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雄
又到太姥山
离开福鼎七年多了,回首,无数个瞬间总是难以忘怀。曾经有一年,一共上过五十多趟太姥山,不是陪客人就是带朋友,俨然以主人自居。
三十多年前,第一次上太姥山,带着当时单位的一群小伙伴们。那时我们是從山下一步步登顶,一天的攀援让年轻的我们腿脚发软,那不是山在那里的感召力,纯粹是青春挥发的荷尔蒙过度的结果。好在摩霄庵一碗素面安抚了我们的疲惫。有了第一次的攀援,后来的无数次上山,就是小儿科了。但就是这样,也常常在乱石幽穴中迷失了方向。记得有一回摸到一个洞里,漆黑一片,突然想起老人说过这里的山洞可以通到官井洋里的传说,说每年海洋里的黄鱼产卵时的叫声,在洞里都可以听见,以来佐证太姥山洞窟的神力造化。可我们那次走失只有被愈来愈深的黑暗所包围的恐惧,只能默默祈祷太姥娘娘引领我们寻找光明,直到我们终于摸到了一束阳光。出洞后坐在山石上,看着周遭蓬勃的植物,才知道原来这些深扎在石罅里的植物,也有和我们一样经历了懵懂之后的敬畏之心,在自由的天地间一路疯长着的雀跃之情。
太姥山,一座巨石林立、刚毅冷峻、充满男性气质的山,却以女性的名字命名。缺水的太姥,天地造化,可能火山喷发时就已把水分蒸馏殆尽了。太姥娘娘以女性的感召力化绵绵的水意,山上种茶,山中种蓝。一直在寻求着一方水脉,多年之后终于有了一片绿波荡漾之下的鱼儿的唼喋,鳖儿的探头探脑,寂静之中,有了太姥山仙气氤氲之下的勃勃生机。一个象征着温柔慈爱的山名,时光流转里留给人们多少美好而难忘的联想。
在美国人写的《深谷幽兰》的一个章节里,说是在上世纪30年代上山的一个禅修者一辈子都在山上种茶修路,从来没有下过山,以至对之后山下的现代生活非常陌生。他在自己的世界里完成了对自己人生的设置,充分享受了太姥山给予的安宁与丰满。我上山几次想寻找他,哪怕就是打个照面,也是对我浮躁心性的最好平复。可惜没有遇到,倒是走过他双手修建的坚实的山路,春天里路旁开满了红色的杜鹃花。
神奇的太姥山,太多自然与历史的传奇回荡在幽谷深壑中。自唐宋以来寺庙文物的兴兴废废,沧海桑田,毁灭性的摧毁的历史被深埋在国兴寺前,无论瞻仰还是凭吊,你在残垣断壁中总能品出其中的沧桑轮回,而千百年来一直站在寺庙前的那株铁树,年年开花结果,似乎只有它隐藏了这座山的无数秘密。
太姥山石以它的姿态,把人的灵魂与山的精灵完美组合。因此有了每一天阳光与植被之间的温暖对话。穿梭其间的我们,用一枝白毫银针缝补了石头与石头之间亘古的凉意,用温暖的茶水滋润辛酸与沉默。近些年生态环境保护下的太姥山,荒茶簇拥,毫香毕现,让人如痴如醉。我知道的太姥山除了早年的一碗素面,还有如今一杯老茶的缘分,我们同这座山、这里的老白茶一起,老到各有滋味的今天。
又到太姥山相聚,蓝天白云之下,我们彼此似乎都更换了陈旧的衣裳。但太姥山依然是那样,永远是那样。
嵛山岛的花草
野百合在春天的山坡上开放,喇叭形的花这里一朵那里一朵迎风而立。仿佛在向原野上仍还蛰伏的花草传递着春天光临海岛的讯息。
早年,嵛山岛没有开发,盘山而上的山道上一抬头就可以遇到它们怒放的身姿。这些在海风中挺着弱小茎秆的花朵在山崖上临空像探海的精灵。难道是海洋的诱惑让他们有了这样高蹈的姿势?它们如星星一样分布在广阔的嵛山草场山边,那么耀眼又那么渺小,在一片绿色之中显得无声无息,令人心生怜爱。
这回上岛,在已平坦许多的山道上遇到几位背着背篓的妇女,这里的女人除了讨海,很少会背着背篓上山。一问是外地口音。她们的背篓里装着山上挖来的百合根茎,那些蒜薹一样的野百合根茎想来是他们漂洋过海的收获。据说在内陆可以卖到好的价钱。这些年,陆地上的野百合被挖采得差不多了,他们终于发现这里还有生生不息的野百合群落。被利益驱赶的人们,顾不了海岛生态恢复要比大陆来得更加艰难的事实。
现在山上的野百合越来越少了,面对着这一片浮在海上的草原,没有野百合的芳香,就没有了故人的气息,让漂泊不定的人生在回首中多出了几分犹疑和惆怅,目光所流连的那份念想隔着空蒙的海洋变得更加虚渺。
草是嵛山岛的衣裳,而这里的花儿就是别在胸前的胸针,这些跨离大陆的花草就像植物界的移民,在海洋浓烈的阳光下,繁衍生息,深深扎根在这里,风来雨往,一往情深!
曾经跟岛上的管理者聊起野百合,他说已经注意到过度采挖的问题了,保护好海岛脆弱的生态,要从爱护这里的一草一木开始。来年春天,但愿野百合又能安然盛开在美丽的嵛山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