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弹试飞成功时,他又哭又笑屠守锷把所有的精力、智慧都高度集中在工作上说话时,他几乎没有多余的字、词走路时,他不仅节奏快、步子大,还绝不无缘无故地多浪费一步
屠守锷(1917-2012),浙江湖州人。中国科学院院士,国际宇航科学院院士。火箭总体设计专家,中国导弹与航天技术的开拓者之一。194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85年获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1999年获得“两弹一星功勋奖章”。
2012年12月15日,“嫦娥二号”再拓展试验取得成功。当“嫦娥”卫星飞越700万公里深空时,我国航天领域另一颗“巨星”悄然陨落。这一天凌晨5时5分,“两弹一星”元勋屠守锷溘然长逝。
抗战胜利第二天就辞职回国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当这个振奋人心的喜讯传到美国时,屠守锷激动得彻夜难眠,他心想: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回国去,赶紧回国去!第二天,他来不及作任何准备,毅然辞职回国。
屠守锷的回国之旅,花了3个月时间。回国后,西南联大聘任他为航空工程系副教授,从事航空科学技术的教学和研究工作。这一年,屠守锷29岁,是西南联大最年轻的副教授。
1947年,屠守锷在清华大学升任教授。他开始更多地观察和体验社会现实,思考一些深层次问题,他的思想发生了重大变化。他看到国民政府的腐败,开始意识到:政治不变革,一切生产力都必将遭到破坏,农业如此,工业也如此。他渐渐融入到先进青年的活动圈中。
屠守锷在思想言行上的变化,引起了中共北平地下党的关注。经过和党组织接触,他的思想认识进一步提高。很快,屠守锷就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理论。
1948年12月,屠守锷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主义战士。他曾说:“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真正开始了自己的事业。”
十年完成洲际导弹研制,全程飞行试验成功时他又哭又笑
1956年10月8日,国防部第五研究院(简称国防部五院)成立。屠守锷任结构强度研究室主任。
初入国防部五院的屠守锷不懂导弹研制,手下还有10名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一边听钱学森讲课,一边将学到的知识教给研究室的年轻人,初出茅庐的火箭研制队伍就这样慢慢建立并成长起来。
1965年3月,屠守锷收到中央专委任命,担任第七机械工业部第一研究院副院长,负责中国首枚远程导弹——洲际导弹的研究工作。洲际导弹研制过程中苦难重重,从型号的制定、材料的选择到突破焊接技术难关,再到一次又一次的试飞,中间插曲不断,屠守锷始终保持精神高度紧张,他把所有的精力、智慧都高度集中在工作上。说话时,他几乎没有多余的字、词;走路时,他不仅节奏快、步子大,还绝不无缘无故地多浪费一步。
1968年,屠守锷完成了洲际导弹的初步设计方案,在为期一百天的总装测试的过程中,年过半百的屠守锷始终坚持在一线。
1971年,就在屠守锷认为这颗导弹可以出厂运往发射场的时候,不同的意见产生了。周恩来听完屠守锷的详细汇报,只问了一句话:“屠总,你认为这颗导弹是不是可以发射?”屠守锷毫不犹豫地回答:“该做的工作我们都做了,它的性能和状态是良好的。”周恩来明确说:“我们支持你。”到最后要发射的时候,屠守锷专程从试验场回到北京,当面向周恩来汇报。周恩来听了他45分钟的汇报后,马上决定发射。1971年9月10日,我国自行研制的首枚远程导弹半程飞行试验获得成功,1973年正式定型生产。
1980年,屠守锷开始准备洲际导弹的远程发射试验,早春就带领试验队进入了依然寒气逼人的茫茫戈壁。他经常一干就是20多个小时,困了就在木板床上打个盹,而后又匆匆奔赴现场。短短几个月时间,他足足瘦了一圈。
在发射书上签字之前,屠守锷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这位年过花甲的总设计师一鼓作气爬上了数十米高的发射塔架,去做最后检查。
当导弹伴着一声轰隆巨响穿过云端、穿过赤道,准确命中万里之外的目标时,屠守锷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捂着眼睛孩子般地哭了,继而又孩子般地笑了。
18个月向祖国奉献“金娃娃”
在研制洲际弹道导弹时,屠守锷提出了在洲际导弹基础上研制发射重型返回式卫星运载火箭的设想,该运载火箭定名为长征二号。
1975年11月26日,长征二号运载火箭发射成功。在导弹试验基地的日日夜夜,屠守锷几乎都是在测试现场中度过。大漠戈壁的天气变化无常,时而烈日烤人,时而飞沙走石。有一次遇到沙暴,狂风卷着沙石弥漫了整个天空,行进在旷野的道路上,根本无法睁眼。当屠守锷风尘仆仆地从测试现场回到驻地,浑身上下都灌满了砂土。
在屠守锷的主持下,科研人员在长征二号运载火箭的基础上又研制了改进型运载火箭——长征二号丙。
从1975年11月至2014年11月,长征二號丙系列运载火箭已成功发射42次,把30颗不同用途的卫星准确送入轨道,保持了百分之百的发射成功率,被誉为“金牌火箭”。
完成长征二号丙后,屠守锷年岁已高,逐渐退居二线。然而长征二号捆绑火箭(简称“长二捆”)的研制,让他重回航天第一线。
20世纪80年代,中央决定一方面将现有长征二号和长征三号运载火箭推向国际市场,同时筹划将“长二捆”火箭推向国际市场。
决定要打入国际市场时,“长二捆”火箭并未成形,其方案还只是停留在图纸上。不过,设计方案得到了西方国家卫星公司的认可,并跟美国签订了发射合同和预定了发射日期。然而,合同要求中方在合同生效后18月要完成一次成功的发射,正常情况下,研制一枚大型捆绑火箭至少需要4到5年,所以“长二捆”火箭的研制任务十分紧迫。
屠守锷亲自上阵,在第一线和有关专家一起讨论,研究捆绑火箭动力学数学模型、计算方法、试验方案,同时他也积极宣传研制捆绑火箭对中国航天发展的意义,支持技术创新,推进中国运载技术赶超世界先进水平。
在这一场智力与时间的竞赛中,屠守锷与同事们夜以继日,终于在1990年7月16日,长二捆火箭——长征二号E首次发射成功。法国《世界报》称它“令人生畏”,美国报刊赞其“世界先进”,还有科技评论称:由此中国火箭地位提升至“第三”。
可爱的“倔”总师
屠守锷的“倔”,在航天领域是出了名的。就是这样一位以“倔”闻名的科学家,在航天界享有非常高的声誉,赢得了几代航天人的尊敬和信任。
屠守锷工作中常与一些工程技术人员接触。说起屠守锷率领他们搞科研的事,每个人都能滔滔不绝,轻松地说上一段,细听起来,全是艰苦创业、刻苦攻关的事。说到屠守锷的“倔”,他们收敛了笑容说,其实那是认真,而且是特别认真。
屠守锷的认真在航天领域是出了名的,每次判读试验数据,特别是那些关键数据,他都能说出上一次的数据是多少,非常精确。他的字典里是没有“大概”“可能”“差不多”之类的词,也不接受这样的报告。对说不清楚的数据,他就直接到现场查明白。
他的下属回忆:和屠守锷一起工作,认真负责是第一位的。只要养成这个习惯,与他的相处就会很愉快。如果不了解他的工作作风,凭印象和感觉办事,那日子就肯定不好过。用屠守锷的话说:“没有好的作风,就没有资格搞航天。”
1981年,基层研究所的一位技术员写了一份报告交给屠守锷,提出长征二号运载火箭可能存在方案性问题。一位设计员知道后,告诉他:“长征二号已经成功发射多次,怎么可能有问题?现在导弹定型的文件像山一样高,等着屠老总审阅,你还给屠老总添乱,等着挨批吧!”这位技术员听后感到很不安,觉得是自己的思考方式有问题。可报告已经交给屠守锷了,心想:本来就很忙的“倔”老总,这回肯定轻饶不了自己。
屠守锷看了报告说:“这位技术员的出发点是关心型号研制工作,作为一个基层的设计员,能够主动想问题,并且有了看法就提出来,这是好事,不能泼冷水。”他还在报告上写了很长的一段评语,说明其中的道理,并勉励技术员继续深入研究。当这位技术员看到屠守锷的评语后,非常感动,逢人便说:“谁说屠老总倔?多可爱的一位老总啊!”
离开工作岗位的屠守锷,是一个开朗豁达、淡泊名利的老人。那时候他已经80多岁了,但生活从来都是自理。他常在小区的树阴下打太极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1998年,屠守锷向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捐赠30万元,作为帮助家境贫困又勤奋好学、愿为发展我国航空事业而刻苦学习的学生的奖励基金。捐赠时他一再强调,不用他的名字命名奖励基金,也不做宣传。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尊重他的意愿,用此款设立了“宏志清寒助学金”。至今,北航网站上还明示着这样的获奖资格:贫而有志,穷且益坚,愿意改变祖国和家乡面貌;生活朴素,樂于助人;学习态度端正,有追求真理的勇气。
2012年12月15日,屠守锷因病逝世,享年95岁。
(责编/张超 责校/王兰馨、李希萌 来源/《屠守锷:“东风”犹记长空志》,王东亮、李福林/文,《中国航天报》2021年5月27日;《余梦伦讲屠守锷:“屠老总”和“长二捆”的故事》,韩扬眉/文,《中国科学报》2018年11月27日;《屠守锷院士传记》,贺青著,中国宇航出版社2015年第一版;《屠守锷逝世“航天四老”又走了一位》,王东亮、李福林/文,人民网2012年12月18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