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铁锅和旧军用桶熬煮搅拌炸药听到“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时病床上的他会捏紧右拳捶击自己的胸口说:“我们,我们!”
陈能宽(1923-2016),湖南慈利人。中国科学院院士。金属物理学家、材料科学家、工程物理学家。195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85年获国家科技进步奖特等奖,1999年获“两弹一星功勋奖章”。
接受研制原子弹的任务后,陈能宽隐姓埋名、销声匿迹20多年。他严格遵守保密规定,以致妻子对他的工作性质和具体地址一无所知。陈能宽变成了她熟悉的一个个信箱号码,她从不知道丈夫身处何方。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公报发表以后,才有人告诉她:“你知道吗?陈能宽也参加核试验了。”
周恩来:“你们这么年轻,回来给祖国做事太好了”
1947年,陈能宽和妻子裴明丽远赴美国耶鲁大学深造。仅用一年时间,陈能宽就获得了耶鲁大学硕士学位。之后,他又师从物理冶金学著名学者麦休森教授,于1950年获得耶鲁大学物理冶金学博士学位。
正当陈能宽准备返回祖国之时,朝鲜战争爆发,他只得留在美国。1955年秋,中美两国达成“交换平民及留学生”协议,陈能宽看到了希望,和妻子裴明丽一起积极准备回国。有些美国朋友对陈能宽急于回国不解,他说:“新中国是我的祖国,我没有办法不爱她。这种诚挚的爱,就像是被爱神之箭射中一样。正如鲁迅诗句所说,我是‘灵台无计逃神矢!”
1955年底,陈能宽夫妇放弃美国优厚的科研和生活条件,排除美国政府的干扰和阻挠,携家人从旧金山经菲律宾回到了祖国。回国后,陈能宽担任了中国科学院应用物理研究所研究员,感受到了“给自己国家做事的幸福”。“你们这么年轻,回来给祖国做事太好了!”周恩来在中南海会见陈能宽等人时,高兴地说。
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设计起爆元件
1960年6月,陈能宽接到改变他人生轨迹的通知:调任第二机械工业部第九研究院(即核武器研究院)研究员。“陈能宽同志,调你到二机部来是想请你参加一件国家重要的机密工作。我们国家要研制一种‘产品,我们想让你负责爆轰物理的工作……”虽然钱三强和朱光亚等领导没有明确说出“产品”名称,陈能宽还是猜中了“产品”的含义。他说:“是不是让我参加原子弹的研制工作?你们是不是调错人了?我是搞金属物理的。我搞过单晶体,可是从来没有搞过原子弹。”领导说:“调你来没有调错。我们谁也没有研制过原子弹。”
陈能宽调到第九研究院以后,开始从事“原子能在国防中应用”的研究,从头学起。从此,他隐姓埋名、销声匿迹20多年。因是机密任务,陈能宽严格遵守保密规定,以致裴明丽对他的工作性质和具体地址一无所知。陈能宽变成了裴明丽熟悉的一个个信箱号码,她从不知道丈夫身处何方。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公报发表以后,才有人告诉她:“你知道吗?陈能宽也参加核试验了。”
在第九研究院,陈能宽在朱光亚、王淦昌等人领导下,最初工作是主持设计爆轰波聚焦元件、测定特殊材料的状态方程,负责原子弹爆轰物理试验。他带领一帮年轻人,来到长城脚下官厅水库旁的炸药试验场。在临时工号里,他们开始了前期炸药成型工艺试验。陈能宽身先士卒,在燃烧的火堆旁边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用一口普通铁锅和几只旧军用桶熬煮和搅拌着炸药。他们用土办法浇铸出了上千枚实验炸药部件,并进行了实验。求得数据以后,研究人员就用手摇计算机和计算尺分析处理。
当时,做爆轰试验的“碉堡”还没修起,陈能宽他们就把沙袋围起来做实验。上千次试验都在风沙弥漫的塞外进行。做完一天实验,人变成了“沙人”。风沙吹裂了他们的皮肤,他们关心的只是怎样解决技术难题。
功夫不负有心人。1962年9月,“内爆法”关键技术环节获得验证,解决了一系列有实际应用价值的理论和实验问题。陈能宽和他的团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第一颗原子弹所需的起爆元件。
1963年,陈能宽被任命为第二机械工业部核武器研究院实验部主任,负责爆轰物理、高压物理、中子物理、炸药部件和核材料部件研制等任务。陈能宽和科研人员转战青海高原试验场,进行原子弹爆炸前的“冷试验”。每天从驻地到试验场,要在坎坷路上颠簸半个小时,为防止“产品”在路上发生意外,陈能宽坐在车上时把危险的关键部件放在自己旁边。很快,他们在众多领域取得重大突破。
1964年2月,陈能宽被任命为核武器研究院副院长。同年6月,陈能宽领导进行预定计划的爆轰模拟试验,解决了核试验前的一系列问题,为我国首次核试验铺平道路。
1964年10月16日,罗布泊试验场,大地颤抖,天空轰鸣,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上。中国自行研制的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打破了西方大国的核垄断,使我国跨入了世界核大国行列。在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现场,陈能宽赋词:“东方巨响,大漠天苍朗。”
在我国第一颗氢弹研制过程中,陈能宽仍然率领那支科技队伍艰苦奋战,将关键问题和工程科学问题逐一解决。在1966年12月获得成功的氢弹原理实验、1967年6月第一颗氢弹空爆试验以及后来的多次核试验中,陈能宽作为核装置的技术负责人之一都在试验现场。
为中国特色的核武器科技发展道路作出了重要贡献
“两弹”突破后,陈能宽继续带领队伍攻克一个又一个难关。他不仅仅是杰出的实验物理学家,而且还善于带领队伍把物理成果转换成工程成果,把科学技术转换成战斗力。
陈能宽参与了中国大部分核试验的方案制定和组织领导工作。他把视线投向核试验爆炸方式的转变,将核爆炸方式从空爆、地爆逐步转向平洞和竖井试验。每次核试验,都会面临许多新的技术难题,陈能宽和他的研究团队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代价。
开展一次核试验耗资很大,不夸张地说,很多数据是千金难换。在核武器研制技术水平相当的情况下,中国是开展实验次数最少的国家,总共只进行了45次核试验。相比起苏联和美国上千次的试验次数,中国只是他们的零头。中国科研人员“一次实验,多方收效”,走出了一条具备中国特色的核武器科技发展道路。陈能宽在这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
如何将核试验获得的科学成果转换为手中的武器,是艰苦历程中最鲜为人知的重要部分。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陈能宽就和王淦昌共同进行探索,开展了新一代起爆方式的研究。经过十多年的不断探索与实验,陈能宽带领一大批工程师与电子学家,摸索出了一整套冷试验的物理思想、方法、技术途径以及工作制度,对我国的武器定型作出了决定性贡献。从20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中国的核导弹从近程、中程一直延伸到洲际,都采用这种方法来获取定型数据,既确保了沿线居民的安全,又节约了大量的国家资金。
20世纪80年代初,陈能宽再次抓住了科技发展的脉搏,他参与了中国跟踪世界高科技发展的“863计划”的前期论证工作,并直接参加了国防科技发展战略纲要的论证起草。
1986年7月,陈能宽被任命为核工业部科技委副主任。次年2月,任国家863-410主题专家组首席科学家。
陈能宽喜爱古典文学,文学功底深厚。核试验前夕,指挥者和负责人总是高度紧张,有如临深渊之感。在一次核试验现场的讨论会上,他有所触动,忽然脱口背起了诸葛亮的《后出师表》。在场的于敏亦感慨万千,接口背诵。两人一句接一句地往下背诵,在座诸人无不肃然恭听,感情随之波荡起伏。
陈能宽热爱生活,有着为科学事业奋斗终身的澎湃激情、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和永不言弃的鲜明個性。
遗憾的是,自2011年起,缓慢但持续发展的疾病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在他病情还不算太严重的时候,小儿子给他念诗,他最爱听毛泽东诗词。每当听到《沁园春·长沙》中的“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时,他会捏紧右拳捶击自己的胸口,轻声地说:“我们,我们!”
2016年5月27日,陈能宽在北京逝世,享年94岁。
(责编/李希萌 责校/李剑凤、陈小婷 来源/《“两弹”元勋陈能宽》,戴楚洲/文,《湘潮》2020年第2期;《陈能宽院士:许身为国最难忘》,吴明静、凌晏、逄锦桥/文,《中国科学报》2015年11月11日;《陈能宽:为国奉献 澎湃一生》,陈海波/文,《光明日报》2016年5月30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