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旭东,1990年生于甘肃成县,现居甘肃成县。
1
很是疑惑,你是否会注视我的家园和天空?
山川多于河流,湛蓝多于阴霾,白云时常稀缺。
有节制的赞美源于比较。
我一遍一遍原地打转,偶尔离开也是为了更长久地驻足。这一切,你最清楚,我的步伐走不出你的足迹。
只是,我必须站着,踩稳大地和必经的道路;撑起我们的天空,背负起生活的轻和重……
很多时候,你一直紧贴地面,作为我的支撑。
生活就在我们形成的夹角里变化着角度。我们的依存多么原始,意义多么单纯。
2
你在我的咳嗽里颤抖,在我的头痛里摇摇晃晃。
同病相怜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包括对于汉语的痴迷,对数字反应迟钝。
记不住至亲至爱的电话号码,算不清生活与工作的时间分配……
你最欣赏不善言辞的语言大师,长年累月在他们逡巡过的路上探险。回来时又两手空空,除了疲惫与风尘,常常一无所获。
有人对这些病症望闻问切的时候,我们嘴唇紧抿,面色安详——
那些善良的苦药拿出最真诚的药效也无法根治。
3
多少年了,我的地址保持不变。
来自身体之外的消息,可以轻而易举被我收到。一些被神散布出来的声音,我无法拆封。
苦涩的,你继续添加猜谜的难度,像是某些未被赦免的痛楚,顷刻间都与我无关。
甜蜜的,你常常在某一个晴天和盘托出,爱和善良总闪烁阳光的优雅。
多少年了,渐次离去的人走向陌生的街道。
和风一样虚幻的过往,期待可圈可点的描述。真实到无可替代的你,与我一起降生的你,帮我分拣对错。
只要我一低头,就获取到正确的指向。
5
最无助的时候莫过于拿起画笔,不知给你什么色彩。
显然,那些鲜亮的颜色无法匹配你。闪烁的霓虹里找不到你,酒精刺激的兴奋里没有你。
对这个喧嚣的世界保持缄默,你在幕后隐藏自己。
那该是黑色,夜幕一般厚重、漏洞百出吗?或是白色,像刚粉刷过的白墙,一尘不染吗?
复杂的是,灰暗的日子里也有令你鲜艳的那部分。
在色彩斑斓的世界穿梭了三十年,你究竟被染上了什么颜色?
还没完全认识自己,就调配不出填充你的色彩。
6
你扶着迎面而来的一束光站起来,站在一堵墙上。
那束光从我背后照过来,很强,但不刺眼。面对面站着,就像久别重逢,很多话一时无从谈起。
我可以仔细观察你站立时的样子。随着灯光的移动,有时你比我高,值得我仰望;有时你又比我矮,像需要我来拥抱你似的。
当灯光消失,我们又合为一体。
黑夜降临,我们共同应对,生活会更得心应手。
7
你惧怕闪电,但闪电的到来不会使你感到不安——
它发光的瞬间,你就可以把爱着的世界再多看一眼。
即使熄灭后的昏暗把你隐藏,给你锥心之痛,你也默不做声,用不可抗拒之力打磨灵魂。
有时候,我必須用你的爱克制我的悲伤。在不断失去甚至毁灭的阴影里,翻找爱的痕迹。
总有一天,新鲜的光阴会重新降临。
当我一次次告诉自己:你对世界的爱无可比拟。那不堪回首的往昔,已悄然落向时光深处。
10
在欲望面前,我们会暴露彼此的不同——
我会逐渐膨胀,忘记手中的笔并不能让一条河在纸上流动。
更大的险情是腾不出手,膨胀的欲望具有摔碎的可能。你只会把欲望放在好心肠里,裹得那么紧,成为心腹。
更无解的是你用好脾气一点点打磨,哪怕只剩下灰,被风吹散。
有时索性不想看见我了,躲进阴天,与空中的一片乌云相认。仿佛我是你留在地上的衣裳,需要一场大雨冲洗干净。
我们是如此不同,却共用一个姓氏,佩戴同一颗俗世的心。
11
为了感激你扶住我逐渐倾斜的生活,我打算把你写进诗里。
带你畅游文字的山水,作为高贵的欣赏者,你不会推辞。你将会成为某首诗的核心,关于知己,彼此守候又不言不语。
没有送别的伤悲,没有思念的愁苦。
你会看到零度以下的抒情,不热烈,不适合热血沸腾。
如果你感觉到了冷,请别介意,那不刺骨,外冷内热。是一种冷峻,就像你对我这样,恪守冷静的揭示与劝诫。
我们的默契是静候虚假的燃烧最终冷却。
14
你是另一个我,栖身于世,却没有清晰的面容。
无法以正常的姿态示人,但你在观物时,直抵核心。
在立体的世界里说起你,我只能平铺直叙。但你在描述世界时,总比我更多维。
现实的凹凸不平需要一颗随机应变的心来应对。
比如翻越山丘,攀爬台阶,涉水过桥……
你没有荒废能屈能伸的本能,总比我走得稳当、稳妥。
15
我习惯把爱憎写在纸上,让一张纸、一群汉字替我哭笑。
作为无辜者,它们的哭笑多么被动。
当生活恢复到无悲无喜的日常状态,它们又是那么多余。
为了给接下来的心情留够空间,顺手一扔,进了废纸篓。揉皱或是撕碎,不过是淘汰的形态,无关紧要。
而废纸篓这个生活的必需品,时刻在等待着我。一旦无意义的东西太多,它就替我满着,甚至溢出生活的边沿。
你看,存在的意义就在这里,空与满完成了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