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电厂,宁夏电力的摇篮

2021-08-03 02:18张鹏飞
时代报告 2021年6期
关键词:银川电厂宁夏

张鹏飞

引言

2021年,伟大的中国共产党100周年华诞。100年来,党带领人民赶走帝国主义侵略者,推翻“三座大山”,建立社会主义新中国。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在工农业生产、科学技术、经济繁荣等方面,都在不停地超越自我,赶超强国。电力工业,也同各行各业一样,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如今已跻身于世界前列,成为建设全球能源互联网的先行者。

新中国成立时,宁夏电力只有银川电厂一座发电厂(发电装机容量4580千瓦)。到2020年,电网统调总装机容量增长到5586.99万千瓦,除了2400.04万千瓦的火力发电,还有42.23万千瓦的水力发电,装机占比42.84%的风电、光伏等新能源发电。火力发电单机容量也由银川电厂时期最大的1500千瓦发展到了现在的100万千瓦,而且电力供应也由最初的3千伏增長到最高10千伏。宁夏电网由只供银川地区,发展成为西北电网的重要组成部分,并通过±660、±800千伏直流输电工程向山东、浙江送电,通过750千伏线路向内蒙古伊克昭换流变电站送电;外送能力达1600万千瓦,年外送电量近800亿千瓦时,成为全国首个外送超过内供的强省。1995年,全区就实现了村村通电,2006年实现了户户通电……

宁夏电力超常的发展速度和辉煌的业绩,离不开银川电厂打下的坚实基础,离不开老一辈电力人付出的辛勤努力。

银川电厂从1952年第一台电机组投运,到1959年第四台发电机组投运,再到1969年全部关停转产,虽然只存在了17年,但是在这17年里,银川电厂为宁夏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巨大的、不可估量的、历史意义深远的贡献。1957年,银川电力正在鼎盛时期,宁夏第二座电厂——石嘴山电厂开始建设,银川电厂首任厂长毕聚德带领银川电厂的技术力量,从零开始筹建,参与施工、验收、启动运行,并全面接手新电厂。后来这批人不但发展了石嘴山电厂,还培养出了更多的技术力量。新生的技术力量又成长为各个新建电厂的技术骨干、企业负责人。1958年,被归并到甘肃省管辖了4年多的宁夏省,重新成立宁夏回族自治区的时候,银川电厂一些援外的技术力量还留在甘肃,成为当地电力系统的技术带头人和重要负责人。银川电厂的发、供、营业一体化运行方式十分有效,银川周边各地方厂矿经常派人来学习培训。银川电厂不但是宁夏的知名企业,还成了西北的知名企业。

银川电厂虽然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但从贡献来看,可以说,银川电厂是宁夏开启光明之旅的摇篮,是宁夏工业文明进入新时代的摇篮,是宁夏电力载入共和国史册的摇篮,是宁夏电力人才与技术输送的摇篮,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摇篮!

笔者是一名70后,一名20世纪90年代参加工作的电力人,曾听说过许多关于银川电厂的故事,听说过银川电厂人艰苦朴素、勤奋好学、无私奉献、团结友爱的故事,以及那些充满传奇色彩、浪漫的爱情故事。1990年,笔者还在上学时,跟着老师去参观过银川电厂旧址。那时候的银川电厂已经停产20多年了,厂门口的牌子已经被换成了“宁夏电力修造厂”,除了部分机房还在,其他一草一木都看不到电厂原本的影子,废弃的旧厂房几乎要坍塌,能进去的厂房里面也是空荡荡、黑乎乎、阴森森的,锅炉、汽轮机、发电机等设备踪影全无,剩下的只是那些机器当年存在过的痕迹,拉亮的电灯泡发出的弱光,在偌大的空间里微不足道,只能勉强照亮眼前的空间。我们脚下满是尘土,到处都是蜘蛛网。老师的讲解,一部分来自查阅的资料,一部分来自电厂老同志的讲述。我们并没有接触到真正的银川电厂人,对于我来说,银川电厂曾经的辉煌,是那么遥远,就像是一个传说。

2008年,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50周年大庆期间,退休多年的银川电厂老职工自发组织了一次聚会。这次聚会来的人超乎发起者的预料,旅居国外的,当年支宁退休回到北京、上海、西安的,以及回故乡到其他地方安度晚年的,能来的都来了;还有久病在床的,也在亲人的陪同下来了。大家还推举当年电厂的工会主席邵钧儒老先生致辞。100多人,静静地倾听,细细地回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峥嵘的岁月,那些远去的往事仿佛就在眼前,一个个触景生情,不禁热泪盈框。大家促膝长谈,回忆那远去的往事,共叙当年的同甘共苦,互诉兄弟姐妹之情。其实,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人能用文字记载下银川电厂曾经的辉煌,用影音留下银川电厂人详实的讲述。于是,有人托朋友帮忙请来了社会媒体记者。记者经过采访、拍照,文字便上了报纸,合影也发给了大家。后来,又经过几次报纸报道,银川电厂的故事、银川电厂的精神,不断被扩大宣传范围,不断被人们知道及被传颂。2011年,几位热心的老同志又通过宁夏电力公司离退休部,联系到了十几位银川电厂人,并邀请记者再次采访报道。刚刚来到《宁夏电力报》做编辑的笔者,也参加了此次采访,但笔者是陪同人员,并没有认真地做记录,事后也没有积极撰稿。后来记者的采访稿虽然见报了,却听说电厂的老人们并不满意,他们的心愿不止于此。可是报纸的版面毕竟有限,无法达到他们的期望。那次讲述的人,有些不久便作古了,笔者因为没有认真记录,没有撰稿,事后想起来很是自责。

2020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在塞上湖城银川,新冠肺炎患者刚刚清零的几天后,银川电厂当年的老职工,大家心目中的热心肠、有心人,已经80岁的买爱珍女士和原宁夏电力工业局局长何潜,代表离退休老同志,向国网宁夏电力公司表达夙愿,希望能够用文字、影像等方式记录银川电厂,把银川电厂精神继续传承下去,为宁夏电力的发展起到积极作用。这是他们的心愿,也是还健在的老人们的心愿。

于是,笔者肩负重任,和同事带上摄像机,拿着笔记本,在买爱珍女士、李桂荣女士的帮助下,叩开一户一户还健在的老人或遗孀的家门,叩开了部分老电厂人子女的家门;打通了远在千里之外安度晚年的老人们的电话,走近他们,走进记忆,倾听老电厂人那让人肃然起敬的故事。我们走进宁夏图书馆,走进宁夏电力公司档案室,走进宁夏日报档案室,借读各种资料,查阅已经被人们遗忘的历史。

一、官商办电谋私不为民

晚清时期,随着西洋文化的不断传入,人们对新事物的认识也越来越多,外来的新事物也不再被排斥,特别是电,还受到了人们的欢迎。就连深居皇宫的慈禧太后,也在发电机进入神州大地的早期就欣然接受。1894年,慈禧太后过60大寿的时候,英国人还专门送来一台12.5千瓦、性能很好的发电机组。此时,慈禧太后已经深深体会到了电灯的明亮和方便,便让人安装在颐和园里。英国人给老佛爷送发电机,也可以说是给发电机做了一个很好的广告。此后,电灯便在神州大地上慢慢扩散点亮,不但官府衙门有了电灯,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人家也有了电灯。

然而,到了20世纪30年代,黄河岸边的银川还没有电,人们仍然过着点洋蜡、点油灯照明的夜晚,甚至在乡间连洋蜡、煤油都没有。人们用的依然是古老的食用油灯,室外有活动,照明用的也是火把。还算热闹的银川城里,每到夜晚,新华街、柳树巷街道和几家大的商号、饭馆、戏园子、马鸿逵公馆等主要繁华地段和重要场所也并不明亮。有的地方尽管有路灯,但这些路灯只是挂在十几个两三米高的木杆上,用玻璃罩着的油灯。到了夜晚,有专人给灯加油、点灯,两三个时辰过后,油干灯灭,大街小巷就会陷入黑暗。后半夜出行,还得打着灯笼照明,其他地方更是漆黑一片。那时,除了个别富商到北平、天津、上海等大城市做生意见过大城市夜晚街道的流光溢彩及商家店铺霓虹灯的闪烁外,好多官府人、没出过门的有钱人,连电灯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只听别人比画和形容过电灯如何亮,如何方便。

不久,银川城里的几个富商就聚在一起商议,准备集资入股,办个发电公司,改变宁夏省城无电的现状,也借此好好赚钱。

1934年冬天,就在富商们蠢蠢欲动的时候,时任宁夏省主席的马鸿逵也意识到了自己思想的落后。于是,他讓第十五路军副官处处长柴兰亭携带上他的亲笔信,到北平找永增铁工厂老板封宣周,请他帮助购置发电机组。

封宣周见到马鸿逵的亲笔信后,几经托人打听到天津碎铁局有几台准备砸铁的旧发电机组。

柴兰亭从封宣周那里得到消息后,立即去天津碎铁局了解情况。那里确实有几台旧发电机,这些机组虽然是被淘汰下来的,但修理了还能使用,其中就有当年英国人送给慈禧太后的那台电机。辛亥革命后,这台发电机流入民间,后来因为功率太小,无人再用,被天津碎铁局当作废铁收购,准备砸碎炼铁。柴兰亭立即向马鸿逵汇报,马鸿逵听说这是清宫遗物,是慈禧太后用过的东西,立即同意买下。

马鸿逵之所以买这台旧发电机,一是他想省点钱;二是当年八国联军进京后慈禧太后逃到西安时,曾为年幼的马鸿逵梳理过发髻,马鸿逵对慈禧太后所用之物情有独钟。于是,柴兰亭用很低的价格买下了这台功率为12.5千瓦的发电机组,及另外两台功率为18和25马力的旧蒸气发电机组。次年春天,柴兰亭带人乘火车把机器从天津运到包头,然后又改乘4条大木船,沿黄河逆流而上运到银川,安装在离马鸿逵大公馆不远处。这些机器安装发电后,专为马鸿逵的大公馆和他领导的宁夏省政府四大厅八大处供电,不供其他任何地方。之后,马鸿逵与商会合作,再次购买两台发电机组,于1935年10月官商合办成立了宁夏电灯股份有限公司。

宁夏电灯股份有限公司属官商合办企业,该公司股金为10万银洋,省银行官股占50%,商会占25%,绅士富商入股25%;公司的最高权力机构是董事会,马鸿逵对电灯公司非常重视,亲自担任公司董事长。第一任经理为柴兰亭。

北平永增商铁工厂老板封宣周为柴兰亭提供了信息,也争取到了发电机的安装项目。封宣周派工程师李润书带领15名技术人员,来到宁夏安装发电机。这15名技术人员是宁夏第一批电力工人,也成为宁夏近代产业的开拓者,他们不但业务好,还很勤奋。据李润书后人文字记载,李润书是河北安宁人,1900年出生,自幼离家到北平谋生,开始在永增厂当学徒工。他头脑聪明,勤奋好学,虽然没有上过专业学校,却自学成才,不但学会了电气知识,还学会了制图。安装旧发电机组,他全靠自己摸索,修复安装图纸,带领工人安装并完成安装后各项调试。李润书团队的出色表现,很受马鸿逵关注。马鸿逵虽然对人民残酷压迫、贪财,但他也知道惜才。旧发电机组安装完成后,马鸿逵为了让李润书团队继续为自己出力,便强制性把他们留到公司。除2人被马鸿逵换到其他地方外,其余13人仍然从事技术和体力工作。后来,4人通过关系离开,只剩下了8名技术人员:李祥瑞、葛安祥、彭德昌、赵九庆、田金点、柳德顺、呼玉山、李锡廷。这8人被称为“八大师兄弟”。

在人们的眼里,李润书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但有才,还会做人做事。他被马鸿逵扣留后,不但没有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还凭着过人的聪明才智,成了电灯公司副总经理兼技术工程师。无论与第一任经理柴兰亭相处,还是与之后的四任经理赵性武、乔秀全、陈福刚、张恩柴配合,他都能把关系处理得非常好,即便有一段时间马鸿逵自己管理电厂,他也能尽最大努力保护工人。其间,他不但能外出北平、西安等地做生意,还将自己带来的人都培养成了各专业负责人。李润书带来的人个个都是好样的,无论为人处世还是工作干事,都很优秀,特别是亲五弟李祥瑞更加出色。别看李祥瑞个头小,但他脑子好使,跟哥哥一样聪明睿智,学习能力、组织能力强,思想也很进步。他早就看出国民党政府迟早会走向黑暗深渊,于是就积极向中共地下组织靠拢。1948年,他顺利通过考验,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后来多次组织工人罢工,与国民党特务斗争,虽然多次被关押,但他始终不屈不挠,坚持革命。在国民党撤退时,他还组织工人、学徒与企图破坏电厂的特务斗智斗勇。他一次又一次保护了电灯公司,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前夕,李祥瑞与老工人郑安国带领工友们组成护厂队,拿起棍棒、马刀及国民党队伍丢失的一杆枪,昼夜坚守工厂。特务们来电灯公司准备实施破坏,他们在大门口和特务们进行殊死搏斗。直到1949年9月2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19兵团进城,他们终于把一个完整的电灯公司交给了解放军19兵团。

再说官商合办的电灯公司正式发电的那天,宁夏省城的老百姓奔走相告,跟重大节日来临一样兴奋。天还没有黑,大家就急着赶到南门二道巷,争先恐后地往里挤,生怕去晚了或者离远了看不到从来没见过的洋玩意。天黑时,看到电灯泡发出了光亮,围观的人们一片欢呼。特别对灯泡组成的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绿的“庆祝宁夏电灯公司成立”几个大字,更是惊叹:太神奇了,太神奇了!甚至还有人激动地感叹,有幸呀,终于见到了电!

当时,马鸿逵大公馆的供电线路是由专线直接供电的。由于最初购来的发电机都已老化,而且运维人员水平比较低,所以开机后时转时停,无法保证正常供电,还需要从电灯公司拉线供电。有天夜晚,马鸿逵正在大戏园子看戏,两处线路都出了问题,突然停电。顿时大戏园子里漆黑一片,看戏的人乱作一团,特别是官太太们,大喊大叫。马鸿逵以为有人要行刺于他,惊慌失措,在卫兵的护卫下赶忙回到公馆,回去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把电灯公司经理柴兰亭吓得不轻。洋玩意才新鲜了没几天,就出了这么大个事情,柴兰亭被马鸿逵狠狠收拾了一顿。柴兰亭怕再出篓子丢了乌纱帽,赶忙与电灯公司一班人商议,决定立即筹集资金增加新机器。1936年初,经马鸿逵同意,宁夏电灯公司用筹集的资金,又从北平购进一台35馬力单缸卧式煤气机,配上修理好的25千瓦日本产旧发电机,为马公馆供电。后来,宁夏省政府又拨经费从北平购进一台由200马力柴油机改装的煤气机和一台100千瓦美国产旧发电机组。当时这在国内是比较先进的发电机组,新的发电机组经过组装试调后性能完好,运转正常,发电功率也比以前提高了好几倍,电力也比较充足。虽然电灯公司的供电面积不断在扩大,用上电的人也不断增加,但由于发电机容量都比较小,线路可靠性低,电压低,电量不够用,晚上缺电、停电的事情还是如家常便饭经常发生。

截至1949年9月,经过多次淘汰、更换,宁夏电灯公司仅有200马力、100马力、30马力3台能正常运转的发电机组,年发电量9.7万千瓦时。全省电力工业仅宁夏电灯公司一家,供电范围只有银川老城方圆数里,主要用于照明和粮食加工,而且电价高的惊人,普通老百姓和没钱人根本用不起电。

二、人民电业照亮新宁夏

1949年9月23日,宁夏解放。人民解放军19兵团军队开进银川城,第一时间便接管了电灯公司,并派军代表高健民驻电厂敦促工作。在军方的敦促下,宁夏电灯公司所有发电机组继续出力发电,向政府机构及居民用户正常供电。随后,银川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又派杨贵山、张金寿来代替高健民。省政府成立后,将宁夏电灯公司更名为宁夏省人民电厂,从此成为社会主义全民性质的企业。

1950年4月,宁夏省人民电厂再次更名为宁夏省企业公司电厂,由新成立的宁夏省工业厅主管。杨贵山被调到工业厅,于是派军代表毕聚德来全面负责工作,发电机还是之前那几台旧机组。此时,李润书当年从永增厂带来的“八大师兄弟”已经成了电厂的顶梁柱,他们带的徒弟也相继成长起来,成为生力军。

何兴业是土生土长的银川人,也是电厂的生力军之一。1948年,何兴业的父亲通过关系认识了电灯公司经理张恩柴,将刚14岁的儿子安排在电灯公司当学徒。据何兴业回忆,那时候的电灯公司可是个吃香的地儿,尽管工人受剥削,但收入也比其他地方高。一般工人的收入四五块大洋,好多人做梦都想去那里挣有保障的大洋。他的两位师傅(李祥瑞,汽机运行师傅;彭德昌,机修师傅)的水平特别高,带徒弟各有一套,跟着他们学技术,又快又容易掌握。当时他们的待遇算是工人中最高的,每月工资在10个大洋左右,学徒期还有1个大洋的收入。他说,去电灯公司工作,不光是向往那里的收入,更是看重那份职业。那时候家里还用不起电,他常常想,要是自己能去电灯公司上班,一定会好好努力,让家里有电灯,让城里老百姓家中的电灯都亮起来,让路灯在晚上更明亮。何兴业到了电厂后,勤奋学习,吃苦肯干,别人休息时他学习,别人睡觉时他学习。完成实践操作,别人都休息了,他还要拉着同住一个屋、同挤一个炕的程廷明继续熟悉设备性能和巩固操作步骤。在别人眼里,他就像一个吃不饱的孩子,一台不知累的机器,他的勤奋好学和不耻下问精神,多次受到师傅们的表扬。新中国成立后,经过2年刻苦学习与实践锻炼,他已经掌握了发电机的各项性能,并能独立完成一些设备操作和检修任务。

2021年,已经87岁的何兴业对当年的情景记忆犹新,他说:“特别是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大家心情都很激动,都积极上进,学理论、练实操,争先恐后,不甘落后。当时技术力量强的除了师傅和他们的师兄弟外,就是我、程廷明、温发等几个年轻人了。我们一直在努力向师傅们学习,争当各专业的技术带头人。我和程廷明因为没有上过专业学校,所以平时比别人更努力些……”当时百废待兴,宁夏各项经济建设也踏上了新的发展之路,社会用电量不断增加。在葛安祥、李祥瑞、呼玉山等老师傅带领和何兴业、温发等年轻中坚力量的积极努力和配合下,电厂的发展比之前好了许多,3台发电机一直都是满负荷发电。当然,此时的3台发电机随着时间流逝也越来越老旧,运行中经常会出现各种问题。不久,那台100马力的老机器由于长时间几近满负荷运行,便出了事故——大轴断裂。即便是机械能手温发想尽了种种办法也无法使它起死回生。

为了保障宁夏建设、经济社会发展及人民生产生活用电,1950年,宁夏人民政府从上海购买了3台功率分别为100马力、50马力和30马力的蒸汽发电机组,补充到电厂,为社会发展增添动力。机组正式运行后,宁夏省企业公司电厂被更名为宁夏企业公司电面油米厂(俗称“南关电厂”) ,并成立了宁夏电面油米厂党支部,毕聚德任支部书记,陈玉清、张金寿、雷克任支部委员,这也是宁夏电力史上第一个党支部。

其时,由于社会发展的步子已经迈开,新机组和之前的旧机组同时发电,仍然满足不了日益增长的社会用电需求。100马力老机器一歇菜,银川又回到了白天供动力电,晚上动力停、照明停的过去式。而且白天的动力电也只能供部分重要用户,到了夜晚11:30,机器必须停下来检修,以保证第二天的安全运行,防止机器再出故障。这种情况下,电力供应已经成了制约经济社会发展的大问题,电不够用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特别是位于银川新城的银川毛纺厂正式开建时,才发现电力供应是个大问题。这或许跟当时人们的认知、经验、考虑问题的全面性有关系,所以在当时是个大笑话——在设计工厂时,居然没有考虑用电问题。有鉴于此,宁夏省工业厅立即补救,成立了专门机构,着手筹备电厂。

1951年7月,电厂筹备工作开始启动,省工业厅成立了筹建组,对新电厂的资源、地质、厂址、环境、设备、供电线路走径等工作进行了全方位调查研究,最后确定把电厂建在距银川老城以西7.5公里外的新城,也就是毛纺厂的西面隔壁,共用一墙而建。当时银川新城除了在建的毛纺厂、随后开建的银川汽车修理厂(毛纺厂东侧马路对面)外,再没有别的工厂企业,周边一片荒凉,城内住房也为数不多。这一带特别空旷,冬春白天便尘土弥漫,夜晚寒风飕飕;夏秋白天烈日暴晒,晚上蚊虫肆虐,环境非常恶劣,自然条件十分艰苦。

1951年4月,省工业厅有建电厂意向的时候,任孝友作为计划处工矿科的技术人员,参加了前期讨论。7月筹备组成立时,他就到了筹备组任技术员,是名副其实的银川电厂元老。2020年5月,任孝友已经92岁了,年迈久病的他,又患了疱疹。此时,他已经在家安度晚年,也不能出门,更不愿意接受外来者打扰。但老同事买爱珍打电话说记者想采访他,请他讲电厂的故事,他欣然同意。还不顾子女反对,主动催旧同事、妻妹李桂荣约我们早点过去,他说有很多故事要讲。本来约好5月7日下午3点到他家,但我们怕打扰老人家午休,等到下午3:30才过去。此时,李桂荣已经在楼下等着我们。说平常任老先生中午都要睡午觉,今天他连午觉都没有睡,一直坐在沙发上等我们。听见我们快上楼了,他蹒跚着走到门口迎接我们,他紧紧攥着我的手,开心得像个孩子,一个劲地说:“咋才来,咋才来。我中午没睡觉,早就期盼着你们来聊一聊,早就盼着有人能把银川电厂的事情写一写,银川电厂的精神一定得留下来,一定得传承下去……”在我的搀扶下,他回到沙发上坐定,颤颤巍巍地端起杯子抿一口水,对着已经架起来的摄像机看了看,脸上挂满了笑容,眼里再次泛起激动的光芒。他并不看我,而是盯着我翻开的笔记本,娓娓道来:“我是1949年从陕西雍兴高级工业学校毕业的大专生,刚毕业就在西安国营机器厂工作。1950年底,宁夏工业厅成立时,我被调到宁夏。那时候我年龄还小,但我很活泼,也勤奋,领导特别器重我。为了培养我,能参加的工作都让我参加,包括电厂的选址,建设方案的起草、审定,相关资料的准备、审核以及场地的平整,就连外出拆卸旧机组都让我参加,还让我坚守在现场学习和锻炼。1952年6月10日,发电机组运到现场,各项准备工作就绪后,基建工作正式开始。参建者多数都是年轻人,在电厂基建处主任陈玉清、南关电厂党支部书记兼基建处副主任毕聚德的带领下,在建设社会主义祖国的热情鼓舞下,大家干劲十足,克服交通不便、食宿困难、工具落后、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少等困难,不分昼夜地奋战。工作最紧张的时候,每天连续要干十四五个小时。工作结束后,大家好像都不累似的,还要进行思想政治和专业学习。在部队上曾经在延安工作过的毕聚德,给大家讲延安精神,要大家爱厂如家,学会吃苦耐劳,学会勤学苦练,学会勤俭节约,学会互帮互助,学会团结一心……”

老先生说,电厂前期准备工作如火如荼进行时,发电机组的采购工作也同步进行。但由于种种原因,购买的事情并不顺利,新机器不是买不到,就是太贵;旧机器不是太旧,就是运输困难太大。后来,终于打听到吉林洮南电厂有一台日本人留下的旧发电机组,虽然停产多年,但保存基本完整,仍可使用。于是,宁夏工业厅从上海请来工程师盛伯耕、技师秦武林,并派电面油米厂的技术骨干崔汉玉、葛安祥、温发、李彦忠、邵剑林、张兴发、陈介凡等人,带着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一些年轻人,还有自愿响应国家号召、刚刚从西安毕业来支援大西北建设的大学生韩申观及宁夏人民电厂选派出的技术力量,前往吉林洮南去拆卸旧发电机组。

洮南电厂停运闲置的是一台500千瓦的德国产西门子发电机组,已经停运13年了,好多部件已经生锈,拆卸的时候特别困难,有的部分可以用蛮力强拆硬卸,但有的地方却得小心翼翼,比如阀门管道、油泵等精密部件,拆的时候稍微一使劲就会损坏,卸一个得费很大的劲儿。由于是新中国成立前的东西,图纸也丢的差不多了,于是,在秦武林和葛安祥等人带着工人拆卸的过程中,盛伯耕就带着任孝友及时收集资料、补绘图纸,拆一步绘一步,拆一件记录一件。这些资料和补绘的图纸,在后来的安装中起到了特别重要的作用。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在当时工具那么简单、人员还没有经验、各项条件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他们运回来的机组居然连一个螺帽都不少,一个部件都没有损坏,盛伯耕他们绘的图居然也是分毫不差。特别是在没有重型起重设备的情况下,设备在安装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是靠大家齐心协力手抬肩扛送到位的,而且安装过程中还没有一点损坏,基本上很顺利,调试的时候也没有出现麻烦。那次的拆卸和安装,到后来若干年大家都很感慨,他们对盛伯耕、秦武林佩服的不得了,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厉害了。特别是盛伯耕现场绘制的图纸,十分准确,不但加快了安装进度,还节约了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

1952年12月中旬,按照建设计划,厂房、发电机组、水塔、冷却水池,以及从新城到老城的3千伏输电线路建设、变压器及到用户端的供电线路、电灯安装等全部完成,一座全新的发电厂和供电系统展现在人们的面前。12月18日投入试运行,开始向银川老城、新城的毛纺厂、刚建设成的汽车修理厂及周边居民24小时连续供电。

12月28日,银川电厂举行盛大的发電大会,宁夏省委、省政府,银川市委、市政府领导和银川市各界人士及数千名群众前去祝贺。据1952年12月的《宁夏日报》报道,中午12时,当宁夏省主席邢肇棠为银川电厂建成剪彩并按动开车按钮时,全场顿时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邢肇棠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向参加银川电厂建设的全体职工表示亲切的慰问和祝贺。他说:“银川电厂能够按照计划,提前完成建设任务,这是我们宁夏工业建设的良好开端。这说明,我们有能力、有信心胜任大规模的经济建设。”工业厅厅长雷恩均在大会上宣布宁夏省银川电厂正式成立,同时也宣布了省人民政府关于任命陈玉清为银川电厂党委书记、毕聚德为厂长、盛伯耕为总工程师的文件。

银川电厂投运后,电面油米厂发电设备全部关停,后来全部迁往吴忠,建成吴忠电厂。电面油米厂发电部门人员基本都被调到了银川电厂。后来除李润书去支援筹建石嘴山矿务局电厂,彭德昌被调往汝箕沟煤矿建自备电厂,呼玉山、柳德顺被调回北京外,当年从永增厂来的人只剩下了4人。

銀川电厂的投运虽然给银川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注入了新的生机,但这种生机却像昙花一现,没过多久,银川又出现了电力紧缺的现象。原因是机组太老旧,有些配件还是自己加工,远不如原件使用性能好。发电最大只能到300多千瓦,运行中还有很多的问题存在,要停下来检修,修补缺陷、消除隐患、进行技术改进……

1953年末,面对不断建成的工厂企业,面对日益加重的供电压力,在已经投资90万元建成一号机组的基础上,宁夏省政府经过努力,争取到了国家的支持,决定投资100万元对银川电厂进行扩建。此次扩建的机组,是从天津一座发电厂购到的一台1250千瓦发电机组,依然是其他电厂淘汰下来的设备。

二号1250千瓦发电机组的土建工程、运输及安装、调试,任孝友也全程参与了。他回忆,这台机组是美国制造的机组,跟一号机组一样,也是没有安装图纸,也是拆卸的时候自己同步绘图。但拆卸和安装相比一号机组来说,除了运输困难大一点,其他要比一号机组容易,进度也快。毕竟在拆卸和安装一号机组时大家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掌握了一定的技术。此次拆卸由秦武林和葛安祥带队,主要技术力量有李彦忠、陈介凡及“八大师兄弟”带领的学徒们。天津到银川没有铁路,设备就由天津走铁路到包头,到火车站后运到黄河边上,由装运输船逆流运往银川。当时找的运输船是人力拉纤船,拉纤的人非常辛苦,每天最多走二三十里路,走了一个月才把机组运送到银川永宁仁存渡口。机组在渡口卸下来后,先用马车运到银川,再从银川用汽车运到新城电厂。

二号机组是1954年底完成安装投运的。二号机组的投运,再次解决了银川地区电力不足的现象。二号机组不但块头大,噪音也大,毛病更是层出不穷。1250千瓦的功率,真正出力还不到800千瓦。尽管两台机组都不能满负荷出力,但毕竟当时银川地区的工厂企业还很少,两台机组同时运行,发的电暂时能满足社会需求。

就在二号机组热火朝天为建设服务的1954年9月,由于区域变化,国家对行政区域重新划分,素有塞外北方四省(宁夏省、察哈尔省、热河省、绥远省)之称之一的宁夏省,被撤销归并到了甘肃省。宁夏省撤销后,银川市被设为银川专署,银川电厂也随之更名为地方国营银川电厂,行政级别也由处级降为科级。

20世纪50年代,对于全国来说,是一个扬帆起航的时代,银川专署及周边地区亦是如此。1957年,根据地方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甘肃省政府决定下拨资金,对银川电厂再次进行扩建。此次扩建,甘肃省工业厅提前就选好了设备——西安灞桥电厂停运机组。扩建立项后,便通知银川电厂派人前去拆卸。这个停运机组是瑞士产的1330千瓦机组,价格也合理,所以甘肃省工业厅一下子就看中了。

此次拆卸旧机组由温发带队,带领机、炉、电3个专业,十多名技术人员。其中汽机专业由何兴业、孙焕文负责,锅炉专业由李彦忠、李高魁负责,电气专业由哈万智、李国占负责。据何兴业回忆,当时由于厂里资金紧张,怕派去的人多了花销太大,于是就决定去了当地再找帮手干活。但到了西安才发现事实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因为当时陕西也处于迈步前进的时期,无论是变电公司,还是各电厂、各供电局,都腾不出援助的人手,而且即便是能抽出人手来,也需要支付不少费用。折腾了很久,大家终于想起一个人来——韩申观。韩申观在西安上过大学,可以让他过来找关系呀!然而,就在大家刚刚兴奋起来的时候,情绪又低落了,因为此时韩申观正在接受“审查”。大家在失落的同时,也替他感到不平,都说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一个有文化的人,这么一个热爱事业的人,怎么就被“审查”了呢?但事实终归是事实,这个时候全国都在开展整风运动,谁也没有办法阻止,即便对他的“审查”是错误的,谁也不能去替他喊冤,只能私下发泄几句。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突然想了个主意,说韩申观来不了西安,但他可以给这边的人写信呀,可以捎话呀!于是,有人就悄悄回去请韩申观给他的老师、同学写信,请他们帮帮忙。韩申观老家是陕西的,又在西安上的大学,很快,他的老师、同学便托关系在西安交通大学找了一批专业的学生来帮忙。尽管也给学生付了劳务费,但毕竟不是很多,可谓两全其美。

这个1330千瓦的机组有些年头了,图纸也丢了不少。因为之前已经有过没有图纸拆卸的经验,临行的时候,总工程师盛伯耕和技师秦武林根据之前的经验,分析了拆卸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及各方面应该注意的事项,给温发他们做了详细交代。大家有备而来,加之请来的学生都是专业的,所以在拆卸机器的过程中,不用费多大劲就能同步绘出安装草图,进度也还顺利。据后来温发回忆,此次任务,出发前他的压力很大,到现场后压力更大,但自从这批学生来,拆卸工作正式开始后,看着干劲十足、热火朝天的场面,看着有序推进的进度,他的压力就没有了,自己基本成了管后勤的。加之现场有何兴业、李彦忠几位负责人在,他更放心。各位负责人都很认真,无论是拆卸措施、设备存放、绘制图纸,还是现场安全管理,都井井有条,不疏不漏。

为了不让电力供应影响经济社会发展的步子,银川电厂加快了三号机组的安装进度,工人加班加点,各个专业晚上都要挑灯夜战。1958年末,经过一年多的努力,这台满载着宁夏自治区党委政府热切关怀、满载着银川人民群众殷切期盼、承载着机组工作人员夜以继日辛苦努力的“老马车”又憋足了劲头,驶向新的征程,发挥余热,为银川地区各项建设继续出力。

三号机组还在建设的过程中,银川人民得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国家要成立宁夏回族自治区了!这个先得到消息的人兴奋得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迫不及待地四处奔走,把消息告知亲友,与大家一同分享喜悦。1958年10月25日,宁夏回族自治区正式成立。这是宁夏人民的一件大喜事。那天,银川电厂职工跟全区人民一样,早早起来就等着听广播,部分职工还兴高采烈地去参加庆贺大会。电厂内,在岗职工继续坚守工作岗位,而且为了保证庆贺大会用电安全可靠,厂里还对各部门作了严格要求,对发供电进行了详细部署,从各车间的每台设备,到电厂变电站、供电线路,都安排了专人守护。特别是供电线路,不但增加了特殊巡视和巡视人次,线路组组长王华还带着人分守在线路跨越的交通复杂路口,确保供电万无一失。自治区成立的第二天,中央代表团团长林伯渠在自治区领导的陪同下来到银川电厂视察。林伯渠的到来,给银川电厂给予了极大的鼓舞,给职工们增加了要更加努力工作的信心。

之前的寧夏省,虽然面积有27万多平方公里,但人口稀少,几乎没有什么工业,用电量也少。而新成立的宁夏回族自治区虽然面积仅有6.64万平方公里,但此时除了甘肃管辖期的固原自治州还没有什么工业外,吴忠自治州已经迈上了新时代建设的康庄大道,银川地区和石嘴山地区的工业发展步子更快,特别是银川作为省会城市,用电量更是一天一个样,月月都在创新高。

为了更好地支持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之后的工农业快速发展,保障回汉各族人民生产生活用电,三号机组投运不久,自治区工业厅就雷厉风行,快速筹集资金对电厂进行第三次扩建。

电厂在第二次扩建前,也就是从1956年,就开始分批扩招职工,特别是第三次扩建工作启动前,又从北京、上海、西安招来一些年轻人,这些热血青年都是奔着支援新宁夏建设而来的,而且都是知识分子。黄美力就是支宁青年中的一员。黄美力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兄弟姊妹5个人她排行老大。1958年端午节,还不满18岁的她,响应国家支援大西北的号召,放弃留在上海继续上大学的机会,告别父母和亲人,从繁荣的上海,乘坐绿皮火车到西安,再换乘摇摇晃晃、四处透风、头顶漏雨的破班车,一路颠簸,千里迢迢来到干旱少雨的银川,光荣地加入到了工人阶级队伍之中。黄美力刚到电厂时被分配到了锅炉车间,锅炉车间又送她到生产技术股去学习。在生产技术股,她一边学习专业知识,一边学习绘图。2020年,已经80岁的她,对当年事情的记忆一点都不模糊。她说,都过去半个世纪了,当年的那些事情,每每回想起来,感觉就像发生在昨天,闭上眼睛感觉就在眼前。她清楚地记得,第三次扩建安装的四号机组是一台容量为1500千瓦的机组,是从山西太原兵工厂调配来的新国产机组,安装队伍也是本厂人员。此时厂里虽然来了很多知识青年,但大家都不是该专业的。厂里为了在此次安装中培训这批新人、锻炼队伍,就让生产技术股把安装图纸多复制几份,便于参加的每个小组有一张,也便于现场技术人员在讲解时大家有图对照。人手有图既能加快安装进度,也能提高学习成效。黄美力说,那时候的复制图纸,其实就是照着旧图纸重新再绘新图。那时候任孝友已经是生产技术股的负责人了,在接到任务后,他就带着大家投入到了紧张的奋战之中,但他只负责绘图,复制图纸由另外一个人带人去完成,这个人就是任孝友的妻子李秀荣。李秀荣也是1952年建厂时从宁夏省工业厅被调来的技术人员,她统计工作、资料管理、描图、晒图水平都特别高。这边任孝友带着人刚把图绘出来,那边李秀荣就带着买爱珍、黄美力她们接手进行图纸复制,包括晒图,配合相当默契,速度也很快。这对夫妻从第一台机组安装开始,工作就很出色,受到了各级领导的多次表扬和同事们的称赞。一些还没有成家、没有找到伴侣的年轻人看到这对恩爱夫妻,上下班双出双进,工作中还能为大家做出榜样,都特别羡慕……

据李秀荣回忆,四号机组的安装是非常艰苦的,为了赶进度,好多人都吃住在工地,几乎不回家,就是刚从北京、上海、西安过来已经被分到一、二、三号机上当学徒的年轻人,下班后也会来施工现场帮着干活。在学中干,在干中学。所有人的思想觉悟都高,只要有任务,大家都会抢着干,一丝不苟、兢兢业业,而且还能高质量提前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后又去帮助别人。讲起当时的情况,李秀荣十分感慨,她说:“1958年,我们团队在任孝友的带领下,还获得了自治区‘年度先进的嘉奖,我作为生产技术股的代表参加了表彰大会,还在大会上介绍了经验。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吃苦精神和拼搏精神都让人佩服,也让我想到了现在的年轻人,虽然学历都高,但吃苦精神却比不上……”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冲着摄像机镜头笑了笑,继续说:“我也不是有意夸我们而贬低现在的年轻人,而是那时候的人确实太能吃苦了,思想确实很先进,连续在工作现场拼搏那么久,从来也没听见谁喊过一句累,说过一句怨言,大家都是发自内心地努力和拼搏。所以在当时那个奋勇争先的社会背景下,在你追我赶的工作氛围下,四号机组的安装进度特别快,施工质量也特别高,现场的安全情况也很好。”

安装四号机组,银川电厂采用了快速安装法。就是打破了以往设备全部到位才开工的常规,自制了一部分附属设备,如汽机的喷嘴架、热水井、管道等,在主要设备运到之前,就做好了一些设备的前期工作,然后在安装过程中又采用“三结合”的方法,工人集思广益开展技术革新,改进设备,以土代洋。如安装汽轮机、发电机时,没有超重工设备,秦武林想出了自制单臂拔杆的方法,解决了大设备、重设备的起吊问题。另如抽气机的底座原设计为角钢,为了节省钢材,经大家现场讨论决定,改用混凝土代替可能会更好一些,这样既能节约钢材,又能减轻设备运行时发生振动现象。对原设计的附属设备也做了改进,如复水器、冷油器等,实现了多、快、好、省。

机组的安装,全部是由银川电厂职工自主完成的。刚开始还担心国产设备有的地方设计、性能不成熟,自己安装的话可能会减弱生产力量,会使生产受影响,或者造成扩建安装延期。针对这些思想,电厂领导班子特别重视,及时发动职工进行分析、论证,并组织车间和车间之间、生产运行专业和基建专业之间加强协作,互相配合,互相支持。

四号机的安装比新年之前3台机组的安装要顺利得多,主机的安装仅用了30天,没有超出原计划时间。1960年,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的第二个元旦来临的前一天,所有设备全部安装成功,并于零点整成功启动开始发电。至此,银川电厂已经成为宁夏境内最大的工厂,与毛纺厂、汽修厂并称新城“三大厂”,职工530人。

银川电厂4台机组的相继投运,也支撑了宁夏工业步入快速发展期,顺利完成了第一、第二个五年计划。

银川电厂是宁夏大地上建起的第一座火力发电厂,装机总容量为4580千瓦。当时跟别省的火力发电厂相比,规模不算大,但对宁夏来说,算是最大的火力发电厂。银川电厂是经济社会发展的排头兵,是一面鲜红的旗帜,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就在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的前后一年多时间里,除了银川电厂四号机建成投运,1959年至1960年石嘴山发电厂的2台6000千瓦机组也顺利投产。随后,1960年吴忠电厂投运两台1500千瓦机组,1963年中卫电厂建成投运2台1500千瓦机组。再后来,石嘴山二期工程扩建、青铜峡水电厂建成投运,并与银川电厂通过110千伏输电线路并网——简称石银青电网,银川电厂结束了孤厂运行的历史,也为后来宁夏电力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从新中国刚成立时的宁夏人民电厂到电面油米厂发电助力银川百废待兴,再到银川电厂四台机组出力促进银川经济社会迈开大步子,还不到10年时间,宁夏电力就蹚出了一条星光大道,也助力银川地区经济社会发展迈上了一个又一个新台阶。这不仅让宁夏人民感动,更让银川电厂一跃成了全国的“明星工厂”。后来,石银青的并网,更是让人们激动、欢呼,因为石银青的并网,为宁夏电力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从此,宁夏电力工业扬帆起航,开足马力驶向新的远方。电力工业也为宁夏经济社会发展开创了新局面,为经济社会发展插上了腾飞的翅膀!

三、有效管理树起新标杆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唐代诗人王维的诗歌《至使塞上》千古流传,四海皆知,多数人从这首千古名句里都能感受到昔日塞外奇特壮丽的风光,感受到塞外的荒凉、苍茫、孤寂,以及这里宁静恬淡的意境。新中国成立以后,塞外宁夏在党和国家的殷切关怀和大力支持下,也甩开了大干快上的膀子,迈开了阔步前进的步子,经过广大人民群众孜孜不倦的追求和不懈努力,这里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这里也开始热闹起来,逐渐繁华起来。位于黄河岸边、贺兰山下的银川市更是日新月异,银川电厂就是宁夏人勤劳和智慧的结晶,也是宁夏工业发展的真实写照。而且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银川电厂是银川的龙头企业,也是标杆,是企事业单位学习的榜样。

那么,一个装机容量只有4580千瓦的小火电厂,怎么会成为当时的明星工厂,怎么会享誉宁夏内外,大名鼎鼎,让人刮目相看呢?

是管理有成效!

是领导有榜样!

是职工有责任!

那时候,在整个宁夏,大中专毕业生非常稀缺。所以,大中专毕业生出了校门,无论到哪个单位工作,无论到哪个工作岗位,都会受到热烈欢迎,受到优越的待遇。按说,银川电厂对待大学生亦该如此,大中专毕业生来了,就应该让他们坐办公室,或者干一些轻松的工作,然后到重要的、能展现理论知识的岗位上去。可是银川电厂却不这样做,银川电厂对人员的管理有自己的办法和规定。每年对新分配的大中专毕业生,不让他们养尊处优,而是让他们去一线班组,在实践中学习,在实践中锻炼,让他们把在书本上学的理论知识与实践结合起来,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然后再分配到相应的工作岗位上,这样就能扎扎实实为日后的成长打好基础。

陈耀南是1961年从西安交通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银川电厂的,他到厂后被分配到了计划生产股。大学生是稀缺人才,西安交通大学又是名牌大学,而且他还是学电专业的,能分配到电厂的技术核心部门、人人都羡慕的一流部门——计划生产股,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在所有人眼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陈耀南和其他人都没有料到,他只到计划生产股报了个到,领导就带他去了一线班组,让他去一线班组实习,从锅炉专业开始,然后是汽机、电气、燃运、化学,最后还到过供电所。在每个专业岗位他都要拜师,在每个岗位都要实实在在地学,而且每个岗位、每一项操作,师傅都要包教包会。他学不会得继续学,师傅教不会得继续教,超时太久还没有出师,师徒双方都要被考核。2020年,85岁的陈老先生回忆,当时和他一起到一线班组的多是1958年从北京、上海、西安招来的学徒工,而自己是名牌大学科班生,厂里让自己跟他们一起学习,了解各个岗位职责,他有点不服气,一度有些闷闷不乐。闷闷不乐归闷闷不乐,学习还得按厂里的要求进行,还得踏实认真,否则就到不了下一个岗位。这期间,其他岗位学习时间短,理论和实践都能掌握,但机炉电3个专业,基本每个专业都要学满3个月,通过师傅考核才准换下一个专业。在汽机专业实习时,冯益民书记还亲自到现场考过他的实际操作。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冯书记考完他后很满意,不但当众表扬了他,還要求年轻人要向他学习。陈老先生还说,刚开始自己是有点情绪,但在后来的学习中,随着接触的实际操作和学到的实践知识越来越多,这种情绪慢慢就消失了。自己每个专业都学得很认真,后来专业学习结束后,车间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说到这里,陈老先生有些自豪,说也正因为各个车间的评价都很高,他被各个车间都看中了,都想要把他留下。但计划生产股毕竟是厂里的核心部门,计划生产股股长王全录一瞪眼,说,你们都休想。各车间负责人也就只好摇摇头,轻叹一声作罢。

陈老先生说,电厂在人才管理、人才培养方面,正是有了这种严格的管理、从零开始的培训培养制度,职工的基础知识才能夯得那么扎实,业务水平才能提高地那么快、责任意识才能不断被巩固。银川电厂这方面的做法,受到了上级领导部门的充分肯定和表扬,区内外很多单位都慕名来学习、参观,还有一些单位把新员工甚至管理层派到电厂来实习和学习。随着名气的不断扩大,经常有媒体记者前来采访报道……

何潜是1958年山西太原工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他和女朋友武迺芳心怀梦想,一同响应国家号召,放弃回苏州工作的好机会来支宁。他参加工作后,也被安排到电厂先进行实习。电厂短短3个月的实习,给何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电厂的管理和职工的爱岗敬业、学习热情,让他记忆犹新,让他认识到了管理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电厂的各项管理,也使他受益匪浅,为他后来的进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使他的成长更快。他从一名实习生,经过一路努力,华丽转身为宁夏电力工业的掌门人。2020年,已经87岁的何老先生,在接受我们采访时感慨地说,电力工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产业,电力生产的安全关系到各行各业,关系到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银川电厂作为一个生产单位,特别重视对设备的管理,重视完善规章制度,重视职工素质的提高,包括对职工的安全意识、责任心、事业心的培养。银川电厂不光只抓生产,还特别重视职工的思想政治工作,有明确的政治方向和较高的思想道德素质。同时也重视后勤保障工作,改善和提高职工的生活水平。重视职工的文化生活,开展文娱体育活动,使职工铸就和形成了对工作认真负责、艰苦创业、团结友爱、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

后来,何潜走上了宁夏电力工业局长的岗位。在这个重要领导岗位上,他经常借鉴宁夏电厂这些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1993年,还在宁夏电力工业局局长岗位上的何潜接受了中央电视台《东方之子》栏目的采访,与著名主持人白岩松交谈,介绍宁夏电力发展情况时,他还介绍了宁夏电力在管理方面的经验,特别是对人员管理的重视。

2008年,70多岁的姚振华曾对记者讲过,当时银川电厂不但有适合自己发展的管理办法和制度,还经常派人外出学习更先进的管理经验,特别是对各项制度的落实,更是一丝不苟。到三号机组开始发电的时候,银川电厂就已经大名鼎鼎了,成了宁夏最有名气的工厂。银川电厂一边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推行电力行业各项操作规程,一边根据本厂生产运行特点,在此基础上出台了更加适合自己的相关规程、制度及管理办法。比如说,对新进厂的人员,要与指定的师傅签订师徒协议,进行正规的拜师仪式;师傅带他们在岗位上从零开始学习,期间厂里还不定期派人来进行抽查,检查学习进度、学习程度、学习态度;学习结束后由厂里组织考试上岗,考试不合格者对师徒都要进行考核。再比如说安全管理,首先体现在执行规章制度的细上。其次体现在理论和实践教育的学上,厂里每周都要组织开展大规模的安全学习,每次重要操作、检修前都要进行安全分析,如果谁离开这个岗位时间久了再回来,还要进行相关规程学习、考试,合格后才能重新上岗。三是体现在现场管理严上。当时不少行业对工作现场的安全管理意识薄弱,好多单位虽然有明确的规定,要求人员进入现场必须佩戴安全帽、登高作业要系好安全带、在作业范围内设围栏、不让外人随便进入,但实际执行过程中却不到位,甚至有些单位在工作前都没有制定“三措”——组织措施、技术措施、安全措施。但银川电厂的安全管理却是出了名的严、细、实,且奖罚分明,有据可依。也正因为如此,银川电厂才能保持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重大安全事故的历史性记录。银川电厂的先进经验才能成为兄弟单位学习的榜样,安全管理经验才能被甘肃全省推广,才能成为宁夏的标杆……

回忆起在银川电厂工作的那段日子,2021年已经93岁的邵剑林老先生也有很多故事,而且記忆最深的也是安全管理。邵剑林给秦武林当过徒弟,是大家公认的岗位能手,不但熟悉设备的检修工作,也擅长运行。他是从一号机组开建到四号机组上马,再到银川电厂全部停机的见证者、亲历者。他在一号机组当值班长时间最长。在谈到电厂的安全管理时,他说,每次有检修或者操作,他脑子里的弦都崩得紧紧的,不敢有半点马虎。他会一直盯着当值人员填写工作票,哪怕一个标点符号也不允许错,一个空格都不让有。操作中必须做到一人读票、一人监护、一人操作,如果缺少一人都不准进现场。但也有一件事情,他现在想起来都有些难以释怀。记得有一次他当值正忙,值班员付兴国看见机房一台抽水泵停了,为了抢时间,他没有来汇报,也没有填写工作票,没有叫人监护,更没有与任何人通气,便独自一人下去处理,待他伸手触摸到水泵时,才知道水泵是漏电了,但此时想收手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触电。幸好此时邵剑林从值班室出来看见,付兴国才得救。邵剑林救了付兴国,他自己却受到了严肃的处罚——他是值班长,受到了连带责任。此事之后,电厂再也没有人敢独自去操作或者麻痹大意了。

作为人才输出,从银川电厂到中宁电厂当厂长,再到银川电厂转产成立变压器修造厂负责人的张振岐,2020年已经88岁,他的耳朵已经彻底听不见了。得知有人要写银川电厂的消息,他让妻子李兰香给买爱珍打电话,要求一定要来采访他。老人家这样热心,我们也不敢磨叽,于是就在他给买爱珍打完电话的第二天,我们在王翠英老人的带领下,在黄美力家与张老见了面。

王翠英、李兰香、黄美力、买爱珍曾经是同事,都是当年电厂“三八炉”的骨干,更是好姐妹。

在与张振岐老先生的交流中,我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先写在纸上,然后递给他看,他看完再逐一讲述,有的地方李兰香进行补充。讲到电厂的安全管理时,他脸上露出一种非常严肃的表情,说电厂的严格管理,让自己一生受益,一生受用。他说自己刚进厂时是通信员,后来被分到了汽机车间。有一次跟着师傅胡永华巡视设备,因为机组都是拆回来的旧设备,缺陷比较多,问题也是层出不穷,师傅就一边给他讲寻找缺陷的方法,一边在本子上记录检查出来的问题。因为之前当通信员是在办公室工作,没有机会接触设备,也因为年轻手闲好动,他就趁师傅不注意时,拿一根棍子偷偷敲设备听声音。他的这种违章行为师傅没看到,却被刚好路过的厂长毕聚德看到了。毕厂长不但当场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也把师傅好一顿批评。这件事,被厂里作为安全管理教育事件下了通报,成了反面教材。这件事,也让张振岐一生都忘不了。他说,毕厂长当时要是不管,他可能还会继续到处敲打,要是不小心棍子被卷进了机器里,那就不是自己受伤的问题了,说不定会造成重大事故,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后来无论在哪个岗位上,他都特别重视安全管理。他说,一个生产企业的灵魂就是安全,只有抓好了安全,企业才有灵魂,发展才有基础可谈。

在银川电厂的各项管理中,财务管理也是一大亮点。此次采访过程中,大家都会说起银川电厂的财务管理,都会提起银川电厂的会计李桂荣,大家都伸起大拇指夸她有能力。可惜那次在任孝友老先生家采访时,因为时间关系,我跟李桂荣女士聊的不多,后来就一直在约访,想跟她老人家好好聊聊。一个月后,我终于来到这位具有传奇人生的老前辈家中,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时间,聆听她讲电厂和自己的往事。老人家的记性特别好,思路也清晰,对往事一桩桩、一件件,讲得都是那么清楚,说得那么具体。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老人家已经81岁了,记性和思路比我这个40多岁的人还强,难怪退休多年后还能同时兼任着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审计委员会主任委员……她讲了电厂是如何节能增效的,如何合理安排负荷的,如何管理生产成本的,如何加强基建管理的……但最让我感动的还是她的账务管理。她说,刚到财务科时,四号机组扩建工程已经在进行,不具备专业知识、又没有工作经验的她被分配担任这个工程的基建会计。面对一摞又一摞的工程材料领用单,各种型号的发票,有时候她实在是一筹莫展,甚至愁得茶饭不思。要不是科长刘玉凯、副科长乔正和老会计谢保身手把手地教,耐心地带着干,她都想回到建房队继续当泥瓦匠去。她说,独立挑起担子的那段日子里,自己经常白天跑现场,晚上泡办公室里,有时候过了午夜才能把白天的账目整完。刘科长见她累得有些力不从心,就告诉她不能这样凭力气干工作,要学会巧干,还让她去找她姐夫、扩建工程负责人任孝友帮忙。于是,经过思考,她找任孝友求助。任孝友托去北京开会的马忠带回来了两本会计方面的书籍,她如饥似渴地学习。任孝友还帮她设计了一套基建成本账簿,列出工程完成后设备的到位情况,教她机、炉、电设备怎样归类等,并在设备名称下面留下空白处,用来标注领用情况。这样一来,即便不懂技术,也能一目了然。有不清楚的地方,她就抱着本子去现场,找设备材料领用人、使用人,核对被领用的那些设备、元件具体安装在哪里了。如果没有安装、没有使用,或者损坏后重复领用了,她都做好详细备注;如果核对不上,她就抱着账本再去现场核对。就这样,工程结束移交固定资产时,账目清楚、有据可查,资产完整。正是因为好学、勤奋、能吃苦、责任心强,李桂荣从银川电厂一名小出纳、小会计,磨炼成为宁夏电力公司财务处长、总会计师,成为国家首次颁发的“全国先进会计工作者奖章”获得者。她说,在银川电厂她不仅学到了专业知识,更重要的是学到了一种吃苦敬业、勤奋努力、团结友爱的精神。

接受采访的老人们都讲:20世纪五六十年代,银川电厂不但各方面的管理特别严格、特别人性化、特别接地气,还有一条不成文的厂训,比各项管理制度都有效,那就是:做事先做人,做好人再做事!关于这条厂训是怎么来的、哪个领导提出来的,大家都想不起来了,也说不清楚,更无从考究。但大家都表示,当时的几任领导班子都是从自己做起,处处以身作则,事事走在前,表率。

领导做榜样,职工学榜样,电厂风气特别好。

邵钧儒老先生对此感触最深。2008年,老同志聚会时,他曾致辞:银川电厂的历届领导班子都是好班子,领导们都非常务实,是值得大家爱戴的好领导,是他们的责任心带动了大家,是他们的精神感染了大家,让全厂职工个个爱厂如家,人人求实奋进……2021年,邵老先生已经86岁了。他跟其他老人一样,心里一直有一个放不下的情结——记录银川电厂的事情,传承银川电厂精神。当听说买爱珍女士已经联系到了一位电力作家要写银川电厂时,邵老先生兴奋得竟然要连夜去买爱珍家先聊聊……接受我们采访的时候,说着说着,他的眼眶里就充满了泪花。他说,在银川电厂工作的8年,是他工作生涯中最快乐的8年,也是收获最大的8年。没有电厂的教育,没有在银川电厂的成长,就没有他后来的事业。他能从电厂的一名学徒工成长为电厂的工会主席,到后来去银川市当工会副主席、自治区建设局长、自治区建筑公司党委书记、自治区建材总公司总经理,从走上领导岗位,到光荣退休,他一生兢兢业业,两袖清风,时时刻刻想着工作,时时刻刻想着为职工办事,时时刻刻把责任心放在第一位,正是因为银川电厂精神一直在影响着自己,自己才能把银川电厂的管理经验、把银川电厂人的品格带到后来的各个岗位上……

据邵老先生回忆:1956年,国家体委、全国总工会在唐山召开厂矿企業体育工作会议,银川电厂被评为“体育工作红旗单位”,工会主席李祥瑞参加会议并接受大会授予的锦旗。当时西北地区银川电厂是唯一一家获此殊荣的单位。1957年8月25日,在北京召开的全国工会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上,银川电厂汽机组工会被授予“全国先进工会”称号,职工许凤翥作为先进代表参加大会,并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1959年,在宁夏回族自治区召开的工交财贸社会主义建设先进集体和先进生产者大会上,银川电厂被授予“先进集体”称号。同时,作为全国工业先进单位,经大会推荐,银川电厂厂长李旭代表自治区先进集体,出席了在北京举行的全国工业、交通运输、基本建设、财贸方面社会主义先进集体和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1960年6月1日,在全国文教、体育卫生群英大会上,银川电厂被授予“全国体育卫生先进单位”称号,时任电厂工会主席的邵钧儒还作为宁夏的先进代表去北京领奖。

邵老先生翻开装有那张先进代表合影的影集,脸上洋溢着自豪与激动,嘴唇都有些颤抖。他说,在人民大会堂,我们不但受到了周总理的亲切接见,晚宴的时候,我还被安排坐到了中央部委领导们的旁边,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等国家领导人都过来跟大家握手。联欢晚会上,梅兰芳、侯宝林、马季等老一辈艺术家都来了……说到这里,他开心得笑出了声。又感慨地说:“宁夏去的代表,还是一个小电厂的代表,能受到总理的接见,能被安排到领导们的旁边坐着,这是多么大的荣誉啊!这也说明我们的先进不是白给的,说明我们的努力是有成效的,我们的实力是被认可的,是有影响力的!”

是啊,银川电厂确实是有实力、有影响力的,从50年代初开始到60年代中期,银川电厂不断受到各种表彰奖励,特别是那些国家级的表彰奖励,更加激发了大家的工作激情,先后涌现出了一大批先进班组和个人。如宁夏刚刚归入甘肃省,电厂党委书记陈玉清就因为把电厂搞得红红火火而被调往甘肃省工业厅重用,成为更高层面的管理者。石嘴山电厂刚开始筹建,厂长毕聚德就受命带着一班人从零参与。何兴业还因为成绩突出,多次荣获“银川地区先进工作者”“甘肃省青年积极分子”,还被选派到北京参加“全国青年工人代表大会”。1959年10月,程廷明作为宁夏观礼团成员,前往北京参加共和国成立10周年纪念活动,受到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1960年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在北京召开的全国民兵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上,王全录被授予“全国安全保卫先进工作者”,并授予荣誉证书及半自动步枪一支,子弹300发。1958年,何兴业、张兴发、李彦忠被评为“甘肃省先进生产工作者”,当年银川专署只有3人获得这个荣誉,而且还都是电厂职工。3人佩戴着大红花光荣归来,不但受到全厂职工夹道欢迎,更是在整个银川市家喻户晓……

银川电厂不但在人才管理、安全管理、财务管理、制度管理方面抓得好、抓得细、抓得实,其他方面也是样样都能拿得出、叫得响。当时厂里推出的指标任务考核办法,就是社会发展到半个世纪之后的现在,在各行各业都适用。厂里把这种考核办法叫“小指标”,就是建立一种激励机制,厂里考核车间,车间考核班组,班组考核个人。买爱珍对这个“小指标”考核办法最清楚,她说这是师傅李秀荣给厂里提出的建议,自己还参与过制定办法的细则及一些相关内容的起草。记得这个办法刚出台的时候,在厂里还掀起了一股劳动竞赛热潮,大家都想夺红旗,都想年底拿先进。“小指标”考核办法还真有效果,不但在安全上成效显著,发电量也大大提升,给厂里增加了效益。不仅如此,有了办法细则可依,大家干活时也少了些冲动,少了些蛮干,有了努力方向,有了奋斗的目标。到1960年,电厂基础建设全部完成了,在自治区降低成本工作大会上,银川电厂还被自治区授予“降低成本先进单位”。

银川电厂的降本增效,除了加强管理控制生产成本,尽量避免基础建设、设备改造、检修维护、人力资源各个方面的开支外,还主要在节约燃煤上下工夫。毕竟,在银川电厂的生产运营成本中,发电燃煤是个大数目,所以电厂把节约燃煤作为一项重要工作来抓。1960年锅炉车间组织在班组和个人中间开展了一场时长为一年的节煤劳动竞赛。此次节煤降耗行动,节约的煤灰足够电厂发一个月的电,煤灰燃烧后的煤渣率由原来的45%下降到了10%左右。同时,锅炉车间在节约燃煤的过程中,其他车间也给予了有力配合和大力支持。汽机车间想方设法降低油耗、汽耗,电气车间合理调整负荷,修理车间及时供应备品配件等,都对节约燃煤起到了促进作用。而且在之后的持续开展中,效果越来越明显。1962年,在增加发电量的同时,节约燃煤约4180吨,成本比计划降低了23.5%。

四、技术革新解决困难问题

如果说安全是一个生产企业的灵魂,那么科学技术一定是这个灵魂的有力支撑。或者说,没有科学技术的支撑,生产过程中安全方面及企业发展的步伐可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科学技术缩小了看,把那些小发明、小革新、小技术运用到安全生产中,不但能够发挥大作用,还能激发和促进安全生产的方方面面。对于银川电厂来说,那些小发明、小革新、小技术实实在在为安全生产带来了不少实惠,解决了不少问题,减轻了安全方面的压力,增加了发电量,保证了银川地区用电需求。

银川电厂的4台机组,其中3台是旧设备,即便四号组机是新设备,但那时候毕竟国产技术还不是很成熟,有些设备性能还存在着不足,或者说运行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隐患、各种各样的问题,经常要进行检修、维护、处理,甚至要对设备进行技术改造、技术革新,才能继续运行,才能安全运行。

任孝友对新近发生的事情,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有时候刚说过的话,过一会就会想不起来,但问他当年厂里关于技术革新方面的事情,他记忆特别清楚,一点都不糊涂。他记忆最深的是解决一号机汽机轴承发热的那件事。他说:“一号机的功率虽然是500千瓦,但因为它与我国供电通用频率不同,所以满负荷出力只能达到430千瓦,而运行中实际出力只有300多千瓦,运行几个小时后,汽机轴承就特别热,到了晚上11点,就得停机进行降温,同时处理其他问题。这种情况也影响到对社会供电问题,厂里经常被上级批评,用户也经常找上门来要电。上级提出要求,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否则要对电厂进行考核。厂里接到命令,快速行动,成立了以秦武林技师为组长的攻关小组,立即投入行动。攻关小组经过认真检查、分析、研究,最后提出加粗输油管道方案,以此促进油量循环,自然降温。开会研究时,有人认为这个办法是纸上谈兵说不可行,因为加粗输油管道是个大工程,也是个系统工程,怎么加?停机多长时间才能完成?都是当时技术无法保证的难题。也有人完全赞同,说可以因地制宜,在加粗输油管道的同时,改进轴承的齿轮,配合改进效果可能会更好。办法总比困难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武林就带人查阅资料,然后进行设计,并比原计划时间提前完成了输油管道的更换。同时还用改进的‘人字形齿替换了原来的‘直齿。这项技术成果,不但成功地解决了设备的缺陷,受到了各级领导的肯定和表扬,还获得了多项发明成果奖。”

这次技术革新的成功,使大家对秦武林更加刮目相看,都说他真是个能工巧匠,从原来的佩服变成了崇拜。当然,秦武林也不负众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是大显身手,杰作不断,为电厂的安全运行立下了汗马功劳。

一、二、三号机都是老旧设备,安装运行不久后,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特别是汽轮机方面,问题更是层出不穷。于是,秦武林就带着汽机专业的职工艰苦奋战,处理缺陷,分析问题,制定对策,预防事故,提升效率。比如三号机的汽轮机调速系统一直不稳定,运行中需要靠人不停地手动调整转速才能正常运行。看到运行人员为此要花费不少精力,常常累得抓耳挠腮,或者说半夜负荷降下来了才能轻松一点,秦武林就对调速系统进行观察、分析。通过记录的多组数据对比,结果他发现是一个部件在设计中就有问题,加之运行时间太久,造成了调速系统不稳定。弄清楚后,他就带着人对调速系统进行了改造,將原来的部件进行打磨,然后再将位置略调,成功解决了长期困扰汽轮机不稳定的问题,使调速系统在运行中能够自己调整速度,也甩掉了被大家无奈地称为“无把壶”的手动操作办法。二号机相对一号机和三号机来说,运行问题少一点,出力也相对更接近它的最高负荷,但还是有不少瑕疵。比如汽轮机的抽汽装置,动不动就撂挑子,让运行人员常常手忙脚乱,让检修人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秦武林经过持续观察后,觉得这个问题并不棘手,完全可以解决。于是他就带领大家群策群力想办法、制定对策,然后对抽汽系统进行技术改造。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在大家共同的认真努力下,没用多久这个难关就被攻克了,大家用自制的抽汽装置替换了汽轮机上原来的装置,投入运行效果非常好,大大提升了汽轮机组的真空度,也有效降低了汽耗。

邵剑林老先生对秦武林的技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说,如果不是后来秦武林带着大家逐渐对那些老设备进行技术改造,有些设备可能会提前歇菜。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秦武林对汽轮机进行革新时磨瓦。因为汽轮机瓦在运行中经常会有变形或者不平整现象,秦武林的磨瓦方法有效解决了这个问题,也延长了汽轮机的使用寿命。秦武林的磨瓦水平极高,几乎无人可及。精准度也特别高,用千分表测都没有误差。磨瓦后,汽轮机转速就会恢复平稳。此项技术,完全解决了机组在运行中出现的隐患。后来,秦武林把这项技术传给了何兴业。

二号机组投运的时候,张兴发还是个技术员,到四号机组投运时,他已经成为电气车间的主任了。张兴发人虽然其貌不扬,话也不多,尤其是工作期间,他基本不跟别人开玩笑,在大家心目中,他是一个特别认真、特别严谨的人。当了车间领导,按说应该把精力放在管理上,有时间了看看报,学学上级精神,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白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还要钻研业务。有一次,大家发现好一段时间,他晚上要在办公室呆很久,有时候过了午夜才离开。他不说,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直到有一天,他拿出了一个方案让大家一起讨论。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他研发了一套发电机集中控制系统。在当时,发电机的控制系统还很落后,部分控制还要靠人工去操作。而他研发的这套系统,自动化程度比较高,安装在一号机房里,交接班室可实现将2座机房、4个发电机组同时在控制盘上进行操作,集中控制。这样以来,不但大大减轻了对发电机控制系统的操作频率,也减轻了人员的工作强度,同时提高了发电机组在运行中的安全可靠性。讨论非常顺利,除了张兴发的徒弟李国占提出两个疑问外,其他人都没有提什么意见,觉得这个研发非常完美,无可挑剔。

在理论方面,张兴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专家,只要他盯准的问题,弄不明白,攻不下,他绝不罢休。就说他研制的那台高压实验变压器吧。当时一、二、三号机组好多电气设备在运行中老出问题,需要做试验查找原因,而厂里没有高压试验变压器,一时半会又买不到。那个时代是个计划经济时代,好多东西不是说想买就能买得到的,高压试验变压器工厂没有存货,需要提前订货后工厂才生产,然后要等很久才能到货。于是,张兴发就准备自己制作一台。他刚提出这个课题时,大家都不看好,就连厂领导都说别费那劲了,等过一段时间经费不紧了咱买一台。可张兴发说,与其花那么多钱,还不如把钱省下干点别的。当然,大家不看好,不是因为不相信张兴发,是因为做一台变压器可不是一项小发明,也不是搞一项技术小革新。这不但要有深厚的理论知识,还需要具备各项硬件、各种软件。而依目前厂里的条件,唯一具备的条件也就只有他本人这个“软件”了,其他的基本上不具备。但张兴发是个碰了南墙都不回头的主儿,他不但不听大家的劝告,还立即开始行动。他一边带人制作工具,四处找元件,买废旧材料,一边不放松对之前的设想进行设计、完善,接着将自己觉得已经可行的设计方案托朋友送往别处,找专家帮忙提意见。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多月后,张兴发带着大家硬是按自己的设计,制作了一台高压试验变压器,而且性能一点也不比专业生产线上制造的差,不但解了燃眉之急,还给厂里省下了一笔钱。当时,专业的高压试验变压器要上万元,而对于当时的电厂来说,上万元可是一笔巨款。

在电气车间,讲了张兴发,就不能不讲他的徒弟李国占。如果说张兴发是理论专家,那么李国占便是名副其实的实操“大拿”。采访何兴业的时候,他也多次提到过李国占。他说,李国占跟自己同岁,14岁半的时候就到马鸿逵的电灯公司当学徒,新中国成立后又在电面油米厂带学徒,电面油米厂停运后,来到银川电厂就成了厂里的骨干力量。

李国占跟何兴业一样,是土生土长的银川人,也没有上过专业学校,除了跟着师傅学习,多数知识全靠自学掌握。到50年代后期,经过多年努力学习和不断积累,他的理论水平已经与专业学校毕业的科班生不相上下,实践能力在全厂数一数二,是全厂不多的几个六级工(工人最高级别为八级)之一。那时候,各个厂里七八级工特别少,能达到六级工的人也为数不多,李国占能拿到六级工工资,着实让不少人羡慕和眼馋,同时也让人佩服。因为他的实力,他的能力,是实实在在的,是大家耳闻目睹的,让好多人望尘莫及的。别的不说,就他制作电缆头的绝活,全厂没有一个人能超过他。

在买爱珍的带领下,我们去拜访了李国占。

老先生已经86岁了,却很健谈,讲起过去的事情滔滔不绝,神采飞扬,尤其是讲他制作电缆头的手艺时,乐呵的嘴都合不拢了。他非常自豪地说:“别以为六级工离八级工还差着两个级别,但六级工的技术水平却比八级工差不了多少。六级工也不是轻易就能达到的,那是要有能力的。我升到六级工时,车间有几个人不服,一直跟我比试,但谁来比试我也不怕,厂里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我,比输了他们才知道什么叫能力,才知道什么叫实力。”接着,他讲了一个故事:“有一次下大雨,电缆沟里进水了,把电缆头都泡了,造成了停电事故。为了抢时间,主任张兴发就让几个班长同时带人下电缆沟重做电缆头。干活前我提前下去看过,凭我的经验,打耐压试验如果合格,处理一下就行了,没必要都锯断重做,但张主任要确保万无一失,要求都锯了重做。大家只好照办,开始前我把发明的‘加套法告诉各组负责人,让大家按我的办法做,那样不但省时间,还能保证质量。而且我还把发明的工具给他们,让他们使用。可没想到大家都不听我的话,不愿意用我的工具。这个时候,他们都想和我较劲,想跟我比赛。结果最后时间是抢到了,但谁都没有想到,重做的电缆头,不是工艺上不过关,就是包扎的太紧、太松,或者接触不好,打耐压试验不过关。张兴发把大家一顿批评,接着就要求我把大家做的返工重做。”说到这里,我打断了一下,问:“大家有意跟你比试,你有没有不高兴?有没有不想做的情绪?”“没没没!我不但没有不高兴,相反还很高兴。”老先生乐呵呵地说。我又问为什么,他说:“这个时候,既是体现一名党员责任心的时候,也是让大家瞧瞧‘大拿这个号称不是白叫的。接到任务,我钻进电缆沟里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硬是一口气把那些电缆头返工重新做了一遍。”“做的成功吗?”我问。“成功呀!怎么会不成功呢?特别成功,打耐压试验的时候,没出一点问题,一次性全部合格。”我又问他什么叫“加套法”。老先生告诉我,这是他的独创工作方法,说白了就是做电缆头的时候,给电缆头3根线上多加一个绝缘的套,但这个套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尺寸全凭经验,做的多了,尺寸自然就能掌握。接着,老先生又着重讲了一下他的自制电缆头工具,他说:“别看我发明、改造的那些工具看着不起眼,但是非常实用。比如我改造的喷灯,使用中比起原装的,那可是更带劲,火力又猛又稳定,还不费燃料。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重新做那么多电缆头,而且耐压试验还都合格,除了工作经验,也跟这些工具给力有关!”

李老先生的妻子黄桂花说,对于做电缆头的技术,任何时候说起来,他都这么自信。她还说,李国占的能干、能力、敬业精神,以及带徒弟的认真劲,在全厂没有人不服的。特别是技术水平,还真不是夸他,如果发电机在运行中有问题,别人诊断不出来的他就能,别人解决不了的他就能解决,而且处理问题的速度还要比别人快。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发电机在运行中出现了不稳定现象,李国占马上就断定是碳刷有问题。经过分析,他决定对碳刷做个小改进,然后进行打磨,这样就能解决问题。在刷磨碳的时候,为了抢时间,他带着人昼夜不停地轮换着干,你磨累了他替换,他累了你再替换。碳刷是个精细活,容不得马虎,容不得粗糙,更容不得出错。所以大家都能轮换着休息一下。而李国占却不能休息,他一直得参与,一直得盯着,三天三夜没休息才把问题彻底解决了。三天三夜不回家,也没有提前告诉家里一声,第三天还不见李国占回家,黄桂花就去车间找他,结果看见他和几个同事在车间里靠着墙根蹲着睡着了。

“磨完碳刷,腰又酸又疼,几乎都直不起来了,累得都走不动了,夸张一点地说,连找凳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蹲在那里睡着了,感觉那是睡的最香的一次。可是,还没几分钟就被你打扰了,真是的。”望着老伴,李老先生貌似还有点生气的埋怨黄桂花。

黄桂花告诉我们,当时在银川电厂,不光汽机车间和电气车间有大工匠、专家和“大拿”,在锅炉车间,同样有大家赞不绝口的大能人,这个人就是与秦武林齐名的技师葛安详,人送外号“小诸葛”。

在之前的记者采访中、老银川电厂人的聚会中,以及我们的采访中,只要提到葛安祥,大家都会赞扬他,说没有他就没有一、二、三号机组锅炉的可靠运行,没有他就没有节能降损更好地实现,更无法做到提质增效。

一、 二、三号机组的锅炉上煤,全部靠人工完成,大家先把煤从煤场用大一点的车子拉到车间门口,然后再换小推车往车间里转运,最后再用柳条框子抬着、挑着、背着放到锅炉前,用铁锹往炉膛里送。这样的上煤程序,不但劳动强度大,工作效率低,而且还需要大量的人力。为了运煤,电厂外聘的临时工一半都给了锅炉车间。即便如此,有时候人手还不够,车间主任李彦忠总往厂领导那里跑,请求再增加人手。

当时国家正在实行增产节约,反对浪费,提倡大搞技术革新、技术革命,全国的生产轰轰烈烈,地方生产紧跟步伐。银川电厂亦是如此,特别是三号机组投入运行后,煤炭的消耗量大幅增加,汽车运输日渐吃紧。那么,如何在保证生产不受影响的前提下节约煤炭呢?经过分析研究,葛安祥想到了一个让煤炭充分燃烧的办法,就是在炉膛的炉排上加装一个挡板让煤层变薄,这样一来,通风燃烧就会更充分。后来在实际运行中,又发现煤层太薄,在煤层刚一进入炉膛就开始猛烈燃烧,炉排走到中间以后基本燃尽了,炉排再往后面走已经没有火了。对于这一现状,葛安祥又想到了让挡煤板下的煤层厚薄可调,这样一来,煤层控制合适的厚度在炉排上,从头走到尾基本上刚好能烧完。遇上煤质量好的炉排走慢些,煤质量差的可以調节炉排走快点,再配合煤层厚薄调整,就达到了煤炭充分燃烧的目的。在后来的劳动竞赛中,葛安祥自制了一个计数器安装到了炉排上,炉排的滚筒转一圈,计数器上就会走一个字。一个班8小时,甲班走了32个字,乙班走了35个字,丙班走了31个字……这样,职工们在劳动竞赛中,互相有了竞赛依据,达到了多、快、好、省的目的。

提起运煤及往锅炉送煤,“三八炉”的成员黄美力、王翠英、李兰香异口同声地说,啊呀!那叫个累呀!就是力气最大、背着一筐煤一口气能上完10多层台阶的王翠英现在提起来,还有一种腰酸腿疼的感觉,她说:“真得感谢葛技师,要不是他的那些发明,怕是大家都会累出病来。特别是他发明的‘螺旋式上煤机,不但提高了工作效率,还降低了工人的劳动强度。自从安装了那个自动上煤机,我们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不用抬着背着挑着煤上台阶了,感觉从旧社会的苦力一下子变成了新时代机械化操作者。那个上煤机的机械化程度真的是很高,只需要把煤倒在螺旋上煤机的煤斗里就不用管了,煤斗在输送皮带的带动下,沿着设定的轨道上升,然后把煤倒进炉膛里。平常七八个人累得半死给锅炉里供不足的煤,现在只需要2个人在地面上轻轻松松就能搞定。”跟王翠英一样能干,一样能背一满筐煤上台阶,能跟男人比力气的李桂荣,提起葛安祥的那个发明,也会大大夸赞,说,要不是那个机子,大家不知还要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累。她是搞财务的,任何时候心里都有一本账,她说,这个机子的问世,不但提高了劳动效率,还节省了不少劳动力,为厂里省下了很大一笔人工开支。

五、循序渐进提升显成效

在偏远的大西北,特别是在闭塞的宁夏,新中国成立初期特别缺少有文化的人,社会各界文化水平普遍低,没有进过学校的,或者只上过几天学识不了多少字的人比比皆是。银川电厂虽然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生产单位,但也不例外。缺少文化、文化水平低的人将近一半,即便是电厂扩建投运了二号机组,缺乏知识还是一种普遍现象,而且新中国成立前参加工作的师傅有些还不识字。日常工作中,遇到理论性强的工作,没文化的人只能给有文化的、懂技术的人打下手,或者跟着人家照猫画虎地干。有时候,若是有技术的人太忙,顾不上讲解,看不懂文字流程、没有理论基础的人对于眼前的活儿只能干瞪眼,空有一腔热情和一双勤劳的手而无能为力,甚至在操作过程中还会出现手忙脚乱、忙中添乱的现象。1958年之前还好,毕竟机组小,就算很多人文化水平低、专业技术水平低,有电面油米厂过来的老师傅们带着干,一些简单的工作倒也能应付。但三号机组投入运行后,缺知识、缺技术的问题就日显突出了,有时候会在机组的运行、检修中出现影响操作、影响工期现象,甚至会出现不安全因素。到了四号机组开始建设的时候,厂里陆续来了100多号学徒工,这些问题更加严重了。这些新来的学徒工虽然大多数都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但他们却不懂专业技术,更没有一个人学过发变电、汽机、锅炉运行和设备的检修,充其量不过学过几天物理课,知道一点简单的电路和机械常识。面对实情,厂领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各专业负责人带着那么多不会干活的人,不但影响工作,还得处处为他们操心,也感到身心俱疲。

职工文化水平低,不懂专业技术,这关乎电厂的发展,关乎电厂的安全生产。这既是职工的个人事情,也是电厂的事情,必须认真面对和及时解决这个问题。尽管银川电厂从第一台机组建成发电,就意识到职工的专业技术培训是件大事,但由于职工中有很多文盲,别说让他们来学习专业技术知识,就是名字都写不好。正在此时,宁夏省工业厅要办文化补习班——俗称识字班、扫盲班。银川电厂是银川全市当时最大的工厂,工业厅就把这个识字班放在了银川电厂。而这个识字班是个大班,学员不但有电厂职工,还有毛纺厂、汽修厂的职工(那时候好多大会、重大活动都是3个厂子联合开展,而且3个厂子仅有1个保卫科)。3个厂子不识字的人集中在一起学习,从理论上来说,感觉效果会很好,领导们还觉得这样的学习班有氛围、有规模,还能节省开支。但实际运行起来,却存在着很多问题,且不好管理,于是不久又分开,3个厂子各办各的班。

银川电厂的文化补习班只办了2期,不识字的人就全部“脱盲”。随后,从1955年开始,又接着办了一个专业知识培训班,时间是每天晚上和周末白天,这个培训班俗称夜大。刚“脱盲”的人、缺少专业知识的人,还有新来的学徒,都可以报名来学习,学习内容不仅有专业技术知识,还有基础文化知识,授课老师有电厂的师傅,也有从银川各个学校及省工业厅、省外别的电厂请来的老师。这个培训班一直办到60年代初,效果特别好。

刚开始办文化补习班的时候,没文化和文化水平低的人很兴奋,觉得这下子终于有地方学习文化知识了,而且还专门有人讲课,晚饭后或周末去上课不影响工作,也不影响做家务。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调皮地戏称这个扫盲班是“臊毛班”(宁夏方言:尴尬、丢人、不光彩),说这纯粹是在打没上过学的人的脸,把大家集中在那里让众多的人关注,实在是“臊毛”。但去上了两次课,这种感觉就没有了,调皮捣蛋的人也不再乱说话了。因为通过学习,大家亲身体会到了来这里学习的好处,也确实有收获,而且之前识字不多的人,很快就学会了写会议记录、工作票及工作笔记。

王华是新中国成立前宁夏电灯公司的老工人,来宁夏之前,是老家山西榆次电厂的工人。马鸿逵官商合办宁夏电灯公司的时候,缺少专业技术人员,宁夏商会会长王六五把他从山西请来,跟着其他几个人一起维护线路。银川电厂建成后,他继续负责线路工作。3个厂合办识字班的时候,他积极报名参加学习,“脱盲”后,他继续报名参加各种培训班,努力学习,不断提高自我。后来通过努力,还在《宁夏日报》上发表过文章,专业技术知识也在不断提高。他不但当过供电所的负责人,带出的徒弟也都很优秀。

刘共和是开拉煤车的司机,王文德是运煤工,都是新中国成立前不识字的老工人。开始一听说让他们去扫盲班,都不情愿,觉得自己把本职工作干好就行了,没必要去扫什么盲,学写什么工作笔记,更觉得写会议记录也不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年龄不小了坐在那里还不自在,坐的时间长了也影响工作。但自从听了几次课,他们的态度转变了,思想也积极了。不但自己认真学习,还经常给别人做思想工作,动员大家要好好学习,讲学习的好处。他们还说,不识字的时候,出个门办个事儿都不自信,看见有字的地方总是繞着走,不敢抬头看。自从识了字,逛街的时候哪里都敢去了,就想去有字的地方看看,有时候还可以给不识字的人念一念、讲一讲。之前他们的业余生活除了参加一些体育活动,也就是钓鱼。自从上了扫盲班,他们的业余生活也变得有文化味了,下班经常会到图书室去看书,或者把书报借回来在家慢慢地品读。

王康义也上过夜校。王康义是陕西人,新中国成立前跟着叔叔来宁夏,在中宁县财主张广义家商铺里打杂,成立电面油米厂后,工矿企业单位招工时,他被中宁县工会推荐招了进来。据王老先生回忆,当时刚到宁夏工矿企业招工办公室报到时,招工负责人杨桂山问他,有几个单位可选,想去哪个单位。他说自己当时有些傻,觉着只要是有机器轰鸣的单位,肯定就是好单位,于是就问杨桂山,哪个单位里有机器。杨桂山说电面油米厂有机器,还有发电机,发电机特别大。于是,他就选择了电面油米厂。小时候在老家时,王康义虽然跟着先生认过几天字,但毕竟识字不多,到电面油米厂后,他被分在电笔组(电面油米厂时称电气组为电笔组)当学徒。王康义在电面油米厂工作了2年,虽然学了些技术,但毕竟只是皮毛。到银川电厂后,培训班一办起来,他第一个就去报了名。他说,跟着韩申观、张兴发等人,确实学了不少东西。后来他也带了很多徒弟,徒弟们个个都是好样的,思想积极,表现出色。其中优秀的有南信、杨天成、刘清义,工作2年多就当了班长,刘清义通过努力,后来还走上了百万千瓦级电厂——大坝电厂的领导干部岗位。

那时候,大家不光参加集中学习很积极,自学的劲头也十足。修理车间的学徒工董德耀就是一位爱学习的先进榜样。他不但积极参加夜校,业余时间还把自己关在屋里学习毛主席的著作,认真做记录,写学习笔记,写心得体会。为了提高自己的综合素质,他还主动拜了化验室的技术员赵洪举和几位老师傅为师,每天抽出一两个小时去学习代数和几何知识。化验室平常上的是白班,而董德耀有时候要上夜班,为了能合理利用时间,他上夜班时中午就提前准备好饭,并把老师的饭也带上,让老师中午下班后不用去食堂排队买饭,多腾出时间给他讲课。董德耀是高小毕业,通过一年的努力,他不但学完了初中代数和几何,还学完了初中物理课。同时,他还自学了车工工艺学、车工技术问答等有关机械制图的知识,并把学到的理论知识带到车间去,请教技术员陈介凡。在陈介凡的指导下,没过多久,他就成了一名高水平的车工。董德耀是一位精力特别旺盛的年轻人,也善于支配时间锻炼身体,每天都坚持做广播体操,有空了还去打羽毛球、乒乓球。他在提高了自身水平的同时,也不忘身边的同事,利用晚上时间去给不懂技术的同事补课,耐心地给只有“脱盲”水平的锻工柳金孝等几位老工人讲《工人识字课本》《算术知识》,并逐步教他们学会了机械制图。董德耀的学习劲头和勤奋劲头受到车间领导和电厂领导的关注,也多次受到了领导们的表扬,特别是他花费了大量时间去给柳金孝他们教知识,一时间在电厂被传为佳话。1961年,他被厂里评为“五好青年”,事迹还上了报纸。

由于学习氛围好,大家学习的劲头也足,好多人都通过学习改变了自己。大家在岗位上作出了新的贡献,也受到了表彰奖励。自学成才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事迹上了报纸的,除了董德耀,还有一位叫谢保身的年轻人。谢保身是1952年参加工作的,刚工作时他被分到了电气车间。但他只在电气车间呆了半个月,设备还没认全,就被调到了财务科——领导听说他会打算盘。谢保身自小家境贫寒,只上过高小,虽然会打算盘,但他打算盘只能算一些简单的小账。到财务科后,才发现这里的工作不是只会打个算盘那么简单。手抚着算盘,望着那些复杂的账目,他才感到自己什么也干不了。谢保身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他觉得领导把自己从车间调到财务科,那是对自己的信任,他不能辜负领导的厚望。于是,从第二天起,办公室就成了他的家。白天上班,一边在科长刘玉凯的指导下工作,一边努力学习。下班后呆在办公室里继续学习,除了自学,还虚心向同事请教。1952年到1956年間,谢保身很少参加集体活动,他多数都是白天工作,晚上在办公室里挑灯夜战。到1959年,他已经自学完了小学初中高中课程。领导见他好学,就把他送到四川财经学院去深造。由于他学习认真勤奋,结业时还被学院评为“五好学员”。

1956年,受甘肃省工业厅委托,银川电厂还办了一个职工技术学校,俗称半工半读学校。第一期学员主要是从银川、中卫两地招收的80多名学徒工,也有本厂的青年职工、其他厂矿的代培生。半工半文读学校的校长由厂教育科长诸幕贤担任,老师有韩申观、赵芸云、姚振华、赵芝瀛、陈家玲、何兴业、李朝楷、王全录、陈介凡等。根据生产需要,学校分了电气、汽机、锅炉、化学、供电5个专业。按照教学计划,各车间先选送一批人员来学习,学完一个计划时段,就回去上班,换另一批人来学习,这批人学完一个计划时段,之前那批人再来。在半工半读学校学完结业需要1年2个阶段才能完成。结业后,学员很快就能独立操作,不久便成为工作负责人,后来有的人还走上了重要岗位。扫盲班、专业技术培训班、半工半读学校的相继举办,使职工队伍素质在短时间内有了很大的提升,也为各个岗位补充了技术力量,满足了岗位需求,受到了各级领导的表扬及上级组织的表彰奖励。没多久,这个半工半读学校便名声大振,红遍银川,走出甘肃,成了各行各业学习和借鉴的榜样。

当时,大家去文化补习班学习,都爱听请来的银川女中老师和下放干部李景琳老师讲课。有人开玩笑地说,这跟女老师长的漂亮有关系。学员有时候爱听课也许会跟女老师长的漂亮有关系,但爱听李景琳老师讲课,不光是跟她长的漂亮有关系,最大的原因还是她知识渊博,讲课有耐心,讲得好、讲得透,容易听懂。比如怎么写学习笔记,怎么写会议记录,怎么写书信,她讲一遍大家就能听明白。比如中国传统文化,当时在个别人的眼中有误区,觉得有些东西太陈旧,不适合这个时代,特别是李老师还是被下放的(据说她下放到这里来之前,是上海闸北区的区委办公室主任),更不应该讲这些东西。所以刚开始她讲的时候,就有人反对,并劝她不要节外生枝。但李老师不在乎,还是坚持讲了一节课。听了这节课,反对的人才发现是自己的认识太浅,认识有误区,更觉得作为一名中国人,不了解中国传统文化实在是不应该。此后,大家不但更加爱听李老师讲课,还自发地保护李老师,防止用心不良的人再找她的茬。随着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家也跟李老师关系越来越近,还成了好朋友。后来她要回上海的时候,好多人都恋恋不舍,热泪盈眶,送别的队伍跟着汽车跑了很远……

那些老师当中,学员最喜欢的是李景琳,最佩服的是韩申观。

韩申观是电厂少有的高级知识分子之一,能写能唱能讲,除了课讲得好,字也写得好。特别是他刻的一手好腊板字,工整又好看,行距字距非常均匀,跟印刷体差不多。因为水平高、能力强、人缘好、性格直,他也成了老师中最忙的人。下课后,学员还要围着他继续请教问题;出试卷的时候,有的老师觉得自己刻的字不好看,请他帮忙刻腊板印卷子。因为他课讲得好,学校也经常给他多安排课时,并让他带晚自习课。当然,忙一点是对他有好处的,在那段不平常的岁月里,至少能减少他挨批斗的时间和次数,因为用心不良的人有时候要来整他,见他在讲课,就不好揪他出去——他们破坏课堂纪律,学员也不答应。韩申观心里清楚,大家都想让自己忙一点的用意和好心,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不便也不能用语言去表达,只能把感谢深深装在心里,把感谢用在认真为大家传授知识、努力工作和对事业的默默奉献上……

银川电厂不但对职工的学习培训非常重视,对思想政治工作也非常重视。每个培训班、半工半读学校开课之前,都有思想政治学习,坚持把思想政治学习放在重要位置。电厂、车间、班组,每周也要组织开展思想政治学习,而且计划详细,内容充实。逐渐地,政治学习也成了一种新风气,跟学习文化知识、专业技术知识一样,员工从有组织、有计划的学习,到自发学习、有目的的学习。从“要我学习”,到“我要学习”。员工队伍的文化知识、专业技术水平在不断提升,思想觉悟也在不断提升,大家时时刻刻都想着集体,想着工作,积极表现,努力工作。而且面对厂里的任何号召、任何活动,全体职工都会积极响应、积极参与,用实际行动为电厂的建设和发展作最大的贡献。半工半读学校虽然只存在了短短几年时间,但这个特殊的学校,却给银川电厂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别是对那些任课老师的记忆更深。他们讲起课来深入浅出,既通俗易懂,又让人回味无穷,个个都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学校管理严格,任课老师水平高,所以无论是培训班还是半工半读学校,教学质量都很高,效果也不错。一些兄弟电厂、工业自备电厂都慕名派人前来学习,其中派来学员最多的是甘肃武威糖厂自备电厂,学习结业后,有几名学员还留了下来,成为银川电厂新生的技术力量。

六、戮力同心奋斗解忧难

三号机组投入运行前,银川电厂就开始扩招人马。从1956年到1958年,分别从宁夏、北京、上海、西安等地招收了近200名新学徒,其中1958年招的人数最多,光4月就招了近百人。厂里突然增加了这么多人,别说食堂吃饭挤,就连住的地方都成了问题。之前的宿舍根本不够用,于是,办公室里、礼堂里、车间里……只要是能住人的地方,都成了临时居住地,场面有些混乱,卫生也变得非常不好。

其实在启动招工计划之前,厂里就开始筹建职工宿舍了,但由于种种原因,到最后一批新员工进厂,新宿舍还没启动建设。

职工长时间在嘈杂的环境里休息,会影响身体健康,也会影响正常工作。新职工住宿问题长时间没有解决,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会影响电厂的声誉和形象。职工的事情不是小事情,必须立即解决、尽快解决、彻底解决。于是,厂领导班子紧急研究对策,商量解决办法。最后决定,成立一个建房队,动员职工发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精神,提高工作效率,自建职工宿舍。

当时新进厂的员工分别在培训班、半工半读学校学习,得知厂里成立了建房队,还没有等厂里动员,好多人都自愿报名来参加义务劳动。大家积极性都很高,合理安排工作和学习时间,保证劳动不影响工作,学习不影响劳动。每天下班、下课之后,多数人马上会来工地上干活,争先恐后,生怕因为自己不积极、不拼搏,影响了职工宿舍的建设进度,场面十分热闹,情景十分感人。

无论干什么活,光有激情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有技术,即使建房这样的苦力活,没有劳动经验、没有相应的技术也不行。比如砌砖墙,需要泥瓦匠技術,木工需要工匠技术,就连挖地槽,也要会拉线、会看线、会画线,还要会正确使用劳动工具,否则别说干活有进度,相反还会在现场添乱。而来参加劳动的这些青年员工,多数从小生长在大城市,很少参加重体力劳动,而且大部分还是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别说会泥瓦工、木工活,有些人连铁锹、镢头、夯把都拿不稳,攥不牢。于是,建房队长范月顺就从建房队固定成员中挑选了几名悟性高、能吃苦、力气大的年轻人,让他们先跟着泥瓦匠和木匠学技术,学会了再当“二师傅”,给更多的人传授技术。

范月顺是一个很会带队伍的人,也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工作认真负责,对队员也特别关心,谁要是干不动活,或者干活出了差错,他就会耐心地讲解、纠正,很少批评人。他为人处世表里如一,大家也非常尊敬他。因此,他提要求的时候,大家都会认真地去听,认真按要求完成。在他的带领下,工程进度确实加快了不少。

李桂荣是建房队的固定成员,也是范月顺挑选的重点培养对象之一。李桂荣也是1958年进厂的,她进厂时建房队刚成立,她就直接被分配到了建房队。她是建房队年轻人中力气比较大、学习进步快、干活也比较踏实的人。范月顺十分器重她,把她交给从外面请来的一位水平较高的泥瓦匠,让她一边给匠人当小工,一边学本领。李桂荣也是一个很有悟性的人,她学什么都快,跟着师傅一周就学会了砌墙。按说学会了还得跟着师傅再锻炼一段时间才能出师,可谁也没有料到,她没有机会再学了——师傅不来了。当时正是“大跃进”时期,师傅因为干活认真负责,又有能力,便被派去炼钢铁了。随后,师傅们又走了几个,最后只剩下4人。

平常砌墙时,一名泥瓦匠需要2名小工打下手,手快的匠人需要3名,可眼前的情景是小工有30多人,匠人只有4人。没办法,李桂荣就跟另外一名刚当上“二师傅”的同事提着瓦刀上了墙,成了匠人,成了带徒弟的师傅。

在建房队,李桂荣早上上工最早,晚上下工最晚,她能背起2袋水泥一口气走到拌料的地方,挖地槽时一口气能挖别人缓几次才能挖出来的土方。她不但在同事眼中吃苦、能干、优秀,也让范月顺非常满意。虽然才刚刚学会砌墙,但她悟性高,砌的砖柱子,无论从外观上看,还是从质量上检验,都不比几位大师傅干的活儿差,没几天她便成了建房队的骨干,同时也被厂领导“盯”上了——厂领导通过了解,知道她数学学得特别好。有天临近中午,李桂荣在架子上抹墙灰,财务科长刘玉凯来了。他一来就冲范月顺吼:“老范,你还有完没完了?你什么意思?”只听范月顺一个劲地解释:“中午,中午,中午就让过去!”等李桂荣最后一个从架子上跳下来,范月顺接过她手中的灰抹子,让她立即去冯书记那里一趟。李桂荣不明白,就问:“什么事?”范月顺也不说,只告诉她,去了就知道。

冯益民告诉李桂荣,厂里要调她到财务科工作。李桂荣觉得只有在一线好好劳动贡献才大,于是她流着泪眼对冯书记说,想继续在建房队干活,不想坐在办公室里,等房子盖好了就去车间学技术。冯益民耐心地给她做思想政治工作,告诉她,财务科更需要有能力的人,只要好好工作、认真工作,在哪里贡献都大。

李桂荣接受能力很强,到财务科后从零学起,还让姐姐李秀荣托人买回来了《会计原理》《工业会计》等书籍,在学中干,在干中学。通过半年的努力学习,李桂荣硬是把自己学成了一个好会计。到了年底,因为工作积极、贡献突出,李桂荣被评为电厂“先进生产工作者”甲等奖。后来,她一路成长,成为宁夏电力公司的财务大管家。每每提起所取得的成绩,李桂荣都会感慨地说:“是银川电厂这个摇篮培育了我,教育了我。”银川电厂重视职工的素质提升,为职工创造了学习的好条件,为职工创造了良好的工作环境,创造了良好的生活条件。良好的氛围,大大激励了职工爱岗敬业、求实奋进的积极性。

锅炉运行班班长张凤鸣是利用周末时间,主动到建房队干活的。为了不使用生产用车,他就带着一帮年轻人艰苦奋斗,自力更生,推着改进的人力车,去十几公里外的村庄拉砖。那时候的村道都坑坑洼洼极不平整,特别是下过雨后路面更加糟糕。人不带东西空走着都有些磕绊,拉着一车砖头前进有多艰难,可以想象得出。拉砖的过程中,别人多数是两个人一组,一人拉车一人推车,而张凤鸣却是一个人拉一辆车,还要多拉一趟,结果途中不小心车轮子拐到了坑里翻了车。车子拐翻后,把他左胳膊打骨折了。回来胳膊接好后他也不休息,虽然不能在建房队干活了,但他照常去上班,领导和同事都劝他休息,他也不休息,说不上班,自己的工作就需要麻烦别人来替他完成。

冬季来临之前,新增加的4排40多间职工宿舍顺利完工,所有职工全部入住。为了方便职工锻炼身体,业余时间开展体育活动,厂里还在职工宿舍前的空地上安装了一些健身器材。这些健身器材简单实用,但购买的成品不多,多数都是职工自制的。机修车间有个火炉房(煅工房),里面有个王铁匠和老煅工王学仁,他们的手艺很高,只要把制作东西的样子和用途给他们描述清楚,他们马上就能做出一件成功的作品。这些自制的健身器材里,有一些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买爱珍、王翠英、李兰香、黄美力是同一批进厂的,也都是自愿报名到建房队的。提起当时的情景,每个人都很动情,也很感慨,无不为电厂急职工之所急、想职工之所想,时时处处把职工的事情当大事而感动。他们说,正是厂里那么关心职工,管理那么人性化,才使大家思想更积极,工作更有激情。累了不说,苦了不喊,时时刻刻都想着工作,时时刻刻都想着集体。从来不把个人的利益放在前面,力争在岗位上作出更大贡献。也正是那种艰苦奋斗精神的引领,银川电厂才能成为各行各业学习的榜样,才使银川电厂的安全运行能够保持一个持续良好的状态。

新招来的上百号人,最小的只有15岁,最大的也不过20岁。如果不是当时的社会环境,有些人还在上初中,有些人还不会干活,还在依赖着父母长辈。但到了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力更生,所有的苦和累都得靠自己的肩膀去扛,用自己的双手去完成。工作苦了累了,难免会想家。生活条件差了,想家的念头就会更重一些。即便是住进了宽畅明亮的新宿舍,工作之余难免还是会想家。这种情况,厂领导一点都没有忽视,他们把这些青年都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时时刻刻嘘寒问暖,时时刻刻关心吃住情况,关心他们的思想动态。有的领导看到自己的孩子还在家里受着父母的呵护,吃得香睡得好,而这些孩子却远离家乡、远离父母来支援大西北,就会对他们更加关心,有时候还专门叫他们到家里吃饭。因此,在及时解决了新员工的宿舍问题之后,厂里又把对他们关爱的重心移向了更多的生活问题上。

当时,宁夏的水稻也不少,但宁夏人还是普遍爱吃面食。而这上百号人中上海人不少,即便是北京、西安来的,也有不少南方人,他们都喜欢吃米饭。食堂就合理调配米、面数量,保证所有人都吃得好、吃得香,保证大家的营养都充足。

在接受了我们采访,讲述了电厂关心职工吃住行等生活问题之后,黄美力还手写了2页文字加以补充,详细讲述了电厂关心职工生活方面的事情。她说,刚来的时候因为学习忙,还顾不上想家,可住进了温暖舒适的宿舍里,学习也步入正轨,工作按部就班之后,因为饭菜不合口,她突然有些想家了。一问身边的同事,居然跟她一样,也有这种情况。但自从厂里关注到这个问题,食堂想办法改善了伙食之后,大家天天能吃上米饭,也能吃上南方菜。加之领导无微不至的关怀,征集并采纳大家的意见经常改进伙食,大家想家的念头便又不那么强烈,注意力又回到了学习和工作上。

就在大家住进宽畅明亮的宿舍,在食堂里吃着可口的饭菜,快乐地工作,还没有幸福多久的时候,苦日子却来了。自然灾害来了,而且持续了3年。

三年自然災害时期,加上“浮夸风”,全国粮食大面积减产。广大人民生活状况不断下降,饥荒严重,食品紧缺。到1960年进入“低标准”时期,一般职工每月只有28斤粮食,从事重体力活的也只有35斤。好多职工家属都没有工作,住在城里更没有地种,一家几口人靠这点粮食填不了几天肚子,吃完了就得挨饿,个个饿得眼前发黑,身体浮肿,孩子饿得嗷嗷叫,骨瘦如柴。有的职工为了让妻儿多吃一口,自己就喝清汤。工作期间由于劳动强度大,还有人在岗位上饿虚脱。为了不饿坏工人,不让电厂的安全生产受到影响,1962年,厂里还按照国家“精减下放”的政策,动员能回老家渡难关的职工及家属回老家,减少厂里和职工的负担。厂里为特殊群体开设了一个“营养餐”,就是每天为身体浮肿、身体状况特别差的职工提供一次菜里有豆制品的营养品,给他们增加营养,好使他们有力气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营养餐虽好,但却没有坚持多久。后来随着食品越来越紧缺,就连这微不足道的四菜一汤,食堂也供应不起了。接着,食堂的正常供应也成了问题,经常出现粮食不够的现象。这个时候,值班的领导干部、党员,便带头减饭量,在食堂打饭菜的时候尽量少打,把饭菜省出来给一线辛劳的职工多吃一点。此时,缺少粮食已经成了大事,靠部分人不吃、少吃,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接着就发生了断顿情况。厂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职工挨饿、饿倒,不能看着职工体力不够干不动活,不能看着煤堆在地上工人没有力气抬到锅炉房而影响正常发电。厂里紧急行动,在动员职工出去挖野菜的同时,也在贺兰山下租了20多亩林场土地,动员职工参加义务劳动,去种蔬菜。

农场种的蔬菜虽好,但只能填肚子,营养仍然跟不上。于是,厂里又制定对策,决定组织参加过民兵训练的职工,带上保卫科的枪支弹药,在寒冬来临之前分组进贺兰山、中卫的香山去打岩羊。参加过民兵训练的同志枪法是不错,但由于没有打猎经验,第一次进山,两个组都没有什么收获,总共只打回来了不到10只岩羊。冬季后形势更加严峻,生活物资更加匮乏,粮食还是不够吃,大家每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面黄肌瘦,全身浮肿。由于长期饿肚子,有的女同志还出现了闭经。人心浮动,安全生产也受到了影响。有一天,供应科科长李超来找书记和厂长汇报,说第二天的粮食吃完就没有了,就连稀饭也供应不了了,而购买的粮食4天后才能到。几百人要断3天粮,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领导们一听就急眼了,批评李科长:“上一次怎么不多买些粮食?这次怎么不提前购买?”其实领导们也是着急了才如此责问,他们心里更清楚,全国都缺粮,谁也不可能多买到粮食。买粮需要凭粮票,还需要按程序申报,想提前也提前不了,粮食可是按计划供应的。

就在此时,银川的豆腐厂在生产中突然发生了停电故障,豆腐厂紧急向电厂救助。在为豆腐厂派出抢修人员的时候,冯益民突然眼前一亮,他决定向豆腐厂求救,希望豆腐厂能够破例多供应一些豆腐,帮助厂里渡过眼前的难关。尽管冯益民书记和李旭厂长亲自去了豆腐厂,但豆腐厂还是没有答应多给电厂豆腐。因为豆腐是定量供应食品,要凭政府发的豆腐票购买,他们不能也不敢给电厂多供应。尽管没有多买到豆腐,但他们还是找到了解燃眉之急的办法。豆腐厂毕竟是个生产单位,时时刻刻都离不开电,时时刻刻都需要电厂的支持,也需要跟电厂搞好关系。所以经协商,豆腐厂把豆腐渣多卖些给电厂。豆腐渣虽然难吃,却能填肚子,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为了度过饥荒的严冬,电厂再次组织民兵进山打猎。由闫春山、丁维亮各带一组人马,带着帐篷、锅灶以及烟酒等物品(香烟是礼品,准备在遇到不方便的时候,送给当地有关人员方便打猎,酒是打猎队寒冬之夜御寒用品),带着全厂职工的盼望,迎着风雪走进了深山老林。一个月后,他们满载而归,一共拉回来了310只肥美的岩羊。这些岩羊被补充到食堂里,加之还用羊皮换了些土豆、萝卜、大白菜。那个冬天,职工的吃饭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虽然不能完全吃饱,但再也没有发生过食堂做了上顿、没有食材做下顿的事情,各项工作都没有因职工饥饿受到影响。

刘清义老先生对当年的事情记得比较清楚,他在给我提供的素材里写到,那时候荒野里、田地间,到处都长着一种叫胖娃娃(学名马苋齿)的野菜。这种野菜还是一种泻火的中药,对皮肤病也有一定的疗效,可以拌着吃,也可以蒸着吃。领导干部、职工、家属都出去挖,家属挖的拿回家,领导和职工挖的就交到食堂里。那些岩羊,除了给食堂,还留了一部分拿出去到有子弹的单位换子弹,然后打猎队带着子弹再去打岩羊。厂里还把一部分羊皮拿出去做成了坎肩,作为劳保用品发给夜晚在户外拉煤及供电所的线路工御寒。

三年困难,时间说慢很慢,说快也快。三年艰苦岁月,在各级领导的殷切关怀下,在全体职工的共同努力下,总算蹒跚着度过去了。广大干部职工尽管吃不好,但总算没有饿倒,尽管身体不好,却没有影响到正常工作。而且三年困难时期,电厂依然正常发电,尽最大努力为银川的发展提供可靠的电力供应,保证了银川人民的日常用电。职工文化、思想政治工作、安全生产等还多次受到自治区的表彰和奖励。兄弟省市单位有来银川交流学习的,自治区也会安排他们来这个大名鼎鼎的“明星工厂”来参观。

衣食住行问题解决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又成了厂领导们操心的事情——青年员工的婚姻大事。厂里最多的时候人数530多人,除了电面油米厂过来的50多人,一半有家室外,剩下的全是单身青年,尤其是从北京、上海、西安来的青年。那个时候的人都很单纯,也因为当时的社会风气关系,男女之间平时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便是谁喜欢上了谁,也是默默地喜欢,悄悄地喜欢,不好意思直接去表达,不敢大胆地去追求。这样一来,有的时候小伙子们会让姑娘们感到失望,甚至有的因为迟迟没有表达而错过了机会。

单身职工的个人问题解决不了,让厂领导们很是操心,在要求工会团委要做好相关工作的同时,领导们还经常找单身青年交流谈心,给他们出主意,给他们做媒。

韩玉环是1958年从北京来的,她人长得非常漂亮,身材好,性格也很开朗,小伙子们都喜欢她,但得知她是高干子弟(她的父亲是省级干部)后,就不敢再继续想那么多了。比她小一岁的何兴业也喜欢韩玉环,他跟其他小伙子一样,只是悄悄地喜欢,不敢多想。他觉得自己家庭条件不好,人家根本不可能同意,即便是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也没有流露出来。那个时候,何兴业是班长,已经是汽机车间的技术骨干了,韩玉环经常跟他请教问题,两人也经常一起参加劳动。时间久了,韩玉环觉得何兴业人不错,踏实认真,人缘也好,漸渐就喜欢上了他。

讲到当时的情景,已经88岁的韩老脸上泛起了红晕,表情跟大姑娘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一点都不主动,徐月坤给他提示了他都不来对我说。“你是高干子弟,我家里条件那么差,我不敢呀!”坐在旁边的何兴业深情地望着相濡以沫、已经走过半个多世纪的老伴辩解道。“那您就没有想过主动跟何老挑明?”我问韩老。听了我这句话,韩老哈哈地笑了起来,接着说:“你以为那时候是现在呀?年轻人想怎么约会就怎么约会,想怎么爱就怎么爱?时代不一样啊!而且还是在思想比较落后保守的宁夏,要是在北京,说不定我会主动。”“那后来呢?”“后来毕厂长知道了,过来骂了他,他才向我表明了想法。”韩老深情地“瞪”了何老一眼,然后对我说。

1960年,为了体现女职工工作风采,厂里在锅炉专业成立了“三八炉”、汽机专业成立了“三八机”、电气专业成立了“三八班”,也就是女子班。每个机组的机、炉、电都有一个女子班,除了班长是男同志,其他人均是女同志。王翠英是“三八炉”的运行值班员,跟她们这个值接班的下一个运行班,除了班长年龄大一点外,其他全是小伙子,其中有个叫李志信的小伙子引起了王翠英的注意。她发现李志信不但力气大,干活利索,勤奋好学,人也老实。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跟王翠英打个照面,熟悉了,他就来跟王翠英交流技术。时间久了,他们之间便产生了感情,但李志信从来不表达。王翠英一个大姑娘家,自然也不好意思说出来。相反,在一起交流工作次数多了,担心别人会说闲话,还要有意地掩饰一下。后来,还是车间领导给他们做了媒,才成就了他们这对有情人。

像何兴业、韩玉环,李志信、王翠英这样的情况,在电厂比比皆是,如赵英恭、李光岱,张凤鸣、黄美力,邵剑林、张振思,都是在工作中慢慢有了情感,却又找不到机会说出来,或者碍于当时的社会环境,不好大胆、大方地去表达。后来都是同事牵线,或者老师傅、车间领导、厂领导出面做媒,才使他们牵手相爱,喜结连理。

为了解决青年职工的终身大事,厂里还多次跟毛纺厂、汽修厂搞联谊活动,为年轻人搭建相识相恋的平台。那时候电厂的小伙子多,毛纺厂的姑娘多,电厂是个有名气的大工厂,毛纺厂的姑娘也特别想嫁过来。通过联谊活动,不少年轻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接触的次数多了,熟悉了,电厂的小伙子还管毛纺厂工会的曹主席喊“曹大舅子”,一见面就开玩笑地嚷嚷:我还没有女朋友、我还没有结婚……在组织上的亲切关怀下,厂里慢慢解决了不少单身青年的终身大事问题,助他们建起了满意、温暖的家。有一次“五一”期间,厂里还为十对新人举办了集体婚礼,自治区工业厅的领导都来为他们祝福。

七、平凡岗位彰显不平凡

此次采访,好多老同志家我都去过两三趟,买爱珍家去的次数更多。第五次去何潜家时,老先生意味深长地说,关于银川电厂人的吃苦奉献精神,想要写得深入细致,你还得继续深入挖掘,他们虽然都很平凡,但他们在平凡的岗位上都有不平凡的业绩。还嘱咐我一定要去采访李彦忠的遗孀纳秀英,说李彦忠这个人很能干,不但在银川电厂有贡献,对宁夏电力事业后来的发展也是有贡献的……

纳秀英老人已经84岁了,身体不好,记性也不好,但有一件事情她记得很清楚。她说,1953年,李彦忠还是锅炉班长的时候,有一次锅炉出了事故,他不顾炉膛里面温度还高带着大家披上浇了冷水的麻袋就钻进去抢修,由于温度高,过不了一会儿麻袋就烫得披不住了,他们就换一个浇了冷水的麻袋披上继续干。抢修完成后,凡是在炉膛里干了活的人,都被高温蒸得头疼了好多天,浑身难受了好多天,有人开玩笑地说,差点成了“烤肉”。据老人回忆,那时候李彦忠他们班经常被评为先进班组。他经常回来给自己讲,他发明的“掺未燃尽炉渣法”“掺烧干炭法”有多好,有多实用,为国家节约了很多煤炭,也为电厂节省了很大一笔生产费用。李彦忠任锅炉车间主任期间,锅炉车间的安全生产达到700天。他胸前戴着大红花,捧着大奖状从甘肃回来……

老人家說,自己身体不好,都跟那时候既要在电厂干临时工挣钱补贴家用,还要操持家务有关。特别是1960年厂里按照国家“精减下放”政策,动员职工家属回老家渡难关的时候,她回农村既要劳动挣工分,又要照顾家里的孩子,还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才落下了病根。家里有困难,丈夫从来不给组织上说,更不让领导知道。她说:“其实顾了大家庭,顾不上小家庭的人不止李彦忠一个。除了电厂内,电厂外供电所的同志也多是如此,他们在野外工作更辛苦。记得有个邻居赵芝瀛,他是供电所的技术员,水平特别高,他设计的电杆图纸,若干年后都在使用。线路班班长陈桂芬在电杆上干活,带人在野外施工架线,一点也不比男同志弱……”

1960年之前,在石嘴山电厂与银川电厂还没有并网的时候,无论是银川电厂,还是石嘴山电厂,以及其他地方相继新建起来的地县所属电厂、企业自备电厂,都是孤网运行,既没有专门的供电机构,也没有输变电工程建设单位,电厂不仅负责发电,还负责送电、售电、供电服务,而且要把电送进企事业单位、工厂、作坊、千家万户及对电有需求的每个地方。因此,输、供、营销、服务,也是电厂工作的重要业务。

银川电厂第一台机组投运的时候,发出来的电仅供新城范围及毛纺厂和汽修厂用。第二台机组投运后,才建设了给老城送电的第一条输电线路。线路从电厂变电站出来后沿良田、红花公社一带由老城北门入城(今北京路沿线),电压等级为3千伏,长度7.34公里,138根电杆均为松木、杨木、柳木杆,在木杆的根部刷有沥青防腐。老城是宁夏省政府所在地,也是银川市行政中心,更是居民集中的地方。新中国成立后,随着银川建设加快步伐,一些外地商户也来这里办小型加工厂、办企业,民间作坊更是拔地而起。因此,送电量也较电面油米厂送出的高得多,但随着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及负荷的不断攀升,这条3千伏的线路便日显力不从心。为此,1958年,银川电厂将这条线路的电压等级由3千伏升为6千伏。到第四台机组建设的时候,银川经济社会发展用电需求更大,加之随着宁夏回族自治区的成立,老城的用电负荷更是日益增大。因此,同步设计、建设了通往老城的第二条线路,电压等级为10千伏,长度与第一条线路相近,从电厂变电站出来后,沿郭家庄、三一支沟、罗家庄由老城西门入城(今黄河路沿线),所用电杆为水泥杆。第二条线路投运后,为了提高第一条线路的供电可靠性,在上级相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下,银川电厂争取资金,于1960年对第一条线路再次进行升级。此次升级不仅是把电压升到了10千伏,还把木电杆全部加装了水泥杆绑桩。1961年,又进行改造,将带绑桩的木杆全部换成水泥杆。此时,尽管供电负荷还在继续攀升,供电范围也不断向银川新、老城周边扩大,分支线路也越增越多,但并网之前,银川电厂的供电范围还是不大,最大时供电半径不过30公里,西边最远到贺兰山下,北边到贺兰县城,东边到掌政公社,南边到永宁县望远公社。

供电范围不大,但供电压力却很大,毕竟供电所的人数不是很多,交通工具也不先进。因此,要保证送电线路的供电可靠性,就得从加强运行维护上下工夫,还要继续提高人员的业务水平和责任意识。

在我们此次采访中,关于银川电厂的电力送出、线路运维、营业服务情况,大家多次提到了张金寿、郭维通、王华、王学礼、赵芝瀛、谢正身、王宝国等同志。可惜这些老人有的已经离世,还健在的能联系到的也为数不多,后来通过多方打听,我们打听到了老线路工赵芝瀛。赵老先生多年前就回北京颐养天年了,是买爱珍通过朋友找到了他,并给了我电话号码。通过多次电话采访后,赵老先生又用手写了几页文字,用手机拍照通过微信给我发来,还发来一些很珍贵的老照片。

1955年,赵芝瀛和同班同学陈家玲为了支援边疆建设、支持大西北建设,主动来到宁夏。老先生写道:当年从北京到银川没有火车,我们先从北京坐火车到郑州,然后到西安,从西安到兰州,再乘长途汽车到甘肃省银川市。从银川老城到新城电厂,是在西门雇了老乡的毛驴车拉着行李,我们一路跟着步行过去的。到电厂,我被分配在生产股,做实习技术员,陈家玲去了材料科。工资每月140分(按当月小米价格折合约40元),当时的厂长是毕聚德,党总支书记是冯益民,营业股在老城。那时候,银川电厂到老城的第一条线路刚刚从3千伏升为6千伏,导线为6号紫铜独股线,很多电杆都架设在稻田里、湖里,大部分电杆已经开始腐蚀(靠地面30公分以下),老城有电的地方只有解放东西大街、中山南北大街、复兴街、新华街、文化街、裕民巷,其他街巷都没有通电,用户家中也没有电度表,居民用电实行“包灯制”——15瓦灯泡一个月交1毛5分钱、25瓦灯泡每月交2毛5分钱,40瓦灯泡每月交4毛钱。在灯口上有电厂营业股贴上的小封条,如果灯泡坏了或者想换大灯泡,必须到营业股申请报维修,由营业股派人换灯泡,再重新贴一个封条。后来,电厂材料成立了表计室,负责校验电度表,刚工作一年的陈家玲便成了这里的负责人。我在电厂呆了一年,刚与陈家玲结婚,就被调到老城营业股当技术员。因为多数木杆腐朽,遇大风时经常发生倒杆事故。到营业股后,我发挥专业特长,第一时间为木杆设计了钢筋混凝土绑桩,给木电杆全部加上了绑桩。绑桩栽入地下部分与木根底部一样深,露出地面部分约50公分。电杆加装了绑桩,有效避免倒杆断线事故再次发生。后来这种混凝土绑桩还在全区大力推广。到了80年代,那些还没有改造的配电线路上仍有绑桩。线路再次升级时,我又设计了水泥电杆,把木杆全部换成了水泥杆,导线也换成钢芯铝绞线。我记得,当时这种导线的使用,在北京、上海、广州、西安等地也才开始。后来,我又参与设计了从银川电厂到老城的第二回10千伏线路,新城到新市区、火车站的配电线路,及后来的银川南郊、各大街小巷的线路,也参与了第一条线路由6千伏升为10千伏的全过程。1956年,电厂营业股升级为营业科,1958年又更名为供电所,由银川市西大街搬到了东大街路北,离羊肉街口有200米。营业科补充了20多名学徒,这批学徒后来多数都当了班长或者主任,如王保国、赵世昌、赵振远、史克祥、王根录等。张金寿是供电所的第一任所长,后来叫主任,郭卫通是第一任党支部书记,王华是副主任兼线路组长。供电所人最多的时候,有六七十号人,有检修班、运行班、抄表班、监查班等,后来又成立了新城营业站、贺兰营业站……

赵芝瀛对张金寿的记忆比较深刻,他是这样描述的:张主任是一个好人,大大的好人。他为人处世十分亲切和蔼,工作也认真负责,很有领导能力。他关爱职工,平时很幽默,爱开玩笑,善于动员发挥职工的积极性、主动性。对于职工的保护也是没的说,例如,营业股副股长吴养贤在大鸣大放时给党员提意见,说党员有脱离群众的现象,使群众有泾渭之分。这句话被一些人上纲上线,说把党比做混水,是政治立场问题,但张金寿和郭维通都说吴养贤平常就爱咬文嚼字,是认识问题,不是政治立场问题,都站出来保护吴养贤。这就可以看出,张金寿和郭维通都是很好的领导。张金寿还经常鼓励我发挥技术专长,让我能动脑筋、想办法,发明了银川市路灯自动控制器。实现了路灯自动控制,不再每天早晚人为开关路灯。还发明了配电线路接地故障探测仪,能够准确及时找到线路接地故障点,后来还被推广到全区各供电局应用。我设计的配电线路各种杆型,使全區配电线路建造施工能够统一标准,这和张金寿主任都分不开……

关于供电所的老同志,除了联系到赵芝瀛老先生,我们还找到了冯维英女士。那天,在冯维英女士家,还来了一位叫张世宽的老先生,他是后来银川供电所的老员工,听说有人要采访他的老同事冯维英,要写银川电厂的事情,特意赶来给我们讲他所知道的事情。

张世宽老先生79岁了,是新中国成立前跟着家人从山东老家出来谋生,最后到石嘴山落脚的。1958年,才刚刚16岁的他,就到新建的石嘴山电厂工地上做临时工,后来被招工当了学徒,几年后又被调到银川老城供电所。他来的时候,老城供电所刚从银川电厂中分离,成为一个独立的单位。张世宽老先生说,供电所虽然从电厂分离出来了,但好多东西还都沿用着银川电厂的,包括各项规章制度、管理办法等,多年都没有改变。他来的时候,冯维英女士的爱人王学礼已经是副所长了,王所长不光业务精、能吃苦,对人也好,对自己更是照顾,工作上关心,生活上关心,问寒问暖,就像大哥哥一样体贴。为了让年轻人学到更多的东西,还把大家推荐给副主任、线路组长王华当徒弟。张老先生的身体很好,看上去就像60多岁。他自豪地说,正是因为那时候的锻炼和磨砺,自己到现在精神还这么好;正是因为领导和师傅的严格要求,自己才学到了更多的知识,才能跟王学礼、张金寿、王华他们一样,在平凡的岗位上,作出一些应有的贡献。也正是因为在他们的带动和帮助下,自己向榜样学习,向先进靠拢,勤勤恳恳,不懈努力,一路成长成为国家电力部劳动模范。现在回想起来,特别佩服那时候人的吃苦敬业精神和团结奉献精神,如果没有那些好领导和良师益友的帮助,自己就没有后来的成绩。他说:“我们的团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团队,平日里,看着大家都平平常常上班工作,但只要遇上特殊任务或者紧急任务,这个团队就跟军队一样,雷厉风行,以最快的速度赶赴现场。无论任务多难多苦、多么艰巨,大家都能齐心协力,以最坚韧的毅力战胜困难,保证按时完成任务。这种精神深深影响着我,直到退休前,我都保持着当年的工作作风,没有丢失那种精神风貌……”

冯维英比张世宽小一岁,看上去身体、精神都很好。当张世宽说到供电所团队的团结协作和吃苦敬业精神时,她也很感慨,接过话茬说:“我刚来的时候才15岁,在师傅的带动和培养下,很快融入了这个集体,看着师傅们个个都那么能干,那么能吃苦,自己也就什么苦都不怕,后来什么累也都能扛得下了。”她记得,刚到银川电厂的时候,和新来的知青们一起在电厂接受了短期培训,就被分配到了老城供电所。和她一起去的女知青还有陈桂芬、王桂荣、徐文珺。到供电所,只学了几天的安规和线路基本常识,大家就被分到了各个班组。当时有一条新线路正在架设,有的人就随着施工队进了现场。再次分配的时候,冯维英没有到班组,而是当了所里的卫生员。她记得那时候对工作现场的安全管理没有现在这么严,大家只注重干活,安全意识不是很强,所以工作中难免会出现一些磕磕碰碰的事情。为了不使小磕碰影响工作,党支部书记谢连营见她年龄小,身体也单薄,就给了她一个医药箱,让她背着下工地为大家服务。与此同时,也指定线路班技术比较好的严世民给她当师傅,教她学习线路专业知识及爬电杆。据冯维英女士回忆,那时候银川周边到处都是湖,银川之所以被称之为“湖城”就是这么来的。别看这些湖面积都不大,却很多,一个连着一个,湖与湖之间多数是湿地和烂泥滩。从电厂出来送往老城的两条线路,要经过这些湖和湿地,给线路的架设和运维带来极大困难,她见证和亲历了第二条线路的架设。有一天,线路架到了一个小湖边,湖边是稀泥滩,人下去就陷到了大腿根部,挖坑极其困难,前面几锹挖下去,后面稀泥马上又塌下来,给施工造成了极大的不便。早上,主任蔺思九去了另外一个施工现场,下午来这里一看也发愁了。于是就叫大家先停下来,说再不能这么蛮干,这样不但费时费力,效果还很差。蔺主任是一个很讲民主,也很懂管理的人,他和大家围坐在一起,一边吃带来的干粮馍,一边鼓励大家都动脑筋想办法。后来,大家还真想了个好办法,就是用钢板做一个模子,人在模子里挖,边挖,模子边往下陷,这样就不塌方了。线路架成后,冯维英去了用电监察班。她记得,用电监察班的工作更忙,不但责任重,还要有耐心,一天到晚忙着到处检查用电,有时候还要给停电用户接线送电。四处奔波,走一天的路,查上百家用户,有时候遇上窃电并胡搅蛮缠的人,还得生气。他们明明私自把灯泡上的封条撕坏了还不承认,想少交电费。每次不愉快的时候,班长张允钦都会耐心地安慰自己,多想想那些默默无闻、任劳任怨的先进人物……没有交通工具,有时候一天走下来两条腿都走肿了,累得饭都不想吃了,上了床就再也不想动弹,能一个姿势睡到天亮。当然,开心的事情还是比不开心的事情多。记得有一次,新华街展览馆开技术革新展览会,傍晚时突然停电了,她和师傅刚好在那里,师傅就让她上电杆去看看是什么情况。那时候,经过师傅的悉心训练及自己勤学苦练,她在电杆上干活已经没问题了,于是穿上随身背着的脚扣,咔咔几下就爬到了电杆顶。她发现只是线路接头掉了,就按师傅的指导,带电作业,快速接好了线头,恢复了送电。干活的时候没留意下面,干完活低头往下一看,只见电杆附近围满了群众,见她接好电要下杆时,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有人还冲电杆上喊:“小姑娘,好样的,真了不起……”当时心里那个激动呀,自豪呀,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觉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只觉得干这份工作很自豪。也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加努力工作,在这平凡的岗位上努力作更多的贡献。

那时候,供电服务人员用的交通工具多是自行车,运输工具是架子车,供电所仅有的一辆卡车和两辆三轮摩托车还要留着应急用,给远处的工地送东西。冯维英女士说,1962年她刚跟王学礼结婚,新城营业站就成立了,她就去了新城营业站。新城营业站刚成立,人手少,大家的任务很重,她抄表的责任区主要在贺兰山下及新市区。那里新建起来的工厂多,用户多,有时候还要帮用户检查用电故障,比在老城时更忙。虽然有自行车,但因为跑得远,跑的路多,有时候中午回不来,只能吃点自带的干粮馍,没有水喝,随便趴在河边喝冷水,或者到老乡家里要点水喝。她跟大家一样,也把头伸进老乡家的水桶里直接喝过冷水。天气那么冷,喝了那么多,也没有闹过肚子,几乎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坐在河边、田埂上吃饱了干粮馍,喝了冷水,就继续赶路,继续抄表、接电。没有人喊苦,没有人喊累,个个都那么顽强。后来她怀孕了,站长王根录见她骑不了自行车跑远路,就让她回来在营业厅收电费,让赵增林和薛培青分摊了那个片区。20世纪60年代,新市区还没有柏油路,那里乡村的土路更不好走,坑坑洼洼,崎岖不平,骑自行车都很艰难。经过湿地或者想抄近道,就得车“骑”人了。站里的几辆自行车都很旧,大家早上骑着出去,晚上扛着回来是常事。女同志用的车子有问题,都是男同志帮着修理,女同志负责的片区路太远、太难走,不能骑自行车或者跑不过来,男同志会主动帮着分担一些。大家不但都能吃苦,而且互帮互助,关系相处地特别好……

听冯维英和张世宽讲故事的过程中,我又有一个新收获,就是联系到了老线路工王保国,他在中卫市定居。

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地赶赴中卫,去找王保国老人。

王保国生于1940年,是1956年和刘清义他们一起从中卫招工的那批学徒,他是中卫电厂建成2年后,被调到中卫营业所当负责人的(中卫电厂1963年投运),退休前是中卫县供电局的党支部书记。老先生有个好习惯,就是爱剪报,爱写日记,他的剪报贴本摞起来有一尺多高。只是近年来年龄越来越大,眼睛越来越花,才不剪了。他写的日记,摞起来也有一尺多高。他的日记,详细记录着每天的工作情况及当时的思想动态。我随机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

1964年1月30日,星期四。

公司听报告

由冯书记传达这次会议精神,会议精神要求我们应当虚心学习各兄弟工矿企业的先进工作方法,从中认真理解和分析马克思、列宁的辩证法,把自己的工作认真研究,要看到优点,也要看到缺点。及时总结工作经验,也总结工作中的不足,并且把别的地方的优点吸收回来,改进自己的不足,这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工作,提高效率。我们不要见识短浅,青蛙坐井观天……

1964年2月4日,星期二,晚。

今天上午我参加了自治区直属机关“五好青年”颁奖大会,我是多么的激动,满腔热潮不住往外流动。当我走上领奖台时,我的心跳得厉害,双手不住发抖,台下掌声不停在响。全场64名“五好青年”,我认为大家都比我强,他们的事迹我很佩服。最让我感动的是医药系统一位女管理员,她在紧张的工作中还能为同志们分担很多生活中的事情,做了那么多贡献。可我呢?只能以一个班长的角度要求自己,跟他们还有很大差距。我觉得今天的奖励不是我有多么好的成绩,而是领导对我的信任,同志们给了我支持,党给了我无穷的力量,才让我走上这个领奖台。今后,我要付出全部的革命干劲,为我们的共产主义事业,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力量……

每一本工作日记中,都能看到老先生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也能看到大家十足的革命干勁,无私的奉献精神,不怕苦、不怕累的敬业精神,以及他个人的虚心好学。

在之前采访中,老人们虽然不知王保国现在在中卫市,但多数人都提到过他,说他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一个很能吃苦又会干活的人。王保国工作第三个年头就当了线路班的班长,带着班组人员完成了好多条新线路的架设及多次应急抢修任务,不但多次获得银川电厂的“先进工作者”,获得过自治区“五好青年”称号,还获得过自治区“先进生产工作者先进称号”。

老先生还拿出一本1992年的“宁夏电力英模谱”让我看,里面有他本人,有李祥瑞、葛安祥、王华、李彦忠、胡宗邦、李桂荣、何兴业、哈万智、阎春山、张兴发、尤恒林、王自昌、陈桂凤、刘清义、张振岐、王全录、丁维亮、程延明、孙慧茹、陈克效等20多名银川电厂老职工,而且多数还是全国、省部级劳模,先进生产工作者。不能不说,他们是宁夏电力的精英,更是银川电厂的光荣和骄傲。从每个人的事迹中,都能看出银川电厂人的辛勤和努力,都能看出他们的爱岗敬业精神。老先生逐个给我讲这些平凡人的不平凡事迹。讲到陈桂芬时,他举起大拇指说:“不一般,真的不一般,她和冯维英、王桂英、徐文珺几位是宁夏电力系统第一批女线路工,她们刚从上海来的时候都十五六岁,个个皮肤细腻,声音绵绵,给人一种弱不禁风、温棚里长大的感觉。没想到她们马上就能融入大集体,挑起重担子,不但吃苦好学,意志和毅力还特别强。在电杆上干苦活、技术活,工地上干脏活、重活,样样拿得下,样样干得好,有些地方男同志都比不过……”老先生讲了很多故事,其中有一个很感人。他说,有一年,他带着大家给银川绿化台机砖厂架设线路,时值寒冬,施工难度特别大。有几根电杆要栽在灌了冬水的田地里,在打破的冰层下挖坑,鞋子和袜子里灌满了冰水,穿着挖坑极不方便。在他的带动下,大家都把鞋袜脱了,光脚钻在冰茬里干活。刚脱了鞋袜,冻得几位年轻人哭鼻子,可是没有人退缩,大家咬着牙继续坚持。后来,大家的脚和腿冻得都没有知觉了,实在站不住才换人下去继续干。几位女同志虽然没有脱鞋下去挖坑,但她们都在杆上作业,干完活下来也冻僵了,连路都不能走。甚至有人是用绳子从杆上吊下来的,她们被背到避风处烤火取暖。陈桂芬特别坚强,不但一直坚持到底,还帮着别人干活。因为表现出色,工作没多久她也当了线路班的班长,给贺兰县送电的第一条6千伏线路,就是她带着同志们斗风雪、战酷暑,比原计划时间提前十多天架成的。当时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和施工机械,好多东西都是她和大家用架子车拉到施工现场,或用肩膀抬到现场的,而且经常出去一干就是一天,有时候为了抢工期,半夜才收工。特别是“低标准”时期,大家吃不饱还能坚持,没有影响工作。后来,她不但被电厂推选为自治区“三八”红旗手,还获得了“自治区先进工作者”称号,被誉为是“技术上的能手,生产上的尖子”……

“工作期间,她们连水也不敢多喝,喝多了得来回上下电杆,怕浪费时间。”王老先生讲故事的时候,他爱人黄淑贤在旁边一直补充。

黄淑贤女士回忆,有一年中秋节,线路班改造老城南大街线路,换电杆、换导线。中午不吃饭,傍晚她去给王保国送她炸的油饼,可是他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吃,就用绳子把油饼吊到电杆上咬了几口。男同志还可以用瓦罐吊点水上去喝,杆子上的女同志只能将就着吃点,不敢喝水,怕喝了水要下来上厕所,浪费时间拉了集体的后腿……

黄淑贤女士说,那时候感觉一直在架线路,一条刚架成,下一条又开始,王保国总是不着家,早出晚归。谈恋爱好长时间了都没空结婚,后来有一段时间终于不太忙了,有天下午他腾出时间,出去买了些水果糖和瓜子,晚上把营业室门一关,把同事们叫到一起坐了一会,书记和主任讲了些励志的话,大家道了祝福,就算举行了婚礼。结婚后他还是不管家,就知道忙他的工作,干活总是冲在最前面,什么活累、什么活苦,他先抢,什么任务艰巨、什么任务紧急,他先抢,他因此得一个外号“大头班长”。被别人起这么个外号,他不但不生气,还开玩笑地说,那是因为我头大!

得知我联系到了多年前就回北京老家安度晚年的赵芝瀛,王保国特别兴奋,一边拿笔记下我说的电话号码,一边说:“那可是个好人,是个有才的人,不论是生活還是工作中,跟大家关系处的特别和睦。他不但技术好,课也讲得好。我到供电所的时候,听的第一堂课就是赵芝瀛讲的。对于从未接触过电力知识的学徒,他善用举例说明的授课方式,特别接地气,让专业理论知识浅显易懂。他不但讲理论讲得通俗易懂,还带着大家一遍又一遍地进行实操训练,让理论实践结合,掌握更快、更透彻……”

我离开的时候,老先生有些遗憾,说时间过去太久,好多事情实在想不清楚,希望我有空再来,他想清楚了再给我细细讲。他耳朵有些背了,怕打电话聊不清楚,后来还让外孙女李梦圆用微信给我发来许多珍贵的资料。

八、文体活动增强凝聚力

银川电厂自建厂以来就特别重视职工文体活动,开展了各种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氛围浓厚,有声有色,基本上是人人参与,人人积极。文化文艺方面人才辈出,吹拉弹唱跳写画,什么样的人才都有。市里举办的各项比赛活动,电厂要是派出代表队去参加,一定会吸引眼球,博得赞誉,也一定会拿回奖项,而且还会经常摘回桂冠。电厂也非常重视挖掘、培养这方面的人才。汽车司机雷会运的女儿雷文霞有一副好嗓子,人长的也漂亮,很有潜力。但她因在一线班组太忙,没有施展的机会。工会得知后,就让车间给她调整工作岗位,让她兼职车间文艺方面的工作,并鼓励她加强学习,继续提高水平。雷文霞也不负厂里的厚望,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勤学苦练,水平也越练越高。只要逢年过节,或者厂里举办什么活动,都能听到她动听的歌声。她的嗓音特别好,大家都爱听她唱歌。年轻人也跟着她学,她也乐于教人,业余时间还专门组织孩子们唱歌,教孩子们学习声乐知识。后来,她名气越来越大,经常被上级单位叫去演出,也被兄弟单位请去表演,不但在电厂家喻户晓,还引起了宁夏秦腔剧团的关注,没过多久便将她挖走了,成为专业青衣。

电厂除了很重视文艺活动,对文化活动也非常重视。

关于文化活动,大家记忆最深刻的还数第一次赛诗会。参赛者要上台朗诵诗,还要是自己的作品,不能读书本、报纸上的,也不能读别人的。不过要求是这么要求,多数人朗诵的还是书本、报纸上的。那时候,大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很多人写的根本就不是诗,只是几句顺口溜,甚至有的连顺口溜都不是,只是几句短话而已。但大家都很积极,参与的人很多。那次赛诗会举办得特别成功,也激发了大家的兴趣。之后好多人都开始学着写东西,然后把写的东西送到电厂广播室。有几个人的稿子在广播上被播了后,他们的激情更高,觉得自己还有发展的潜力,就又努力写,还把稿子投给报社。

厂区有几处公示栏,每天都会贴出新报纸。公示栏也是大家关注的地方,如果谁的稿子被报纸刊登了,大家都会看到。写稿子的人被大家夸赞的时候,心里那个美呀,就甭提了,感觉走路都比平时快了许多。他们的知名度也会随之提高。邵钧儒、黄美力、买爱珍等人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最多,知名度也最高。

男子篮球队和女子篮球队在厂里打了一场比赛,买爱珍写了一则消息,投给《宁夏日报》,题目被编辑王树禾修改成“别开生面的篮球比赛”,刊发后引起了厂领导的关注,厂里对宣传工作更加重视了,并把买爱珍派到报社去学习新闻写作。在交流学习中,买爱珍也与王编辑拉近了距离,时间久了便产生了感情,后来就牵手走进了婚姻殿堂,也为今后更好地开展宣传工作创造了便利条件。

在邵钧儒、黄美力、买爱珍等人的带动下,大家投稿的积极性越来越高,虹光、王月荣、王全禄、赵芝瀛、穆长泰撰写的新闻稿件不断被报刊发表,祖振忠写的新闻《加强设备维护 保证安全生产——银川电厂开展闹革新缺陷和群众运动》还被大幅刊登在1961年1月16日头版《宁夏日报》。王全录写《超愚公 创奇迹——纪念“愚公移山发表5周年”》也在1961年6月10日的《宁夏日报》三版头条大幅刊登。后来,随着职工写的文章在各报刊上不断发表,大家的积极性也更高,有几个人还一起找厂领导,请求厂里组织举办写作培训班,搞征文比赛,多举办业余文化活动……

银川电厂是一个新单位,也是当时银川市年轻人最多的单位,青年职工占了近90%。因此,搞什么活动都比较容易,能搞起来,而且参与度高,红红火火,热热闹闹。除了文化活动丰富多彩,体育活动也是一大亮点。

厂里有体育场、大礼堂、篮球场、排球场、乒乓球室、康乐球室、棋牌室、图书室、阅览室,及其他兴趣活动室,各工会小组定期都会组织开展活动,样样开展的有声有色,朝气蓬勃。而且每年都要举办职工体育运动会,冬季还有滑冰比赛,一些活动,职工家属也可以参与。

回忆往事,老同志都很感慨,说电厂能成为当时的“明星工厂”,能获得那么多荣誉,企业文化、职工文化、体育运动都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文化活动凝聚了人心,增强了团结精神;体育运动培养了大家勇敢顽强的性格、超越自我的品质、迎接挑战的意志和承担风险的能力,也提升了大家的竞争意识、协作精神和公平观念。特别是说到比赛获奖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会挂满笑容,身板会坐直起来,自豪地说:“我们厂的体育运动,那可不是吹的,各个项目都有能人,谁来跟我们比,保证得不了便宜。”特别是篮球,无论男子队还是女子队,都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劲旅,从来就没有弱过。在企事业单位的比赛中,几乎是打一场胜一场。尤其是男子篮球队,不但多次获得过银川市、自治区级的比赛冠军,还代表宁夏企业单位参加过全国动力体协举办的大赛。1956年,全厂职工体能考核均达到了“二级劳卫制”标准,这也为后期银川电厂获得“红旗工厂”打好了基础。

李国占曾经是男篮的主力,讲起那段历史的时候依然很自豪,眉飞色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让听者都有一种胜利的喜悦,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说:“别看我的个头不是最高的,身体也不是最结实的,但我却是男篮的主力,我跑得快,弹跳力也好,中锋、边锋、后卫都能打。当时在宁夏,除了自治区队能打赢我们,宁夏军区队可以跟我们打平手,或者能赢我们,其他各行各业想赢我们,哼!那得使上吃奶的劲儿。别看他们有些队的队员个子高,但他们投篮时,我一个大盖帽就给他打飞了。别看他们有些队的队员跑得快,但我抢到篮球跑的时候,他们很难追上。我们的主力三步跨篮时,他们只有看的份,没有拦的劲儿……”

在男篮几个主力队员中,李国占的潜力最大。1956年4月,银川电厂工会还派他到甘肃省工会体训班去深造。3个月后回来,李国占的水平又提高了一大截,也学会了培训别人,并且还给电厂建议,成立银川电厂体协。电厂工会经开会研究,便采纳了李国占的建议,立即成立了银川电厂体育协会,由时任工会主席的李祥瑞兼任协会主席。

银川电厂历届领导对职工文体活动都很重视,无论是当时的陈玉清书记还是后来的冯益民书记,无论是毕聚德厂长还是随后的李旭厂长,都在文体活动方面为职工办了不少好事,不少实事。李祥瑞因为是工会主席,加之自己本身也喜欢文体活动,所以相比其他领导来说,更懂得如何抓这项工作,要求也更接地气一些,更有效地激发了职工的热情与活力,增进了职工的凝聚力,职工的工作热情也持续高涨,安全生产、各项管理指标也随之攀升。劳模先进层出不穷,电厂经常被评为各级先进,名气也越来越大。黄桂花望一眼李国占,对着我,又像是对老先生说:“可惜,人和事都已经成为历史,当年的英雄们、精英们,帅小伙、大美女,好多都已经走了,剩下的也是风烛残年。我今年80岁,在健在的这些人里面,都算年轻的了,现在还能把过去的故事讲一讲,也很开心,有人记载下来,我们也就没有遗憾了!”

黄桂花女士出生于1940年,比李国占小5岁,也是从上海来的支宁青年。1958年,她到宁夏就去了石嘴山,筹建石嘴山电厂,1959年石嘴山电厂建成发电,厂里派她来银川电厂电气车间学习,并准备把他介绍给电气专业的“尖兵”李国占。当时筹建的时候厂长毕聚德虽然带了一部分人去了石嘴山,但新厂毕竟是大机组,投运正是缺人之际,特别是李国占这样的人才更缺。毕厂长派几位没男朋友的女同志来学习,一是她们有文化,接受知识能力强,是重点培养的对象;二是想借学习的机会,给她们介绍男朋友,以此挖人。但毕厂长没有料到,他的如意算盘却打空了,他派来的几位女同志确实是在银川电厂找到了男朋友,确实学到了技术,但她们却没有把想要的人带回石嘴山,相反把自己还留在了银川电厂。黄桂花就是其中一位,石嘴山电厂不但没有把李国占挖走,黄桂花还被李祥瑞动员留了下来,并帮助他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黄桂花接受能力确实很强,在爱人手把手的精心指导下,不久便成了电气专业的技术能手,又成了带徒弟的高手。

要说厂里业余时间最热闹的地方,不是厂区外这片运动场所,还数乒乓球室和棋牌室。周一到周六白天,这两个地方不开放,只在晚间和周日全天开放,职工、家属都来活动。那个时代,人们的思想都很积极,平常除了工作还要参加各种学习,一是没有时间来这里,二是也怕来活动被人说闲话,只有活动室开放的时候才来。一时间这里便非常拥挤,不但挤满了大人,到处还有小孩子。早来的人先拿到球拍和球杆,轮流着打乒乓球、捣康乐棋,下象棋、围棋、军旗,打扑克牌。孩子们爱凑热闹,有时候为了能多轮流玩两次,连晚饭都不吃就早早来了。特别是捣康乐棋,尽管他们捣的不好,技术很差,但他们来的早,大人就是特别看不惯,也只能排在他们后面等着。乒乓球室里也是孩子们的乐园,仅仅一张乒乓球台案,有时候学生娃娃打的时间长了,大人们都轮不上,但等的人只能干着急,又不能抢。当然,有时候孩子之间也会发生一些争抢,或者打架。厂里及时解决问题,就在厂区外的操场边上用水泥做了两个乒乓球台,台案上没有球网,大家就在台面上横摆几块砖头当球网……因此,厂里除了篮球队是常胜之师外,乒乓球队也是战无不胜的常胜队。

通过采访和查阅资料,我了解到,银川电厂的文体活动能够开展得红红火火,成绩优异,除了领导重视、机制完善外,职工的表现也很关键,特别是外出参加比赛,大家更加努力。有一次,参加自治区举办的篮球大赛,为了能取得好成绩,队员们几天都不回家,白天训练晚上继续练,工会主席邵钧儒也不回家,一直陪着大家,白天在球场给大家鼓劲、搞后勤,晚上在办公室加班完成工作任务。几天不见邵钧儒回家,母亲还以为他思想上有了什么问题,就来找冯益民书记了解情况。得知情况后,母亲不但放下了心,还要求邵钧儒一定要为大家做好服务,不负厚望,专心带着大家为厂争光……

尾声

随着宁夏电力工业的迅猛发展,自从石嘴山电厂1959年建成发电,又扩展到向银川周边各地开始供电,银川电厂便因为机组小、出力小、耗能高、成本大,逐渐失去了重要作用。后来随着青铜峡水电厂建成投运,并与石嘴山电网联网,形成了石银青电网。银川电厂也因为设备越来越老化,生产成本越来越高,在这些新生力量面前价值越来越低。毕竟新建成的电厂单机容量都大于整个银川电厂的容量,即便是石嘴山电厂一、二号机组单机容量小,也为6000千瓦,三、四号机组单机容量又翻了倍——1.2万千瓦,还有已经联网运行的中宁电厂一、二号机组单机容量更大——2.5万千瓦。于是,有人就提出,银川电厂还有没有继续发电的意义?是不是要关停银川电厂?

经过几番研究论证,1964年,经上级有关部门正式批准,银川电厂各机组逐步停止发电。

逐步停机不发电的过程中,电厂也开始转产,以做35千伏线路电杆的横担为主,输电线路部分的金具、附件为辅,对人员也开始分流。1967年,电厂全部停机,不再发电。由于周边的毛纺厂及周围新建几个工厂的生产还需要用热汽,电厂就暂时保留了2台锅炉继续运行,给周边工厂供热汽、冬天供暖。直到1969年,各个工厂自行解决了用汽问题和供暖问题,两台锅炉才彻底停运。至此,银川电厂所有机组结束了历史使命,退出了为银川经济社会发展、工农业生产、人民生活供电的舞台。当然,这些机组虽然卸下了为银川地区供电的担子,却并没有卸下为宁夏经济社会发展继续出力的重任,而是像“人民电厂”那些老发电机一样,被分别运到三营电厂、吴忠电厂、灵武电厂等小型电厂,委以重任,继续出力,直到完全老化不能运行才卸任。

银川电厂彻底停机后,上级单位——宁夏电力工业局经过重新组建,于1970年8月,正式更名为宁夏电力修造厂,人员由原来最多时期的530余人分流到剩357人。业务范围从生产35千伏线路横担扩展到生产110千伏线路横担、各种金具、附件,修理各种变压器,后来又扩大到制造变电站的备品配件、制造小型供电变压器、电力变压器试验及直流高压试验品。坚持以修为主、以造养修的经营方式,为宁夏电力生产和建设服务,一直生产到21世纪初才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银川电厂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时候,就开始为周边省份的兄弟电厂及宁夏各工矿企业自備电厂培养人才,输送人才。特别是甘肃、内蒙古好多电厂都派职工来银川电厂学习和培训过,宁夏归属甘肃期间,银川电厂向甘肃几个电厂输送的人才,后来都成了中坚力量。停止发电后,人员开始分流,第一批人先去了新建的中宁电厂,随后人员又相继前往青铜峡水电厂、吴忠电厂、固原电厂、三营电厂、大武口电厂,以及还在发展壮大的石嘴山电厂,还有之前去的石嘴山矿务局自备电厂、石炭井汝芨沟煤矿自备电厂、银川糖厂自备电厂,这些人后来都相继成长为各厂的中坚力量,成绩优异的还走上了主要领导岗位。特别是20世纪末期,何潜走上宁夏电力工业局局长岗位,冯益民成为宁夏电力工业局党委委员,毕聚德、王全录、陈耀南为副局长,李彦忠是工会主席,李桂荣是总会计师,宁夏电力工业局多数部门负责人都是银川电厂培养的人才,宁夏各个发电厂的党政负责人也有一大部分是银川电厂培养的人才。银川电厂培养出的人才、输送的人才,无论在哪里,都会把银川电厂那种艰苦奋斗、自力更生、求实进取、永不言败的敬业精神,团结一心、互帮互助、开朗活泼、胸怀坦荡的生活精神带到哪里,以此来影响身边的人,带动周边的人,形成一种无私奉献的工作氛围,养成一种积极向上的拼搏精神。

如今,银川电厂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半个世纪了,但银川电厂精神却从未消失,并将永远被后人传承和发扬光大!

责任编辑/孙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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