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传红
身为社会学家的特雷弗·平奇夫妇,在从英国来到美国后,不得不面临一个十分纠结的医学选择:是否让他们才出生几个月的女儿系列接种白喉、百日咳、破伤风三联疫苗(简称白百破疫苗)。
这是在1992年,正值有关“海湾战争综合征”(包括慢性疲劳、肌肉疼痛、认知问题等)的报道铺天盖地之时。据称:海湾战争综合征正是美国的士兵们在执行针对伊拉克的“沙漠风暴”行动中,接受了多种疫苗注射而引起的。在此前后,还有其他许多关于接种疫苗所致问题的流言。
同在康奈尔大学任职的平奇夫妇体验过德国和英国的保健制度——在这些制度下,是否接受疫苗接种完全由家长选择。最终这对夫妇决定,不接受常规接种方式,而选定另一种方案:女儿一岁时接种白喉和破伤风的二联疫苗,一岁半时与二联疫苗同时接种一种特殊的灭活百日咳疫苗(据说不良反应较小),两岁时再重复接种一次。
几经周折,这对夫妇成功地实现了他们的疫苗接种方案,但他们跟医生和护士的关系却弄得非常紧张,用平奇的话说,“造成了一种不愉快的情形”,医生“称我们为‘不负责任的父母”。
“没有什么比儿童疫苗的接种更能体现个人选择与集体利益的矛盾了!”对接种疫苗做了一番社会学考察之后,柯林斯与平奇发出如此感慨。
10年过后,平奇夫妇的英国同胞和社会学同行哈里·柯林斯也咄咄逼人地质询他们当年的选择,并以之作为案例分析样本,提出:像他们那样避免早期疫苗接种及疫苗的混杂,实际上意味着他们的孩子比其他孩子更长时间地被置于染病的风险中。这也是一个关系到他们自己的孩子和整个人群的潜在问题,从长远来看还关系到他们孩子的下一代。如果这种推迟及延长疫苗接种计划的观念流传开来,将降低接种率,提高其他儿童感染该疾病的概率,并对整个人群及后代造成有害的结果。
“没有什么比儿童疫苗的接种更能体现个人选择与集体利益的矛盾了!”对接种疫苗做了一番社会学考察之后,柯林斯与平奇发出如此感慨。确实,好些人心存这样一种念头:我不想(不愿、不敢、不放心)孩子接种疫苗,只需等待足够多的人接种后产生的“群体免疫”来提供保护。不幸的是,持这种观点的人越多,根除这种疾病的希望就越小——群体免疫就越难以实现,因为留在人群中的疾病潜伏者将越多。
这种情形跟著名的“囚徒困境”頗为类似,其大意是:两个被指控共同参与了某种犯罪活动的囚徒被分开提审,两人都知道可以有如下选择:1.如果他们都不坦白,那么根据已有证据,两人都将判1年的监禁;2.如果两人都坦白,每人都将判10年的监禁;3.如果一人坦白,另一个不坦白,那么坦白的人将被释放,而另一人将被判10年的监禁。
这个博弈论中的经典对局通常被用来说明这样的道理:一个人自私地寻求最大效益并不意味着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或者说,你永远不能确定怎样做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由于接种人群基数庞大、涉及之因果链条复杂,难免会有极少数儿童在接种疫苗后出现包括并发症在内的各种各样的反应,乃至十分严重的后果。就是说,疫苗和其他药物一样,不能排除其有副作用和意外风险。然而,疫苗与基础医疗设施和基本的医疗保健一样,终究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廉价且最有效的医疗干涉措施。基本可以肯定:如果我们停止使用疫苗,流行病将会肆虐,而流行病带来的后果将比疫苗(出问题)导致的后果更严重,其替代方案的风险也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