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喜 张知依
时装作家Colin McDowell在一篇描绘Max Mara和其经典大衣的文章中写道:“经典之作既面向未来,又承载着过去,任何产品都只能在经历一段漫长的充满挫折与赞许的历程之后,才能达到完美的境界,这一过程通常会延续许多年,甚至几个世纪。”
用我们当下的语汇来解读,好像意思也可以理解成,经典的才是最可持续的。
而在那篇文章里,我们也学习了“大衣”这一种经典的最初来源和演变过程:“什么才是大衣,它又从何而来?要想回答这个问题,需要追溯到很久以前,那时人们在战争中所穿的盔甲具有双重作用,一是保护自己的身体,二是吓唬敌人。衣服不仅仅是出于实用的原因来遮挡人们脆弱的身体,还是实力和威严的体现。从这最早的功能——保护与表现之中,演变出现代外套的设计理念,之后又变成了大衣。
这真是一段有趣的历史,而对现代女性们来说,一件合适的衣服也正好像她們的盔甲,或者说战袍——优雅、讲究,同时又随心所欲,继而带来的是一种勇气,和一种自由。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没有比Max Mara的经典大衣或者套装更合适的具体载物了。
是的,正是上世纪发起的时装改革,让女性结束了“看上去活像能移动的沙发或是挂满幔帐的橱窗的时代,开始享受,至少是部分地开始享受着装的自由”,随之而来的,是在那种轻描淡写的风格中找到心灵和精神的和谐。
所以,在这一期ELLE Wonder Women中,我们也想就着这个话题来聊一聊女性精神世界里的一些最可持续的东西,比如友谊,比如教育。
友谊是什么?是人们相逢、交谈,激发出火花,是共同创造。而在互联网世界,“姐妹”成为博主与粉丝之间的故作亲切的代称,娱乐圈里,“塑料姐妹花”似乎成了女星标配,甚至生活中,“闺蜜”一词也时常出现在负面语境里……然而,当我们环顾周遭,那些不考虑利益、不计较得失,自在相伴的友谊,始终存在。导演杨婷与演员吴越,她们是工作上的伙伴,亦是至交闺蜜,彼此滋养,给予能量。杨婷说,她喜欢这样的伙伴——有明亮的眼睛、豁达的内心,披荆斩棘之后,她脸上永远有向日葵一样的光芒。吴越说,到了这个年纪,要交有营养的朋友,听有营养的声音,吃有营养的东西,做有营养的事情。
当代女性,要如何教育下一代?从战地记者到纪录片导演,周轶君在成为一位母亲之后,把关注点放到了这个庞大的问题上,作为人类本身可持续的关键议题,她以记者的视角和方式,走访了全世界的许多国家,探索什么是好的教育。正如引发全社会共鸣的电视剧《小舍得》里所描绘的生态,如今,“教育”几乎可以直接成为“焦虑”的同义词,如何才能摆脱这种焦虑?也许,作为母亲,还是要从自己身上寻找解脱一打开眼界,是治愈焦虑的最佳方法。
所以,时至今日,当女性所要面对和肩负的都前所未有的多而复杂,通往完美的道路必然是“充满挫折与赞许”,而在这路上,如果有一些伙伴,也许是人,也许是物,不仅仅能带来美,带来温暖,还能带来勇气,那将是自由路上最可持续的珍贵。
演了26年戏,活得随性洒脱,在舞台和银幕上游刃有余。她是《我的前半生》里的凌玲,也是《少年的你》里的陈念妈,她是孟京辉的明明,也是赖声川的顾香兰。她喜欢角色的复杂,也享受角色的纯粹,因为生活本就如此。她始终让自己和生活间保持着一点点观察的距离,她说:“演员这个职业是和心打交道的职业,当你的心乱了,你的眼睛里面是能看出来的。”
吴越有张素净疏离的脸,而事实上,白羊座的她热情温暖,说话果断,声音清亮,勤于张罗。成长于书香门第,自小乖巧,成绩优秀,但从不少主意。父母对她的教育是宽容和尊重。在自由生长的环境里,年少时就一往无前地为自己选择了演员这条路,一路走到现在。
四十偶尔有惑,但仍要把日子过得生机勃勃,吴越感激自己幸运地拥有聆听的能力,“我一直是稀里糊涂地去活着,但在关键的时候,当我竖起耳朵,总能听到一些能够帮到我的声音。”她说,走在生命这条路上,努力按自己的节奏走路,不迷失自己就足够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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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是在做梦,还是昨天是梦,是睡着了是梦,还是醒着是梦?”拍摄这一天,吴越刚结束《如梦之梦》的所有演出。巨大体力消耗之后,仍然热情,充满能量。
8小时演出,80年跨度,穿越一场又一场的人生,出演顾香兰,是让吴越逃不掉的诱惑。“我逃不掉,因为我是一个女演员。顾香兰穿越莲花池的一瞬间,相信看过的很多人都会难忘,我也是。作为演员,总是想在里头也存在一下。”
22年前,吴越是孟京辉的明明,现在,她是赖声川的顾香兰。明明和顾香兰都是舞台上每个好演员都不想错过的好角色,“明明是年轻的,撞了南墙她也不回头。顾香兰是可高可低的,命运所迫,生活所迫,但她是顽强坚韧的”。对于顾香兰,吴越的定义是“不认命”。“在选择面前,她很勇敢。她的勇敢不是说勇敢去做选择,而是在被命运选择了之后,她勇敢面对了。其实我觉得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顾香兰,碰到很多困难,没得选,然后往前走。在生活中谁又不是呢?为什么很多人会喜欢顾香兰,一定是某个地方引起了一些共鸣,当这些共鸣来的时候,导演又用很唯美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努力通往自由,枷锁又无所不在,在自由和枷锁之间,吴越说:“枷锁跟自由永远是在一起的,没有枷锁也谈不上有自由,因为有了自由才会看到枷锁,所以这两者是在一起的。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枷锁,有的人被枷锁禁锢之后,他努力地摆脱,于是找到了自由;有的人则是在枷锁之下,改变了自己。可能生活中永远是这样的循环。”
于表演本身而言,演员和观众一起入梦,但又要保持清醒,负责表演,分享体验。“超级累,排练时间短,表演时间长,距离观众近,给出的东西必须非常饱满。”吴越描述,“一直在台上连走,演完银行演城堡,城堡离开扫大街,你必须得一口气下来,不能多想,多想就会思考我这是在干什么?我后面哪句词?就不能想,只能往前走。作为一个舞台上的顾香兰,我没有办法选择,任何选择来了就得接受。”
我们时常讨论“忘我”是表演的最佳状态,但身而为人,难免杂念丛生,把自己抛到舞台上,从莲花池中穿越而过,面对观众双眼贴身的审视,更是非凡的挑战。吴越说:“作为一个演员,总是难免会面临一个问题,好像这个镜头好看,那个镜头不好看,这个光好看,那个光不好看,谁都愿意自己好看一点。但是当你演这场戏的时候,我是不是身材够好,我是不是够经得起看,我怎样才能好看,把这些东西全部扔掉是需要有点勇气的。如果连彩排算进去的话,我演了一共5场,在第5场的时候,我应该是做到了把这些东西全部扔掉。”
吴越说,对于演员而言专注尤为重要,“你上台的一刹那,只要你上去了,你就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有一位老师告诉我,在做事情之前多听一些建议,但是在做决定的时候,你必须得自己拿主意。你可以听很多建议,但如果做决定你也让别人一起来,那就乱了,你就不自信了,台上的那个人就不是你自己了,当你没有自己了,你就会杂乱无章,也就没节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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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的敏感在于与生活之间的距离,在呼吸之中保留观察的空间,吴越的经验是:“对于大家一起去起哄的东西,你得稍微有一点点距离,有了距离之后,你就会有自己的气场,否则你会全部被人攻破,你就没有自己了。当你没有自己的时候,你的什么敏感度、泪点、笑点,都会被别人带跑。人云亦云的话,你哪有什么敏感可言。”
有自己的边界,掌握自己的节奏,在纷繁的世界里成为自己是一种能力,吴越说:“能走到哪步我也不知道。这要看每天的运气。运气好的时候走得还不错,好像到山顶了,但是运气不好的时候,好像还在山脚下。我觉得人是需要学习的,尤其是当你到了20多岁离开了学校,人家可能就认为你长大了,但事实上你还要开始重新学习另外一些东西,比方说对于生命的认识,对于生老病死这四个字的认识,这些东西如果你都去学习了,你也去听了有营养的声音,你才有足够的可能性在这个社会上稍微从容一点。如果你没有学习这些东西,就很容易被带跑偏。”
运气不好的时候怎么办?
吴越说:“当负面情绪来了,你看到了情绪,如果一直住在里面,它会扰乱你,让你焦虑,这对自己是一种伤害。你是抗拒它、远离它,还是说‘好,来吧,然后努力平静看着它,看它的力量慢慢变弱。这便是‘爱自己。爱自己有很多方式:不浪费时间,听有营养的声音,远离特别沸腾的地方,不让它烧到自己,尽量做一些有益于自己的事……做到这些不容易,但我相信通过学习是有希望做到的。”
吴越相信,独立女性最重要的特质就是她有能力听到自己的声音。“我认为独立女性的另外一个意思是智慧的女性。因为有智慧,所以她很勇敢。她何来的勇敢?她有定力。她怎么会有定力呢?因为她了解。你充满怀疑是不可能有定力的。这是一棵树上的苹果,你得一个一个摘,你就按照这个规则摘,才能成为独立女性。”
学习和倾听是和吴越对话中的高频词汇,了解自己、有定力、勇敢、爱智慧,需要一路修行。“尤其是30岁以后,你要建立一种安全感,真的是需要去学习的,尤其是女孩子。交一些有营养的朋友,听一些有营养的声音,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做一些对自己有营养的事情。否则你总是保持一种饥饿,你是没有安全感的。有句话说,什么叫富贵?什么叫富?什么叫贵?就是说我不再需要了,我够了,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你总是要,那就是饿。饿总是跟焦虑挂在一起的,焦虑总是跟抑郁挂在一起的。有些人总能看到他有,有些人总能看到他没有,十年之后总看到自己有的人和总看到自己没有的人,一定是结果不一样,状态也一定不一样。独立女性一定还有一个特质,她没有饥饿感。”
演出《如梦之梦》时,吴越在七宝中学读书时的挚友来看她,“她比我大几个月,她就像家里人,我爸爸都说她是我们家的大女儿。她每天上班也很累,但下班会给你送点心、茶叶蛋,對我说:‘晚上这么多人打车,你打不到车怎么办,我来接你吧。”还有好多好朋友从北京飞来看戏,陪着吴越排戏、破坎。“所有的这些,汇成了两个字‘温暖,或者还有两个字叫‘拥抱。我很感谢我生命中发生的这些温暖和拥抱。我很珍惜我的现在,我很满意,所以我没有饥饿感,我觉得我很饱,被这些东西灌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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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时常在微博上分享生活片段,或春风袭来蓝天繁花,或波浪闪烁湖水唱歌,又或种瓜种豆喝茶煮饭,自在,真切,生机勃勃。
她自小感知力强,热爱大自然,小时候爸爸单位有个门房王伯伯,“我记得他的房间挺大的,养一些盆景,里面有水有小鱼,我经常一放学就去他那里,看很久,玩很久。我记得他当时就跟我爸说,吴越是很爱大自然的。我好像天生就是这样。”
对自然万物敏感,亦关心身边的人事。朋友口中,她总是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乐于帮助别人。
小时候见到要饭的,吴越总是会想把他带回家,让爸爸妈妈照顾。长大第一次出去拍戏,那是在常熟,春寒料峭,刚领了工资。那时候还没有经纪人,自己揣着钱,跟组里的一群人去小饭馆吃饭。走进来一个打快板的山东流浪汉,老板立刻要赶他走。刚好吴越那时候也要走了,就一直跟在他后面,走了一会,突然上前把刚领的钱全部给了他,然后就回头走了。
“我喜欢帮助别人,就是因为我受不了看难过的情景,害怕,甚至恐惧。现在稍微坚强了一点。”
还有一次在北京的四环,开着车的吴越远远看到有一条狗在中间的隔离带上远远地走过来。“当时因为堵,所以车速不是很快,就看见那条狗伸着舌头,看上去很累了,它一直迎着我往前走,我就看着,印象很深,当时哭了一路。因为这是四环,它一定出不去,这是没有尽头的一条路。我很怕看到这些,但是现在我慢慢学会要面对生活中逃避不了的东西,让自己变得勇敢。”
影视圈流传着“演而优则导”的故事,但其实戏剧界少有表演、导演俱佳的女性,这其中,杨婷便是不可多得的范本。1995年,杨婷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后,她就一直活跃在戏剧的场域里。她主演的《恋爱的犀牛》是经典中的经典,而执导的话剧《局外人》《误会》,又让观众从别样角度进入经典作品。
如今,我们的娱乐生活被短视频占据,“爽文”成为诸多作品的主旋律,杨婷依然安静地做自己喜欢的戏剧。她思考、做事的方式与当下流行的快文化有所不同,也正是这一份份的略显不同,让我们与杨婷的谈话,像是乘着一艘小船划入世外桃源,手中有花,心中有香。她分享自己的创作理念与生活点滴,让我们相信坚持的美好,让我们可以循着那花香,找到自己的落英缤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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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戏毕业的那一年,有一件事儿,差点让杨婷彻底离开热爱的舞台。
“当时去剧组试戏,那个剧组选演员的方式是——量女生的腿长。”这种待价而沽的感受让杨婷心里很不舒服。“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变成了货架上的商品,任他们挑选出想要的那一个。”那一天,杨婷暗下决定,“我不要做演员了”。于是,她去了电视台,做外采记者和后期剪辑,和摄像一起扛着大机器,写方案、去拍摄,在机房待上整天整夜。无论怎样,扑面而来的重压,似乎都好过那种“被挑选”。
戏剧的种子重新破土源于大学同学给杨婷打电话,请她帮忙回中戏演一个话剧。“那是学校里最简单纯粹的排演,演出那天下午三四点,剧场里没有人也没开灯,当我站在舞台上,看着门口透来的光柱里飞舞的灰尘,我的第一感觉是,我又回来了,我还是热爱这个舞台的。”
再后来,电话那头的邀约人变成了孟京辉。“这就必须得去了。”杨婷笑说当时的决心。“上学的时候,他就排特别先锋的戏。而且所有能演他的戏的演员,一定是班里专业最好的。能否进他的组,几乎成了你专业好不好的一个标杆。”
孟京辉想排的戏,就是第一版《恋爱的犀牛》,杨婷饰演的红红征服了戏剧界。“我后来老和他们说,其实青春时代挺懵懂的,全部是凭本能演。对生活、对爱情、对友情的感悟都处在一个特别懵懂的状态,来了,就演了。”
此后,杨婷和“只挑最好演员”的孟京辉一起战斗了很多年,从他身上学到了特别多的东西。“和孟京辉合作,被给予最多的是自由。”多年之后,当孟京辉已经变成老孟,变成中国先锋戏剧的一面旗帜时,杨婷也不断用自己的表演和导演作品证明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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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杨婷转做戏剧导演。很多人问过她,“为什么要做导演”,她说,想用舞台说话。“和做演员不一样,演员在舞台上只是一部分,但作为导演,你可以用整个舞台去说话。”包括那些无声的话,灯光、舞美,“这些都是你的表达,是你可以对观众说的话”。
在杨婷的戏剧作品里,总是有不同于原著的性别视角。2000年,杨婷曾以演员身份参演话剧《切-格瓦拉》,五年后,她作为导演,启用全女性阵容完成了一部别样的《切-格瓦拉》;2018年上演的《哎呦,妈妈!》,她又将莫里哀文学作品里的“吝啬鬼”阿巴贡进行了性别转换:阿巴贡依然吝啬,对子女婚姻选择强加干涉,但在杨婷的改编下,吝啬的长辈从父亲变成了母亲,为这部剧提供了中国式母爱的解读。对杨婷而言,这并不是一种刻意而为,更像是命运推着她前行,让她完成了《切-格瓦拉》和《吝啬鬼》的转换创作。
尽管是偶然的改编,但这种戏剧化的转换创作,带来更深的思考。莫里衷笔下的原剧具有强烈的批判色彩,当杨婷把剧中的父亲转变为母亲后,这种吝啬的性格放在一个母亲身上,她意识到,嘲讽和戏弄的成分要被削弱,单纯的批判是不够的。
她和负责文本改编的编剧郭琪讨论的时候,达成一个共识,“虽然她也吝啬成性,她也做了让你咬牙切齿的事儿,可是没有办法那么犀利地去嘲弄她,因为她的吝啬源于母亲这个身份对孩子的爱。她自己吃过的苦和受过的罪,让她不希望孩子再走弯路。在她的经验中,钱是能够带来安全感和幸福生活的,所以在子女的婚姻上,她想到的就是要给子女找到有钱的婚姻,这样子女幸福”。
最终,杨婷和团队把剧本主旨落到了更广泛的人性与欲望层面,“人对于金钱的欲望,爱情的欲望,控制的欲望。不管是子女对父母的控制,还是父母对子女的控制,这都是在欲望的范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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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婷对喜剧有一种执念般的坚持。即便是以悲剧命运著称的剧作,杨婷都希望能从文本中生发出更柔和的视角。
2015年,杨婷执导话剧《我的妹妹,安娜》,邀请好友吴越参演。这部剧作改编自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话剧则另辟蹊径做了改编——从安娜的哥哥斯季瓦的视角来讲述安娜的一生。“安娜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女人,美而不妖,心地清纯,善于思考,她爱身边每一个人。她洞悉世事,但决不与虚伪的上流社会同流合污。她渴望爱情,但她从不轻易谈‘爱,她不像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贵妇人那样游戏爱情,游戏人生。安娜是一个尊重爱情的人,当爱情出现时,她会斩断一切羁绊,遵从内心的选择。”《我的妹妹,安娜》里有一句台词,“生活的魅力和美感都是由光明与阴暗组成的,我们不能只接受其中的一面。”這也是杨婷对于戏剧与生活的理解。
杨婷喜欢喜剧不仅与她擅长有关,更重要的,是深层次对喜剧的认识。“我想用轻松的方式去表达那些沉重的东西。”杨婷并不同意“只有悲剧才能揭示深刻”这样的逻辑:“可能有些人觉得悲剧带来更多的人生思考,喜剧好像就是娱乐的存在,我个人并不这样认为。”
时下流行的搞笑短视频,或者犀利尖酸的揶揄,并不符合杨婷对喜剧的理解,“鲁迅先生说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你看,喜剧是把无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你看,说喜剧是把丑的东西放在众人面前,让人在嘲笑之中给丑恶致命的一击。这和我们现在说的搞笑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杨婷来说,多年的排演,让她从喜剧中得到对人性与生活的新理解。和剧作家笔下的人物打交道,让她学会如何笑对生活。2020年,她和家人在疫情严重的日本度过了九个月,她体验过无助、难过、崩溃、绝望,“在这样的情绪当中,一定要想办法给自己一些幽默的东西支撑自己”。
而喜剧的高级就在于给人生带来能量。那些面对逆境仍然能笑出声来的人生智慧,让她觉得很有力。“笑出来,并不只是为了讽刺别人,或者愉悦自己。有时候,人们会看到世界的荒诞,那么然后呢?日子就不过了吗?并不是的。我认为真正高级和有劲儿的表现,是看到世界的荒诞之后,依然无比热爱它。这就是喜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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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许多导演想要掌控局面、强势输出价值观不同,杨婷更喜欢在舞台上保留自由思考的空间。即便是执导思想深度极高的作品,她都希望把思考的自由还给观众。
今年一月,杨婷执导的《误会》与观众见面,《误会》脱胎于加缪成名作《局外人》,故事吸引杨婷的,便是不确定,那些可由每个人解读的空间。“因为没有答案,所有角色都走在未知的路上,无论生或死,在一切都无定数的大地上,谁又能找到答案呢?”
这种不确定,也是杨婷想要给观众的尊重。“一部荒诞作品是不提供答案的,这话是加缪说的。这也是我很喜欢加缪的原因。”
在舞台上给观众留下思考的空间,道理上说得通,但在今天是有风险的。在今天快餐式的文化环境里,很多人疲于思考。比起自己费脑筋在剧场里想答案,一些观众更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现成的答案。可杨婷有自己的坚持,“当你想好了一个中心思想,给出一个标准答案时,你势必会在排戏时带着这个标准答案把观众往这里带,就会产生一种误导”。在她看来,观众来看戏,是期待一种自由的思考:“观众是自己想要获得点什么,才选择来剧场。如果导演一上来把观众往某个方向拽,这对观众来说不公平。”
杨婷希望在更广的时间向度中思考过去、现在与未来。不论是加缪、莫里哀,抑或是即將上演的审视科技的新作品,她都在用自己的视角,挖掘出更永恒的力量。对杨婷来说,被时间检验过的伟大的作品是她的非凡伙伴,她相信静水流深之后的永恒,在时间长河被淘洗出的经典,会持续给人精神洗礼,“你会发现时间在伟大的作品身上是没有向度的,在任何时候把它们拿过来看,都像是作家在当下写给你的”。
吴越:20年前我们一起演《恋爱的犀牛》,我演明明,你演红红。印象里当年的第一版演了40场,场场爆满。
杨婷:那会儿值得回忆的事情太多了,那是一群年轻的意气相投的朋友们在一起搞创作,每天的笑话层出不穷。我记得有一次,男生扮成贞子在楼道口吓我,整个夏天我家的电视机都被毛巾被盖着,我怕有人从那里爬出来。
吴越:那是我毕业后的第一部戏,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觉真的很珍贵。
杨婷:你最近又回到戏剧舞台,演《如梦之梦》也会有那种紧迫感吗?
吴越:当然有啊,每部戏在开始阶段都会有这种感觉,唯一的区别是度过的时间长短。但顾香兰真是一个太好的角色了,她的故事、她的表演形式都太打动人了。我还记得站在舞台上,一抬头看见这么多观众伸出手,在感动之余我也很骄傲。我又回到戏剧舞台“做梦”了,我很想知道,你真的不想再做演员了么?哪怕大家都依然期待?
杨婷:演戏太难了,真的太难了,要付出的东西是从内心深处掏出来的,就好比你把自己的一颗心拿出来放在众人面前,让大家看它的颜色,听它跳动的声音,我害怕这种不顾一切的腾飞和勇敢的跳跃,我没有这种勇气。
吴越:考虑一下吧,再演点戏吧!这问题对你真的很难吗?
杨婷:不考虑不考虑,坚决不考虑。
吴越:想一想,我们从1999年认识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
杨婷:是啊,这关系比闺蜜还亲。你一直都是明亮的、豁达的,不管经历什么,脸上永远有向日葵一样的光芒。
吴越:之前还有人说“闺蜜”快成贬义词了,可咱俩即便中间有争吵,到今天为止我们像亲人般的朋友关系一直都在。一个人必须要拥有一些真诚的、有营养的朋友。
杨婷:小时候我们会希望自己拥有这样的才华,那样的品质,当下呢?如果能拥有一种所谓非凡的品质或者能力,你希望拥有哪一种非凡?
吴越:希望自己面对困难时可以拥有放松的能力,不执着活在别人的眼神里。
杨婷:其实我有一个特别“深刻”的问题想问你(笑)。当你吃得特别饱的时候路过蛋糕房,里面有你心心念念的蛋糕新鲜出炉,你吃是不吃?
吴越:一定会吃!万一哪一天,我导戏了,请你来演,你来吗?
杨婷:不演,互拍板儿砖的事情只能发生一次,我可以负责剧组盒饭。
当提笔要写一封信,才发现写信这项传统技能似乎已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很久了,一时间竟无从下手。
春夜,结束了一天的排练回家,车在喧嚣褪去的城市潜行,店铺已打烊,闪烁的路灯向后退去,“不种闲花,池亭畔,几竿修竹。相映带、一泓流水,森寒洁绿”,脑海中映出我喜爱的诗句,那,不如这封信就写给竹吧。
喜欢竹,是源于少女时代读《红楼梦》,黛玉搬进潇湘馆时说:“我喜欢那几竿竹子。”黛玉柔弱,但骨子里那股韧劲儿,似竹!
记得一年秋夜,北京卷地风起,然后是泼天的暴雨,小区的供电系统大约也受到损坏,停电了。我找出一根蜡烛点燃,黑漆漆的房间里,火苗发出颤巍巍的光,窗外风雨呼啸,让人凄惶不安。次日天亮,走出家门,院外一片的狼藉:碗口粗的树拦腰折断,枝叶七零八落横陈路边,可想昨夜风雨是如何肆虐的。转头去看我爱的那一片竹林,却发现虽然竹叶也被雨打风吹落了不少,可它们却仍亭亭静静地立在那里,那笔直向上的姿态,让人感动它们在狂风暴雨中表现出的勇气和耐力!想起巴顿将军说的话:“衡量一个人的成功标志,不看他登到顶峰的高度,而是看他跌到低谷的反弹力。”于是更爱竹!每次见竹,我都会在心里说一句:“你可真好看呀!”
三月的上海,阴雨绵绵。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和吴越去衡山路的咖啡馆小坐,一起注视着窗外的几竿翠竹,静静享受时光。半晌,她说:“这样的日子真好啊!”她的眼睛闪着光,似星辰在暗夜。
想起有一年,她出演了一个颇有争议的角色,电视剧播出后,舆论甚嚣尘上,她不得不关闭了微博评论。我不怎么上网,信息闭塞,当我从别人口中听说此事,就打电话给她,想了许多宽慰的话,可当她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觉得什么都可以不说,不用说,因为她的声音依然像以前一样,明亮而欢快,像被雨洗过的一竿修竹,挺拔向上,不忧无惧。那是我们彼此都喜爱的样子。
我把这封信写给竹,也写给我身边的如竹般婷婷美丽的女性朋友们。她们有诗情、有画意,有的超然于世、有的才冠三梁……相聚,无俗事,笑落一席;别离,常挂牵,语暖三冬。
我常想,我修何福,与她们为友。她们是那一竿竿比肩而立的竹,不慌乱,不牵绊,不缠绕,立于天地间,迎日出日落,风过耳、雨过耳,心如赤子;她们历冰霜,经寒冬,不变好风姿。
“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愿与竹相伴,愿得友如竹。
杨婷
周轶君
Zhou Yijun
上海人。1998年毕业于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阿拉伯语系,随后进入新华社工作。2002年,出任新华社驻巴以地区记者,成为唯一常驻加沙的国际记者。著有代表作《走出中东》《 中东死生门》等。最近,她导演的纪录片《他乡的童年》和参与的文化体验旅行脱口秀节目《锵锵行天下》都收获了极高的讨论度和评价。
呢料大衣灰色纱质上衣黑色束口裤黑色平底鞋均为Max Mara
周轶君的教育纪录片《他乡的童年》播出已经将近两年。在它的豆瓣页面上,仍然每天都有人前来写下评论,“当我们还在执著于背诵,芬兰的小孩已经在想自己与自然,自己与世界的关系了”“我未来的孩子们离他们还有多远”“周轶君,你好酷”……
9.0的豆瓣高分,6000多条评论,都源于一种从2020年起被很多人挂在嘴上并产生共鸣的情绪:内卷。
面对公众的焦虑,周轶君觉得,最好的办法不是放大情绪,而是让人们看到更多出路,思考更多选择。
“‘内卷它有真实的部分,人口密度决定了我们竞争激烈,选择有限,生活压力变大,确实是社会现状。但另外一部分焦虑感,来自于互相比较,越比越卷,这种焦虑,其实不是那么真实的东西。”
打开眼界,是治愈焦虑的最佳方法。这适用于教育,也适用于人生的其他疑难杂症。而教育,不仅仅是关于如何教养孩子,更是关于我們如何与孩子共度人生。
教育的主题是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周轶君脑子里的。
那天下午,制片人和她在咖啡馆聊天,话题落在纪录片上,“有没有兴趣做一个纪录片?”对方问她。
“好,拍一个和教育有关的东西吧。”周轶君脱口而出。当时女儿6岁,儿子3岁,带孩子的每一天,她都在问自己,对孩子来说,什么样的教育才是对的,才是最好的?
康德说过,人是唯一需要教育的动物,其他动物只需要抚养。教育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中国有1.6亿家长,上一代积累的育儿经验,历经20年快速变化,传到他们手中的只剩下很小一部分。环顾左右,他们看到的是毛坦厂“神树”香火袅袅,黄冈补习班密密麻麻,和海淀区公园里掐着秒表计算儿女的体锻时间“为了让他们拥有更强健的体魄去学习”的鸡娃家长。“内卷”的焦虑,像浪潮一样裹挟着每一个家长。
“我想走出去看看,其他地方的小孩,是怎么过的,他们接受的教育是怎么样的。”
周轶君抓起一支笔在咖啡馆的餐巾纸上写下纪录片的主题、最初几集的拍摄地点和议程。虽然整部纪录片只有6集,但每个地方的选择都经过深思熟虑,仿佛这个纪录片已经在她心里过了千百遍。这张不起眼的餐巾纸,成为《他乡的童年》最初的起点。
“提起其他国家的教育,家长都会感兴趣,但探讨到其中细节,大多数人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的第一个选择,是北欧的芬兰,因为跟我们的差异最大。日本也很快定下来,经常会有公众号讨论日本教育的各方面理念。英国,也是国内许多家长送孩子出国读书的热门目的地。还有一些目的地的选择出乎很多人意料,比方说印度。启发我的是电影《起跑线》,从电影里可以看到,印度也人口很多,家长想要孩子进名校,需要彻夜排队报名,教育现状和中国差不多,可以作为一种彼此映射。”
带着“怎样的教育才是正确的”的疑问,周轶君和团队出发前往芬兰、日本、英国、印度、以色列,访问不同学校的校长、学生、家长和老师,深度了解社会、历史、文化对他们教育观的影响。
未知和惊喜,从上路那一刻才刚开始。
“到了日本的学校,孩子们正在种茄子。当时,我的摄像师就很感慨,天哪,我长到这么大都认不出茄子种子,他们竟然教这个。除了亲近大自然,日本的学校也鼓励小朋友爬树。在中国,一个孩子爬树被家长看到,一定是被斥责,危险,快回来,不要皮了。但日本教育认为,在孩子小的时候,就要让他们去探索危险的边界。”
在芬兰,周轶君被学校老师告知,学生三年级之前没有设置任何考试,甚至到孩子再大一点,老师和社会也不鼓励竞争。老师评判学生的标准,不是他们学习了多少知识,而是他们如何学习,如何获得知识。“孩子去画一幅画,作为中国家长第一件反应,就是好不好。但实际上,在芬兰,无论家长和老师,都不会将孩子的画拿来比较的。如果一个孩子去学习画画这件事儿,那么他就有了一个兴趣会陪伴他终身,仅此而已。”
《他乡的童年》里,最触动观众的是对一个印度爸爸的采访,这位父亲出生于偏远地区,凭借自己的才智和努力,在通过了一场难度极高的资格考试后,当上了跨国公司高管,他的儿子得以在贵族学校轻松学习。但他说:“我儿子的人生将比我更难。因为我知道自己通过一场考试就获得了成功,获得了安全感。可他要面对的世界,你根本不知道‘考试在哪里,什么时候才是竞争的终点。”
在一点一滴接触这些不同文化、学校和家长的过程中,周轶君慢慢发现“怎样的教育才是正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足以表达她想要表达的。教育这个命题,不存在完全正确的答案,不同的人有自己的困难和解决之道,都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是印度,还是芬兰,她和观众都可以在这些家长和老师身上找到自然而然的共情点。最后,出现在纪录片《他乡的童年》里的,不是一堆冷冰冰的数据和观点,而是一个个非常具体的人,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不同故事。
有人评论说,周轶君这样做纪录片“有点外行”。传统纪录片很少会让提问者出现,而她常常出现在《他乡的童年》的镜头里,像主持人一样对老师和家长发问。对于这种质疑,周轶君的解释是:“这部纪录片如果只有纯粹的讲述,会缺乏一个中国视角去审视和对撞。而我的存在,带着所有中国式父母的焦虑,去向他们寻找一个答案。比如说,在芬兰,我会问家长,这里有没有什么所谓最好的学校,有没有学区房?走进校长办公室,看到墙面很空,我就说这里不挂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吗?校长告诉我,决不可以,建筑本身就有很强的艺术性。如果没人问他们,他们不会主动告诉你这些。”
一部真正好的纪录片,无需拘泥于形式,应该致力于给观众一个赞叹“这也太棒了”的瞬间。这才是周轶君理想中,纪录片应有的样子。
尽管《他乡的童年》没有给出化解中国家长们教育焦虑的正确答案,但这次探索,给了周轶君和观众一次观察和探索的机会,完善自己的教育理念,对焦虑重新思考和审视。他乡也好,故乡也罢,都不是理想国。
“看到比我们好的模式,如果去理解这背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这么想,已经能得到很多启发。我不用拷贝别人怎么做,而是去想在我自己的环境里,我可以怎么做。”
拍摄当天,周轶君的女儿安安跟着妈妈一起来到现场。大半天里,她一直在给自己找乐子,去找家具店的斗牛犬,观察流浪猫和狗打架,在素描纸上为妈妈设计一套衣服。除了偶尔对话,确认一下彼此的进度,她们就像两个独立的小宇宙,有自己的运转轨迹。
“我知道妈妈的工作是什么,我会一直在电视上看到她,她的《锵锵行天下》,到处去玩的那个节目,是我最喜欢的。但我的梦想是做设计师。”说着,她亮出了自己画的服装草稿。在征得工作人员同意后,安安用粉红和粉蓝的油彩,开始在自己脸上画一张猫脸。
她展示给妈妈看。“很棒。”周轶君夸她,“她的老师也会给我打电话,说她某科成绩中等。我想说,一个人不可能所有的能力都一样强,长处短处他们一定都会有。那么,她自己更喜欢什么,想走什么样的道路,我都尽量给她支持。”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跟周轶君自己的成长经历、生命体验有关。在她的成长过程中,父母从来没有给她限定要走什么道路,所有选择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通常都不是他们乐意的”。周轶君出生在一个典型的上海家庭,独生子女,安逸和宠爱一个不缺。大多数和她同龄的人,都不会离家太远。
“填大學志愿的时候,我告诉父母,想要去北京读阿拉伯语。他们很纳闷,我为什么要去遥远的北京,还选了一个偏门的专业,上海没有好学校吗?我告诉他们,这是我自己选的。他们给我两条路,一是考上你的第一志愿,二是留在上海。结果,我真的被第一志愿录取了。毕业找工作了,父母以为我终于可以回家,但我想去新华社做记者。那年,北京新华社不招女性驻外记者,我先应聘了一个别的部门,录取后再想办法调去驻外。”
对于自己的命运,周轶君有充分的自知。她喜欢新闻,喜欢观察和记录大事件下的普通人。2002年,周轶君主动向新华社提出申请,前往战火纷飞的巴勒斯坦加沙地带担任驻外记者。
“选择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年轻嘛,也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发生什么危险。我非常想去看一眼不一样的生活,所以就闯去了。”抵达加沙的第一周,周轶君遇上轰炸,亲眼在停尸间见到一个被弹片炸得伤痕累累的孩子,死亡后还要被外国记者在镜头下摆布。血肉与钢铁的碰撞,生命的消逝,各种荒谬迅速翻转,让年轻的周轶君就像比利-林恩一样迅速成长。
“出发之前,我向父母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没有说我去加沙,我说我会去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后来,我的父母还是知道了,也接受了,他们没有表示出特别强烈的反对。直到我自己当上母亲,才明白我的父母当时是会有多么牵肠挂肚。”
周轶君的父母,在担忧中保护了一个孩子的天真和选择。多年以后,她想将这种自由和快乐,也赋予下一代。“我个人的经历告诉我,别费心去替孩子想那么长远,任何事情其实我觉得他们应该自己做自己的,他会对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
女儿还在给自己的猫脸添上最后几笔,正吃着午餐的周轶君看向她,目光温柔。
时隔17年,再回忆战地经历,周轶君说,最大的收获是自己变强大了,经历过生死,没什么事情处理不了。而另一方面,在极端的冲突中,她也变柔软了,“在此之前,我对世界的认知非黑即白。但那个时候的加沙让我看到了丰富的色彩,打仗的时候,许多人依然还在过自己的日子,有失去亲人的眼泪,同样也有美好存在。”
如今的她,依然坚持用脚丈量,用眼睛定义自己的世界。
“社交媒体的发达,让你的周围充斥着语言陷阱,比方说‘剩女。什么叫剩女,你单身就是剩,你不生孩子又会怎样怎样……这些都是其他人用语言给你设下的陷阱。你掉入陷阱,就会开始反应,要么抵抗,要么烦恼,无论如何都要为避开这个陷阱去努力。但再想一想,他们说这些事跟你真实的生活有关系吗?一点没有,你不是每一天都很具体地在过你的生活吗?”
与其去相信这些带有意见倾向的信息,不如專注于自己本身。
“内卷”之所以会出现,无非就像是在剧院看戏的观众们,只要过程中有一个人站起来看,坐在他后面的观众也必须站起来,直到除第一排以外所有人都不得不站起来看了整场戏。戏还是那出戏,但除了第一排,所有人都站得脚酸。
“‘内卷这个事情,代表我们的焦虑。这种焦虑有真实的部分,人口密度大竞争激烈,因为当前社会出路还是比较单一的,没有学区房,不进一个好大学,不走有限的几个选择,你就会立刻体会到生活压力。但另外一部分,那种焦虑感来自于互相比较,有的家长本来没那么焦虑,跟人一聊,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立刻焦虑起来了。”
要改变这种“内卷”,出路不止一条:丰富那出“戏”的观看体验,站着和坐着有不一样的看戏体验,最终满足不同人的需求,坐着看有坐着看的好处,站着看有站着看的结果。或者改变“第一排”。改变阶级分布,引入其他资源,生产资料重新分配,降低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人们各取所需。甚至,还有第三条路,退出竞争。
“如果你不盯着一个学校,一个家长群,将眼光放到大一点的舞台,那么你也可以忘掉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大环境跟个人小环境之间,不一定非要是完全步调一致的。”
2021年,全球开始接种疫苗,疫情开始趋于稳定的时候,周轶君也开始筹备《他乡的童年》第二部,她想将上一次没有讲完的故事,继续讲下去。前一次去日本采访,周轶君从老师嘴里听到一个词:“有终之美”。这个词打动了她。她说,如果将来总结自己的人生,“我想做一件事,我把它做完了”,那会是一件特别酷的事情。
“一件事情,在你手里将它完成,有始有终,没有遗憾。无论对事,还是对人,能做到‘有终都是一种完美的状态。如果你问我什么是成功的?我觉得,在认认真真做完整一件事的同时,可以完善到其他人,或者打动其他人,这就是一种成功。”
呢料大衣黑色高领毛衫 黑色束口裤均为Max Mara
ELLE:如果拥有一种非凡的品质和能力,希望自己有哪一种?
周轶君:让自己快乐的能力。
ELLE:有没有一件事情,只要你做了,你就能够获得快乐?
周轶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认为没有。但目前这个阶段,我觉得有。其中一件事情是写作。我每天会写一点点,不多,只写一点点,把自己投入到那个写作的状态中。还有一件事情是跑步,我觉得我只要在跑步机上出汗,就可以很快乐。
ELLE:如果可以选择一位女性名人作为共处一天的伙伴,你会选择谁?
周轶君:太多了。想听听波伏娃吐槽萨特。最近很喜欢《假装这是座城市》里的FronLebowitz,想让她来逛逛北京或者上海。她太酷了。虽然一直在吐槽,但可以透过语言感受到那种温柔感,来自于对生活的观察,特别是这种细细微微的观察。我还很喜欢研究中国书画界的徐小虎,她对艺术一片赤诚,五十多岁跑去牛津念博士,还进了赛艇队。这个劲头就是无法定义的忘我!
ELLE:如何看待当代女性作为母亲的身份?
周轶君:上一代人,或许更容易被语言中的“身份”框定,比如“女儿”“妻子”“母亲”应该是什么样子,这一代乃至更年轻的女性,可能总会在他人的定义之外,加上一个“我”。除了那个角色对我有什么要求,也不会忘记“我”自己有什么期待。这个“我”的增加,带来不同以往的价值观,也会带来不同以往的烦恼。
ELLE:工作中最享受的片刻是什么?
周轶君:片子都剪完了的那一刻。在此之前,随时有意外发生,比如素材带掉了,硬盘读不出来了,各种各样的事故,都要你去应对。
ELLE:你心目中的非凡伙伴是怎么样的?
周轶君:两个字,靠谱。男女都一样。
何为非凡伙伴?当ELLE“Wonder Women”与Max Mara相遇,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在由Max Mara与ELLE共同发起的“致敬非凡女性,演绎真我力量”分享会上,各位非凡伙伴给出了她们的答案。
李冰冰的非凡关键词——责任。“我们都应当感恩和珍惜这个时代所赋予我们的丰富资源和无限机会,同时鼓励更多的人关注公益事业。”在一直潜心做公益的李冰冰的心中,非凡意味着更强的社会责任感,它应该无限大地去贴合人与世界、与自然的关系,非凡伙伴的责任在于一起守护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她在与Max Mara邂逅的广州分享会上所选择的服装,也将春日色彩与女性态度展示无遗。一身传承经典的Max Mara Sartoriale套装,搭配2021春夏系列炫彩的蝴蝶兰色真丝素缎长袖衬衫,优雅与活力并肩。再加上撞色的口袋巾与由男装裤的灵感设计而成的裤装,更加诠释了具有女性态度的着装魅力。
秦海璐的非凡关键词——自如。这位众人眼中的“大青衣”,最近靠一部综艺让大家认识到了她的另一面,用当下流行的网络用语来评论,可以说是“可盐可甜”。在影视剧、话剧舞台上得心应手的她,如何定义“自如”?“每个人都有认识自己的过程,每个人都比20岁的时候了解自己,每个人都比30岁的时候更接受自己,我始终活在光明与自己的‘任性里。”人不是生来就会演戏的,即使有天赋,也要经历一次次的打碎与重组的过程。走过风雨,历经世事,却依然能在光明与“任性”之中,秦海璐的“非凡”离不开她内外兼修的温柔与坚持。作为演员,她勇于尝试角色与艺术,作为女性,她在工作与生活之中,勇于自如探索自己的人生之路。
李小冉的非凡关键词——敢于做自己。作为Max Mara的好朋友,李小冉和Max Mara一起走过了很多的城市,也见证了很多有魅力的女性。对于“非凡”,她的解读更大程度上与女性力量相关,“敢于做自己的女性都是非凡的,每一个人的生活中都有各自的劇本,女性会承担其中的角色,不管角色是什么,能够做自己的英雄,明确目标,并且有行动力,就是作为女性的非凡”。于她而言,女性力量已经不用通过具体的事情来呈现与证明,它们就该像生活中的点滴一样,存在于各处。但非凡时刻,需要被;疑视与记录。作为演员,她的非凡时刻与职业挂钩。当演员与自己所演绎的角色有了共情,观众也能体会到人物所散发的魅力,这就是属于李小冉的非凡时刻。
丁宁的非凡关键词——创造不同。她说自己经常跟粉丝分享的一句话,就是“在不同的领域里,做最好的自己”。因为每一个人从事的行业、所做的事情、所处的阶段都不同;而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事情当中,能够做到自己的最好,就是每个人的非凡之处。对她来说,非凡时刻是在2016年里约奥运会上担任中国代表团闭幕式旗手,这是属于一名运动员至高无上的荣耀。而她心目中的非凡女性,则是坚持女性教育、关注留守儿童的张桂梅老师。在不同的领域中,非凡的女性总是这样互相激励、互相启发。
周轶君的非凡关键词——不被定义。在拍摄完周轶君不久之后,我们又在Max Mara的北京分享会现场见到了她。在上一次收获颇丰的沟通之后,我们很期待听到她关于女性对于“非凡”的解读。身处当今的社交舆论场,女性更容易为语言中的身份框定。时代背景里的女性如何突破社会及他人的定义?面对这样的焦虑,周轶君的一句话颇有点拨开迷雾的乐观态度,“女性身份虽然永远是一个复数,但每一个自己都不会被轻易定义”。新一代的女性对自我认知会更有期待,大家相聚在一起,畅聊女性力量与非凡伙伴,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Max Mara诞生于二战之后百废待兴的年代。带着对于万物复苏的美好愿景,在2021年迎来70周年的Max Mara与“Wonder Women”非凡伙伴计划共同发起非凡伙伴圆桌论坛,希望通过时尚与生活方式传达美好初心和力量。
“Max Mara成立70年来,致力于为不同女性创造经典服装。Max Mara所代表的现代独立女性,具备力量感的精神,有自己热忱的梦想。这都不只流于表面,而是从内而外绽放,我们期待更多女性力量的觉醒,也将带着这份时代女性精神,为所有女性设计更多经典着装”。Max Mara时装集团中国区董事长及执行总裁林宏女士的一席发言,为本次在北京、广州、重庆三城举办的分享会奠定了基调。
始终崇尚“美形主义”、奉行“展现美即为实现美”理念的Max Mara将时装之美、科技之美与艺术之美相结合。在Max Mara精心打造的沉浸式数字交互体验区中,陈列着五件具有品牌代表性的作品——经典101801大衣、经典斗篷、高级定制西装、风衣式连衣裙、经典与新品混搭造型。在展示品牌经典作品的同时,呼应Max Mara女性的五个关键词:优雅、随性、理智、柔美、自主,这也和“Wonder Women”所希望连结的非凡伙伴不谋而合。
所谓经典,是Max Mara70年来专心生产“高级定制”女装的底气。作为全球知名国际时装品牌,Max Mara集团创始人Achille Maramotti就专注于生产大衣,从精致的法国高级时装中吸取灵感,采用尖端创新工业剪裁工艺制作。
Maramotti在第一个系列中推出的驼色大衣和天竺葵红套装便展现着精致优雅的腔调。而随后,Max Mara针对不同年龄段、体型和生活方式的女性推出多个成衣系列,在没有设定统一尺寸标准的时候引入服装尺寸标准,让舒适感与先驱设计并驾齐驱,创造出多个引发热潮并持续热度的经典款。
长久以来,Max Mara一直坚持发展独一无二的风格特征,1981年诞生了集团标志性产品——经典101801大衣。该款大衣由Anne Marie Beretta参与设计,采用羊毛和羊绒面料,设有超大号和服袖,从此成为每个冬季系列的经典时装代表。而同样在沉浸式数字交互体验区中展出的高级定制西装系列,从内层帆布衬里的处理,到手工缝制和精心熨烫,整个流程耗时375分钟(是制作标准西装所需时间的两倍)。凭借精湛巧妙的工艺、细致入微的比例拿捏,以及对全新面料及色彩的用心求索,满足不同年龄层和生活方式背景的顾客们的着装需求。
所谓创新,是融合经典之后的精美盛宴。美轮美奂的Max Mara 2021春夏系列视觉盛宴在非凡分享会之后缓步而来。Max Mara用数字视觉艺术的形式,将米兰的布雷拉美术馆搬进秀场之中,将天色明暗变换的视觉感受置入轮廓之中。更在秀场引入“橱窗”概念,层层塑造Max Mara的经典形象。
品牌创意总监Ian Griffith本季以“万物复苏,美好重生”为主题,从著名艺术家Corin Sworn创作的多媒体装置《Silent Sticks》中提取灵感,融入春夏系列时装设计。在文艺复兴新风潮席卷下,新款廓形应运而生。该系列短款风格简约,长款宽松随性。无论是剪裁犀利的风衣,温暖的羊绒大衣,还是线条简洁的西装,在Max Mara的经典风格之上,融合文艺复兴风潮中的设计、色彩和元素,让不同风格不同年龄段的女性,都能找到自己的心水款。
致敬非凡女性,Max Mara在70周年之际,以经典、创新、文化、科技之名,在北京、广州、重庆三城举办2021春夏系列发布秀暨贵宾尊享晚宴。每一个鲜活且充满生命力的女性故事都是這个时代非凡女性的缩影,尽管她们的故事和经历无一相同,但她们对生活的极致热爱和对人生的追求无一不同。Max Mara70年来陪伴非凡女性成长与蜕变,在通过服装赋予女性更多的自信与力量的同时,以好友的姿态和她们一起见证时代变迁与她们的独特魅力和非凡时刻。所谓非凡,真挚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