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工
中东作为控三洲、连四海的战略要地,历来就是各种势力轮番登场、角力争斗的竞技场,世界大国也多以称雄中东来奠定强国伟业和宣示帝国霸业。因此,自二战后美国势力开始染指中东以来,美国各届政府都高度重视中东事务。特朗普执政时期美国的首要战略关切虽然是亚太方向,但依然对中东地区投注大量精力和资源。
综合来说,特朗普时期美国在中东的战略举措既有延续又有调整,继续保有美国霸权,维护美国主导、对美有利地区秩序的基本目标没有变,并依循奥巴马时期削减部署美军整建制作战力量,注重发挥地区盟友和亲美势力的作用,加紧扶植库尔德武装等新崛起力量,以维持中东地区各方势力大致平衡的既有方针。但同时,与奥巴马政府时期相比,特朗普中东政策中袒护以色列和遏制伊朗的成分则更加浓烈。
袒护以色列 巴以争端延宕70多年,是导致中东地区安全形势动荡不断的根源性问题之一。对巴以争端,美国历任政府尽管具体措施各有侧重,但基本都是延续和奉行在压制巴方、袒护以色列前提下,促进双方建国的固有政策。但特朗普政府却完全跳出美国在此问题上的既定框架,对以色列方面不遗余力地给予支持,包括承认以色列对戈兰高地拥有主权、接受犹太人吞并定居点以及承认耶路撒冷为以色列首都等。应该说,特朗普对巴以问题的政策,不仅与美国政府的传统立场相左,也偏离了国际社会以两国方案为基础,和平解决巴以争端的主流路线。同时,在美国的默许和配合下,以色列介入叙利亚局势的频次不断增加,多次对叙利亚境内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的军火库和指挥所进行精确打击。特朗普政府的袒护使以色列在地区格局中处于更加强势的地位,结果助长了以色列在处理与周边国家矛盾时选取军事手段和武力解决的倾向。
西方势力的介入,造成中东地区安全形势动荡不断
遏制伊朗 2001和2003年,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推翻了伊朗的两大敌人——塔利班和萨达姆政权,伊朗战略环境获得极大改善,显露强势崛起的端倪。自那时起,联合埃及、沙特、约旦、阿联酋和以色列等地区盟友,打压和围堵伊朗就成为美国军事部署和地区布局的工作重心,中东地缘政治版图也随之形成华盛顿-利雅得-安曼-开罗与德黑兰-巴格达-大马士革两大阵营对峙博弈的格局。但在奥巴马执政时期,美国对伊朗的态度是更倾向采取怀柔和安抚政策,干涉伊朗事务和双边地缘政治博弈的烈度有所下降。尤其是2014年6月,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宣布建国后,联合打击“伊斯兰国”这一共同敌人的迫切需求,又进一步拉紧了两国利益融合借重的纽带。
而2015年7月,全面核协议的签订,更让美伊关系步入一段蜜月期。与此同时,奥巴马对伊政策却导致美国和地区盟国的矛盾加剧,沙特、以色列、埃及等“亲美反伊”国家开始重新评估与美国的关系,沙特甚至在地区事务和国际问题上多次公开与美方唱反调,并严厉“提示”美国在伊朗核问题上“松绑解套”,将对地区局势产生不可预知的灾难性结局。
2017年,特朗普上台后,美国新政府认为奥巴马的地区政策存在严重失误,对伊朗太过放纵和宽容,不仅失去了中东盟友的信任,还使伊朗的地区野心不断膨胀。基于此,特朗普一改前任政府对伊朗的绥靖政策,再度恢复对伊朗的强硬和敌视立场,对核问题的态度也由“友善规劝”转向“极限施压”,并重拾“以伊划线”区分敌我的传统思路。2017年5月,访问沙特期间,特朗普对穆斯林领袖发表演讲,专门选择伊朗作为抨击对象,称伊朗助燃“教派间冲突和恐怖的火焰”,并呼吁海湾国家“驱赶恐怖分子和极端主义分子”。2018年5月,美国宣布单方面退出伊朗核问题全面协议,紧接着便重启一系列对伊朗的制裁,双方对峙态势也随之一再升温。
2018年7月,美国试图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为蓝本,联合沙特、埃及、约旦和海湾国家组建“阿拉伯版北约”,以牵制伊朗在中东地区的影响力。2019年,美国又采取悬赏收集有关伊方地下金融渠道的情报信息、宣布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为“恐怖组织”和取消8个伊朗原油进口方制裁豁免等措施,进一步加大对伊朗遏制和封堵的力度。2020年1月,美军击杀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名将苏莱曼尼,更是將美伊本已紧张的关系推升到一个新高度,从而也把伊朗核协议当事国前期积累的成果消耗殆尽。
概括来说,特朗普执政时期美国中东战略对地区的影响主要体现为激化固有矛盾、恶化安全环境,继续扮演搅动中东利益格局持续震荡的推手角色。
诱发中东产生核扩散的多米诺效应。美国持续施压和加码制裁促使伊朗不安全感增加,导致伊朗在核问题上采取极端措施,届时“拥核”的伊朗将会打破中东原有的战略生态,也将从地区层面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有分析人士认为,美国对伊方实施“长臂管辖”“极限施压”不仅让伊朗经济陷入困境,也可能迫使伊方采取激进策略,反向刺激伊朗加快核研发的进度。
2019年7月,伊朗原子能组织发言人贝赫鲁兹·卡迈勒万表示:“伊朗已经突破伊核协议关于3.67%浓缩铀生产丰度的限制,如果伊核协议其他签署方无法保证伊朗在协议中的权益,伊朗将在下一步实现20%丰度浓缩铀生产。”同时,随着伊朗在核技术方面不断获得新突破,以色列和部分国家对伊朗安全威胁的担忧和疑虑加剧,而这又促使他们开始寻求核路线以平衡伊朗核能力的提升。例如,以沙特为首的阿拉伯国家和伊朗是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双方对立既有民族矛盾、教派纷争的因素,也有地缘政治博弈的成分。一旦伊朗在核计划上取得重大进展,阿拉伯国家必然想要发展核能力,以确保与伊朗形成核力量上的总体均势。
2018年05月14日,美国驻以大使馆搬迁至耶路撒冷
强化对立态势,加剧冲突风险。美国在搬迁美国驻以大使馆至耶路撒冷,关闭巴勒斯坦解放组织驻华盛顿办事处,停止资助联合国巴勒斯坦难民救济机构以及犹太人扩建定居点等问题上的“变脸”引来相关各方恶评如潮,激起巴勒斯坦人民和阿拉伯世界的愤怒情绪,也引爆以色列与巴勒斯坦方面新一轮的尖锐交锋和激烈冲突。
2018年3月,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人举行持续数月的“回归大游行”抗议示威活动,以色列防暴警察动用高压水枪、催泪瓦斯、胡椒喷剂试图驱散示威人群,而抗议的巴方民众则以焚烧公共设施、投掷石块的方式反击。同时,以色列还以保护平民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为由,多次出动战机对加沙地带的哈马斯武装及其所属实体进行空袭轰炸,成为自2014年7月以色列实施“护刃行动”以来,巴以之间最大规模的武装交火。
毫无疑问,巴勒斯坦是特朗普“中东和平新计划”的最大受害者,而以色列则是最大受益者,这种建立在偏袒和不公基础上的方案,不但无助于促进巴以之间的全面和解,相反却会加速拧紧巴以之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无解死结。另外,美国原本是想通过刺杀苏莱曼尼的方式削弱伊朗对外行动能力,但是从现实情况看并未取得预期效果,“圣城旅”战斗力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是美军在多股敌人“交叉火力”的攻击之下,遭受袭击的次数成几何倍数增长。因此,特朗普究竟是一招妙棋还是一记败招尚难断定,但美国试图以武力手段胁迫伊朗政府,满足其政治和经济诉求的梦想终将破灭,而且还会激起伊朗同仇敌忾的抵抗意志,致使美伊关系转圜的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伊朗原子能组织发言人贝赫鲁兹·卡迈勒万在接受采访时称,伊核协议和伊朗自身国防建设不可能被拿来谈判
巴勒斯坦人在加沙地带边境举行“回归大游行”纪念活动
综上所述,在特朗普执政时期美国在巴以问题上陷入全面僵化,与以色列盟友关系得到空前强化,与伊朗关系更加恶化,不仅把巴以和谈推向绝路,还使本已趋稳向好的伊朗核问题复归激烈对抗的老路。总的来看,特朗普中东政策过于偏激,虽然通过制造地区紧张局势、夸大安全威胁,达到借机倾销大量军火以及重新团结和凝聚盟国人心的目的,却也给本已紧张的地区安全局势火上浇油,使其继任者拜登政府面临更加复杂的现实挑战。
因此,对美国拜登政府来说,号准地区局势发展的脉搏和律动,重回寻求政治方式、开展包容性对话的传统道路,找到符合地区实际、兼顾各方利益的解决方案,对美国在地区秩序中完成“复出归位”的目标至关重要。
责任编辑:陈晓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