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辉艳
那只苹果,在碟子里
已经放了五天,皱巴巴的
看起来,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无限扩散的回音
我捏着它,往垃圾桶
伸出去的那只手
仿佛被什么弹了回来
我犹豫了,拿起刨刀
在柔和的光线里
刨去它的褶皱,放入口中——
多么清甜啊,像历经曲折的一生
曾经的酸涩,苦痛,惊惧
在时间的滤网中,已经荡然无存。
只留下甘甜,和它荒芜的
不带杂质的芬芳
仿佛从不曾存在这样一个坡地
它在春天长出荒草
如同他头部的一大块凹陷
发根白茫茫起伏
呼应着土地的形状和生长
清理它们的那个人,去了省城医院
年少时他曾独自攀上悬崖
时空是平面的
失去的记忆,正被空白填满
渐渐覆盖了今天的事物
生活已不能对称,类似孤立的宇宙
左半球的世界,被一艘幻觉的火箭,轻易托起
太沉了,昨天的夕阳落到今天
夜晚变得短暂
自然处处显示出它的平衡哲学
他放弃复杂的语言,仿佛从不曾拥有
为那个从硝烟里
抱出满身尘土的孩子的
摄影记者,我哭泣
他跪在地上号啕
是一轮绝望的落日的样子
为那个躺在遥远土地上的女人,我哭泣
铁轨旁,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奶水还在滋养襁褓中的婴儿
为隔离墙上秘密打开的一道门缝
为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的善意
为那匹断腿的骆驼
为荒漠中的一次日出
我哭泣,为并非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当我的世界发生崩塌
为何会突然失语,再也淌不出眼泪
我用键盘记录下它们
好像在讲述一个局外人的经历
平静,客观,剔除情绪地。直到
偶然的一天,在众多事物中
发现自己与世界的永恒交叉与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