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车轮在碾压的过程中或是“勾起了情愫”,抑或是“偏离了路线”,让石庙仍然保留了部分的乡土气息和乡野味道。城市化的建设、高速公路的横亘、高架桥的构筑让村庄遭遇了近乎“骨肉分别”的痛苦,这不禁让我想起王朔小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根据政府规划要求而只拆了一半住房的石庙村仿佛突然失去了整体的凝聚力和稳固的根基,在风雨中倍显孤独和飘零。
也正是没有全然拆尽,才让我能够再归乡时目力所及不尽是四通八达的高架桥和高速公路,风雨中仍然昂扬屹立的数排平房、楼房承载着我对于石庙的细腻而深厚的感情。拆迁后,我家那蕴含、凝聚着祖孙四代心血,先后翻新过数次的楼房俨然成为城镇化与乡土化的分割线。虽没有经历现代化建设所带来的拆迁风波,却也染上了城镇化的色彩。门前嬉戏的菜园已覆盖上了厚重而结实的水泥,乡间稻田也已在机械化的操控下失去了最初的风味,或是歪歪曲曲、随风飘扬的秧苗,或是深浅不一、大小各异的脚印,或是此起彼伏、嘹亮高亢的歌曲萦绕着,夹杂着风吹槐树的“沙沙”响声……
在乡村的大变局下,承载着我最深记忆的乡间葵园仍然熠熠生辉,温暖我的心田。一家六口人的寻味之旅悄然拉开序幕,好一幅笑语盈盈、扶老携幼的田园情景。走了不到200米,眼前已近乎干涸的小河勾起了我的回忆,耳畔萦绕着奶奶不停念叨的话语“站到岸上去,这块板上沾了水,小心掉到河里去”;脑海中浮现出我与小伙伴将家里的钓鱼竿偷偷拿出来,在泥泞的土地中瞪大双眼找泥鳅,学着大人的模样拴泥鳅、抛竿、等待鱼儿上钩。我痴痴地盯着小河,久未挪步,只听见弟弟打趣地说:“姐姐是想下去游泳吗?”被逗笑的我加快了步伐,暂将记忆尘封。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略显陡峭的小山坡,高度不高,但垂直的纵深感很强。当我站在山坡顶端时,不远处的轨道上迎面驶来了一列火车,在隆隆作响声中,车头、车厢、车尾徐徐从我眼前驶过,我的目光随着火车而流转,但当我意识到应该拍照记录的时候,留下的唯有未全散尽的白烟。
通向葵花园的羊肠小道上,路边的紫罗兰争奇斗艳、青黄相间,高矮有别的玉米秆昂扬挺立,田间的油菜花汲取着阳光的滋养并孕育着新的果实——油菜籽,布满了四叶草的田埂充满着生机与活力。信步至葵花园,只见木制门头上刻着饱含沧桑感的“葵花园”字样。
当我们走进葵花园时,正值上午10时,弟弟拉着我的手,问:“为什么那一株向日葵是笑脸的模样,这个是沮丧的模样呢?”听到弟弟这么说,我走近细细观察这一株株迎阳而长、朝气蓬勃的向日葵,它们被前来观赏的游客“制作”成了形状各异的“表情包”。当弟弟要我给他和“表情包”拍照时,我的内心受到触动,以己之乐损向日葵之籽粒,这真的对吗?
于是,我俯下身,耐心地对弟弟说:“这些表情包给向日葵带来了极大的伤害,这些行为都是不对的。”弟弟挠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那我们今天就担当小小宣传者吧,告诉游客要文明观赏!”我摸着弟弟的头,突然鼻尖一酸,泪点较低的我已眼眶微湿,心中充盈着股股暖流。我真切感受到了弟弟的成长,我站在向日葵旁眺望远方,有种置身葵海的感觉,难辨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
吾心安处是吾乡,我怀念日暮时分的炊烟袅袅,畅想往昔伫立于白云生处的“世外桃源”,聆听田埂上母亲遥远的呼唤,融合鸟声、風声、流水声,缠绵嘹亮、不绝于耳。河滩边散落于石砾间的小海螺陪伴了乡村孩童的整个童年;枝头,黄鹂鸟的叫声婉转迷人,即使顽皮好动的孩子也常常停下脚步,紧盯的眼神中透露出痴迷的情韵。
乡村的童年充盈着浓浓的泥土气息,追逐嬉戏、席地而坐是我与伙伴心照不宣的娱乐方式。泥土塑成的小人、玩伴装扮的白雪公主、溪边垂钓的长者……静谧的乡村中始终不乏生机,我们会顽皮地弄湿家人辛勤捡拾的柴火;我们会躲在草垛中以尖叫的形式吓唬过路者;我们会在雨后奔跑于泥泞的菜地,“尽最大努力”染黑新买的小白鞋。这就是乡村孩子的纯真天性,全身心地融入自然、拥抱自然,享受自然界所赋予我们的万般美好。
犹记得往昔伙伴写字、识字的美好图景,我们求知若渴地注视着教师,模仿教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模样在地上、墙上书写着刚刚学会的汉字,这般回忆不禁让我想起众多景区中,不文明游客留下的“到此一游”字样。墙上的字样是我们成长的见证,也是屡屡被父母批评、指责的缘由,渐渐地,我们开始将萝卜作为书写工具,将“去留几无痕”的井水当作“墨汁”,在亲切接触大地、墙壁的同时,增进与小伙伴的关系、提升我们对于汉字的整体认知。那时,诸如“你写错啦,我来、我来”等铜铃般响亮、清脆的话语声不绝于耳。在智能设备还未普及的年代,伙伴间的互相督促、互相鼓励、互相辅导是最有效的方式,我们都是彼此的“小老师”,我们会聚集到村里有学识的年长者家中学习英语;我们会悄悄来到辽阔田野,温习在学校学会的歌谣;我们会热情而主动地帮助学习成绩不好者。
倏忽,爸爸的鸣笛声将我从美好梦境中唤起,畅想中的童年生活距今已有18年之久,但快乐与甜蜜的真切感受却时常出现在梦里。而今回乡,部分居民楼依旧矗立未倒,零星的村民依旧会热情地聚集在一起畅谈。但每一次回归,我都感到怅然若失,或许是往昔的玩伴在小学后便未曾见面,或许是童年的趣事只偶尔闪现于我的脑海中,或许是田埂上不再有嬉戏玩耍的脚步、墙面上也不再有被风干的“水墨”字画。一切仿若未变,但一切又像是沧海变桑田!快节奏的城市生活时常让我怀念承载美好童年记忆的故乡,它将我引入自然的世界,没有尘世的纷扰,唯有心灵的慰藉。
离别时,再回首这片承载着美好记忆的葵花园,唯望城市化的步伐不要改变它自然淳朴的原貌;唯望前来观赏的游客不要为尽一人之兴而破坏向日葵的茁壮成长;唯望下一次探访时,葵花园的风貌依旧,能使我心灵得到寄托,安放的故土仍在,那份乡愁,我深埋心底,待赴约日,再次将其唤醒。盼乡村未被城市“异化”,静谧祥和的葵花园依然能够承载游子的乡情!
(扬州大学)
丁柏云,女,2000年生, 江苏南京人 ,扬州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师范本科在读,在《大众标准化》《文艺生活》《小说月刊》《神州》等发表文学作品及论文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