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政权：羽扇千年，制“扇”至美

◎文/汪小年

不但会制扇，还得知道羽扇的历史

丁政权这辈子都离不开扇子了。

丁政权家住古镇三河，这是巢湖中一个鸟鹊聚集的小岛，古称鹊渚。由于水资源丰富，古时很多居民家中都养鹅，鹅儿宰杀后，居民把鹅毛晒干、扎起来，三河鹅毛扇便由此而生，早期的三河羽扇，多以鹅毛为主。据说三河羽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

说来也巧，幼时丁政权的家就住在三河羽毛扇厂隔壁，他天天看到工厂的师傅们晾晒五颜六色的羽毛，感觉很好玩，耳濡目染之下，也跟着老师傅们学做羽毛扇，自此便与羽扇结了缘。

丁政权为学习制扇，拜了三四位老师傅，这些师傅在八十年代的羽毛扇厂，都是做出口免检产品的，手艺精湛，却各有特点，丁政权吸取了众家之长。

传统三河羽扇的制作有十三道基本工序——分拣、清洗、晒干、配毛、串联、刷整、修剪、打眼、接管、穿丝、制柄、上柄、装潢，全程采用手工操作。其中“伺候”羽毛和接管是最考验手艺的。精心挑选出来的羽毛要用软毛刷一根根地从头到尾刷平整，再用手指轻轻捻顺，越捻羽毛越有光泽。而接管如果接不好，整个扇子就会“拧巴”，做出来扇子便很不美观。一位技术熟练的制扇工人一天也只能做三四把普通的羽扇，但如果有顾客需要个性订制，那么一把扇子从构思到制作完成，至少需要花费一个星期的时间。手工制作的魅力就在于需要耐心和时间的加持。

丁政权刚完成不久的洁白雕毛羽扇，扇形阔大优美，呈现出翱翔展翅的雄雕形象，扇柄上也雕刻有两只正在盘旋的雕，霸气非凡。“这把羽扇已有人花15000元订了，几年前也有位法国人专程乘机来三河找我订这样的羽扇，只是当时没有收集到雕毛，这位法国人便与之失之交臂了。”

作为非遗传承人，丁政权不但会制扇，他还深入研究了羽扇的历史。“你只有充分了解了羽扇的文化内涵，才能更好地创新，要不然它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丁政权说道。“扇，从羽，可见在扇子家族中羽扇应是最早出现的，而最早在扇子上作画也是从羽扇开始的。《唐书》中还说道：‘其扇风缓而凉，病弱者用之，亦不伤风感冒，孕妇尤为适宜。’可见羽扇是生活中的健康用品。在我们三河，还有晚辈在夏日里要送扇子给长辈的风俗，特别是媳妇要送给婆婆。老年人吹不得邪风，但又不耐酷暑，买把片柔轻薄、出风柔和的三河羽扇，算是‘礼轻情意重’吧。”

影视、诗词作品中，我们也经常看到诸葛亮手拿羽扇，指点江山，而周瑜“羽扇纶巾”的儒将形象更是深入人心，这里的羽扇又代表智慧或权力。

将绘画、徽雕等新元素融入羽扇

三河羽扇曾面临过一次消亡危机。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曾红极一时的三河羽扇厂由于管理不善、再加上电扇、空调的日益普及，三河羽扇销售量日益下滑，1991年竟倒闭了。制扇工人们也星散四方，纷纷改行。

2000年，三河大力发展旅游业，心里一直放不下羽扇的丁政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时机，他想借着旅游开发的东风，再开家羽扇公司，重拾这门老手艺。做羽扇？家里人一致反对：“你卖扇子能挣几个钱？何况三河还有不少小作坊也在做扇子。”眼光独到的丁政权这样说服家人：“市场上有同类产品没关系，关键是要把我们做的扇子与市场上的区别开。扇子的纳凉功能已减弱，我们就要更多地赋予它新的文化内涵，把它从一个普通的物品转化成艺术品，让它具有收藏价值。”

说干就干，丁政权召集了十来位技术过硬的老羽扇厂制扇师傅，严把质量关；又订了三万个包装盒，把羽扇包装成礼品，包装之举在从前的三河市场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三河羽毛扇工艺制品有限公司办起来了。丁政权又在国家商标局注册了商标——皖云青羽毛扇，“我就是要让顾客听闻着这个牌子来买。”后来“皖云青”牌羽毛扇也成了安徽省著名商标。丁政权很有信心地说道：“扇子做得好看，又有包装，来三河开会的、旅游的人们都会买一些当作礼品带回去赠送亲朋，扇子的销量渐渐就上去了。”好的时候，丁政权一年能卖20万把扇子，销售额能达一两百万，并出口海外。这成绩对于纯手工模式的企业来讲特别不容易。

丁政权又从传统文化中挖掘出新元素，将三河特色景点的绘画、剪纸、徽雕、刺绣、皮影等艺术形式融入三河羽扇中，扇子的羽毛也从最初单一的鹅毛丰富到鹤毛、鹰毛、雕毛、银鸡毛等。“我们传承扇文化，是既要有保留，更要有创新。时代在发展，我们要与时俱进，找出闪光点，让现代人接受它。”丁政权继续说：“比如现在，有客人找我订制羽扇，如果送给老人，我就会融入松、鹤这些传统的吉祥符号，这意味着松鹤延年；如果是送给新人呢，我会添入如意或者鸳鸯的元素，象征幸福美满。这些都有很好的寓意。”人们的生活方式在变、观念在变，但“根”不会变。

需要有坚持力、有思想的人去传承

中国曾有湖州、高淳、洪湖、三河四大著名的羽扇产地，但现如今除了三河，其他三个地方早已难寻制扇匠人的踪迹，前几年还有从湖州过来的学生请丁老师过去教学，希望他能传授这门手艺。现在中国市场上的羽扇大约有80%都由三河生产的。“制作精美，沿袭时间长，这是三河羽扇的特点。”丁政权总结道，“作为非遗传承人，我有责任和义务去传承好我们三河的扇文化，当然这门文化也需要有坚持力、有思想的人去传承。”

丁政权制作的羽扇造型优美，集实用与收藏价值于一体，他的《蛇雕扇》《天鹅扇》分获2011年中国工艺美术“百花奖”银奖、中国海峡两岸工艺博览会银奖等。他制作的《礼品月扇》《雕毛佛手扇》还被国家历史博物馆收藏。

丁政权的微信头像是一张特殊的合影，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对他影响很大，在他看来，是对他制扇技艺的极大肯定。那是2009年5月，他应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的邀请，作为安徽民间文化代表在世界文化遗产澳门卢家大屋进行展演，当天他正在向当地的学生、民众展示羽扇制作技艺。就在此时，前外交部部长李肇星陪同基辛格博士走了进来，基辛格饶有兴趣地观看了丁政权的羽扇制作后称赞：“你很不简单，小小羽毛能做出这么漂亮的扇子，你能把中国的传统文化发扬光大，我很钦佩。”随后，三人合影，留下了珍贵的记忆。丁政权还热情地向他们介绍三河羽扇的历史，并赠送自己亲手制作的羽扇。李肇星也回赠了自己的诗集，并在扉页上写道：“政权，以此祝您全家好。”

这件事，后来被中央电视台、澳门日报、香港日报等多家新闻媒体报道。丁政权很自豪，同时也觉得身上传承的担子更重了。

丁政权现在主要的精力都放在羽扇的创作、创新及非遗文化的普及上，他的新工作室用来招待研学的学生，他给学生们上课都是免费的。他也会不时地带上他的新作品去各地参展，传播他的扇文化。他还想建一个羽扇博物馆，联结古今，让来参观的每个人都能与羽扇来一场跨越时光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