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
纪录片:《夜光》
“电影有一个好处就是,你拍到的东西想要保存下来都可以,最后都会存下来。”——刁亦男
2014年,《白日焰火》在柏林国际电影节擒得金熊奖,廖凡凭借此片获得第64届柏林电影节影帝。四年后,刁亦凡带着《白日焰火》的原班人马来到武汉,他们想在暖和一点的南方城市拍摄一部电影,这就是《南方车站的聚会》。2019年,电影上映,在一种压抑、纠结、挣扎的气氛中探讨着复杂人性及生命平等的终极话题。
与其他纪录片相比,《夜光》更像是《南方车站的聚会》的番外。它以一个第三方视角讲述了主创与角色之间的迷人故事,向观众展示在近两年的时间里,演员与制作团队从陌生到熟悉,逐步建立起信任、默契,共渡难关的过程。这不仅是团队经历种种争辩、妥协、坚持、转变后的迅速成长,更是一位独立电影人向着工业化制作水准的探险。
电影片名是如何得来的?
场景 南方车站初遇
雨声,南方车站的外面。周泽农躲在柱子后面望向小吃摊,远处有隆隆的火车经过的声音。此时,刘爱爱撑着一把白色的伞从柱子后面绕了出来,她从包里取出一支香烟,问柱子旁的周泽农借火。“你是周泽农,农哥吧?”刘爱爱边吸烟边问道。周泽农望向她,似乎她能给他所有答案。周泽农绕着柱子走着,两人一搭一搭说话,他们对彼此都抱着戒备心,又想要靠近。车站的灯光渗透进画面,雨声贯穿始终。属于周泽农和刘爱爱的故事,从这个车站开始了。
幕后解密
“车站是聚散逃离,命运的中转站”。每个人对车站都有自己的空间记忆,电影《南方车站的聚会》便以雨夜车站作为全片的开场。
这段戏份不仅是导演探索夜戏更多可能性的开始,也是《南方车站的聚会》视觉体系基调形成的开始。摄影指导看到刁亦男导演分镜头剧本的时候,就意识到“导演对视听上有更多的想法”。去咸宁车站看景,刁亦男表现出对结构性东西的兴趣,“我们的影片其实更多是在表现性上、结构性上和以往的东西不太一样。”这部电影从一开始,便进入到一个新的造型概念,雨夜车站,厚重建筑,奇异光影,属于这部电影的视觉体系慢慢渗透出来。
为达到理想效果,摄影指导组织调度各类镜头,最后素材量高达上千个镜头——交错的特写与长镜头表现周泽农与刘爱爱你躲我藏,暗中较量;有调度的长镜头加之分切的留白,激发观众对剧情的兴趣,参与到推理过程中。事实证明,这种开放式的观感体验,也最大限度地提升了电影质感,并有效调动了观众的情绪。
桂纶镁:“我跟胡歌老师在这个组里这么长时间,我们却一直没有长时间的照面,甚至还不熟识,就像刘爱爱和周泽农一样,在那一天突然碰见了。那天的光线使得整场戏有一种怪戾的气氛在里头,就是那种互不相识,又互相想靠近,不知彼此未来会是什么。”
刁亦男:“车站是聚散逃离,命运的中转站,特别是上大学以后,都会经历一些车站的空间记忆。车站又是一个男女相遇的地方,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目的,有某种神秘的气氛。雨夜的车站气氛更浓,必须得用它来作为开场。”
胡歌表演的“分水岭”
场景 周泽农雨夜中枪逃生
夜幕下,周泽农的跟班被猫眼设计残忍杀害。还未等周泽农反应过来,他也中枪滚下堤坝,跌落至泥水中。周泽农将自己没在泥水中,机警望向路边,那里的人也在确认他是否中枪,及至摩托车远去,雷声隆隆,周泽农摸胸口中枪的位置,血流如注。雨水落了下來,周泽农沿着堤坝艰难向上爬行。他开着摩托车在雨中骑行,等待他的,却是更险恶的处境。
幕后解密
这一场戏拍摄异常艰辛,五月凌晨,人工造雨,湿气弥漫,胡歌以及其他演员都经受着低温淋雨的考验。为拍摄这场戏份,道具组利用挖掘机在堤坝上制作出一个70度左右的斜坡,被水浇淋过的泥坝湿滑无比。胡歌第一次实拍是在凌晨三点钟,现场温度只有13度,他拼尽全力也爬不到顶端,还把鞋子落到了泥坑里。为了让胡歌能够借力,道具组在泥坝上埋进木钉。胡歌第二次实拍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为了不让鞋子再次脱落,胡歌请剧组用胶带将鞋子绑在脚上,而这会使得脚底更滑,增加攀爬的难度。胡歌却说“右脚的鞋子不能掉,后面还有很重要的戏要接上”。爬到第三次的时候,胡歌的体力几乎耗尽,但为了体现出角色中枪逃生的艰难状态,他还是配合导演多次尝试,终于在凌晨四点半第五次实拍的时候,这段戏达到了最佳效果。
纪录片记录了导演刁亦男的许多细碎片段,他关注每一处细节,包括雨夜道具组喷洒的水是井水还是自来水。在拍摄胡歌雨夜逃生的剧情时,导演考虑到井水太凉,演员被淋很容易生病,最后道具组使用了室内自来水。拍摄当天的凌晨雨夜下,导演拍了拍胡歌的肩膀,说“交给你了,没法和你细说(那种感觉)”。他给予演员充分的信任,他也明白,在场面气氛、剧本设定已经安排妥善的时候,演员走进角色,便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胡歌:“拍到第三条的时候我感觉已经没有体力了,每一次爬上去以后,对我来说就像跑了一千米。在某一刻我感觉我不是胡歌,在自己的体力达到极限的时候,我忘记了自己,那个状态和周泽农是最接近的。那场戏是我表演的一个分水岭,我觉得我整个人就打开了。”
刁亦男:“胡歌变得特别沉静,很安之若素,特别像周泽农这个人物。他对这个角色的完成,也给我看到了这个人物新的解读。写剧本的时候可能还没有,是他带入了一些新的东西。周泽农很丰富,脆弱里面也有种孤绝,他很漂亮,一个美男子,但是他又是个悍匪,又要投向死亡,美和死亡结合在一起,这些东西都会给你刺激,让你有欲望跟他一起面对最后的时刻。”
刁亦男式暴力美学
场景 地下室“小偷”聚会
暗夜中的宾馆地下室,一群以偷盗摩托车为职业的人聚集在这里。有领头的人在前面讲解高档摩托车的盗取方法,周泽农边吃烤肠边在后面静静看着。讲解完方法后开始调整大家在城区干活的地段,有人对着地图给大家分配任务。这是直接触及大家利益的部分,猫眼和猫耳对分配给周泽农的路段提出异议。顿时,矛盾激发,在场的人分为猫眼猫耳和周泽农两个阵营。突然一声枪响,猫眼的腿部被人打伤,场面再难控制,有人死死扣住对方脸部,有人拿出刀子对抗,现场也不乏抱着肩膀看热闹的旁观者。这时,周泽农顺手拿起旁边的车锁,迅速躲过几个人的攻击,身手矫捷的他在打倒几个人后,将头顶的灯打碎,地下室陷入黑暗当中。
幕后解密
这段戏份涉及到大量群众演员,剧组的工作人员从近五六千人次的影像资料中筛选适合故事中人物设定的表演者。“不管怎样要把有江湖经历的人输进来,我们对整场的感觉,才会抓住一些最真实的东西”,导演刁亦男强调他的选角要求。最后,剧组给这场戏的43个演员建立了一个名册,按照城区地图给领头人、领头人手下的人进行了分组。刁亦男试图挖掘每个人独特的个人气质,尽可能做到真实,减少表演痕迹。
一切筹备工作就绪之后,刁亦男亲自在现场指导演员如何表演、场面如何调度,正如制片人所说,“导演对非职业演员的指导,超过了对职业演员的指导”,因为在这场戏中,非职业演员非常重要。这些演员也在和导演不断探讨其中的细节,让故事发展更加流畅。而胡歌为了能够让自己这段表演更加符合内心期望,在已经得到刁亦男认可的镜头拍摄之后,他又尝试了一次。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离周泽农更近了一点。
刁亦男:“每次拍摄这种有很多演员的空间的时候,都会非常焦虑。拍摄之前我们也会开会,会跟摄影、演员副导演、负责场面的副导演沟通,跟制片方要时间。但你一旦进入到那个空间之后,一切就好像开始进入到一种轨道里面,你要有一个情绪传染给大家,去把它实施出来。”
沈暘(制片人):“这个项目说到底还是一个作者电影,但是他的体量特别大,涉及到的场景八十处,几乎没有重复的场景,涉及的群演三千多人次,超越了刁亦男导演他之前三部片子的总体量。习惯于独立电影创作的作者型导演,向工业化制作转变,这对他来讲既是一个跨越,也是一个很痛苦的变化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