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房芳
这只斑鸠是冲着小镇来的。“听说那里的鸽子很了不起,我想去拜访拜访他们。”他这样说,也这样做了。
小镇的鸽群很有名,他们创下过很多奇迹。远的不说,最近就有一只叫霜点的鸽子冲破重重阻碍,圆满完成送信任务,被誉为空中英雄呢。
“如果是一只鹰来当空中英雄,我是服气的,可是一只鸽子……”斑鸠这样想着,又气呼呼起来。
所以他来小镇,可以说是来者不善。所谓拜访,其实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来之前,他仔细准备了一番:对视力做了检查,确定它还是和以前一样敏锐;对听力做了评判,保证还是能听到细微的声音变化;对翅膀做了评估,确信飞行状态依然是最好的。最后他还不忘对羽毛进行了认真的梳理,除了保持清洁还要姿态优美,他可不想破坏自己的形象。
他还没进入小镇的上空,就有一只鸽子迎了上来:“请问您是来做客的金斑鸠吗?”斑鸠朝周围看了看,确信根本没有另外的斑鸠,才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没错,请问您是来小镇做客的金斑鸠吗?”鸽子点点头,又客气地问。
“我是来你们这里做客的。”斑鸠有些不悦地说,“可是如果你的眼神没问题就能看出来我不是金色的,而是灰色的。”
鸽子并不生气,友好地做了个欢迎的姿势说:“欢迎您,金斑鸠。哦,金斑鸠是我们对斑鸠来客的尊称,跟您的羽毛颜色没有关系,都怪我没有说清楚,请您原谅。”
斑鸠倒不好意思了,人家是用了规格很高的礼仪来接待自己。“谢谢你飞这么远来迎接我。”斑鸠说。
“不客气,这是我的值勤任务,小镇的天空都是由值勤的鸽子来监管的。”
原来人家也不是特意来迎接的啊,斑鸠又脸红了,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难为情。
但是很快他就开心起来,在鸽舍有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所有在家的鸽子都列队迎接着他。那阵势,他之前是没有见过的。
那么多鸽子列在两边,竟然没有任何声音。斑鸠和那只叫霜点的鸽子并肩走在夹道中,像两国元首在检阅部队那般神气。
霜点现在是副队长了,他按照礼仪陪着斑鸠往前走,并不断地朝兄弟们点头致意。斑鸠边走边问:“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们不咕咕叫的?”
“这是训练的结果,只有该叫的时候才能叫,需要安静时绝对不能发出声音。”霜点笑着说。
看着鸽子们脖颈处发光的羽毛,斑鸠不由得也伸长脖子,展露自己精致的羽毛。当他们走到队伍尽头时,鸽队才发出咕咕咕的叫声,算是热烈的掌声吧。
雪点队长走出来把斑鸠迎进鸽舍。斑鸠一下子从明亮的室外走进室内,眼睛有点不适应,略站了一下才迈步向前。刚才还对自己很满意的他,突然对视力有些不满了。
“听说你们这里出了几位英雄,所以我想来学习学习。”斑鸠做出很谦虚的样子对雪点说。
雪点很自豪地说:“不瞒金斑鸠您说,我们这里的兄弟个个都是英雄,本领过硬,对接到的任务一定会确保圆满完成。您瞧,除了这位霜点副队长是克服困难英雄,还有雾点,他是横跨过全国的超长征途英雄。冰点,识路先锋;凌点,救助先锋……”
看到斑鸠睁大了眼睛,霜点笑着说:“我们的雪点队长更是了不起,光奖牌就得了十多块呢。”他指了指一边的荣誉墙。
斑鸠果然看到很多闪闪发光的牌子挂在墙上,他走近一看,奖牌有市级、省级、国家级,甚至还有世界级的,差点把他的眼睛晃花了。
“喀喀,如果我想加入你们,需要做哪些准备工作呢?”斑鸠问道。
“哈哈,欢迎金斑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训练。”雪点发出邀请,并回头对霜点说,“副队长,就把金斑鸠编进你的分队吧。”
斑鸠在霜点分队领到了午饭,那是他从来没吃过的味道。“也许你一开始吃不惯,但这是最合理的配方。”霜点解释说。因为斑鸠已经是队伍中的一员,所以霜点也就不再客气地称斑鸠“您”了。
伙食味道不错,就是有些少。斑鸠想再加饭时,被告知只能吃这么多。“哈,这里的规定真是奇怪,还不让吃得饱点啊!”斑鸠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嘀咕。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鸽舍前的大平台上散步、晒太阳。这段休闲时光还不错,斑鸠喜欢这样的轻松时刻,和他在野外差不多。
黄昏时分,随着一声鸽哨响起,鸽群开始整队出发了。由于斑鸠没有編号,只能在队伍的最后或者一侧,可是那样会把队形打乱。霜点想了想,说:“你就待在我身边吧,当半个领队。”
随着起飞的命令,鸽群在霜点的带领下,呼地冲向天空。这样的起飞是斑鸠没有试过的,他差点晕过去,幸好紧挨着霜点,他赶快调整好状态。
这一下冲上去近百米,忽地又一下往下冲,斑鸠感觉心脏要受不了了,可又不好意思说。他们在高楼间穿梭,从低矮的平房上擦过。慢慢地,斑鸠也能适应了。
可是他们又朝着夕阳飞去,阳光直对着眼睛,太难受了!斑鸠开始后悔了:“真不该来这里,这都是什么训练呀?!”他还没嘀咕完,队伍又一个急转,朝东飞去了。
这个弯转得太急了,斑鸠差点撞上其他鸽子,要不是霜点拉了他一把,他准得把自己和对方的翅膀弄折。“一定要专心啊,听我的号令!”霜点对惊魂未定的斑鸠毫不客气地说。斑鸠连忙说:“是是是!”
但是不妙啊,接下来霜点说的话斑鸠都听不清了,因为耳边都是哨声。过了好大一会儿,斑鸠才知道,原来鸽子们身上都戴着哨子呢。为什么到现在才听到呢?斑鸠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霜点就叫斑鸠起床一起去训练。如果是在野外,斑鸠此刻睡得正香呢。他摇摇头:“我的翅膀好酸啊,动不了了。”
斑鸠悄悄地离开了,他后来再也没有回过小镇的鸽舍。他偶尔会吹嘘自己见过夕阳下的小镇,这一点倒是没有谁能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