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泽礽
等候钟声,排成一排,他在最前面。指尖轻叩脸庞,睫毛恳求打开回转之门,心脏开始加速——超越时间。
午夜零点,分别时分,恋人的吻藏在一页华美的字句间,旅人摸索着碎片,迅疾而干脆。
启程,他对时间的固执,开始按次序流露。匆忙的呼吸,切分在狭隘的音符之中。从地上散落的银色长发中,蒸发一阵呐喊。苍白的脆弱,在吹制琉璃一般的安静中加深。
纺织工拼命给轴承上油。
为黑暗解渴,为藏品干杯,他喝下生活的大潮。
背后,渗出泪水。
迎接他的天使踢著石子,跌进长河。太迟了,谁还记得把光线塞进轴承?
随着明月回家,朋友,别走得太早、太快。终有一日,我们所有人,也会走上同一条路。
在地铁站
下班,头顶的白炽灯刮得额头生疼。无处安放的双手,下意识地握紧。
纷纷,你我是一期一会的人潮,只有两个流向。听见离家时的那声叮嘱,加入,或是折返,算是一道关乎生计的送分题。
被裹挟的汗水沿过道飘散,入闸口那人的身影,好近。想多走一步,不累,可勇气随步履匆匆,反应太迟,是故作坚强的矜持吧。
隔绝人潮,安全距离还得等待。灯已闪,铃正响,我习惯避让。一天又一天,美感,是否已不停错过?
游 人
我能摸摸时光的轮轴吗?挑选年月日的丝线,筛去所有苦的、旧的、不想多看的,就像从吃了一半的苹果中挑出褐色果核,往脑后一丢,一去不返。
躺在模糊的大堂里,回忆正倒流,面前的白墙裸露出褐色,深深浅浅。我听到了回答。
我经过千百条河流,但离大海太远,看不清汇合之处。眼前一道道折射的光,映照了我。就像海浪平复了水下龟裂的陶瓷,抚慰了美感。
我还游着,不曾搁浅,渐渐远离褐色。
一个相对安稳的浅滩,不会太远。
一扇窗
多久,才能照亮崭新的人和事物?
当生活还是新的时候,在面前徐徐敞开,我们安上一扇新窗,隔窗相望,温暖而激动。直到慢慢熟悉、陌生,我忘了她是谁。
当她的眼眸穿透了我额前的皱纹,才发觉光芒一直都在。她曾用自己的热度涂抹,在我额前绘制出生活的模样。
新生活还有多少天启程?新的邂逅,喘息之机随夕阳溜走。公文包和斑马线覆盖了杂乱的房间和物品,就像加了太多糖的卡布奇诺一样,肆意而大意。
窗外落花纷飞的间隙,谁正呼唤我?相视一笑,透过摇摆的影子,我寻回了她。
有窗,有我,有她,一切仍然熟悉。
人、事物被赋予了同一性,一起混乱,一起重组。
第一次,我看清了生活,我的瞳孔聚焦在一直崭新的人上,在她眼中。
另一种春日
天空中曾有鸟儿飞过,但终究不留翅膀的痕迹,她不能把晴天打包,替我收藏。
风卷起一片小小绿叶,调皮地飘落身边,我听她呢喃细碎情话。伸手抚摸,她笑着飞远,匆匆寻找与花草的邂逅,哪有心思陪我守着长椅?
明媚午后,一朵悠闲的云路过,邀我同游天幕的彼方。我心向暖阳,暗恼他遮住了光线。他固然逍遥,可惊扰了我一闪而过的思绪:
——行人不倦,车辆不息,长街不绝,掀起凡间永不停歇的尘埃。
无声的城市,自言自语着,抱怨人及事物的匆匆。
多少人期待这短暂的季节,简单而多情:露珠小小、雀鸣低低、水汽蒙蒙、烟火淡淡。意象改了又改,求而不得,沉默不语。闻着早春朦胧的气息,昏睡在寂寞的梦里,或更有所思。
春日私语,叙说生命中的多情段落,缝补着破碎的日常字词,回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