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迪
新初一开学不久,班级来了一名转校生。他是一个朝鲜族的小男孩,个子不高,黑黑瘦瘦,看上去就是个不老实的小家伙。
转眼到了十月份,我开始讲南北朝民歌《木兰辞》,为了激发学生们背课文的热情,我在班级内开展了一次速诵竞赛,谁能在三分钟内将《木兰辞》流利地背诵一遍,就能获得“违禁零食”辣条一大包。这一活动点燃了学生们的背诵热情,“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的背书声此起彼伏。
第二天的课堂朗读,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转校生看似跟着大家一起齐声朗诵《木兰辞》,但是口型十分怪异。我单独把他叫到教室外面询问,他依旧不肯说一个字。我赫然发现,从他转校那天一直到现在,我与他之间居然没有过一个字的交流。
说来也巧,当晚放学后,他的母亲约我见面,说她儿子从小在村里长大,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拜托我多照顾他一些。我忙不迭答应下来。
他的母亲很感谢我,送我一些朝鲜族的辣椒酱和苏子叶一类的咸菜,我本能地要拒绝,想了想,还是收了下来。
他的母亲离开后,我跟宿舍老师打了声招呼,把转校生带到我的单身宿舍,单独请他吃一餐晚饭。
他很拘谨,又有些兴奋,用苏子叶包着米饭,就着萝卜和黄瓜咸菜吃得肚子溜圆,还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当然,这些吃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他的母亲带来的。
我没有试图主动跟他交流,而是邀请他看我从小到大的相册,喋喋不休讲述我在农村度过的快乐童年。他似乎被我热烈的回忆情绪所感染,终于主动开口,磕磕绊绊地对我说,我做的东西很好吃,跟他妈妈做的味道一样。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你小子总算是开口了。我对他说,你的汉语说得很不错,发音和用词都很准确,只是语速慢了一些。你可以把这次背诵《木兰辞》的课业当一次语言历练,或者说是挑战更加贴切。我问他是否接受这次挑战,他像一个小男子汉一样拍着胸脯说他一定可以。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总是能看见他抱着语文书小声朗读课文。遇到发音不标准的地方,他的善良的女同桌在我的授意下,小心翼翼试图纠正他。我欣喜地发现,他虽然涨红了脸,还是害羞地接受了来自同学善意的帮助。他的基础差,短短两三天的努力,还不足以让他缩小和其他同学的差距。在《木兰辞》速诵竞赛中,他毫无悬念地名落孙山。
他略顯生硬而古怪的发音,最初引起了全班同学的哄堂大笑。但是他含着眼泪,紧握拳头继续背诵下去,即使没有我的制止,同学们的嘲笑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足足过了十分钟,他终于背诵完整篇课文。同学们把热烈的掌声送给他,因为从他稚嫩的坚毅神态中,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为此付出的努力,而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尊重的。
这让他很感动,还有一些小得意。下课后,我偷偷瞥见他跟几个男同学勾肩搭背,一起分享辣条。从这一刻起,我知道他开始融入这个班级,不再是一个孤独的孩子。而友情和勇气,是这个班集体给他最好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