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伽禄
(抚州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江西 抚州 344000)
民国《邵武府志》里称谢兆申与临川汤显祖、竟陵钟惺、谭元春交最善[1]499。也就是说,汤显祖是谢兆申的最好朋友之一。谢兆申何许人,两人交谊如何,本文拟就此做简要概述,以求教于方家。
谢兆申在史籍中介绍不多,其生平事迹也仅见于《建宁县志》及《邵武府志》,并且这些志书中都记录得较简单。虽然这对于他的生平事迹梳理带来了一定的困难,也难窥见更多的生活细节,但对他主要的生平事迹还是可以整理出来。
谢兆申(?—1629),明代福建著名藏书家、文学家,字伯元,又作保元,号耳伯,又号太弋山樵,建宁县(今属福建)人。他自己多署“绥安谢兆申”,因而有时被人误为福建漳浦人,当代著名学者黄芝冈也持此说。黄芝冈在《汤显祖编年评传》里说:“谢名兆申。绥安是福建漳浦县,谢当为漳浦县人。”[2]203-204漳浦县是福建省漳州市南部沿海县,古属绥安县。古时福建有两个绥安县,漳浦是其一,另一个是建宁县,也曾称绥安县。黄芝冈先生在此名下专门作注说:“《宋楼藏书志》《芦浦笔记》十卷,有跋尾作‘绥安太弋山樵谢兆申’。但徐渤《笔精》却说:‘予友邵武谢兆申。’《明诗综》谢的小传也说:‘谢兆申,邵武人。’”[2]206其实,黄先生已关注到更多的古籍文献记载谢是邵武人。当然说谢是邵武人,是从府的角度说,建宁县为邵武府所辖。其号“太弋山樵”,也正好说明他是建宁县人。太弋山又称铙山、大历山,在建宁县东南部与泰宁县交界处,属武夷山中段。“金铙山,原名大历山,又名太弋山,昔传闽越王无诸校猎于此,遗下金铙,遂得此名,此山有84峰,周亘150余公里,主峰白石顶,冠建泰诸峰。”[3]569故他以地名为号,这也是古人取号的常用方式。民国年间的《建宁县志》对他的籍贯记载得更详细了,指出他是建宁县“均口人”[4]697。均口在今建宁县均口镇境内,均口镇地处闽西,东邻泰宁县。
民国重修《邵武府志》:“谢兆申字耳伯,嘉靖间以诸生入太学,有声。岁游吴越间,每出必载书数车,后客死麻城,书留僧舍中,散佚殆尽。兆申倜傥好奇,所作诗文多奇气。与临川汤显祖、竟陵钟惺、谭元春交最善。既卒,诸名士醵金设祭于南都雨花台,虞德园以诗吊之,有‘千秋三事立,万里五车随’之句。所著有《耳伯集》行世。”[1]499
《邵武府志》里的介绍仅此百余字。民国《建宁县志》与《邵武府志》的内容极相似,开篇籍贯介绍等略详,说:“谢兆申,字耳伯,均口人,为诸生时,驰声庠序,入北太学以经文。”[4]697同时对于他的诗文略点评说:“文多离奇,界兀自成一家言;诗则清惕。”[4]697介绍诗吊者时,增加了一位同里户部李皞如,他的挽诗说:“奇文散佚知多少,留与名山泣鬼神。”[4]697
清代康熙时的《建宁县志》对于谢兆申介绍更为全面,涉及生平事迹、著述及影响诸方面,志里说:
谢兆申,字耳伯,幼负异禀,家贫力学,及长既泛滥百家言。督学耿公定力奇其才,取入郡庠,即予饩。未几,入太学,有第。乃浪游吴越燕楚间,遂以文词雄海内。屐齿所至,诸名辈皆折节下之,得赠数千金,悉以购书,其书他藏于名梵刹间,亡虑十余万卷,而匡庐所著多。初游吴中,还辎重盈瞩,启之,大半悉惠山泉、扬子江中水也。其父见之,怒曰:“汝一人之腹所需,几何绥溪清流其可既乎?”尽为击破其瓮,阶砌之下可以泳鱼。生平无他嗜好,独沉酣典籍。每出游担簦累若,虽北走幽蓟,犹载书盈车。客有操奇字相过者,辄应声曰:是出某书某卷第几篇几行,索之毋弗得。其资性超旷,博洽强记,为文奇古奥涩,别成一家,读者如睹先秦诸书,猝不能句。著作极其宏富,今所刻遗集仅二十四卷,字多伪舛,能读者闪鲜矣。素习葱岭家言能穷其蕴,以故多与名僧游,客死建武,葬于麻源。同里户部李公哭以诗曰:“丹气金铙岁久湮,拥书万卷更何人。奇文散逸知多少,留与名山泣鬼神。”叹其文多湮没,不能悉传云[5]25-26。
从这几则县志记载可知,谢兆申为贡生,无功名,而热衷于游历名山大川,行走于吴越燕楚间,收藏典籍,拥书万卷,但去世后书籍多散逸。他熟读诗书,博闻强记,为文奇奥,自成一家,著述宏富,著作24卷传世。今天能见到他的集子有《谢耳伯先生初集》16卷及《谢耳伯先生全集》8卷,最早的版本为明崇祯庚辰(1640)玉树轩刻本。清人将他的诗文集编入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1997年,谢兆申的文集被齐鲁书社列入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190册,影印出版。
对于其诗文的特点,除以上人物传中有所提及,也有一些专著中有论及。如朱彝尊《静志居诗话》里说:“耳伯诗,非不锐意法古,奈其辞郁而不舒。盖耳伯逾岭、游吴,首以诗请业于刘子威,未免问道于盲。宜其所就止此。”[6]518-519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里说:“《谢耳伯诗集》八卷,《文集》十六卷,明谢兆申撰。兆申好深沉溪刻之思,又多杂以奇字,其文蹇棘幽晦,致使人蜇口惨腹,而不可句。其乡人曹能始《序》谓为‘远溯扬子太率之脉以为文’。黄居中《谢耳伯古诗序》里说:‘平生喜交异人,购异书,摭异闻、异见,盖好奇而过者也。’诗稍可成诵,皆四言、五言古体,因不屑唐以后语,故不为律诗。昔欧阳修柄文,斥刘几为险怪。兆申险怪殆甚于几。当时省闱、京兆,试辄报罢,宜矣。其诗题曰《全集》,文则题曰《初集》,当尚有二集,今未之见也”[6]518。这里说谢兆申的诗是“稍可成诵”,从他的诗集看,虽算不上当时国内的一流二流,但还是可读可诵,有意境有情感的。其时,他对于诗歌还是保持较高的热情,不仅自己写诗,还要成立诗社,带领更多的人写诗。龚立本在《烟艇永怀》里说:“留虞日吟诗见赠。后援例入北雍,介诗文大社。予适偕计,拉予同主盟。予逊未遑也。”[6]518
对于谢兆申的去世地有不同记载,民国《邵武府志》《建宁县志》均记载他“客死麻城”。麻城在湖北,而从现存的著作中看,他没有与麻城相关的诗文。康熙《建宁县志》记载他“客死建武,葬于麻源”。建武即当时的建昌府。在南唐初建时,称建武军,后改建昌军,元时称建昌路,明时称建昌府。在建昌府城之西不到五公里的地方,有麻姑山及麻源。麻源在麻姑山之北,是当时著名的风景名胜区。谢兆申写下了不少与麻姑山、麻源相关的诗文,甚至专门编辑成册《麻姑游诗》,由此可见他对麻姑山、麻源的钟爱与流连。清代《南城县志》卷八把谢兆申列入《流寓》,援引《建宁县志》人物传对他进行简要介绍,并说:“卒于建武,葬麻源之麓。”[7]15因此,“麻城”一词应是“麻源”之误,多为后人修志抄录前人志书时的笔误。
谢兆申与汤显祖交谊深,汤显祖有与他相关的诗与书信,还为他的诗集写序文。汤显祖见到谢兆申的《耳伯麻姑游诗》,即为他写了诗集序。在序文中,汤显祖没有就作品论作品,而是大胆地阐述自己的诗文观点。他在序文中所阐述“世总为情,情生诗歌,而行于神”的诗文理论观,鲜明提出了自己的文学主“情”观,受到人们的重视。汤显祖对于文学创作主张言“情”表“情”,并认为人感情激荡可产生创作灵感,并创作出作品。正是由于他主“情”,在戏剧方面也创作出了“至情”之作《牡丹亭》,剧中主人翁杜丽娘因情而死,又因情而复生,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汤显祖也以“情”作为评定诗歌的标准,当然也是以此标准来评定谢兆申诗歌的。当他收到了谢兆申游麻姑诗数页时,写下二百余字的评论,兹录于下:
世总为情,情生诗歌,而行于神。天下之声音笑貌大小生死,不出乎是。因以憺荡人意,欢乐舞蹈,悲壮哀感鬼神风雨鸟兽,摇动草木,洞裂金石。其诗之传者,神情合至,或一至焉;一无所至,而必曰传者,亦世所不许也。
予常以此定文章之变,无解者。卧疴罢客,忽传绥安谢耳伯游麻姑诗数叶。讽之。古汉、魏久无属者,耳伯始属之。溶溶英英,旁魄阴烟,有骀荡游夷之思。可谓足音空谷。循后有《诗导》一章,亶亶自言其致。亦神情之论也。嘻,耳伯其知之矣。中复有记盱江夫子升遐数语。若以死生为大事。嘻,吁,此亦神情所得用耶。水月疾枯,宗复何在?唐人所云“万层山上一秋毫”也。偶为耳伯叙此[8]1050。
汤显祖受罗汝芳“赤子之心,不学不虑”思想的影响,“汤显祖认为情出自人性之本然,故以自然、真情为贵,其将之发于戏曲创作,要求自然为尚,反对为求声律之美,求形貌之似,而改变自然,宁可拗折天下人嗓子而不改其自然本色”[9]248。这篇文章也被学者认为是汤显祖“情本体”思想的体现,“即人生的一切行为都是源于情,为了情。因此情是人的本体论意义上的存在,而且充满人间,同时也弥漫于大千世界,通乎宇宙天地”[10]233。黄芝冈先生的《汤显祖编年评传》认为此文写于万历三十年(1602)七月或稍后,时年汤显祖53岁。黄先生在书中说:“本年七月,谢耳伯来南城,游麻姑山。汤在《耳伯麻姑游诗序》中说:‘卧疴罢客……可谓足音空谷。’此文当成于本年或稍后,这时汤和谢好像还不曾谋面,但已经见到他的诗了。”[2]204遗憾的是,今天已未能见到《耳伯麻姑游诗》诗集,但可在《谢耳伯全集》中见到专写麻姑山的诗文。在序文中,汤显祖肯定了谢兆申诗在文字上“溶溶英英”,在内容上“旁魄阴烟”,在情感上有“骀荡游夷”之向往,让人身临其境,感到空谷足音般的美妙。同时,汤显祖还读到了与其诗观相似的《诗导》一章,认为这也是“神情之论”。谢兆申的诗集还提到了汤显祖的老师盱江夫子罗汝芳“端坐而逝”,而汤显祖认为这也是“神情所得用”。黄芝冈先生认为,此时的汤显祖与谢兆申并未谋面,其实不然,他们应该是在较早时认识并交往。
汤显祖有绝句《送谢耳伯归闽三首》:
秣陵叶下正清秋,祖道寒花十月留。向后相思如梦海,月明长在九仙楼。
斗汉西斜秋复阑,微波真作泛舟难。祗应清远堂中客,留得延津一剑弹。
深尊明烛意何穷,渐喜南行背朔风。吴粤去来将万里,人情多在绝交中[8]380-381。
这三首诗写在谢兆申回乡之际,诗中多是回忆两人交往。第一首写清秋时节在秣陵(今南京市)分别,汤显祖为他饯行的情形及分别后的相思,“相思如梦海”表达对友人深深的思念之情。这足以说明,汤显祖在南京时已与谢兆申相交,并且关系亲密。第二首写的是谢兆申在临川汤显祖家的清远楼中做客,分别之后,同样是思念不断。第三首写的仍是从此一别分隔两地,思念仍是不绝之情。
阅读汤显祖诗文集,还可见到书信《寄谢耳伯》,全信不到40字,全文如下:
安石不出,当如苍生何。以门下清才高韵,一饩能轻万石耶。千秋一瞬,惟专意大业,以慰远怀。不尽[8]1394。
而在谢兆申的文集中,则少见写汤显祖的诗文,但有写相关事或者相关人物。钟宗望不远千里从家乡东莞来到临川拜汤显祖为师,并住在汤显祖好友帅机儿子家,这么一来有三年之久。当谢兆申听说这事,即写了首《钟宗望自粤携家至临川,客帅氏伯仲所三年,师汤义仍先生,予闻而异之》,他说:
有客来清远,嘤鸣狎友生。中情荷好修,岂必惮远征。琴瑟各在御,女亦曰鸡鸣。知子解杂佩,问报以珩璜。所友信多闻,所师复俊英。三岁交如石,临汝濯长缨。芄狐率幽草,鹿鸣思食苹。伊彼协壎箎,鼓瑟与吹笙。我亦游豫章,经年尚客行。仰观鸿飞空,复泛章江清。丈夫旷四海,家室焉足营。当此肃霜日,言采黄华荣。采之遗我友,岂为秋霜零。以子怀馨香,聊以代琼瑛[11]636。
三年之后,钟宗望离开临川,经南昌回广东。汤显祖《送宗望四首》载:“思君独向章门去,八月乘槎牛斗旁。”[8]636帅机的儿子从升、从龙兄弟送钟生到南昌,谢兆申写有《赠帅从升从龙》诗,在其序里说:“从升伯仲以送钟生至章江上,赠予以其先子《惟审集》。予既尚其馆钟三岁之义,且喜先哲有隽子也,感而赋之。”[11]636此时谢兆申也在南昌,于是钟、帅家二兄弟及谢兆申四人在南昌相聚。诗中记载他们交情之好:“兄弟式相好,良朋狎主宾,宾自日南来,有室相鼓琴。琴音何峩峩,高山人以神。一曲一赓歌,馥如芝兰馨。”“先哲虽去逝,令子胡彬彬。瓜绵将绍瓞,遗文畀我珍。我亦怀明德,愿言必有邻。”[11]636
汤显祖在晚年与谢兆申往来较密,俞二娘酷嗜《牡丹亭》之事就是由谢兆申转告汤显祖的,汤显祖闻之写下了《哭娄江女子二首》。汤显祖在该诗前还写有诗序,介绍了事情的原委。他说:
吴士张元长、许子洽前后来言,娄江女子俞二娘秀慧能文词,未有所适。酷嗜《牡丹亭》传奇,蝇头细字,批注其侧。幽思苦韵,有痛于本词者。十七惋愤而终。元长得其别本寄谢耳伯,来示伤之。因忆周明行中丞言,向娄江王相国家劝驾,出家乐演此。相国曰:“吾老年人,近颇为此曲惆怅!”王宇泰亦云,乃至俞家女子好之至死,情之于人甚哉![8]654-655
徐朔方认为,此诗作于汤显祖去世前一年。张元长即张大复,昆山人;许子洽即许重熙,常熟人;周明行即汤显祖同乡周孔教,王相国即王锡爵相国。汤显祖诗云:
画烛摇金阁,真珠泣绣窗。如何伤此曲,偏只在娄江?
何自为情死?悲伤必有神。一时文字业,天下有心人[8]655。
汤显祖在《哭娄江好二首》的诗序中还引用了王相国的话,旨在表明其剧老幼皆能动心,引用王宇泰的话旨在说明“情之至”,让人伤心而逝。也正如他在《牡丹亭》题词里所说:“如杜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12]1552当然,当汤显祖得到谢兆申传来的讯息时,还是惊讶错愕的,也有一种深深的哀婉。一部剧,一段文字引起一个年轻人放弃自己的生命。杜丽娘的复活,那是在虚拟的戏剧中,而在现实中俞二娘并不能复生。于是也有下一首诗的慨叹:“一时文字业,天下有心人”。对于谢兆申转告汤显祖俞二娘伤逝之事,清末民初学者蒋瑞藻编《小说考证》时,辑录了张大复的《梅花草堂集》中的内容。只不过,这里称俞三娘,她读《牡丹亭》并作细批,嘱其母收藏之。后其母录有副本,欲传给汤显祖。如何传到汤手,这个媒介就是谢兆申。《小说考证》载曰:
其母私于某曰:“恨子不识阿三,吾家所录副本,将上汤先生,谢耳伯愿为邮,不果上。”先生尝以书抵某,闻太仓公酷爱《牡丹亭》,未必至此。得数语入梅华草堂,并刻批记,幸甚。……不朽之业,亦须屡厄后出耶?挑灯三叹,不能无憾于耳伯焉[13]564-565。
谭元春也是谢兆申的朋友,在此举一首谭元春诗《同耳伯雨宿唯心庵》,诗云:“念君容易去,来傍佛龛眠。雨响三更后,山寒薄暮前。湿能增树色,暗定结江烟。行遍无穷寺,此庵若有禅。”[14]109万历四十年(1612)三月,谭元春与谢兆申在南京游玩,他们同宿清凉寺的唯心庵,于是写下这首诗。不久,谢兆申赴京师,谭又以诗相送。
谢兆申与汤显祖交好,其间还有媒介,那就是南城的山水及人文,特别是南城的麻姑山及麻源。依照黄芝冈观点,谢兆申与汤显祖相交是在万历三十年(1602)或稍晚时间,时年汤显祖53岁,已居家有些年头了。黄芝冈《汤显祖编年评传》里说:“本年七月,谢耳伯来南城,游麻姑山。”[2]203这年肯定不是谢兆申第一次来游麻姑山,因为他这次送给汤显祖的诗集就是《耳伯麻姑游诗》,因此可断定其这次来之前已写出了多首游麻姑山诗,并结成了诗集。
谢兆申钟情于南城山水。清《南城县志》说:“寓建昌最久,麻姑诸山题咏甚多,与南城黄守经、陶仁庆、广昌揭季瑜相友善。”[12]15黄守经,字伯能,号樵初。明万历年间任安徽霍山县知县,法不贷于豪右,义不诎于权力,挺持明断,奸猾潜踪;以学宫移河北,非善地,请复迁故址,捐俸鸠工,三月告成;邑人为立德教祠,历官云南副使。陶仁庆,字能甫,弱冠饩于庠,负文名;从罗汝芳讲心性之学,久而有得,不谐于流俗;生平沉酣经史百家之书,古文辞独臻其妙,诗亦刻若孤诣,著有《原常集》《原反录》,以及古文古书近体若干卷。这两位都是南城的名士,而陶仁庆还是罗汝芳的弟子,谢兆申在南城还与罗汝芳的弟子邓元锡、王一言有交谊。邓元锡去世后,谢兆申写下了《祭邓潜谷先生文》,追忆了邓的文学与史学成就及贡献。王一言,字民法,号带水。游于罗汝芳门,1574年中进士,任职太湖、吴江等地,后任南刑部郎、应天府丞等职,后乞休,回家养老。谢兆申在南城与他相游相聚,还写有诗《王带水聂凤泉杨烟萝集郑初旸留春小榭》,叙述了他们相聚的欢快。“离离园中桂,一日发秋馨。蔼蔼列众芳,馥馥相为亲。樛木若下垂,丛瓠累其阴。酌言尝旨酒,蒸然洽主宾。谈谐间以觞,宴笑静飞尘。相与乐贤主,凉风被远人。”[11]641后又作有《别郑初旸聂凤泉王带水三先生》诗,对他们赞美了一番。当谢兆申听说了罗汝芳是“整衣冠,拱诸弟子,端坐而逝”时,感叹“死生之故大矣,何神定如此”[11]642,并写诗一首《闻罗子化事》。其中说:“行矣将复留,炳然自玄同。愚圣一长寐,夫子胡从容。为乐当安归,不怖难可逢。杳杳夜台月,从姑石已封。缅彼逍以遥,人命皆飘蓬。若悟法无生,宁渠幻不融。”[11]656汤显祖也是罗汝芳的弟子,在南城县城南郊的从姑山求学于罗汝芳,他曾说:“明德先生者,时在吾心眼中矣。”[8]1229《奉怀罗先生从姑》中说:“空宵为梦罗夫子,明月姑峰一线天。”[8]349在老师去世后,汤显祖两度上山祭奠,并写有诗如《入粤过别从姑诸友》《己亥春送达公访白云石门,过盱吊明德夫子二首》。这足以见罗汝芳对汤显祖影响之深,以及汤显祖对老师尊崇之高。由于谢兆申与罗汝芳多名弟子都有较深的交谊,自然对于同是罗弟子的汤显祖这名奇人也有好奇之心,于是有求汤显祖作序之举,有结交之愿。南城县从姑山是罗汝芳讲学之地,也是汤显祖等人求学之地。谢兆申也曾游历于此,并写有诗文,如《华通府招同郑初旸梅圣孺泛盱江遂游从姑山灵峰寺》《重修从姑山灵峰寺记》。
在谢兆申的诗文集中,虽不见他求序于汤显祖的《麻姑游诗》集子,但可见他游麻姑山诗文不少,涉及麻姑山的诸多景观景点,如《麻姑山观瀑堂记》《龙湫亭记》《三忠祠记》《神功酿》《游麻姑访首师二师》《与四君观瀑》《憩喷雪亭》《梅圣孺王相如廖淳之同游麻姑山观瀑》《憩观瀑堂》《麻姑松诗》《葛仙公丹井诗》《观龙湫亭子诗》《又游观瀑堂》,等等。此外,谢兆申与南城其他人事也有很多交集,有诗文留存,如《南城县兑仓碑记》《赠南城万默所》《盱盱之歌》《卢九兰泛盱江诗》《至南城逢王相如廖淳之》。
汤显祖少时在从姑山求学,成年之后仍与南城联系不断,也留下了很多诗篇,如《春暮南城道中》《高空山晓望呈益殿下一首》《逢南都张觅玄麻姑山中,从余来华盖,便辞去游河关》《游卓斧金堤,过白洲保,望天堂云林,便去麻姑问道》《送客麻姑便过庐岳饭僧二首》《麻姑山下叹乐湖张君》《侍宸殿益藩老内史》《和答南城梅公》等。至于汤显祖与谢兆申有没有共游麻姑山,或者说在南城其他地方相聚,均可做深一步探讨。
谢兆申是福建籍作家,爱好藏书,乐游山水,特别是喜欢南城的麻姑山,为此写下了不少游记诗文,也由此结交了不少建昌府朋友,其中也包括曾求学于此的汤显祖。谢兆申是汤显祖诸多朋友中的一位,谢兆申的朋友中一些是罗汝芳弟子,一些是与罗汝芳弟子有交谊的人,同时都与南城一方水土有着亲密关系,拉近了他们之间距离,增进了他们之间的了解,相识相交时间较长,诗文观相近,因而往来较为密切。汤显祖与谢兆申的交谊,促进了汤显祖诗文观的定型与呈现,激发了他们二人更多的创作灵感,写下了更多的诗文作品,丰富了创作内容与作品情感,这无疑对双方都是有益的,也是值得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