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月
2019 年第三届“香港电竞音乐节”比赛现场。
2016年,教育部将电子竞技运动与管理专业列入高职教育增补专业名单,马上就有数十所院校开设了“电子竞技专业”。2017年4月17日,亚奥理事会与阿里体育联合宣布,电子竞技(简称电竞)获准成为2022年杭州亚运会正式项目,不过,到底比赛哪款电竞游戏还是未知,这也引起了电竞职业选手与粉丝的高度关注。从这一刻起,有无数自媒体文章纷纷表示,再把电竞看做是不务正业,实在是太老土了。作为一个多年资深的游戏玩家,曾几何时也有过想要走电竞职业道路的冲动,能看到现在电竞的发展我自然是很高兴的,但突飞猛进的电竞也带来了新的问题。不知道你是否在某一个时刻也会有这样一种感受——“我行了!电竞职业选手也就如此一般,我也是国服有排名的人!我也要走电竞职业路!”并立志以此为自己的人生出路。
“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是只有你,当年的我也是这样想的。”说这句话的人,是现在国内知名战队“老干爹电子竞技俱乐部(LGD)”电竞教育项目的负责人薛世亮,他是一个5岁孩子的父亲,职业圈内的人都亲切地叫他“六哥”,他现在的工作一方面是致力于电竞事业的发展,另一方面则是致力于电竞产业的教育。在1998年到1999年期间,刚考上大学的薛世亮常常出没于网吧。当时的网吧里流行着一款即时战略游戏“Real-Time Strategy Game”,就是星际争霸,这是一款曾风靡全球的现象级游戏,即使今天也依然能在电竞舞台上看到这款游戏的比赛。也是因为这款游戏,让当年的“网瘾少年”薛世亮走上了电竞的职业之路。“我逐渐发现,身边的小伙伴已经没有人能够打得过我了。”薛老师回忆道。“216”是薛世亮大学时宿舍楼的房间号,也作为他的游戏ID一直沿用了下来。与很多人一样,这个ID里承载的是他的青春热血与回忆。当年薛世亮在学校的网吧里已经是“无人可敌”,凭着对游戏的热爱和一腔热血,薛世亮和几个伙伴马上把目光投向了学校外的网吧,他们想要在杭州市里试试自己的水平如何,网吧的“踢馆”之旅就此展开。
1999年的时候,薛世亮几乎已经跑遍了整个杭州市大街小巷中的网吧。找人切磋后鲜有败绩的结果,也越发加强了薛世亮在游戏里进行对抗的信心——这一方面“验证”了自己的游戏实力,另一方面也让当年的薛世亮在杭州网吧圈里小有名气。那时这些网吧经常会小范围组织一些游戏的“擂台赛”,一位将酒吧与网吧结合起来开办的老板,向薛世亮和其同伴提出了正式邀约——他们可以作为网吧里的“常驻”选手,免费吃住在这里,并且每月享有几百块钱的收入,相应地,他们需要参加网吧组织的各种活动和比赛。这些条件在当年还是大学生的薛世亮看来已经是“血赚”了,“当然,这也可以算是电竞俱乐部职业选手最早的雏形了。”他又补充道。但不久后,薛世亮“顺风顺水”的职业路第一次被狠狠地打击了。
没有选手能够保证自己永远处于不败之地,“胜败乃兵家常事”的心态也是电竞职业选手们经常讨论的话题。薛世亮也同样会输,比如他当年在杭州网吧里就遇到了如今知名的游戏主持人“星际老男孩”孙一峰(ID:F91)。同样作为星际争霸的虫族选手,孙一峰擅长在比赛中使用心理博弈,经常会让对手出现“比赛还未开始,心理已经认怂”的状态。两人初次交手的结果是3∶0 ,薛世亮惨败。对于那时心高气傲的薛世亮来说,这点打击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他星际争霸的职业之路才刚刚开始。同时,在接触到更多杭州以外城市的比赛信息以及当年还在筹划中的全国电子竞技运动会(China E-sports Games,CEG)比赛和世界电子竞技(World Cyber Games,WCG)比赛的信息后,薛世亮决定背起行囊,登上绿皮火车,离开杭州走向全国。
相比起星际争霸游戏里的输赢来说,真正带给薛世亮打击的,是充满自信的他在几乎所有的“网吧杯”落选、“城市赛”未出线甚至小组赛的名单中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如果我没有走出杭州,永远不会看到我和别人巨大的差距。”薛老师说道。“在第一次来到西安的一个比赛现场后,我看到的是有些选手是背着破旧的甚至是残缺不全的键盘来比赛的。”要知道,在早期星际争霸比赛的选手中,如果有人使用DT35键盘——一款三星为RTS职业选手专门打造的键盘,那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职业选手需要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寂寞、孤独以及枯燥的反复练习。
電子竞技对手部操作有较高要求,需要操作、战术和意识的配合。
那么,薛世亮是怀疑眼前的这些选手“穷”得连普通键盘都买不起了吗?显然不是。这些选手是把在游戏中不会使用到的按键通通故意扣去了,其目的是为了防止“误触”,提高在比赛中对于键位使用的准确性。同时,因为早期键盘的工艺因素,被扣去键帽的键位下,是一根类似“针”形的传动轴,加之常年练习,很多比赛选手的手指上都是老茧、水泡和绷带。薛世亮自然也不服输,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内心,与这些“职业选手”在比赛中一较高下,但结果不言而喻——惨败。薛世亮这样评价这些选手:“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猛了,但他们的实力还要‘猛!我输得一点借口都没有。”甚至,在比赛中薛世亮第一次看到了真实APM(Actions Per Minute)超过300选手的手能有多快。
APM的含义是指每分钟操作输入指令的次数,这一般包括鼠标点击和键盘敲击,通常我们可以理解为选手的“手速”。在RTS系列游戏中,这个数据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选手的水平,可以作为一项评判标准,但并不代表全部。由于APM记录了所有的操作,因此一些本来无实际意义的操作(比如反复选择编队1,2,1,2,1,2……)会使APM大幅提高——然而,这些看似“无意义”的操作并非一无是处,因为它可以促使选手更好地进入状态。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希望能获得真正有效的APM数据,所以术语EAPM应运而生。它指的是每分钟有效操作数(Effective Actions Per Minute)。EAPM数据通常过滤掉了一些选手无意义的操作以及游戏初期热身的重复操作。
这些曾经的比赛画面让薛世亮到现在都难忘,也让他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了作为职业选手的一项基本要求——刻苦练习、精益求精的精神。这不仅是在战术思想上的不同,也是平日训练方式方法的差异。一直处于“闭门造车”状态的薛世亮第一次在内心中承认了自己相较其他选手在实力上的差异和不足。在当年信息传播相比今天还比较“闭塞”的年代,类似薛世亮这样的游戏选手主要是依靠游戏杂志的报道,还有选手之间的闲聊来获取比赛具体信息的,当年的游戏连保存录像的功能都没有。“在当年的媒体战报中有这样的描写——有选手可以做到分别用6只‘自杀机(游戏里的一种兵种单位)逐一控制消灭对手的4只‘飞龙(游戏里的单位),在同样的情况下,我当年只能做到击杀对手的2只‘飞龙。面对这样的描述,我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的,而身边的小伙伴会安慰我说,这些描述不过是媒体为了吸引读者而采用的一种夸大事实的写法而已。”薛老师自嘲般笑着说道,“在接受了比赛惨痛的事实之后,原来这一切超乎常人的操作都是真的!”
2004年,在知道了自己实力不如人的事实下,薛世亮决定更加刻苦认真地训练,而这一练就是2年的时光。薛世亮的职业之路从此走上高光时刻了吗?不!现实是,这之后的2年时间里,薛世亮的游戏实力相比以前自然是突飞猛进,但在各种比赛中他依旧拿不到名次。而和薛世亮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孙一峰,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已经在全国各种各样的比赛中逐渐崭露头角,冠军的荣誉与光环都与孙一峰相伴。而薛世亮只能依旧在黑暗的网吧中没日没夜地打着游戏,并且忍受着同时代的选手逐渐成功的压力,自己只能更进一步地否定自我。“我开始动摇了,”薛老师非常认真地说道,“这样的人生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网瘾少年。”迫于学业和生活上的压力,那时薛世亮只能以失败者的身份淡出自己当初选择的职业之路。
“网瘾少年”和“电竞职业选手”的本质不同到底在哪里——是能承受失败的强大心理、刻苦勤奋的训练,还是战术策略的不同?薛老师回答说:“对,但也不全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天赋。”
说到电竞“天赋”,因为听说LGD有一个电竞天赋测试系统,所以我带着好奇心来到了位于杭州数娱小镇的LGD俱乐部的主场,想看看如今的追梦少年面对这项测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同时也想知道如今的家长又是用什么样的眼光和心态看待“电竞天赋测试”的。接待我们的人,正是这个测试系统项目的负责人薛世亮。
不服输的我也想要体验一下这个测试,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电竞“天赋”。我在一台电脑屏幕前坐了下来,这项测试的要求很简单:当屏幕上原本黑色的区域变为绿色的时候,点击鼠标即可,软件会显示出你做出反应的时间有多长。经过几次尝试我渐入佳境,最快的一次反应时间达到了0.2秒的成绩,自我感觉还不错。又来到了第2项测试,桌子上摆放着一排共6个LED感应灯。这项测试的要求也很简单:按照绿灯亮起的先后顺序,依次按灭这些绿灯即可,有点类似“打地鼠”的小游戏。试验几次后似乎也并不是很难,但在随后的几分钟里我背后已经一身冷汗了。因为感应灯亮起的速度越来越快,并且会有不同的色彩带来干扰,导致我已经无法记住先后顺序,即使眼睛看得过来,手掌却跟不上节奏,我稍有迟疑在回想顺序时,测试已经结束了。“表现得还不错,已经达到了普通人的水平,最長反应的时间是3秒多,另外就是按错的比按对的多。”薛老师打趣地评价道。
听到这样的评价我自然是不服气的,心想就算是职业电竞选手来,顶多比我成绩好一点罢了。门外正好路过了LGD战队的晨铭——穿越火线游戏的全国冠军,薛老师叫住了他,为我们展示了一下这几项测试的结果:第1项测试,晨铭反应只需要0.1秒!第2项测试,晨铭按灯的速度非比寻常,结果更是零失误!当然,这也只是电竞天赋测试系统中的2项,其他的测试还包括“静态反应力、快速记忆、动态视力、手眼脑协调及多任务处理、身体素质及动作稳定”。其实,有很多家长都曾带着孩子在这里做过相同的测试,大多数想要当职业选手的追梦少年,测试的结果用薛老师的话来说就是“离职业要求尚有一定差距”。测试的难度可想而知,难道这些电竞天赋测试的主要作用在于对孩子进行“劝退”教育吗?
2017年,LGD战队作为杭州市政府重点引进的企业项目,当时就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慕名而来,这些父母在见到薛老师后的第一句话大多都是:“你们能帮我看看我的孩子有电竞职业的天赋吗?”这些父母无法区分自己的孩子是真有电竞职业的天赋,还是仅仅为打游戏而找的一种说辞。虽然在社会上“游戏成瘾”的现象早已出现,但最初LGD战队的想法是进行新人职业选手的挑选,并不是去教育孩子和家长。2018年腾讯与LGD战队合作,在江苏太仓举办了第一届英雄联盟官方青训营。因为活动报名人数过多,而名额只有50人,于是薛老师在线上和线下针对英雄联盟游戏设置了很多用来筛选队员的测试,而这个想法就成为了如今的电竞天赋测试系统最早的雏形。但是随着比赛游戏种类的增多,加上游戏版本更新的迭代,如果每个项目都做一个如此复杂的测试也是不现实的。“NBA篮球运动员新人选秀基础测试”给了薛老师一些灵感——以一些篮球运动员最初的测试报告为基础。薛老师找出了作为电竞职业选手所需要的本质条件,又经过几年的调整和测试,最终有了这一套的电竞天赋测试系统。
2019年,華盛顿大学利用校内场馆举办了电竞比赛。
很多家长都会带着孩子来体验老干爹战队的天赋测试系统,同时专业的教练会给出更全面的建议。
“你又不懂电竞,凭什么教育我?!”这是来到LGD战队的孩子最常对父母说的一句话。因此,除了筛选有电竞天赋的孩子外,薛老师还希望通过这套系统搭建一个父母和孩子针对电竞“共同交流”的基础。如果被“劝退”的孩子依然不死心怎么办?薛老师还有别的办法。一个因为“王者荣耀”游戏问题而在家里放火的孩子,在做过测试后喊道:“打职业和这些测试有什么关系?!”薛老师安排了一个LGD战队青训队的替补队员和他进行一对一的对抗赛,结果是5∶0,最长对局时间没有超过5分钟,这个孩子自然是遭到了职业选手的无情碾压;另外一个是打“和平精英”的孩子,薛老师要求他的操作从4指变为6指操作,同时还要加上“陀螺仪”(手机等输入设备的功能,类似立体式鼠标,而非常规鼠标的平面控制)的控制。孩子在战队里经过一周的刻苦练习后,因为痛苦不堪最后自己放弃了。“当拿职业标准去要求孩子玩游戏时,孩子会发现打游戏的快乐没有了,职业选手的要求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事后,薛老师对两个孩子进行电话回访,得到父母的回答是“他们都在读书了”。根据薛老师的描述,至今还没有孩子仅通过电竞天赋测试和训练就成为职业选手的,关于这个现象薛老师有自己的理解和观点。
有“天赋”的孩子就能成为职业选手吗?“即便你王者荣耀巅峰赛今天打到了国服第一名,也不代表你就是职业选手了。”这是薛老师给出的明确回答。对于电竞天赋,在薛老师看来,除了孩子本身的基础反应条件外,应该还包括自身性格、沟通协作能力、抗压能力等诸多因素。和“星际争霸”这种RTS游戏不同的是,“王者荣耀”等5v5对抗游戏已经从选手个人表现发展成为了团队表现,在选手比赛的难点上也有着本质的改变,变得更要注意比赛整体的策略和战局的节奏,而非选手单纯的个人操作和反应。“如果你都不能和你的父母进行良好的沟通,你该怎么去和你的队友沟通呢?”这是薛老师对所有参加2021年LGD电竞俱乐部暑期特训营的孩子抛出的第一个问题,要知道,能坐在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在游戏上非常有潜力的天才。
同时,薛老师除了劝导孩子正确看待电竞外,还会确实地帮助孩子提高在游戏中的水平。“找到每一次团战失败的原因,复盘的游戏录像一定要仔细观看,自己是不是冲入敌方阵营的速度太快了,导致了自己和队友之间的脱节,负责核心输出的队友没有机会参战……如果是团队事先制定的策略,哪怕你不认同也要坚定执行,就算输了也没有关系,一起再去制订新的解决方案。”这属于自我的行为认知。而在团队对抗的游戏中,发牢骚抱怨队友的情况更是常有发生,薛老师会建议孩子在比赛中处于劣势时,学会主动担当责任,还要学会如何相互鼓励、稳定军心,从而顶住比赛压力。针对性格不同的孩子,薛老师会根据实际情况甚至为其单独制订训练方法,一些基础反应略差的选手,薛老师会建议他去打辅助位:“团队是要看整体表现的,鲜花依然需要绿叶的衬托。”
其次,薛老师还会和孩子强调“自律”的重要性。“很多孩子会以‘游戏练习的名义不吃饭不睡觉,这是非常错误的。职业选手都是有一套标准的作息生活规则。职业选手都是午夜1点左右睡觉,中午12点起床吃中饭。并非职业选手喜欢熬夜,而是因为电竞比赛的时间基本上都是晚上进行,赞助商主要是考虑到观众的空闲时间进而决定的。职业选手需要调整自己的生物钟去适应这种安排,并且每天严格执行。”职业选手每天的时间分配也非常紧张,以他们1天12小时的训练时间计算——并不是指这12小时都在“打游戏”,实际游戏专项训练的时间只有5到8小时,对于一些已经进入“瓶颈”的选手而言,训练时间会更短。其他时间会进行数据分析、战术制订和心理辅导等内容。
“老干爹电子竞技俱乐部(LGD)”电竞教育项目负责人薛世亮,以及战队的比赛风采。
以上这些对孩子的要求,都应该包含在薛老师所说的电竞天赋概念里。“真有电竞天赋的孩子,对职业选手的这些考核要求是不需要通过说教的方式让他明白的,金子也永远不会被埋没。”然而,“网瘾少年”的问题解决了吗?当LGD战队把目光转向如何解决“孩子游戏成瘾、家庭亲子关系、青少年身心健康”等社会关注的问题时,薛老师还有很多话想对如今的父母们说。
“我今天来就是让你‘劝退我家孩子的!”这是许多父母找到薛老师时表达的强烈心声!可以想象,能送孩子来LGD战队的家长,已经算是很开明的父母了,想必还有很多父母会直接采取“威权”的方式来让孩子服从。“‘劝退不是我的本职工作,相反,如果你的孩子真的有电竞天赋,请你做好思想准备,我会帮助孩子说服你让他加入电竞俱乐部。”这是薛老师对来访父母的回答。对很多家长而言,他们自然是不懂电竞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玩什么。这并非是怪罪父母知之甚少,而是说父母对自己的孩子关注太少。
有些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已经恶化到生死相逼的地步了,薛老师对这些父母的建议是:“在孩子成长的道路上,父母首先应该关注的是孩子身心健康以及社会三观的问题,其次才是成材的问题。如此,才能让孩子成长为一个对社会和国家有用的人。”薛老师见到的很多孩子,是父母已经束手无策,万不得已才送来LGD战队的,这些孩子即使面对薛老师也闭口不言。薛老师想尽办法让一个孩子开了口,他问孩子:“如果以后你靠电竞赚到了几百万或者上千万,你想怎么花这些钱?”孩子的回答只有一句话:“我想给我的爸妈,他们也不容易啊。”这句话打动了薛老师和在场父母的心:孩子的想法是单纯的,他想得到的并不是电竞职业给他带来的那些附加值,他想得到的也许仅是父母欠他的一个认可和一个可以尝试的机会。
多元化的网咖设计越来越受年轻人喜欢。
杭州电竞数娱小镇。
從家长的角度来看电竞事业,可能他们还没有孩子了解的多,但实际上家长担忧的绝对不仅是电竞事业本身的问题,更多的还是孩子未来出路的问题。没有家长会愿意用自己孩子的未来去赌明天,“所以,每接待一个家庭,都要对他们负起责任。”从薛老师的这句话里,可以感受到他的工作所肩负的使命与责任的沉重。在薛老师所接待的2000多个家庭中,被他推荐去职业青训队伍的孩子只有2个,而青训队伍的淘汰率又在50%到60%,最后成为走上舞台的职业选手,这个概率有多小?“约万分之五左右。这比起考“985”“211”要难多了。”虽然现在的LGD战队已经开始和各个大学开展了在职深造的学习计划,但这项福利依然仅针对获得了比赛成绩的电竞选手开放。职业选手的收入差距也是非常大的,冠军选手的收入的确高很多,而其他青训选手的收入则会很普通。即使电竞职业队员也享受社会“五险一金”的保障,但几乎没有办法算出有意义的平均数收入。
时间回到2006年。薛世亮在离开职业选手队伍后的10年里,努力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并且尝试了许多家企业的工作,但自己都不太满意,“之前欠下的债,迟早都是要还的。”但是在这些年里,薛世亮热爱电竞的初心却始终没有忘却。2013年“英雄联盟”开始悄然崛起,一位网吧老板找到薛世亮,他希望能将网吧转型成为网咖的形式。薛世亮建议老板在网吧的场地内加入舞台,类似如今电竞选手对战的“太空舱”。这种新形式的营销下,网吧的营业额从每日的5000元提高到20000元,并且引起了腾讯游戏官方的极大兴趣。2014年薛世亮再次回到了电竞职业的舞台上,只是这一次他是以教练的身份回来的。薛老师带领的队伍2016年获得了女子“英雄联盟”NTF赛事的全国总冠军及中韩对抗赛的胜利,2019年他加入了LGD战队负责电竞教育部门,2020年担任了浙江电竞协会裁判委员会副主任。近些年,LGD战队也在“DOTA2”“穿越火线”“和平精英”等电竞项目上取得了优异的比赛成绩,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再次看见中国的电竞职业选手站在国际赛事的领奖台上。
在占地17000平方米的杭州电竞数娱小镇,园区内除了LGD战队的标志外,鲜有电竞的痕迹,反而到处都是各大品牌的汽车门店,这样的场景值得我们反思。2016年各大院校开设电子竞技专业,到2020年第一批电竞专业的学生就毕业了。但是几乎没有正经的电竞俱乐部愿意接受这些人,业内人士指出这些大学的课程设置大部分都不太合理,什么都教但什么都教不深,很难让学生学习到实用的知识。对俱乐部而言,他们更愿意招收相应岗位更专业的学生,例如俱乐部想要找一个负责内容运营的人,他们会首先选择招聘新闻传媒专业的人,而不是学了一点传媒皮毛的电竞专业的人。
薛老师说:“不要让‘打电竞成为孩子逃避学习的出口。”现阶段更需要薛老师这样的人,给火热的电竞降降温,才能让电竞有更好的发展。但愿有一天,电竞可以跟很多体育竞技一样,不辜负每一个有梦想有天赋的少年,也不成为少年逃避什么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