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舒
云笋车间 摄影/李东旭
水!
2018年初秋,60 岁的张孟松在三年前种下板栗树的大贵山上,看到已经干涸被遗弃多年的赵家水井里溢出了水。张孟松小心把井口杂草往两面拨开,低下头,掬起一捧,深深抿了一口,眼眶禁不住湿了。“张基屯人有福了,有福了。”张孟松喃喃自语。
大贵山最高海拔2000 米,赵家水井位于大贵山山脚,如果再往下,不远处是张基屯村张家院子。
张孟松出生在张家院子,由大垭口、长木树、毛栗山、麻塘等山体组成的大贵山,留下张孟松从童年到壮年时期的足迹。张孟松记忆中的大贵山草木成林,但在在2012年的某个时间,在当地村民还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变成光秃秃的一片。
敲响警钟和令人叹息的是世代居住在赵家水井一侧的赵姓村民搬离了,原因是水井已经没水。山上没水,山脚自然也没水。张基屯的村民开始陷入恐慌。
位于大贵山山脚的横路、水头、张家院子三个村民小组村民最先感受到缺水带来的生活压力。2012年至2014年几年时间,和多数村民一样,张孟松要到两公里外的邻村庙山买水,一车80 元,大约重1 吨。
不能承受的水价之重,让村民们反思。怎样才能有水吃?“停止煤矿开采,在山上种树。”张孟松说。村民们坚信,煤矿停止开采后,只要山上有树,就一定有水。
2014年,57 岁的张孟松是张基屯村的文书,他比其他村民最先获得一个信息:大贵山要种树了!种板栗!
张孟松想,这行,只要是树,就有希望,何况是炙手可热的板栗。
从张家院子往山顶上走,即将到达一个无名垭口时,就来到了火烧沟。火烧沟背靠毛栗山,这一片山体,因长满野生板栗,被当地村民称为毛栗山。从火烧沟爬到毛栗山,约需30 分钟左右。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每年秋收过后,闲暇无事的村民总会攀越毛栗山,采摘野生板栗。
张孟松心动了,“大家齐心把板栗种上,就有水了。”
张孟松带头把自家在岩头上、赵家对门、海芝老包、垭口上的5.5 亩土地流转出来给公司,并辞去村文书职务。
2015年1月,张孟松与镇雄滇龙生态科技有限公司签订了土地流转合同,并成为该公司的一名员工,按照进入公司时间排序的工号,张孟松工号是9,和他一道在大贵山1000 多亩坡体上务工的村民有18 人。
“不论工资高低,我要坚持在这里工作,守护青山。”2021年4月11日,在赵家水井旁边,张孟松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微笑,他的脚下,向着村庄的地方,两山的接合部形成的峡谷里,埋下了7 根水管,被茂盛的水草覆盖,里面默默流淌着的水,滋养了张基屯村200 余户村民。
6年时间过去,大贵山的板栗已经挂果,赵家水井已经有水,一个“云字头”的农产品“云栗”也同时走向丰收季。
张基屯是镇雄县泼机镇的一个行政村。泼机作为镇雄县出滇入黔的东南大门,也是赤水河源头核心区的14 个乡镇之一。一年四季,赤水河支流泼机河在大贵山脚缓缓流淌,在河流的另外一侧,与大贵山遥遥相对的是龙王山。夹在两山之间的泼机河两岸,属干热河谷地带,到了汛期,河水猛涨,而进入秋冬,河水几乎断流。
人多地少,植被破坏殆尽。为了生存,村民们告别泼机河,走出大山,一路向沿海城市出发。
2003年,居住在泼机河河岸的一个18 岁的农家子弟也要离开家乡了,和村里大多数年轻人不一样的是,他是带着湘潭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离开的。10年后,这个名叫高云的农家子弟重返故乡,在此之后几年时间里,他的身份是镇雄县农业开发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镇雄滇龙生态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镇雄县乐邦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农投望家欢(镇雄)农业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然而,在诸多场合,他自称“卖板栗的小男孩”。
卖板栗的小男孩高云8 岁读一年级,每次出门,抬头看见对面光秃秃的龙王山,老是想一个问题,这座山怎么和书上写的山不一样?10年过去了,直到外出读大学那一年,高云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在登上客车回望龙王山的那一刻,高云决定不回来了,家乡给了他太多的不解。
28 岁那年,高云回到的家乡,仍然是光秃秃的龙王山改变了他10年前的想法。“我可以离开故乡,可是,我年迈的父母能离开吗?那些正在长大的孩子,当他们8 岁时,故乡留给他们会是什么印象?”一个梦想在追问中诞生了,高云决定做一家涉农企业,这家企业的定位是“科技兴农 与民共富”,愿景是“做一家受人尊敬的企业”。
“其实,这看上去很空洞,我理解很多人的半信半疑。”但是,高云坚信从事农业是有希望的。
这一年是2013年,大学毕业后在商界跌跌撞撞几年的高云,已经历经湘潭大学创业协会副会长、无锡新大中集团事业部总经理等职务。在此之前,学业和事业的一帆风顺让他淡忘了故乡的记忆,是两次回家的经历接续了他回乡创业的念头。2006年,大学期间的高云暑期回家,推开家门,看见父亲的午餐是半锅稀饭,他暗下决心要把父亲带离这个贫困的地方,大学毕业工作稳定后,他把父亲接走了,但是父亲不适应城市生活,始终眷恋着故乡。父亲虽沉默不语,但高云理解父亲,2012年,高云送父亲回家,那是镇雄县煤炭产业进入最后的疯狂阶段,一车车煤炭不断往外运送,卷起一路尘土。
“资源不断被带走,谁又把资源带进来?”
高云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此时,回乡创业的想法已有雏形: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能留下绿水青山。
认识一个产业,当然要从它的市场维度开始。每年中秋节前后和春节期间,炒板栗成为民间不可多得的佳肴,尤其是糖炒栗子,它的天然甜味,决定了消费者的接受度。但是,产品可不可以延伸,包装成休闲食品?
认识一个产业,当然也要有全国甚至全球的维度观察。《诗经》记载:“栗在东门之外,不在园圃之间,则行道树也。”栽培板栗的时间可以追溯到西周,中国种植板栗的时间较为悠久。而另外一部典籍《吕氏春秋》有“果有三美者,有冀山之栗。”冀山就是当今燕山山脉一带。
高云走访了国内板栗主要产区燕山山脉和大别山山脉,从一个小小的栗子到一个出口创汇产品,从一棵树到一片绿化森林,高云想起了毛栗山曾经成片的野生板栗,乌蒙山脉可以种植板栗吗?
乌蒙山深处,赤水河源头的镇雄,独特的高原气候条件,多彩的喀斯特地貌,隐藏在山间的暗河伏流,给了高云肯定的答案。在海拔1200 米至2800 米的山区,是板栗生长的最佳区域,面积约20 万亩。这一区域,要么是传统农作物种植,要么是过渡开垦被遗弃的荒山。
20 万亩几乎没有经济价值的土地如何消化?赤水河源头贫困地区的产业发展如何与农民致富需求共振?如何从国内290 万吨的板栗版图上分一杯羹?创业过程究竟会给社会带来什么?
一系列的必答题等待一个卖板栗的小男孩回应。
2015年初,张孟松签下土地流转合同后,才知道来流转土地的老板原来是邻村的小伙子。村民们都知道,在大贵山、龙王山种板栗,是县里的招商项目,把土地租给老板收租金,可以甩手到外地务工,也可以留下来在自己的地里打短工。张孟松选择了后者,“只要种树,我就全力支持。”张孟松坚持自己的想法,只要种下树,一定会有水。即便老板的公司没了,树总不会被挖走吧?他用这句话动员村民们签订了土地流转合同,当他看见老板是邻村的小伙子时,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是真心真意做事了。
2015年,张孟松辞去村委文书职务,成为镇雄滇龙生态科技有限公司9 号员工。6年时间过去,他目睹了光秃秃的大贵山、龙王山种下板栗树,这些板栗树慢慢长高、长粗壮,开花结果。但他也许没注意到,大贵山、龙王山板栗树结出的果,在公司的品牌运营下,已经在国内市场上飘香。
一场春雨,板栗树枝叶上沾满露珠,土地湿润,空气清新。2021年4月16日,海拔1700 米的大贵山略带寒意,满山苍翠。“如果提前几天来,可以闻到板栗花的香味。”高云手持剪刀,漫不经心的对话中,几棵板栗树经过修剪,瞬间变得俊俏。看见高云沾满露水的裤脚,张孟松笑着说:“高总,你像一个理发师,让树变好看了。”高云弓着背,拾起剪下来的枝叶丢在路旁,对张孟松说:“老张,我们还要在板栗树下种中药材,让大家多一点收入。”
2014年开始,镇雄滇龙生态科技有限公司不断种植板栗。2017年开始,镇雄滇龙生态科技有限公司不断进行品牌推广。此时,从山地到市场,板栗需要深加工企业和品牌的支撑。
从种下第一棵板栗树,高云就开始思考板栗品牌运营。他想到了褚橙,一个以名人姓氏命名的产品。也想到了三只松鼠,一个可爱的形象会让品牌传播更广。套用这些品牌的命名,他最初想到的“云滇小龙”,但就品牌而言,字数越少越容易叫响。
像为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取名一样,高云兴奋而谨慎,龙王山山顶云遮雾绕,隐隐约约的一片翠绿。这个情景不断在脑海里回放,“云端”“云南”“高云”这些词汇不断交织,成就了一句诗意的话:云端之上的好板栗——云栗。
云字头的商标集中在云南省属国有企业,一个贫困地区的农产品能注册下来吗?
镇雄滇龙生态科技有限公司是幸运的,“云栗”注册获得成功,随着时间的积淀,“云栗”逐渐走向云南名牌产品之路。
2016年4月14日,滇龙生态板栗产业园。时任云南省委书记的李纪恒与高云的返乡创业团队交谈。
李纪恒: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与农民合作?
高云:我们是通过土地流转的方式与农民建立合作关系,农民除了获得土地流转租金之外,还可以到我们的基地上班,获得固定的收入,另外我们还根据板栗的产量,按一定的比例给予固定工人奖励!
李纪恒:为什么想到要回来呢?
高云:镇雄就是我的家呀!对于从大山深处走出去的农民的孩子,家乡便是我们的世界,对于祖祖辈辈生于农村的农民,家庭便是他们的世界,我们想要让镇雄的大山变成绿水青山,化做金山银山,让更多的人实现家门口的就业,享受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天伦。
此时,滇龙已完成标准化板栗种植基地11000 余亩,被认定为云南省科技型中小企业,申请专利14 项,5 项获得授权。而管理团队80%以上为大学本科以上学历,2 名硕士研究生,大多数为80 后、90 后。
让李纪恒感兴趣不仅是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团队,还有“云端之上的好板栗——云栗”。
李纪恒:镇雄这个地方适合种植板栗吗?
高云:镇雄海拔高度适合种植板栗,光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能种出品质很好的板栗,但云南的板栗还没什么知名度,说板栗大多数人都只知道河北、广东、广西的好,所以我们现在致力于打造属于云南独有的好板栗—云栗。
李纪恒:把你的名片给我一张吧,你大有作为!赶快把你的产品云栗做出来,6月份来南博会上参展!
高云:书记,六月份,在南博会上您一定可以看到我们的产品,也可以品尝到云端之上的好板栗!
一个省委书记和一个80 后创业者的约定在赤水河源头产生了。
在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云栗走向市场,相继进入云南所有的家乐福超市、喜玛特超市、日新达连琐超市等云南的主流卖场,滇龙与中石化易捷便利店、中国石油便利店等合作,产品覆盖云南省内70%以上加油站和高速公路服务区。
2018年云南省委、省政府作出的重大决策部署,提出打造世界一流“三张牌”,即绿色能源牌、绿色食品牌、健康生活目的地牌。生逢其时的滇龙成长为镇雄县优秀民营企业、昭通市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云南省林业产业化龙头企业、云南省科技型企业、国家高新技术企业。
假如家乡的孩子都不回来改变家乡,那还有谁会来改变它?
从2016年第一批云栗产品正式上市,到遍布云南主流卖场及加油站,循着这个路径,云栗开始走出大山,逐渐在北京、山西、内蒙古、吉林、青海等地的中石化易捷便利店系统铺开。
“我们的付出是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创造更多的绿水青山,让其转化为金山银山。”
2021年4月14日,在镇雄县大火地工业园区,高云接受昭通日报全媒体记者采访时,提及商业品牌价值意义,这个卖板栗的小男孩,在情怀与现实之间,仍保持着清醒。
记者:你如何理解云栗品牌的意义?
高云:从四个维度来解释我对品牌的认识,包括品牌的社会影响力、知名度、消费者的接受度及对社会的贡献,这好像一个正方形四个面,很容易被感知和看见。而朝下和朝上的那两个面,要么被掩盖,要么不可企及。我这样理解,朝下的那一面,是创业的艰辛,朝上的那一面是创业的情怀。
记者:你就谈谈朝下和朝上的两个面。
高云:2019年,云南省提出云品战略之前,或者更早时期,在进行土地流转时,我就开始品牌规划。朝下的这一面是艰辛的,品牌建立在生产、加工、营销各个环节,这些环节还未成熟,我们想到了品牌,这是一种意识的觉醒。正是这种意识觉醒,让我们能够和世界500 强的中石化、中石油做生意,让云栗进入中国最大的一级便利店。这一个渠道的意义在于,云栗不再是一个低端农产品,它有资格进入中高端消费全体;其次,实现了初级农产品的品牌化,将农产品提升到一个高度;最次,改变了人们对农业产业的认识,做农业产业的不再是泥腿子,而是一群有文化有梦想的年轻人。至于朝上的那一面,我只想说,滇龙的作用是点燃年轻人的梦想,而不是企业做得有多成功。今天你在赤水河源头走走看看,云笋、云蜜、云桑这些大气磅礴的品牌已经为人所知,这个结果背后的逻辑是,高云那个年轻的团队都能打造出“云字头”,我们为什么又不能呢?
高云所说的云笋,诞生于镇雄县最西端的杉树乡。
一个以树种命名的行政区划,总会让人想起草木成林的一方天地。杉树的确如此。资料显示,乡境内有观赏价值较高的国家一级保护植物珙桐树,有珍贵红豆杉,名贵中药材半节烂和野生天麻。更值一提的是,这里有丰富的竹资源,仅天然的筇竹、方竹就上千亩。
但是,在这个自然资源丰富的地方,一名来自四川泸州的“调味师”用悲悯的目光看见了这里村民的贫困,也找到了增加村民收入的办法,在最近几年时间里,她一直在做的事,就是让竹笋的终端价格提高,从而带动种种植竹笋的收入。
这名“调味师”叫孙文彬,镇雄县黑颈鹤生物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
杉树的青山绿水间,每年春秋两季,分别是筇竹和方竹采摘的旺季,茂密的竹林里,村民长久攀爬,甚至匍匐前行,在自己认为是路的山间小径将竹笋运送到山下。雨后的竹笋生长很快,如不及时采摘,竹笋不经意间就长成幼竹。所以,在云雾缭绕的日子里,是采笋的最好时间,在湿滑陡峭的丛林中,往往会看见村民寻觅鲜嫩脆笋的身影。
2015年,任职上海铭宇酒业有限公司财务总监的孙文彬来到了杉树。之前,孙文彬在公司旗下的餐饮公司负责味道调节。正是这段工作经历,让孙文彬知道了来自镇雄县杉树乡的竹笋产品红油笋片。“配料味道重,但是原材料好,要是能吃出竹笋的本味就更好了。”第一次舌尖上的接触,孙文彬作出了判断。
因为公司旗下的餐饮为连锁性质,多家店面需要大量的竹笋产品,孙文彬向公司申请,经过朋友的介绍,来到杉树乡,与镇雄县黑颈鹤生物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钟正友见面。
“我可以把它调得更好吃!”钟正友感觉初次见面一口川音的总监泼辣、率直。
但这种泼辣、率直的性格并不体现在语言上,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孙文彬一头扎进大山,和村民边采摘边聊天,了解杉树的交通,鲜笋的价格。正是这次经历,孙文彬目睹了村民凌晨四五点出发进山下午四五点回来时,汗水与雨水混合一身的情景,而辛苦采摘来的鲜笋仅2 元钱一市斤就被中间商收购了。
能不能通过建工厂,让村民增加收入?
如何将乌蒙山最偏远地区的产品带到都市?
靠什么来把一个产品和城市消费群体连接起来?
带着几个问号,孙文彬返回上海。随后,她听见了镇雄县黑颈鹤生物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在杉树乡细沙河村建厂的消息,她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她了解到,方竹主产地在云南、贵州、四川,而在三省接合部的赤水河源头镇雄,生产的竹笋营养价值最高。
2015年5月27日,镇雄县黑颈鹤生物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建起了竹笋加工厂,一个专门收购加工竹笋的现代化工厂和一个代表云中好笋的品牌—云笋,就此诞生。
但此时遇见的瓶颈是,云笋如何走向更远更高端的市场。
远在上海的孙文彬和在细沙河建起工厂的钟正友都在想相同的问题。2016年,几次沟通后,孙文彬来到了镇雄,履职镇雄县黑颈鹤生物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一副重担落在这个“川妹子”的肩上。
这是最近几年镇雄县黑颈鹤生物科技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交出的一份成绩单:
2016年与云南云海肴餐饮管理有限公司达成长期合作协议。
2017年与东方、丽江、香格里拉航空公司、海底捞等明星企业达成合作。
2018年与云南大益集团旗下的拾春记野珍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签订840 吨的火锅笋片。
2019年云笋已在全国畅销并出口美、日、韩等国家,且与很多大型餐饮集团及供应链合作。例如:海底捞、云海肴、蜀大侠、无铭火锅等,与天味食品、中国五矿、东航、南航、国航、大益集团等上市公司或大企业形成战略合作,在天猫、京东、淘宝、拼多多、苏宁易购、携程、832 贫困地区农副产品网络销售平台、抖音、快手均有开店销售,还有部分线下精品超市,形成线上线下一体的立体化营销模式。
最新资料显示,2021年4月,公司新建云笋基地77000 亩,“十四五”期间,将全将面推进新建20 万亩云笋基地,云笋系列纯天然有机绿色产品将实现从田间到餐桌全过程可溯源。
把工厂建在大山里,用健康食材做良心食品,孙文彬的初心得到市场积极回应。
伴随云笋的广告词“给世界一份山珍,分享自然的味道”逐渐被市场接受,一个藏在赤水源头的企业获得了出口食品生产企业备案证书,通过ISO9001 国际质量管理体系认证和HACCP 认证。
继第一座工厂在细沙河村建成,2021年,云笋第二座工厂云笋农特产品产业园在镇雄县碗厂镇高炉沟投入使用,一个集科学种植、食品加工、生态观光为一体的产业园区初步形成。
4月15日,在云笋农特产品产业园产品展示区,孙文彬梳理了云笋出口的背景、与东航签约的时机以及在云南的品牌地位。
从工厂建立到市场营销仅两年时间,云笋受到各界关注,远在美国、日本等国家的华人华侨以及进出口的企业了解到云笋后,主动与我们联系,随后经过双方洽谈并形成合作将云笋出口到国外。至于与东方航空的合作,主要是靠产品说话。东方航空航空餐下饭菜用的是榨菜,相关负责人觉得云笋更加生态健康、档次更高,而且有云南特色,所以就选择了云笋,替代了原有的榨菜。在云南省打出的“绿色食品牌”中,云笋毫无疑问是最出色的一张,因基地和工厂就在乌蒙山区的大山里,世界稀有罗汉笋和方竹笋具有原料优势。云笋无论从字面理解为“云南竹笋”还是“云雾中的竹笋”,都反映了云南高原生态优质竹笋领导品牌的定位,具有行业较高的地位,名称、理念及形象上都是云南最具代表性的竹笋品牌。
2021年5月7日至10日,云笋受邀在海口参展首届中国国际消费品博览会,围绕消博会的定位,云笋挑选了具有国际范的代表性产品参展,云笋再次向世界70 多个国家及地区展示出品牌影响力。
相对于镇雄西部杉树乡高山湿润的气候条件,东部的大湾镇所处的河谷地带则一年四季处于干热。从西到东,经济作物替代传统农作物种植已经形成共识。
发端于镇雄县赤水源镇银厂村的赤水河,流经大湾镇境内,地理标志上为洛甸河,这是赤水河的核心河段,再往下,赤水河出境镇雄流向威信称香坝河。流经大湾镇妥泥村还有一条河流妥泥河,经大湾镇罗甸村汇入洛甸河。发生在河岸的故事,我们分开叙述。
2016年冬天,成都天府新区宗富水果种植专业合作社(简称四川宗富果业)在洛甸河两岸种下了16 万株枇杷树苗。
4年多时间过去,该合作社副理事长郑万清阐释了这一行为的初心:助力产业转型,促农增收致富。
2016年初夏,大湾镇组织乡村干部到宗富果业成都基地考察,成都龙泉驿区是大五星枇杷的原产地,成都枇杷的种植面积就高达10 余万亩,宗富果业系农民合作社全国示范社,拥有试验示范基地2000 余亩,栽培管理技术成熟,合作社理事长裴忠富从业30 余年,先后获得“全国劳动模范”“全国诚信之星”及省市区等60余项荣誉,所以此次大湾镇考察选择了这家龙头企业。这是国家精准扶贫政策落地初期,大湾镇党委政府组织的这次考察,意味着该镇把产业扶贫当做扶贫的重要抓手。宗富果业明显感受到大湾镇的意愿,也了解到大湾镇的地理、气候、交通条件,遂来到大湾,规划了适合种植枇杷的区域。
“我们很乐意在洛甸河畔协助发展枇杷产业,因为这不仅会让我们找到合理利润,同时让我们实现承担社会责任的梦想。”作为中国西部地区的第5 个国家级新区,天府新区是宗富果业的大本营。在郑万清的记忆里,早在1980年,成都周边大部分土地就不再种植传统农作物,而是种上了枇杷、桃、梨、葡萄等水果,创造了更多的价值和收益。“同样是土地,四川大部分地区比云南利用率更高一些。比如成都西南部的双流区,土地一年四季从没被闲置,但在云南很多地区,土地闲置时间长,利用率较低。如果种上枇杷,这部分土地产生的效益和成都周边土地便相差无几了。”长时间和土地打交道,提起土地,郑万清头头是道。
赤水河畔的大湾镇开始走四川10年前走过的路,这不仅缩短土地价值的差异,还实现了良好的自然生态。放眼乌蒙山区,恰好在赤水河流域低海拔河谷地带,通过常绿经济林木的种植,实现绿水青山到金山银山的转化逐渐成为现实,大湾镇罗甸村的枇杷种植或许是一个样本。
2020年,大湾镇完成脱贫摘帽历史性任务,在接续乡村振兴中,大湾镇罗甸村作为乡村振兴示范村,需要交出一份答卷。在大湾镇党委书记李云看来,乡村振兴需要人参与,尤其是需要农民参与,因为他们是土地的主人,产业发展的主体。但摆在眼前的现实是,很多年轻人不愿从事农业,如果能制定相关政策,通过企业进入农业带动更多的人进入农业,通过发展生态种植,把乡村振兴和赤水河源头保护的旗子扛起来。
罗甸村寨子村民小组54 岁的王光军正是镇党委书记李云期待的农民。
“我不想种包谷!”年轻时在外务工的王光军始终坚信,土地上种什么,应该有其他选择。在他的心中,洛甸河的水应该是清的,洛甸河两岸的土地应该是绿的,这才是洛甸河应该有的模样。
2010年,同村在浙江打工的李光星带回几棵枇杷树,王光军分一棵栽在住房的一侧,时间往前走,枇杷不断长高长粗,树冠呈伞状。王光军用水泥砖在树的四周围成墙,在树下支两张凳子,闲暇时,就到枇杷树下坐坐。王光军对种树有些偏执,早些年,他就在田边地角种下柿子,甚至从福建打工回家过春节,也要买几棵柚子树苗带回来种下,他相信不管种什么树都比种玉米强,但实际上,这种零散的种植方式并不像他期望的那样带来经济收入。
2016年,大湾镇引进枇杷在洛甸河两岸种植,王光军停下外出务工的脚步,在承包地约4 亩的弯弯头地块,他种下了宗富果业提供的枇杷树苗,宗富果业每年不低于6 次到大湾镇组织枇杷管理技术培训交流,到了2020年的时候,王光军有50 棵枇杷正式投产,这一年销售枇杷收入了5000 元,这也使得王光军对选择发展水果产业更加有信心。
2021年4月19日,郑万清在王光军的枇杷地里,用手托起挂满果实而下垂的树枝,万分感慨:“所有农户向王光军一样管理,种植户的收入还会高几倍。”长期与三农打交道,郑万清有一些见解,培育农业产业,要培养农民和农业产业的关系,这个关系就是利益关系和情感关系,让小农户深度配合大产业。
从洛甸河回溯,是发源于镇雄县雨河镇的口袋沟和芒部镇的发泥沟汇聚而成的仕里河。仕里河流经的大湾镇仕里村安家坝村民小组境内,海拔1400 米至1600 米之间,山峦重叠。后边湾、马鞍山、小红树、风岩、柏子岩,这些只有当地村民熟悉的小山峰,分布着不起眼的山洞,这些山洞四周,香樟、板栗、攀枝花、映山红、泡桐、李子等树木进入春天相继开花,得天独厚的花源,让蜜蜂们在山洞里筑巢酿蜜,这些天然的野生蜂蜜带有自然清香的味道,色彩金黄透明,具有药用价值。
在安家坝村民小组,已经去世的老中医吴清周的正骨手法和针灸远近闻名,但要让正骨和针灸效果更好,需要中草药配制的酒辅助,而在药酒里加少许蜂蜜,效果会更突出。
吴清周把用蜂蜜的诀窍传给了下一代吴都贤,作为一名曾经的乡村赤脚医生,吴都贤运用蜂蜜治病已经非常娴熟。不再担任乡村赤脚医生后,吴都贤开始养蜂。
而把蜂蜜做成品牌的,是老中医吴清周的孙子吴学刚,镇雄县金雨蜜蜂养殖有限公司的创始人。
对家乡经济的落后,吴学刚始终带着内疚。走出大山那些求学的日子、那些就业的日子,以及一些不断往返家乡和城市的日子,吴学刚在思考,如何架设一座农村与城市之间的桥梁,什么样的介质能让它们的距离近一点?
作为需求端的城市和供应端的乡村,生态农产品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吴学刚想到了蜂蜜,他的生活经历和商业认知告诉他,蜂蜜产品一定会成为打开乡村到城市大门的钥匙。
2015年7月,镇雄县金雨蜜蜂养殖有限公司注册成立,法人是吴学刚。这个少年时代奉行读书改变命运的年轻人,曾一度拼命奋斗离开家乡,但是,这一年的夏天,他向已经熟悉了的城市生活告别,回到了家乡。
这一年,国家层面出台《国务院关于大力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见》,吴学刚反复研读,他记住了其中一条:建立和完善政策执行评估体系和通报制度,全力打通决策部署的“最先一公里”和政策落实的“最后一公里”,确保各项政策措施落地生根。
对每一个创业者都是利好的信息,加快了吴学刚返乡创业的步伐。在争取到家人一致支持后,吴学刚一边注册公司,一边招募专业技术人员,在仕里村养殖了200 桶蜜蜂。
开了头,本以为一切会好,但创业之路荆棘密布,就如同在乌蒙山区重重叠叠的大山深处行走,越往前,越艰难。吴学刚脚下的就是这样一条路,资金紧张、人才匮乏、销路不畅,中小企业的生存困境同样在镇雄县金雨蜜蜂养殖有限公司出现,吴学刚没有在困惑与迷茫中沉溺,而是不断寻找解决问题的答案。
2017年10月13日,阿里巴巴商学院院长高红冰在总裁班开学典礼演讲时,表达了他对网店和实体店的认识。他认为,实体店是一个物理空间的场景,通过店面的辐射,辐射到半公里,或者是一公里的一个区域,通过找到好的商品,用好的服务来获得收入;但是如果做网店那么就不同,网店的打法是你在淘宝(天猫)开个店,辐射的是全国的消费者,跟你辐射周边半公里一公里不一样,整个作战半径不一样;甚至连选品也是不同,实体店更多的是为了卖货而卖货,而网店往往是设计爆款,通过爆款去引流大量的用户聚合在你的网店。
一个商界精英聚集的场合,高红冰讲到一个近乎常识性的认知,是因为几个月前,他接待一个乌蒙山区的年轻创业者,相互交谈,对在商业资源缺失地区的创业感触至深。
2017年2月,吴学刚到北京拜访阿里巴巴集团副总裁、阿里研究院院长高红冰。这位远道而来的创业者声音缓慢,仿佛承担有太多的东西,普通话很不标准,但高红冰还是听懂了他未知的陌生商业领域,那里的交通落后、那里的资本匮乏、那里的人才短缺。看着年轻人厚厚镜片后坚毅的目光,高红冰一针见血地说,产品品质和定位本身没问题,但要让这款产品走向更大的市场,要在互联网建销售渠道,要让文化增加产品的内涵,要让外界的参与认知产品。
“有志者,事竞成。”临走,高红冰对吴学刚说。一句普通的话,让吴学刚迸发出动力。以至于在做公司产品金雨云蜜规划的时候,从包装设计到品牌建设再到产品质量,吴学刚把市场定位放在了国内一线城市。
一个企业的文化是什么?除了与产品的属性相当吻合外,还必须得到团队的认同和市场的认可。这个文化到底是什么?吴学刚不断思考。
2020年6月,一场暴雨之后,吴学刚找到了答案。
6月,乌蒙山区进入雨季。留意新闻的人都会看到,每年雨季,都会发生不同程度洪涝灾害,甚至是山体滑坡。雨,说来就来,不容商量。那一场暴雨持续时间长,仕里河平时清澈的水流一改常态,漫过河滩,卷走了沿河一带蜂场543 桶蜂群,造成损失上百万元。
“还不是一个靠天吃饭的活?”村民们包括合作社成员开始议论,有的甚至建议吴学刚不要养蜂。
放眼整个赤水河流域的产业规模,镇雄县金雨蜜蜂养殖有限公司小到可以被忽略。但一路走来,在创业初期的5年时间,镇雄县金雨蜜蜂养殖有限公司给产品定位极高,当“云蜜”注册不下,他们选择了“金雨云蜜”,立志做云之南的最好蜂蜜产品。
“谈不上是理想,应该是情怀吧。”吴学刚语调淡然,因为无论什么样的艰难都过去了。
正是这一次天灾,吴学刚意识到文化对一个企业的作用,那是一种灵魂指引,企业的发展才有方向。
资料显示,世界上与人类食品密切相关的作物大部分属于虫媒植物,虽然许多昆虫都可以为农作物授粉,但是,在人类所利用的1300种植物中,有1100 多种的植物需要蜜蜂授粉,如果没有蜜蜂授粉,这些植物将无法繁衍生息。蜜蜂在采集植物花蜜和花粉的过程中起到了异花授粉的作用,因而提高了植物种子和果实的产量和质量,并使得后代植株生活力和结实率提高,增强了对逆境的抵抗力。
而在传统文化意识里,蜜蜂无疑是勤劳的化身。这和居住在仕里河边的村民多么相似,和几个返乡创业的青年多么相似。吴学刚想起国务院扶贫办调研组成员、北方工业大学硕士叶辉在仕里村养蜂场调研时说过的一句话:“能创业起步并不断突破瓶颈发展壮大,很不容易。要力争带动更多建档立卡贫困户养蜂致富。”
一个产业的社会价值逐渐被吴学刚意识到,它兼具了减贫效果和生态效应,这是一条值得走下去的路,要走得更远,必须要赋予企业的文化内涵。“我们的企业文化是:求实勤奋,奉献自律。”吴学刚在日记里写下几个字后,成立了镇雄县乌蒙云蜜养蜂协会,蜂蜜养殖覆盖了赤水河源头的芒部、赤水源、雨河等乡镇。
赤水河源头的镇雄县境内,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地势西南高,东北低,中部和南部稍平缓。在半山区、山区和高寒山区,独特气候、环境、温度、湿度等适合各类植物生长,春夏季节百花齐放,为散养蜜蜂提供了良好条件。
人类从不拒绝甜蜜,但酿造甜蜜的过程往往辛苦。每年春秋,赤水河源头各条支流流经的山间,山花不同层次开放,一群人和一群蜜蜂在山间不停忙碌着,他们把一个传统养殖业不断创新、不断放大,与山外的世界紧紧拥抱。
2019年1月,镇雄县金雨蜜蜂养殖有限公司通过农业GAP 认证,获得“中国良好农业规范认证证书”。GAP 认证已经成为我国从源头控制食品安全,促进农业可持续发展,提高农业综合生产能力的新保障方式。并且,随着国内外市场对于食品安全问题关注程度的增加,对出口农产品的要求越来越严格,通过GAP 认证的供货商将在国际市场上打破贸易壁垒,参与国际市场竞争。
2020年8月5日,镇雄县公布第三批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吴都贤、吴学刚等人为中华土蜂养殖技艺传承人。
2020年11月20日,农业农村部农村社会事业发展中心发布 2020年全国乡村特色产品和能工巧匠名单的通知,云南省镇雄县金雨云蜜在列。
此时,距镇雄县金雨蜜蜂养殖有限公司创立已经5年。5年时间,足以描绘一群平均年龄不到30 岁年轻人,他们返乡创业的初心,让一款有记忆的产品回馈市场,让外界的思想影响偏远山乡。
在乡间,好事的传播像山风一样快。
2016年,吴学刚回乡创业的消息被同村的王孟获知,这个当年华东政法大学的在校学生异常兴奋,他认为家乡的发展,需要像吴学刚这样的人参与。在吴学刚看来,创业之初的金雨公司,需要解决人才、团队问题,两人一拍即合。后来,王孟成为金雨公司与外界的一条纽带,一条乡村与院校、企业与科技的纽带,成就了远在天津的南开大学与赤水河源头一家科技型中小企业联姻,让位于仕里村的金雨公司成为南开大学的实践基地。
接下来的时间里,王孟利用假期陪同吴学刚到一二线城市考察,很快,他们为金雨公司与外界的交往找到一个切口,开展金雨公益活动,引进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华东政法大学等名校学子利用暑期公益支教山村,为赤水河畔的孩子们种下一粒梦想的种子。
2018年8月1日,南开大学拾光云岭实践队秉承着“知中国,服务中国”的实践理念来到仕里村,参与养蜂实践,与当地中小学生交流,一个重点大学的学子与偏远乡村中小学生相互看见彼此的模样,相同的表情是洋溢在脸上的快乐和期待。
在仕里村开展实践活动期间,南开大学领队高盼导师申请“南开书屋”入驻金雨公司,并举行了授牌仪式。这是南开大学在云南设立的第一所书屋,以捐赠图书的方式为当地提供更丰富的图书与教育资源。
张景依然是南开大学拾光云岭实践队一名队员,南开书屋授牌那天,她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向仕里村前来参加仪式的中小学生打招呼,然后又用汉语重述英语的内容,它看见孩子们眼里的好奇,一名女生不自觉的移动脚步,走近她,怯怯的说:Hello,teacher!
2021年6月11日,端午节放假,浙江外国语学院镇雄附属中学学生吴妮娜回到仕里村家里。三年前,这个第一次开口说英语的小女孩,越来越喜欢读书,小学毕业,选择了一所与外语有关的学校就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