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红故里松潭村

张应松

祁门红茶誉满天下。从安徽省祁门县城向西驱车30余公里，便来到驰誉海内外的祁红茶原产地祁红乡政府驻地，再翻越5公里茂密植被掩映的盘山公路即到达松潭村。鸟瞰村周一百四十多亩天然水口林的壮观景象，瞬间被震撼：一簇簇高大粗壮的树木，在山的皱褶里和山的脊梁上托举起生机盎然的孟夏。大片明快的墨绿、灰绿在连日充沛雨水的荡涤下显得格外翠意逼人，仿佛是大海里涌起一叠一叠的波浪。那斑斓绚烂的色彩，仿佛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让时间静止。此刻，心底油然滑过一个念头：我若变成一只展翅的鸟儿，定在绿波之上惬意翱翔;我若飞累了，便可一头扎进茂密绿荫里，静听绿叶与天籁的私语。

“鳥道盘山腰，千章罗巨木。”缘坡环生的祁红乡松潭村风口林、水口林森然出众，是典型的亚热带地带性森林群落。村前这片有着400多年历史的水口防风林，古木参天蔚为奇观，是祁门乃至安徽现存面积最大、树种最多、树龄最长的古水口树林，罕见的原始森林景观宛如一道坚实绿色屏障，世世代代庇护着全村的人们和建筑。走进绿色阴翳，凉风习习的古林，空气变得至纯，徜徉在绿色仙境与生态天堂中，饱受城市雾霾窒息荼毒的肺一下子得以自在的清新呼吸，大脑也骤然亢奋灵动起来。

据村干部介绍，松潭古林内较集中地保存着许多珍贵高大古木，有香果树、红豆杉、糙叶树、豺皮树、擦树、椴树、枫香、马尾松等。其中有293株树高22～28米、胸围120～200厘米的马尾松，1588株冠大浓荫、胸围150厘米左右的枫香，148株刚硬浓绿的青冈栎，还有3株树高18～23米、胸围135厘米以上且叶子呈椭圆形、产自非洲的国家重点保护珍稀树种香果树。最大的那棵香果树高23米，投影面积63.6平方米，像把撑开的巨伞，历经400多年岁月沧桑仍郁郁葱葱。香果树具有"根蘖串生"的能力，常有“独木林成”的现象，距这棵香果树10米远处，就有根蘖2株，树高均为18米，胸径20厘米。更有一棵老臭椿，树高31米、胸围1.8米、枝高16米，冠幅达到惊人的100平方米。此树尽管年岁已高仍枝繁叶茂，且“孤根邈无倚，直立穿鸿蒙”。古林总面积之大，生态之健全，地带植被分布之多样性，均不亚于无人居住的深山自然保护区，是祁门县乃至安徽省保存最完好的风口林、水口林之一。这些古树根深枝繁，雄奇挺拔，华盖如云直插云霄，在岁月的经久年轮中笑傲风霜雨雪，默默地与松潭村人世代为伴，遮风挡雨避阳，从无索取。

松潭村坐东朝西，现有20多户戴家子弟，星罗棋布的民房傍山而建，高山之巅筑屋起居，本身就是先人的大智慧。古村道路悉为就地取材，光滑平整的青石块，巷弄间曲径幽幽，处处可拾阶而上，深呼吸攀登间，那片片尤如湘西苗家山寨的瓦房坐落在脚下。行至山腰，只见村中一栋原生产队仓库，库门上硕大的五角星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更迭。仓库正对面便是年代久远的戴氏祠堂，可惜因年久失修，十几年前开始倒塌，如今只剩下几处残垣断壁和几个石础。柱础和梁架上雕有喜鹊登梅和茶花等精致图案，仍不失观赏价值。村中房屋围绕着祠堂，依山就势，错落有致分布开来。村后的山上辟有块块果园，园中植有桃树、李树、枣树和梨树。

松潭不仅风光迷人，独特的雨雾缭绕浸润下，茶叶亦是声名遐迩。不仅加工精，卖相好，而且香高耐泡。每年新茶上市，祁门茶叶市场上，松潭茶叶不仅价格很高且十分抢手，只有松潭的茶农一口价，茶商从不还价，远近茶农皆叹为观止。孟夏的松潭，远处山坡上那一片片缀满青绿茶果的油茶树和沉甸甸香榧果的经济林，在山风中轻吟低诉。

继续沿石板道悠闲而上，清代民居三三两两，粉墙黛瓦，马头高耸，庭院三两枝木槿花、菊花迎风出墙含情摇曳。许多人家院内的大竹匾里，正晒着细白的大蒜头、粉白的槐树花。树林里亦或农家屋顶上，成群的矫健松鼠在快乐地觅食嬉戏。石板道左侧，一条小水沟自上而下穿过村庄，潺潺流淌着古村不老传奇。登高举目，远处山峰逶迤，近处新楼老屋参差掩映在花木之间。山脚下若隐若现的一泓潭水，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撩动心扉。此刻，“松潭看松、一身轻松;松潭看绿、一生无虑”之别样世俗外的情境荡漾身心。

祁门县祁红村村长张飞鱼告诉我们，松潭不仅有“三宝”，松潭翠毫、松潭山茶油、松潭山枣，这里还是有名的长寿村。村里老者多高寿，原因自是得天地之灵气的高山条件所赐。仅这深山美景乍看一眼，眼界胸怀都要开阔许多，更何况久居大山无名利喧嚣之忧，无雾霾噪音各种速成化学品之侵，日日与自然亲近，又怎不开怀益寿？

四百多年的风霜雪雨，依然苍翠葱郁的松潭水口林时刻庇护着苍生。松潭先人认为，风水林起到了“藏风得水”、保护“生气”的作用，所以严格禁止砍伐破坏。戴氏迁基来松潭村距今已有15代了，虽偏安一隅，但民风淳朴的山民，以传统道德的手段，把森林的多种生态功能演绎成整体上协调、与自然和谐共处的风口林与水口林，千百年来世代相传。水口林历来都由戴氏公祠管理，每年均召集村民重温乡规民约，出告示不准携带刀斧进入，不得在其内进行任何生产活动，林内的枯柴败叶也不允许捡拾烧火，违者按族规惩办。悠久的管护历史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使护林、爱林渐成浸入骨髓的淳朴民风，一代又一代沿传至今，才形成今天依旧蔚然壮观的古树群落，从而带动整个山乡森林的兴盛、利用和绵延。而今，松潭风口、水口林的价值不仅表现在保护村舍农田，给村民以安定优良的生产生活环境，更实现了终年固土保水，减少灾害，为尊重自然规律可持续发展林业生产提供了有力佐证。尤值得称道的是还保存了众多物种，包括一些百年以上珍稀树种，保障了青山绿水的长存。

为了保护水源和防风，先人便将环村的正当面风口、水口上的天然林封禁起来，并广植树种以求藏风蓄水保护生气，使山村得到长久稳妥的庇护。同时又凿池引流蓄成形似“墨砚”的水潭，植被掩映泉水叮咚下，再强大的风声雨声洪水声，古村权当是匆匆过客与四季天籁之音。先人这种尊崇“天人合一”的朴素生态自然观，蕴含着悠久的生态伦理与道德智慧传统，大大鼓舞后人当积极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认识与掌握自然规律，巧妙实现人与自然的高度和谐。

（编辑·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