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旗籍满洲家族研究

2021-08-31 11:18岳铭志刘天胜张爽
理论观察 2021年2期

岳铭志 刘天胜 张爽

关键词:八旗蒙古;八旗制度;满洲家族;满洲民族共同体

中图分类号:K24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1)02 — 0112 — 04

“满洲乃国家之根本”〔1〕,被历代清帝奉为圭臬。不仅编立的满洲佐领远远多于蒙古佐领与汉军佐领,同时满洲子弟在入仕、挑甲、科举、任职等诸多方面具有优先资格。满洲子弟,有佛满洲及伊彻满洲之分别。所谓佛满洲,乃满文fo manju的转译,“天命、天聪年来归之辽金、完颜、栋鄂等国人为旧满洲”〔2〕。伊彻满洲,是满语词组ice manju的转译,大致为“康熙十年后所收之墨尔根之索伦及绝北打牲各部”〔2〕。满洲成员虽然大部分隶于满洲旗分,然而在“汉军蒙古旗分内有满洲姓氏”〔3〕存在。关于八旗汉军内部的满洲子弟,笔者已具专文①,不再赘述。因此,通过梳理相关史料,对编隶于八旗蒙古的满洲家族进行相应的研究,以期分析满洲民族共同体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中所具有的多样性与统一性。

一、蒙古旗籍满洲家族的来归时间及世居地

对于隶籍在八旗蒙古的滿洲家族,其主要的参考依据为乾隆朝所修纂完毕的《钦定八旗满洲氏族通谱》,该书是清代官方对“满洲人”组成范围的钦定“法典”之一。笔者遍查此官方谱书,发现这些满洲家族的归顺时间有“国初来归”、“天聪年间来归”、“康熙年间自科尔沁撤回”、“来归年分无考”四个时间段。笔者特以表格形式开列如下:

表1:蒙古旗籍满洲家族的来归时间

从上表可以看出,这些隶属于八旗蒙古的满洲家族共有10姓,计20位传主。其归附的时间,大多为“国初来归”。所谓“国初来归”,指的是在天命天聪年间,清朝开国创业之时投诚来归。通过考证可知,这些“国初来归”之人,有一些是清太祖统治时期前来归附。例如甘笃,“闻太祖招徕贤才,归附者云集,乃率子弟来归”〔4〕。而“康熙年间自科尔沁撤回”之人,当为“康熙年间从科尔沁地方将部分瓜尔佳氏撤出”〔5〕,这些人丁为科尔沁王公台吉所管辖之锡伯、达斡尔部民,大多被编入八旗满洲,其中瓜尔佳氏人丁被编入八旗蒙古。并且,大部分编入东北的三将军辖区之内。其主要原因,便是这些人丁在蒙古生活多年,熟知蒙地风俗。编入东北驻防内,一方面,可有效的协助当地八旗将领,办理与外藩蒙古王公相关的事务。另一方面,可以直接增加东北八旗驻防的兵力,以保护“龙兴之地”安全无虞。因此,这些自科尔沁撤回的部分满洲家族便被编入八旗蒙古。

考察编入八旗蒙古的满洲家族,其来源与世居地,则较为复杂。笔者以表格形式将这些满洲家族的世居地加以考证:

表2:蒙古旗籍满洲家族的世居地

从上表可以看出,隶属于八旗蒙古的满洲家族大多来自于叶赫地区,共11户。叶赫部靠近漠南蒙古科尔沁部,受到蒙古文化的影响较深。而其他地方诸如卦尔察,明时就附属于科尔沁部,直接受蒙古文化的浸染。

同时,结合表1之中,关于这些的家族的归附时间,部分为天聪朝,我们可以推断,这些出自叶赫地方的满洲家族,多是在天聪九年,随林丹汗之遗孀苏泰太后一同归降的叶赫部旧人。因此在当年,清太宗将这些熟知蒙古风俗的满洲家族作为“察哈尔国来归各官并壮丁”〔1〕,编入八旗蒙古,成为了蒙古旗人。

二、蒙古旗籍满洲家族所隶旗分与职司

这些满洲家族隶籍八旗蒙古之后,由于人数相对较少,因此,其所隶属的旗分也相对的集中,兹将这些满洲家族所隶属的蒙古旗分,以表格的形式开列如下:

表3:蒙古旗籍满洲家族的所隶旗分

从上表可以看到,隶属于八旗蒙古的满洲家族之有传成员,主要集中在正白旗,为12户。次者为镶黄旗,有5户。剩下的三个旗分,均拥有1户。并且在这些满洲家族中,亦是出现“旗分移易”〔3〕的现象。一方面是全族改旗,例如布什汉、顾齐二人,均是“由镶白旗改隶”〔3〕为正白旗。又如甘笃,初隶镶蓝旗,其后裔改隶旗分,成为“正黄旗人”〔3〕。另一方面,仅有部分家族成员改变旗分,例如镶黄旗人尼堪,仅其子“六十八之子孙今隶本旗蒙古旗分”〔3〕,其余子孙仍隶本旗满洲旗分。

上述家族并未隶籍在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其主要原因,应当结合天聪朝至崇德朝当时的政治局势,加以推断。此三旗,俱为清太宗之政敌所领属的旗分。例如天聪朝正红旗的旗主,为四大贝勒之首的代善。作为清太祖的嫡子,代善“宽柔能得众心”〔6〕。清太宗为加强君主专制统治,必然会削弱其势力。最直接之法,莫过于减少代善在“八分”体制之下所应分得的“人畜”等战利品。而时任镶红旗的正副旗主,便是大贝勒代善之子硕托与岳托二人。作为代善的子嗣,尤其是岳托,曾以“我两红旗”〔7〕自居,言下之意,便是将镶红旗视为代善一门的“共同财产”。清太宗既削弱代善之势力,必然对同出于代善一门的镶红旗,亦削弱之。至于天聪朝的正蓝旗旗主,为同入四大贝勒之列的莽古尔泰。莽古尔泰与清太宗多有矛盾,甚至“御前露刃”〔8〕。天聪六年与天聪九年,莽古尔泰、德格类二人相继逝世。随后,正蓝旗人冷僧机告发莽古尔泰一门“谋反”。清太宗不仅当即处置莽古尔泰一门子孙,同时“以正蓝旗附入皇上旗分”〔8〕,取缔正蓝旗。将原正蓝旗之部分佐领与清太宗直接掌控的正黄旗之全部佐领“新旧混编为两旗”〔9〕,成立新的镶黄旗与正黄旗,皆由清太宗亲自统领。这一历史事件,史称“正蓝旗解体事件”。虽然后来恢复正蓝旗编制,但是却由清太宗之嫡子豪格与清太宗之庶兄阿巴泰所领属之人丁组成。因此,正蓝旗作为清太宗所瓜分处置政敌之“财产”,必然将其大部分“资源”调入自己的领属旗分,上述的满洲家族就没有可能出现在正蓝旗之中。

爱新觉罗家族对这些隶属于八旗蒙古的满洲家族,同隶属于八旗滿洲的满洲子弟一样,均出任各种官职。从中央到地方、从禁旅到驻防,蒙古旗籍的满洲家族均有充任。笔者依照《钦定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之中,所记载的传主、附载人物、子孙所就任的官职进行统计。以文职、武职分列如下:

文职:内阁学士、按察使、侍郎、钦天监监正、郎中、员外郎、主事、粮道、厩长、笔帖式、中书、助教、司业、博士、举人、贡生、监生、生员等。

武职:护军参领、委署护军参领、侍卫班领、侍卫什长、蓝翎侍卫、头等侍卫、二等侍卫、三等侍卫、陵寝翼长、副都统、参领、委署参领、佐领、防御、亲军校、护军校、副护军校、步军校、骁骑校、副骁骑校、提督、参将、游击等。

从以上的职务可以看出,蒙古旗籍的满洲家族在任职方面,呈现出以下特点。首先,便是武职多于文职。因清初战争频仍,上述满洲家族的大多数成员以佐领、骁骑校、护军校等身份从征,立下战功。例如桂森,“其孙阿哈尼”〔3〕,“以分得拨什库在江宁府驻防”〔4〕。其中的“分得拨什库”,为满文“funde boxokv”的音译,汉文为骁骑校。又如布什汉之曾孙“尼什哈,由护军校从征”〔3〕。其次,是担任高级职务者较少。这些蒙古旗籍满洲家族的成员,大多从事中下级文武官职,即使身居高位,亦是从第二代、第三代开始担任。例如伊尔海之子“南塔海原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3〕;伊尔海之族侄,“瓦克善原任护军参领……索尔逊原任甘肃按察使”〔3〕。又如达赉之孙“拉都浑原任理藩院侍郎”〔3〕。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满洲家族落籍八旗蒙古后,在编立佐领时加以任用,以管理这些蒙古人丁,并在雍正朝与乾隆朝变为其家族的世袭佐领。例如“伊尔海之弟阿哈尼”〔3〕,据《八旗通志》中的《旗分志》记载,正白旗蒙古右参领第一佐领,“原系盛京初编蒙古牛录时,以其一与拜新墨尔根管理……续以阿哈尼管理”〔4〕。自阿哈尼至萨炳阿,该家族因对该佐领“连管过九次,定为族中承袭佐领”〔1〕。

三、蒙古旗籍满洲家族的主要作用

正如前文所述,清代统治者实行“首崇满洲”,对于满洲子弟多有关照。因此,必然会加剧八旗组织内部各群体之间的对立。然而有清一代,八旗内部不仅没有出现较多的动乱,反而使得八旗组织逐渐进化为满洲民族共同体,形成了一个以满洲文化为核心,具有共同心理特征的新民族群体。具体到八旗蒙古内部,蒙古旗人之所以能够“心向满洲”,不仅是因为满洲民族与蒙古民族同属于阿尔泰语系,语言文化相近,相互影响,相互融合。蒙古旗籍满洲家族的作用同样不可忽视。

一方面,以军功起到表率作用。八旗制度,是兵民合一的制度。八旗子弟,其最为主要的身份,便是一名军人。军人则以战场表现,能否获得军功为主要评价标准。蒙古民族曾经在成吉思汗的率领下,威震欧亚大陆,便更加重视战场上的表现。在清代前期,蒙古旗籍满洲家族成员随八旗大军参加各处的战斗,通过在战场上的表现,向蒙古旗人证明了自己的军事能力。例如顾齐之曾孙董克,“从征广东,于韶州府击贼阵亡,赠云骑尉”〔3〕。桂森之孙阿哈尼,“顺治十六年,海贼郑成功破镇江犯江宁,阿哈尼随官兵击贼力战阵亡,恩赐云骑尉世职”〔1〕。德尔赫德之子珠赫,“由委署参领从征江西湖广,于抚州府等处屡败贼兵,叙功,授云骑尉”〔3〕。布什汉之曾孙尼什哈,“从征察哈尔布尔尼,于大卤地方奋勇破贼有功,授云骑尉”〔3〕。

另一方面,能够迅速转换身份,变为文武互通之人才。随着康乾盛世的到来,清代统治者逐渐由军事征战转为政权建设,因此,需要大量的政治人才。在培养八旗子弟时,便秉承着“文武学业俱属一体,不得谓孰重孰轻”〔1〕的教育思想。蒙古旗人大多以军事见长,隶属于八旗蒙古的满洲家族成员,亦受此影响,多担任武职。然而这些满洲家族成员却是在“文武全才”教育思想的影响下,参与到国家的科举及相关的教育。例如伊尔海的后代之中,曾孙“永明现系举人,成显现系贡生”〔3〕,“钮布理原系举人”〔3〕,“杭爱现系监生。元孙德宁阿原系举人,萨宁阿原系贡生……福登、索柱俱现系生员”〔3〕。“布什汉之元孙四格,原系生员”〔3〕。虽然人数较少,但是却给蒙古旗人以“榜样”,最终使八旗蒙古与八旗满洲、八旗汉军一样,儒才辈出。

四、结论

自清太祖以“十三副遗甲”起兵,发起统一女真民族的战争开始。女真各部落、家族或是主动来归,或是被动征服。不管以何种方式归入,爱新觉罗家族均将其编入八旗,视为满洲之成员,一体对待。在八旗蒙古成立后,一些满洲家族因归附时间、文化差异等原因,被拨入其中,成为了蒙古旗人。这些蒙古旗籍的满洲家族,虽然大部分成员担任中下层的职位,然而却成为了清代皇帝有效统御八旗蒙古,密切八旗内部各族群关系的主要“工具”。使得蒙古旗人与满洲旗人逐渐融合,最终成为今日满族最为重要的来源之一。

〔参 考 文 献〕

〔1〕〔清〕铁保,等.钦定八旗通志〔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

〔2〕〔清〕福格.听雨丛谈〔M〕.北京:中华书局,1984.

〔3〕〔清〕弘昼,等.钦定八旗满洲氏族通谱〔M〕.沈阳:辽海出版社,2002.

〔4〕〔清〕鄂尔泰,等.八旗通志初集〔M〕.长春: 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5.

〔5〕常越男.家国之间:清初满洲八“著姓”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

〔6〕建州闻见录校释〔Z〕.沈阳:辽宁大学历史系,1978.

〔7〕满文老档〔M〕.北京:中华书局,1990.

〔8〕清太宗实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5.

〔9〕清初内国史院满文档案译编〔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88.〔责任编辑:张 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