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媜散文的女性书写研究

2021-08-09 12:30赵妍
青年文学家 2021年17期
关键词:女儿红宿命命运

赵妍

简媜作为台湾新生代女作家,其作品备受国内外关注,她一直深切地关心着女性书写,这本身就具有研究的意义和价值。台湾女性文学发展迅速,与社会发展的步调是一致的。虽然女性文学主要体现在小说中,但是伴随着文学的普及和散文的发展,女性文学逐渐蔓延到散文中。女性意识逐渐显现,尤其是在女性写作的主题和她们希望通过文学表达的力量上。从简媜的散文集《女儿红》入手,可以探索女性内在世界,听其声,探其情,窥其挣扎的行动。简媜通过描写世间女儿的故事,将女性议题摆在众人面前,摆在社会面前。“一半壮士一半地母”,简媜是这么看世间女儿的。以她的经验来看,让她刻骨铭心的红色,跟血色、牲礼与火焰有关。作者将《女儿红》与作者的人生联结,考察其背后隐藏的对女性人生观与价值观的导向意义。

《女儿红》是简媜1991-1996年间的创作的结集,用近乎散文和小说的形式描摹各种女性面貌,坚持自我,探索、追寻,因为其不退缩、不游离,所以能发现并描写各种女儿故事的壮丽、高贵与充沛。她有意识地锁定在女性书写的范围内,在传统女性书写上有所延伸,笔下一贯摇曳放纵,自成风格,其血色旺盛过人,却始终保持着一股从容的学院气息。简媜通过讲述不同的女性故事和女性经验,反映了女性的现实处境与成长蜕变,透过文学展现女性力量,找到女性的生存价值,有助于女性地位的改善,对女性价值的实现也有较大帮助。这可以在促使女性在提高自身的价值认同的同时又促进社会的和谐,有利于建设更加富强美丽的祖国。

一、探索女性内在世界—“一半壮士一半地母”

“女儿红”原指女儿出嫁时宴饮宾客的酒,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是用来送别壮士的。又说有种萝卜别名“女儿红”,其接近地母的性格。所以说在作者眼里,世间女儿是“一半壮士一半地母”。

(一)壮士的宿命

壮士的宿命是作为女性的宿命,大部分女性都将自己囚禁在自身性别宿命的阴影之中,无法逃脱性别宿命的安排。简媜对这种女性的性别宿命一一作了解释。自身往往是女性性别宿命的根源,这是根深蒂固的,但大多数女性不知道。

简媜回忆了儿时与母亲有关的事,反省了女性的性别宿命。在不断变化着年代的女性的生命长河中,她看到并且感受到女性真实的命运并没有改变,她们仍然活在痛苦与挣扎之中,活在自己的命运里。砖头红记叙了孩童对母亲的记忆表达了乡愁。《女儿状》中简媜回忆起一位儿时参加朗诵比赛的优秀女性,她因为母亲的一句话便毁了前途,葬送了未来。“你卧病的母亲强烈咳嗽,一屋子熬煎的中药味呛得令人窒息。她显然对我们的造访感到不悦,只说某位隔厝大嫂带你去成衣厂应征,你是长女,女孩子念不念书以后还不是嫁人,做女孩子要认分。”做女孩子要“认分”,自己的命运被母亲或其他人所操控,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女孩子不可以有梦想,不可以有对未来命运的把控。一个女孩被命运的囚笼死死地围困住,无法呼吸,逃不开也挣不脱,这就是女性自身的宿命。

(二)地母的宿命

简媜散文中也有对母亲的赞扬,母亲的性格如大地之母般轻柔温暖,令人尊敬、使人爱戴。同时,也正是母亲这种独一无二的性格将其推上万丈高崖,这种性格是造成女性悲剧命运的根源。母亲,是女性非常重要的一个身份,是自她腹中孕育而出的另一个生命喊出的神圣称谓。母亲源于血缘关系,但绝不仅仅是血缘的牵连,更多的是一种情感灌注,深厚、无私、富有牺牲精神的母爱,是世间最伟大神圣的情感。这种爱和关怀也是导致女性悲剧命运的原因。简媜所看到的是另一方面的母爱和母亲崇高的荣光,这种无法比拟的苦难常常躲藏在她的伟大身后。伟大且神圣的“母亲”二字,往往使女人们忘记自己的第一个身份:女性。她们常常因为做了母亲而过于奉献自身。

《女人刀》中说女人一生都离不开刀,如菜刀、刨刀、剪刀、指甲刀、修眉刀……女人持刀各有功法,最后却把自己刨尽削完。女性的一生都在切割自己,试图切开命运的囚笼,却不想这只是异想天开。“这女孩是好女孩,嫁得好就好,嫁不好就平白糟蹋了,妈妈说”,好像女性的一切都是为了嫁人而存在的,女性的命运与结婚死死地绑在一起。从一个年代到另一个年代,从一个女人到另一个女人,女性的悲哀一直都存在。简媜在这一个又一个故事中看到女性仍然活在悲伤痛苦、挣扎求生的境地中,女性的悲剧命运并没有得到改变。

二、红色意象—血色、牲礼、火焰

让人刻骨铭心的红色往往与血色、牲礼与火焰有关。血色是残酷的红,写尽了世间女子的各种不幸、纠缠、压力、幻灭与争辩,写遍了社会对女子的囚困,不管是婚姻生活还是职场歧视。牲礼是属于童年时代跟母亲有关的记忆,母亲的伟大之处尽显其中。火焰则包含女性隐秘的疼痛和内在世界,从面对自我到面对家庭,再到面对同性。

(一)血色

无论社会如何发展与变迁,无论在旧社会还是当下,无论婚姻生活还是职场生活,女性都备受歧视和压迫。哪怕这个社会宣扬两性平等,在现实处境中,女性的命运一如既往,并没有真正被改变。

首先,被男性抛弃或遗弃的宿命是女性在婚姻生活中很難摆脱的。《在密室看海》中那对孪生姐妹的母亲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她只能将过往编织成花朵,将那些无奈与苦楚都抛之脑后。她无法摆脱被抛弃的命运,只能为了孩子而接受。

其次,在职场上女性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与尊重,在日常生活中也遭受着言语暴力和性别歧视。《某个夏天在后阳台》中在乡野中长大的她,因为家中兄弟姊妹众多,一块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地也从来没拥有过。工作之后,她在拥挤中找到了一块私密的小阳台。渐渐地,在这片私密的土地上,她看不起这个世界,看到自己生活的苍白。她变得更加沉默和神不守舍,最后选择辞职。《亲吻地板》中的公关部女经理,乐观向上、豁达开朗的状态是她的表面,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她还会受到对方的轻蔑、质疑和敌意。所以,她宁愿独自在夜晚万籁俱寂时亲吻地板,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女性逃不出相同的命运:不被尊重,不被理解,轻薄如叶片,飘落无人知。简媜深入剖析了父权制背景下的男女不平等现象,发现其有多个层面、多个维度。而在这个背景下,女性要学会抗拒。

(二)牲礼

母亲的伟大往往体现在对孩子的无私上。《母者》中一共描写了三位母亲:第一位是一个无法医治女儿疾病的平凡母亲,她自觉失责而背诵佛经;第二位是离家外出的女帮佣,第二天就亲吻主人家孩子的脚丫,以表达对自家孩子的想念,她第三天便受不了相思之苦而辞职了;第三位和父亲一起为住在加护病房的孩子祈祷却并未能挽回他的生命,她为早去的孩子做寿衣,怕他在阴间被打。她们枯瘦的身影充满慑人的坚毅力量。三位母亲都有崇高而卑微的特质,母亲的伟大尽然体现。

(三)火焰

简媜认为,女性不应该依附男人而生存,女性本身就是独立完整的个体。简媜希望女性不拘泥于自身性别和社会的束缚,能在生活中不断历练自己,并不断完善自己,去实现自我的价值。她在《女儿红》中的描写并不是要对男性造成什么威胁,而是在寻找一种属于女性的自然力量。

面对自我,倡导女性要独立与坚强。《梦魇》一文中小女孩被爸爸用蛇打了脸蛋,自此,这件事就成为她多年的梦魇,但她却坚定不移地决定要让父亲教她剥“蛇”。剥蛇就意味着剥掉心中的阴影,去除噩梦的解决方法就是去寻找恐惧的根源。直面恐惧,不退却、不迟疑、不彷徨,才能开始新的人生。

面对家庭,简媜肯定了女性为家庭做出的牺牲,那种包容和坚强的力量无人能及。《口红咒》讲述了女子照顾了老母亲多年却不被兄长接受。三个兄弟姐妹在同一屋檐下“停泊自己的船,掌管自己的航向”。她去世后,家人都忘记了“她”。撬开她的梳妆台的抽屉,赫然涌现出200多只口红,这是一个女子微小而伟大的存在。传统的女性肯定被当作弱者,但简媜愿意肯定女性难以言说的力量与包容,为了自己的母亲,可以忍受痛楚,一直默默付出,委屈只隐藏在一只又一只口红中。

面对同性,简媜常常表露出对女性的理解并产生恻隐之心。例如在《女儿状》一篇中,小时候曾经在朗诵比赛中打败好胜的“我”的那个女孩儿,一直牵动“我”的心,“我”时刻关注她的近况,只因“我”内心觉得佩服并且欣赏她的优秀。但她来自农村家庭,由于母亲生病在床,父亲关心不够,小学毕业后就去工厂打工了。简媜借“我”这一形象表达了对女性的同情和怜惜。

三、反抗女性宿命—完善自我

(一)完善的婚姻观

简媜从未从男性的角度丈量、分析女性,她们有自身的经纬。这些故事中的女人都有自己的艰辛历程,她们没有外援,只做自己的导航。她追踪她们的脚步,描述了女性的高贵和壮丽。这些故事读来有“蝉蜕”的意蕴,即从“旧我”蜕为“新我”。

简媜写女性并不是要写女性从男人那边得到的是痛楚,从而对男人进行批判与鞭笞。她没有把所有责任都推给男人,也没有用男人的经纬来丈量和分析女人。简媜有自己的爱情观,这集中体现在《四月裂帛》里。她们对真爱的信仰和追求是不变的。爱情是心灵的交流,并不那么在意合理结果。爱是平等的。在爱情中,我们应该保持灵魂的完整和独特,保持彼此的独立和尊严。婚姻不应该是爱情的坟墓,也不意味着爱情的结束。它不能剥夺个人的自由人格和独立精神,如同她对婚姻的看法:“我不要求你成为我的眷属,如同我厌烦成为你的局部,你不必放弃什么即能获得我的情谊,我亦有难言的顽固却能被你呵护。”

(二)学会“自疗”

女性必须学会自疗,要在生活中不断磨炼自己,面对生活中的痛苦,要保持乐观、积极、向上的态度,借用这些苦楚锻炼自己,使自身变得强大。社会如此纷繁复杂,诱惑与艰难并行,但女性应该抵制诱惑,排除万难,从中得到发挥自身潜能的机会。男女本身是平等的,每个人都被卷入社会中,都有着共同的追求。女性不应自暴自弃,轻易放弃与男性争夺权力。快乐是人类共同的理想,实现自我价值是人类永恒的追寻。

就像罗曼·罗兰曾说的“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女性应该知道,一个人能够并且应该让自己做到,不是感受安全,而是能够接纳不安全的现实。女性不能为家庭、爱情和事业放弃修炼自己,失去自我,要变得更加坚强,要克服种种磨难,完善自我,进入一种“自疗”的境界。女性不要再拘泥于社会对其的要求与束缚,要摆脱对自身性别的约束,面对不公平的待遇,要敢于抗争,敢于发声,不沉溺于宿命,不去依赖他人,不贪恋欲望的充实和物质的满足,不断突破自己,创造光明的未来。

结语

《女儿红》包含作者對女性生存状态的高度关注,无论壮士的宿命还是地母的宿命,无论自身的宿命还是“母亲”身份的宿命,我们都不能向它屈服,而要鼓起勇气,无惧世间各类闯荡,认真打拼。那些隐秘的来自内心或外在的疼痛,都不应成为约束自我的囚笼。面对自我、家庭、事业或者同性,都应变得独立且坚强。简媜还拥有率性、独立自由的婚姻观和爱情观,女性应该独立自主地面对自我和外在一切,女性的自我实现往往与独立相关。写《女儿红》时简媜还是单身,所以她曾说,放到今天她可能不会去写里面的某些文章,但这并不是否定文章中关于爱情和婚姻的观点,而是她在为人妻与为人母的过程中有了更多的感悟与对生命的理解。她追寻的一直都是女性自我的解放与自我的救赎,遵循自身经纬,突破现有的自我,实现一种全新的蜕变。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苏大学第19批大学生科研课题立项资助项目(项目编号:19C547)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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