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澳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给爸爸捶捶后背揉揉肩……”记忆中的歌谣唱着人们心头的乡思,也诉说着中国人独有的乡土情结。浓浓的年味,总是惹人无限眷恋。可如今呢?它越飘越远,飘向天上的宫阙,飘向岁月的角落,不知飘去了何方……
回想从前,春节大抵是孩子们心中最向往的日子,不只是压岁钱,而实在是喜爱那种如花腾日暄的喜庆感。回到家里,在大年夜相伴亲人,屋内热气腾腾,仿佛云山雾罩般美妙,鲜香扑鼻的菜肴,带着独特的人间烟火气;门外绚烂瑰丽的焰火,绽放着幸福与欢笑。爆竹声中一岁除,大红灯笼高高挂,春联与福字在欢喜与笑颜的海洋里相互映衬着。春节序曲将喜庆祥和与绵绵春风送入千家万户,于是普天同庆,或相谈甚酣,或载歌载舞,或沉浸“春晚”开怀大笑,或拜年守岁其乐融融。直到一曲《难忘今宵》送来了晚风,人们才恋恋不舍地酣然入梦,在梦乡中沉醉言笑,播种着来年的希望。
可惜,记忆已成为时间的古董,浓浓的年味正渐渐褪去。这是必然的,文化不会停留在昨日,正如崭新的未来总是永不停歇地奔涌前行。
于是,在这匆匆流年中,时代呼唤着科技的更新换代,4G与智能手机联翩而至,正中人们下怀。年夜饭上多了手机的身影,人们纷纷群发祝福,进行红包“battle”,尽管脸上洋溢着的笑意丝毫没有减损,但眼前的点点琐碎正冲淡着年味。所幸,微信红包仍在传递着亲情的味道,拼手速的瞬间,抢到大包的喜悦,欢声笑语依旧长留于屋室之内。青年人交谈着工作与理想,互发着新年祝福。中年人有时打牌,有时侃谈,谈国家大事,聊乡野趣闻,叙新人旧事,飞扬的唾沫迸溅着说不完的喜乐。老人或偕小孩群聚而游戏,娓娓地讲述着年的故事;或恬然静坐,笑看眼前的嬉闹喧嚣;或搬一两条板凳,守望着被绚烂烟火点缀的繁华夜空,也守望着来年子孙的好运……
可叹,竞争日益激烈的社会,功利主义甚嚣尘上:那些“共看明月应垂泪”的刻骨乡思,被置换成了“何时忘却营营”的喟叹;那些昔日大年夜的盈盈笑语,如今只空余“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哀伤。
今日花开又一年,的确是想念过去的那番风味了。印象里,奶奶永远不记得自己爱孙的年纪,健忘和迟钝随时间刻入了老人的大脑。现在啊,每每过年,老人们总是由于缺少话题而成为被冷落的对象。其他人呢?大抵也没有那种人情温暖了。“孙老板,又有个好项目推给你啊!新年一起发财啊!哈哈哈……”手机那端的呼唤马上把二伯从眼前喧嚣的幸福中拽离出来,于是,闭上眼便能联想到他边开“滴滴”边接单的忙碌情状。一旁的二姐依旧不慌不忙,沉溺于“吃鸡”的极度兴奋中,哥哥也在“王者峡谷”里纵情驰骋、浴血搏杀,一旁那些中年人不知在对着手机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只剩我和爷爷奶奶坐在电视机前,收看那不再老少咸宜、被流行文化冲刷得面目全非的“春晚”。年味,几乎完全淡薄了。
木心说: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现在呢,岁月疾如奔流,社会、经济、文化都急而且快,一生难爱一个人。古人那些“明月何时照我还”的羁旅愁思早已被“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借口开脱,而团聚后才发现,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却是——你在我身边玩手机。
细细想来,年味缺失又何尝不是亲情淡漠的悲哀呢!“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利己主义在人群中飞扬跋扈:多少狼顾虎视的所谓亲人,仍在垂涎着行将就木的老人的遗产;多少埋首于致富经的成年人,早忘了家中还有僵卧孤村的爹娘;多少人早已在亲情间筑起了高墙深溝,互窥互侦,彼此设防,昔日兄弟早已成为追名逐利路上的仇敌。
春节是农耕文明赐予中国人的礼物,是温润文化生活、慰藉人伦情感的和谐乐章,不管经历多少岁月的冲洗,我们都要用心与心的紧紧相依将那份血浓于水的甜蜜守护下去。点燃亲情的光,人性的温暖和奋发的热情才能照亮我们共同的守望,“家和万事兴”的幸福图景才能让年的味道蔓延在那个我们向往的冬季,我们的文化传统才能在岁月雕琢后依旧寄托着华夏儿女共同的情感和记忆。
大抵年味,就活在每个人的记忆和梦里吧。
(指导教师:徐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