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明
1947年底,中共湖北省工委根据中共中央上海局的指示,在开辟大江两岸工作的同时,跨省在湖南岳阳建立了党组织,在长沙建立了中共长沙特别支部。中共武汉市工委也在湖南衡阳建立了直属支部。湖南成为中共湖北省工委以及后来的中共武汉市委重要的工作地,中共湖北省工委委员和中共武汉市委委员陈克东长期待在长沙,和后来接替他的同事一起领导了中共长沙特别支部(以下简称“长沙特支”)在湖南的统战策反等工作。
桃子湖便宴是中共武汉市委湖南统战工作的先声
中共湖南省工委书记周里(又名周礼)在《湖南和平解放的回顾》中写道:“程星龄于1948年8月来长沙后,我和余志宏多次与他见面,商量如何争取程潜。当时开展了两项影响大的活动。一项活动是王家菜园的时事座谈会……另一项活动是桃子湖的便宴。”
当天,被誉为程潜“军师”的方叔章出面在其私宅请客,因方宅位于长沙岳麓山下桃子湖畔,故名桃子湖便宴。受邀参加宴会的有湖南大学教授李达、政治系主任兼教授会主席伍薏农、副教授萧敏颂和讲师余志宏,湖南省保安司令部副司令肖作霖,湖南省政府秘书长邓介松,程潜族弟程星龄。
便宴从早晨开始持续到晚上,参与人士在方宅谈论的主题是:在国民党颓势已定的形势下,湖南怎么办?程潜怎么办?午饭后,李达发表意见,鼓励在座的国民党人士抓紧时机,为新民主主义革命作出贡献。宴后,程星龄、邓介松和肖作霖即一同向程潜报告了会谈详情。三人和程潜均对李达的劝言深以为是。同时,由于李达具有中共一大代表的特殊身份,他们认为李达是替中共传话。
萧敏颂是长沙特支党员,桃子湖便宴无疑是中共武汉市委参与统战工作最有力的证据。1948年11月,中共武汉市委委员陈克东领导下的统战活动即已深入湖南省国民党高层。1949年1月,长沙特支由中共武汉市委管辖改为直属中共中央上海局领导,陈克东返回武汉,指挥地下党员开展对湖北省政府、汉口特别市政府、武昌市政府、湖北省会警察局和汉口特别市警察局的策反工作,争取大批国民党党政警宪人员反正,为武汉的解放作出了贡献。
湖北省工委派遣刘绵随长沙绥靖公署入湘策反
在武汉行营(后改为武汉行辕)机要室担任总收发和监印官的刘绵是中共刘实5人情报小组成员之一,行营的一切机要文件他都要过目并登记在册。刘绵利用工作之便,抄录了大量绝密情报提供给我党。
1948年3月,国民党成立华中绥靖公署。随后,撤销华中绥靖公署,成立华中剿匪总司令部,原武汉行辕改编为武汉绥靖公署,后再改编为管辖湖南和江西两省的长沙绥靖公署,程潜任主任兼湖南省政府主席。刘绵也从武汉行辕转到长沙绥靖公署,党组织关系转中共湖北省工委。在长沙绥靖公署从武汉南迁长沙前,刘绵向上级请示去向。
中共湖北省工委开会研究认为,刘绵应继续潜伏在长沙绥靖公署,掌握动态、策反部队,指示刘绵从武汉南下长沙,并将他的党组织关系转到长沙特支,由长沙特支委员张立武负责与他联系。1948年7月,程潜从武汉回到长沙。刘绵作为监印官,比程潜略早到长沙。
长沙特支独立开展对程潜的统战工作
长沙特支委员张立武在《参与湖南和平解放工作的回忆》一文中写道:“对程潜、陈明仁的争取工作是在党中央统一领导下通过多条渠道同时进行的。长沙特支是进行这项工作的一个方面。”
1949年3月,中共中央上海局的钱瑛将程潜小儿子、长沙绥靖公署警卫团团长程元(字博乾)的统战关系交给拟任长沙特支负责人的刘晴波,以期通过中共湖南省工委和长沙特支两条线同时做程潛的统战工作。以张立武为组长的军事策反工作组成立后,刘晴波将联系程元的任务交给了萧敏颂。萧敏颂通过长沙明德中学的同学、长沙绥靖公署政工处处长刘伯谦引见结识了程元。鉴于中共中央上海局有地下党主要负责人不得出面与国民党军政首脑直接会谈的规定,1949年6月初,长沙特支决定由萧敏颂负责对程元的统战工作,张立武负责与程潜直接会谈,力促其下决心起义。
6月上旬,程元、刘伯谦在湖南私立行素中学萧敏颂家中与张立武见面,双方约定明天到萧家等候回信。第二天中午,程元、刘伯谦转告张立武:程潜决定当天中午在省政府办公室与他见面。在萧家吃过午饭后,三人乘坐吉普车到达省政府,程潜邀张立武进他办公室里间密谈。
张立武首先对程潜谈了解放战争的形势和党的政策,接着说:“白崇禧进入湖南后,颂公(程潜的尊号)的处境我们很注意,对颂公今后的打算也很关心,我们想听听您在这方面的看法和意见。”程潜对张立武谈了对时局的看法和今后的打算:一、我从事军政已经几十年了,对今天的大局是比较清楚的。多年抗战,国家需要恢复元气,人民需要休养生息,我是不同意打内战的。二、我是湖南人,不愿湖南人民再遭战争的涂炭,决不再做对不起湖南父老的事情……
老成持重的张立武给程潜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几天后,程潜要刘伯谦给张立武送来一枚省政府的证章,告诉他:为了方便以后他出入省政府,给他安排了一个省政府参议的身份。长沙特支将张立武与程潜的谈话内容,以及程元和刘绵提供的长沙绥靖公署的动向,以密信的方式报告钱瑛。
不久,程潜和张立武又在省政府进行了第二次会谈。除商量起义通电等事项外,张立武还建议程潜在长沙采取强力措施扣留白崇禧。程潜回答:至于扣留白崇禧的问题,我和他相处几十年,虽不甚融洽,但我还不愿意这样做。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最好互不相犯。我已年近暮年,只求保住湖南就行了。
1949年7月1日,长沙特支合并到中共长沙市工委,长沙特支军事策反工作组张立武、黄建平、刘绵等人调到中共湖南省工委军事策反组。鉴于张立武已取得程潜信任,中共湖南省工委决定派其随程潜去邵阳。程潜、张立武又在邵阳举行了两次会谈。张立武是与程潜会谈次数最多的地下党员。
策反国民党军二三二师
国民党二三二师前身为国民党第六战区孙蔚如西北军一部,后改编为武汉行辕警卫团。武汉行辕改为长沙绥靖公署后,警卫团编成新编十四旅,1948年7月再扩编为直属长沙绥靖公署、下辖3个团的二三二师。师长康朴原为武汉行辕副官处处长, 副师长张镜白原为武汉行辕警卫团团长。
对国民党军二三二师的策反工作,是河南军区敌工部、中共中央华中局社会部、武汉地下党、西北军起义师长孔从周和长沙特支多方进行的。
刘绵与康朴、张镜白都是陕西人,在武汉行辕时接触就比较多。国民党军二三二师调湖南后,张立武、刘绵分析认为:只要抓紧做好策反工作,康朴、张镜白率部起义的可能性较大。
1949年3月,刘绵根据张立武的授意,只身来到华容县国民党军二三二师师部。康朴、张镜白见旧友代表长沙地下党来劝,几番试探后,表达了起义决心。随后,康朴委以刘绵军职,将其留在师部。
在国民党军二三二师,刘绵还持张立武的手书过江联系我江汉军区,带回江汉三军分区张翼宽司令员敦促二三二师起义的帛书、联络信号、电台呼号以及解放军接应方式。张翼宽司令员要求康朴尽快将二三二师拉往江对岸的江汉解放区。刘绵立即返回长沙向张立武汇报。长沙特支研究后认为:二三二师如单独起义势将过早暴露程潜、陈明仁起义的计划,二三二师作为长沙绥靖公署保卫程潜的直属部队,要服从大局,与长沙同时行动,不宜单独起义。
康朴、张镜白听从了刘绵转达的长沙特支意见。6月下旬,程潜命令二三二师编入陈明仁兵团七十一军,开至益阳、安化一线,驻师的中共人员刘绵偕行。7月29日,康朴到长沙参加陈明仁召集的师以上干部军事会议。根据中共方面的建议,陈明仁决定将二三二师调往长沙担任警卫和迎接解放的任务。30日,二三二师进长沙城布防。8月4日,二三二师随陈明仁起义。8月5日傍晚,师部派主任参谋郑克林率全师参谋人员,随长沙市各界迎接解放联合会主席团成员一起到东屯渡迎接解放军进城,同时移交防务,当晚12时初步移交完毕。二三二师起义后,参加了解放湘潭的战斗,后在醴陵北郊整编为解放军二十一兵团五十二军二一五师,康朴任五十二军副军长,张镜白任二一五师师长。
策反岳阳县县长和三○五直属行动小组
1949年5月,经长沙特支岳阳小组、江汉三地委城工部刘润世统战策反小组和湘北工委的共同策反,岳阳县县长兼自卫团团长许新猷向江汉军区发出对外没有公布的起义代电。岳阳和平解放。
长沙特支岳阳小组还策反了驻岳阳县的国民党政府国防部第二厅代号三○五组的直属行动小组,组长李亚白率全组10多名成员携电台和枪支起义。
策反株洲十一兵工厂警卫大队
国民党武汉三十兵工厂的王鉴岱在任警卫大队大队长时,结识了中共武汉市工委的胡原,并与陕西老乡刘绵私交较好。后来,胡原从中共武汉市工委转移到长沙特支,隐蔽在演剧六队联华剧院内。不久,王鉴岱也随长沙绥靖公署抵湘,旋即被派往株洲第十一兵工厂任全部美械装备的警卫大队大队长。
1949年二三月间,刘晴波了解到胡原与王鉴岱有联系,遂派胡原去做王鉴岱的策反工作。王鉴岱见胡原前来,十分高兴,了解到胡原的来意后,很快向他表示了起义决心。两人筹划起义期间,长沙特支急调胡原去湘潭组建湘中游击纵队,胡原即将协助王鉴岱起义的工作转托给长沙特支下属的演剧六队党支部。
演剧六队党支部决定派田元接替胡原协助王鉴岱起义。正在此时,白崇禧命令王鉴岱率部随十一兵工厂南迁海南岛,还派出一个军统小组驻厂监督搬迁。情况紧急,为加强帮助王鉴岱的力量,张立武立即指示刘绵暂时离开二三二师前去株洲协助王鉴岱起义。
王鉴岱见武汉行辕的老同事刘绵到来,喜出望外。两人立即研究了起义计划和实施步骤,决定将队伍拉往解放军前进方向的平江。为迷惑厂方,王鉴岱宣布自即日起部队每晚全副武装实施夜间军事演习。到第四个晚上,趁敌人不注意,王鉴岱将全队官兵200多人拉出株洲北进。迎着初升的曙光,王鉴岱宣布起义。部队到达平江后,被改编为湘北人民游击支队。
长沙和平解放前夕,湘北人民游击支队在长沙远郊金井被解放军正规部队收编。王鉴岱率部起义后,第十一兵工厂职工也在地方党组织的领导下挫败了敌人的南迁阴谋,保住了工厂设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十一兵工厂扩建成株洲三三一厂。
策反陈庚和王劲修起义
1949年3月间,民盟盟员龚鸿兴通过中央合作金库辅导处副处长、盟员程大森的关系,与国民党第一兵团司令部少将副参谋长陈庚接触,又通过陈庚同湖南省保安司令部中将副司令王劲修建立了联系。长沙特支掌握这个情况后,指定民盟湖南省支部宣传委员、长沙特支统战工作组成员杨伯峻指导龚鸿兴做他们的策反工作。陈庚、王劲修将各自能控制的部队,包括驻地、官佐等情况造具名册。名册中官佐的思想倾向,用符号标示。标“0”者,表示陈庚、王劲修可以直接指挥;标“?”者,表示不可靠;无标记者属于中间状态。陈庚在提交名册时,严肃地对龚鸿兴说:“龚先生,我和王司令的两条性命一起交给您了。”龚鸿兴得到名册后,立即送杨伯峻转交给长沙特支。长沙特支派了专人,在龚鸿兴的协助下继续做陈庚、王劲修的策反工作。陈庚、王劲修两将军最终率部跟随程潜、陈明仁起义。
策反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军统二处衡阳潜伏组和盐务处
1949年2月,国民党“华中剿总”改名为华中军政长官公署。5月,公署南迁衡阳后,该署军统特务机关第二处(以下简称“军统二处”)在市内仙姬巷设立了管辖湘南24县的衡阳潜伏组,准备长期潜伏。
1949年5月,长沙特支书记刘晴波得知长沙特支党员廖绍鑫的舅舅、民革地下组织成员徐雪村与衡阳潜伏组组长刘诚(刘克礼)关系很好时,派遣廖绍鑫和党的外围组织新青社成员罗其精赴衡阳专门做刘诚的策反工作。廖绍鑫通过舅舅徐雪村反复做工作,于 6月2日成功策反刘诚投向人民。在刘诚协助下,廖绍鑫和徐雪村之子徐藻打入潜伏组,担任刘诚的秘书。廖绍鑫、徐藻利用工作之便查看组内档案资料,先后搜集了衡阳市军、警、宪、特的分布等情报。
在国民党工兵三营七连奉令去衡阳电厂强迫值班工人停机装炸药包炸毁工厂的紧急时刻,刘诚利用军统二处衡阳潜伏组组长的特殊身份,派遣老牌特务带上精心伪造的白崇禧手令赶赴电厂,向工兵七连亮出军统证件,传达“炸电厂一事由潜伏组在共军进城以后进行”的假命令,唬退敌工兵,保全了衡阳电厂。
廖绍鑫和罗其精还策反了衡阳盐务处代理处长,收缴了盐警的全部武器装备,于衡阳解放前夕交给衡阳地方党组织,用来维护地方治安。衡阳解放后,衡阳盐务处保存下来的大批食盐和银圆全部交给了人民政府。
长沙解放后,身处衡阳的廖绍鑫和罗其精与长沙特支失去联系,遂主动与中共衡阳工委联系,并被转属中共城厢区工委,继续从事策反工作。
9月初,刘诚趁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军统二处在衡阳召开各地潜伏组组长会议之机,获取了军统二处在汉口、九江、株洲等地军统潜伏组组长姓名、驻地等重要情报,并转给廖绍鑫,廖绍鑫立即报告中共城厢区工委。中共城厢区工委接到情报后,送到安仁,交给解放军第四十六军一三六师师部。不久,按照我一三六师的要求,刘诚又搞到国民党军队全国作战地图和衡阳城防工事图,由廖绍鑫、张铭三送至一三六师师部,受到四十六军军部嘉奖。
当时,衡邵祁边区纵队在对敌作战中,纵队政治部主任曹炎阵亡,敌人从其身上搜到地下工作人员名单,决定立即按名单实施抓捕。刘诚获悉后迅速报告,中共衡阳市工委迅速组织转移,这些地下工作人员幸免于难。衡阳解放后,在四野作战部指挥下,利用军统二处衡阳潜伏组的无线电台保持与白崇禧总部联系,以假乱真进行反间工作,直至南宁解放。
策反欧冠
对湖南省第二区行政督察专员、保安司令欧冠的策反工作,是由长沙特支的陈执中和湖南民盟盟员肖如柏、李治安进行的。
陈执中的父亲陈楚良与欧冠早年同在蔡锷将军麾下任职,是结拜兄弟。从1948年起,欧冠就同陈执中建立了个人联系。1949年6月初,欧冠来长沙领受省政府委任,陈执中以世交关系同其密谈,向其介绍当前形势、宣传党的政策,消除其率部起义的顾虑。
肖如柏是欧冠的女婿,受命潜回宁远,对岳父进行策反。由于欧冠心存犹豫,民盟湖南省支部增派李治安前往宁远,不与肖如柏联系,单独做欧冠的工作。这时,陈执中也托人给欧冠捎来一封长信,劝其当机立断,投向人民,若再犹疑不决,将后悔莫及。这些,使欧冠最终下定了起义的决心。1949年11月1日,歐冠率湘南保安第一军和湘南27个县市一起通电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