰的价值观强加于阿富汗社会。

有消息稱，斯坦尼克扎伊与巴拉达尔的关系比较紧张，因此在后期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的和谈中被降职。尽管如此，外界仍认为，在塔利班与国际各界的对话中，斯坦尼克扎伊担任着重要角色。

“上述塔利班的高层领导人员，无论是谁掌控大局，或者是谁走向台前，他们都会意识到，靠1996年第一次当政时使用的手段和制度，已无法统领一个国家。”周戎分析，塔利班正在进行某种程度的蜕变，想办法融入国际社会。“他们在做这种努力，但是不是做够了，能否使阿富汗成为一个现代国家，还需要时间来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