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康斯坦索与贩毒世家

江南柳

他号称可以使用魔法，让毒贩子和他们的职业杀手在警察面前隐形，在死敌面前刀枪不入。有一个走私犯深信他的”魔法”， 在经过警察设置的路障时并未停车，同时无视那些紧追而来的警车。当警察尾随他们来到贩毒据点时，他们还大吃一惊。尽管如此，这个走私犯还是趾高气扬，请求警察向他开枪，他说”子弹只会反弹回去”。

起局：邪恶深渊

康斯坦索的成长一直与邪教相伴。

1962年11月1日，康斯坦索出生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迈阿密，父母都是古巴移民。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前就死了，母亲随后搬到了波多黎各首府圣胡安，找了第二个丈夫，生下他时年仅15岁。在圣胡安，康斯坦索接受洗礼成了罗马天主教徒，并成为一个祭坛男童，这受到他母亲的很大影响。

他母亲参与的是帕罗玛尤贝（Palo Mayombe）教派。这个教派被认为是充满黑魔法色彩的邪教，因为它常常进行残酷的动物甚至人的活体献祭。这个教派发源于非洲中部的刚果盆地，主要是古巴刚果族的信仰。15世纪的奴隶贸易将大量刚果人带到古巴，帕罗信仰与当代其他信仰相结合，形成了帕罗玛尤贝教派。帕罗（Palo）在西班牙语中意为”木棒”，原意是指帕罗祭坛仪式中使用的木棒。该教派认为，自然中的一切都充满能量，尤其是木棒。

要成为帕罗玛尤贝的一分子，必须由一位帕罗祭司来引导。祭司通过与精神世界的祖先接触，来决定接受还是拒绝。如果是接受，接下来就要准备一口大锅，这口锅就是帕罗祭坛仪式中的“神圣”容器，叫恩甘加（la Nganga）。那些经过残忍的折磨后被献祭的残骸就放在锅中，成为“神圣”的食物。

1972年，10岁的康斯坦索随母亲和继父回到了迈阿密。继父一年后就死了，留下了不菲遗产。很快，他的母亲再婚，但这个新继父却卷入当地毒品交易和神秘宗教。康斯坦索和他母亲被捕数次，原因是盗窃、肆意毁坏和商店行窃这样的轻罪。他高中毕业后没能读上大专，此时的他成为一个海地帕罗玛尤贝祭司的朋友。此人教会他一些毒品交易和诈骗的基本技巧，训练他”从邪恶中获利”的技能。

迈阿密的小哈瓦那是古巴裔美国人最著名的社区，康斯坦索家也住在这里。在邻居们看来，他和母亲都显得有些古怪。有些人说这个女人是女巫，那些惹火了她的人会在早上发现门前有没头的鸡羊。据说，在康斯坦索6个月大时，她便请来海地祭司为儿子祈福。在其9岁时，他母亲就带他进了萨泰里阿教，迂回地从波多黎各到海地，寻求巫毒教的指导。虽然还有很多秘密尚未被揭晓，但可以明确的是，他在1976年就拜一名帕罗玛尤贝的巫师为师。他的神秘教父和当地毒品交易者一起工作，已经发了财。这个教父传授给他一种伴随他终生的哲学：”让那些不信仰的人用毒品自杀，而我们将从他们的愚蠢中获利。”

他的母亲回忆说，大概是这个时候，她的这个大儿子开始展示通灵能力，能够预测到未来，比如1981年罗纳德·里根总统被刺这样的事件。不过，康斯坦索在预知自己的未来上却有很大问题，这包括1981年他两次因商店偷窃而被捕。1983年，康斯坦索在返回迈阿密前聚集了他的第一批信徒，邪恶生长的速度从此一日千里。

承局：凶相毕露

达到邪恶巅峰需要多久？康斯坦索的时间是3年！康斯坦索1984年年中移居墨西哥城，以实现全时”工作”。他和信徒昆塔纳、奥蕾亚同居在一起，继续聚集别的信徒，因为他拥有的“神奇魔力”已经全城皆知。据说，他能够读懂未来，也能为那些感觉被仇人所诅咒的人提供洁净——仪式净化。当然，这得花钱。在康斯坦索死后，他的日记被发现，里面记录了31家老主顾，有些人一次仪式就支付了4500美元的高价。康斯坦索给动物祭品建了一个“菜单”：公鸡头6美元，山羊30美元，南美蟒蛇450美元，成年斑马1100美元，非洲狮幼崽3100美元。

为忠于他佛罗里达的师傅的教诲，康斯坦索特意用魔法去吸引那些有钱的毒品贩子，根据其预测来帮助他们安排运输和碰头。标一个价格，他就能提供魔法，让毒贩子和他们的职业杀手们在警察面前隐形，在死敌面前刀枪不入。这当然都是鬼扯，但这些走私犯都是墨西哥农民血统，只要有巫术背景，都会对此坚信不疑。根据康斯坦索的账簿，一个墨西哥城的毒贩为3年的巫术业务付了4万美元。1985年年中之前，康斯坦索的业务没有什么起色。直到有一天，他和3个信徒劫掠了墨西哥城一个墓地，挖出人骨，开始制作自己的恩甘加——帕罗玛尤贝巫师使用的传统血祭大锅，这才开启了新的”商机”。

围绕着康斯坦索的是神秘的仪式和气氛，它们足够强大，能够诱惑那些墨西哥社会上的头面人物。他聚集起来的信徒小圈子包括一个医师、一个炒房者，还有时尚模特、几个异装癖的夜总会演員。乍一看，康斯坦索”新职业”最怪异的一面是，对高级执法者来说，他好像颇有魅力。至少有4名联邦司法警察加入了他在墨西哥城的异教组织，其中一个是负责毒品调查的头头萨尔瓦多·加西亚，另一个是弗洛伦蒂诺·文图拉。后者从联邦部队退役后，领导国际刑警组织的墨西哥分部。当贿赂渗透到执法部门和联邦官员的所有层面，他们有时还充当毒品走私犯的保镖。在这样的国家，腐败没什么特别的，但康斯坦索追随者的虔诚比金钱来得更加严谨，即便自己岌岌可危。不论穿不穿制服，他们都把康斯坦索当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小上帝”，当做一个精神世界的中转人，对他极其崇拜。

1986年，弗洛伦蒂诺·文图拉把康斯坦索介绍给从事毒品交易的卡尔萨达家族，它在当时是墨西哥举足轻重的毒品组织之一。借助其魔力和煞有介事的仪式，康斯坦索征服了那些精明务实的贩子们，从和这帮人的来往中获利丰厚。在1987年的早些时候，他就能为墨西哥城的一套公寓支付6万美元现钞，给自己购置了一个豪华汽车车队，包括一台价值8万美元的“奔驰”。当不为卡尔萨达家族或其他主顾服务时，康斯坦索就自己筹划骗局。有一次，他假扮美国禁毒署特工，在尼加拉瓜敲诈一名可乐经销商，通过他的警方联系人把那些藏匿物卖到10万美元的高价。

从少年灵媒到上流社会巫师，是一个漫长而充满风险的旅程。在某个时刻，康斯坦索开始用人体祭品供养他的“神圣”容器——恩甘加。虽然目前还没有受害者的最终统计数字，但有23起宗教仪式性的谋杀证据充分。他乐意和信徒一起执行仪式，这一点给那些无情的毒贩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些毒贩是他最重要的客户。在合作过程中，康斯坦索渐渐相信，只有他的魔力才是卡尔萨达家族持续成功和生存的原因。1987年4月，他要求和该家族建立全面合作关系，遭到断然拒绝。表面上，康斯坦索似乎对此并不在乎，但他狡猾的大脑却在盘算着如何进行报复。而康斯坦索的报复方式也出人意料地血腥。

转局：杀戮巅峰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

卡尔萨达家族的人成了康斯坦索逞凶作恶、滑向深渊的祭品。1987年4月30日，吉列尔莫·卡尔萨达和6名家人神秘失踪。警方留意到卡尔萨达办公室里有熔化的蜡烛和怪异宗教仪式的其他证据。6天后，警方开始从河中打捞残缺不全的尸骸，在1周时间里找到了7具尸体，上面都有被虐待的痕迹，并且尸体被分开处理过，部分已经找不到了。最后的事实证明，这些失踪的部分是来供给康斯坦索的血祭大锅的，为即将到来的更大征服积蓄力量。

康斯坦索的运气真是太好了，财运和桃花运接踵而至。1987年7月，萨尔瓦多·加西亚将康斯坦索介绍给另一个贩毒家族。这个家族的头目是埃里奥和奥维迪奥·赫南德兹兄弟。

这个月底，康斯坦索还在马塔莫罗斯遇到了22岁的萨拉·奥尔德雷特。她是墨西哥公民，有美国的外籍居民身份，在得克萨斯州布朗斯维尔读大学。康斯坦索用他的”魔法”迷住了萨拉。他特别提到萨拉的生日和他母亲的生日是同一天——9月6日。当时，萨拉正在和布朗斯维尔的毒贩吉尔伯托·索萨约会，但她很快上了康斯坦索的床。康斯坦索给索萨打了匿名电话，披露了萨拉的不忠，拆散了两人。由于无处落脚，萨拉全身心投入到康斯坦索的世界中，成为他的邪教的教母或巫女，也在折磨献祭的受害者上加了自己的一把劲。罪恶的道路上从来就不缺少同行者，他们一起走向了更高的罪恶巅峰，也面临更深的深渊。

康斯坦索把大本营搬到了一个叫圣·艾琳娜牧场的沙漠地带，距离马塔莫罗斯20英里（约32公里）。此后，他的邪教仪式变得更加复杂和疯狂。1988年5月28日，毒贩赫克托·德·拉·福恩特和农场主莫伊塞斯·卡斯蒂略在那里被枪杀，但这场献祭让康斯坦索很扫兴。回到墨西哥城，他指挥打手们肢解了一个异装癖者拉蒙·埃斯基韦尔，把这个受害者令人恐怖的尸骸扔在公共场所的街角。这一年6月，休斯敦警方突袭了一家毒窝，缴获了大量的神秘仪式道具和该市有史以来最大一批可卡因，康斯坦索侥幸逃身。8月12日，奥维迪奥·赫南德兹和他两岁的儿子被作为竞争对手的毒贩绑架，家族向康斯坦索寻求帮助。当晚，另一场人体献祭正在圣·艾琳娜牧场举行。第二天，被绑架的人质安然无恙地获释，康斯坦索声称他们的安全归来完全归功于自己。

康斯坦索的“星运”在上升。同年11月，康斯坦索献祭了他的一个门徒豪尔斯·戈麦斯，这个门徒被指控直接违反教父对毒品的禁令。一个月后，随着奥维迪奥·赫南德兹开始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邪教徒，康斯坦索与赫南德兹家族的关系得以巩固。

电视剧《真探》第一季剧照。

电影《边陲》剧照。

康斯坦索有时也会一时冲动，无缘无故地需要献祭。当月25日，他打电话要“鲜肉”时，奥维迪奥·赫南德兹加入了狩猎派对，冲动之下射杀了自己14岁的表弟何塞·加西亚。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康斯坦索走向覆灭的这一天即将到来。

历史上经常泛滥的格兰德河在流入墨西哥湾前，把美墨两国分割开来。得克萨斯州的边境城市布朗斯维尔以工商业为主，与墨西哥东北部城市马塔莫罗斯隔岸相望。21岁的大学生马克·吉尔罗伊出身于得州富豪之家，就读于得克萨斯大学，他头发金黄，英俊、活泼。1989年3月13日，在家休春假的他计划和好友到最南端的南帕诸岛游玩。晚上，闲着无聊的他出门找点乐子，从布朗斯维尔的住处穿过边境，来到马塔莫罗斯。在一家酒吧消遣后结账离开，然后就失踪了。

这一天，康斯坦索和他的信徒刚刚在牧场把一名无辜者残酷杀害，准备当作祭祀品。然而，由于受害者临死前没有大声求饶，这不符合祭祀的正式礼仪。康斯坦索非常失望，满腹牢骚地要求下个仪式必须是英美白人。谁将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猎物呢？他的爪牙們四散开来，像狗一样鼻子嗅地。他们在马塔莫罗斯的酒吧外绑架了刚出门的吉尔罗伊，献祭进行得很顺利。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大学生吉尔罗伊的失踪预示着康斯坦索杀人家族的覆灭。最终毁灭康斯坦索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那些门徒。

合局：罪恶败露

此时的康斯坦索至少已经残忍屠杀了20人，未证实的还有100人左右。之所以能够逃脱侦查，是因为这些受害者几乎全部都是妓女、流浪汉和毒贩子。但马克·吉尔罗伊是个人见人爱的大学生，不是一个土包子、异装癖者，更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毒贩，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或无法追踪。吉尔罗伊家族在得克萨斯州有头有脸，家人发出高达1.5万美元的悬赏通告，来寻找他的踪迹。

随着其家人和得州政治家让事件升温，吉尔罗伊失踪案引起了美国和墨西哥媒体的密集关注。查寻他的下落变成了一个国际事件，公众注意力聚焦在墨西哥的执法努力上。在巨大的国际压力下，墨西哥警方搜遍了与得州相邻的整个边境地区。在询问了127名可能的嫌疑人之后，警方发现，几条线索的矛头都指向了毒贩小塞拉芬·赫南德兹。他不是普通毒贩，而是赫南德兹家族掌门人的外甥。作为毒贩的塞拉芬也是康斯坦索邪教的信徒，但他行踪不定，一时无法抓获。

到1989年3月下旬，墨西哥当局正忙于一场定期的禁毒运动，突发奇想设置了路障，并扫荡边境地区来搜捕粗心大意的走私犯。4月1日，一个前警察出身的黑帮成员维克托·索塞达在牧场被献祭。康斯坦索收到的神灵信息相当乐观，足以让他的部队在7个晚上之后将半吨大麻运过边境。然后，魔法开始瓦解。

让警察出乎意料的是，4月9日塞拉芬自投罗网。当天，塞拉芬与康斯坦索在布朗斯维尔碰面后回墨西哥，在经过警方设置的路障时并未停车，同时无视那些緊追而来的警车。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塞拉芬对教父关于隐身结界的说法深信不疑。当警察尾随到他在马塔莫罗斯的目的地时，塞拉芬显得很吃惊。尽管如此，这个走私犯还是很趾高气扬，请求警察向他开枪，因为他认为子弹只会反弹回去。

警察逮捕了塞拉芬和邪教徒大卫·马丁内斯，并开车将两人送回圣·艾琳娜牧场。在那里，初步搜查就发现了大麻和枪支。还有2个门徒在警察在场的时候跌跌撞撞进了罗网。4个人被关押起来，整个晚上都在接受审讯，他们以一种异乎寻常的自豪感讲述着他们的黑魔法、残酷折磨和人体献祭的“故事”。第二天早晨，警察又回到了牧场，发现了一间恶臭的库房。库房里是康斯坦索的恩甘加，里面满是血、蜘蛛、蝎子、骨头、鹿角，还有一只黑色的死猫、一只龟壳、一颗人头......

被抓获的邪教徒把警察带到康斯坦索的私人墓地。4月16日前，警方挖掘出了15具被肢解的尸体。除了马克·吉尔罗伊和其他已经有名字的受害者外，还包括2名变节的联邦缉毒官员，以及3个从未被确认身份的男子。

作为罪魁祸首，康斯坦索又在何处？

4月17日，警方突袭了他在墨西哥城外阿里扎潘的豪宅，发现了一个隐藏的仪式室。圣·艾琳娜牧场的骇人发现登上了国际头条，但康斯坦索已经回到墨西哥城，和萨拉·奥尔德雷特、马丁·昆塔纳以及2个门徒躲在一个公寓里。5月2日，萨拉想救自己，把一张纸条扔出窗外，上面写着：”请给司法警察打电话，告诉他们这栋楼的4层有他们正在找的人。告诉他们，有个女人被扣为人质。”一个过路人发现了纸条，但他以为是有人在搞恶作剧。

5月6日，附近居民报警说，有个公寓里发生了一场大声而粗鲁的争吵，还伴有枪声。当巡警达到现场时，康斯坦索用冲锋枪开火，引发了一场持续45分钟的战斗，不过只有1名警察受伤。当康斯坦索意识到不可能逃走时，他把武器交给了邪教徒阿尔瓦罗·德·里奥·瓦尔迪兹，下了一些奇怪的新命令。瓦尔迪兹是一个职业杀手，他事后回忆说：“他让我杀了他和马丁。我告诉他我不能这样做，但他打了我的脸，威胁我说，等我下地狱时一切都会变得糟糕。然后他拥抱了马丁，我就站在他们面前，用枪射杀了他们。”邪教杀人魔康斯坦索就这样撒手人寰。

康斯坦索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他那些滔天无算的邪恶罪行也长眠地下了。然而，康斯坦索的阴魂或许没散，还在人间诱惑着那些无知者、愚昧者、贪欲者和嗜血者。30年来，世人常常把康斯坦索的”马塔莫罗斯活人祭邪教”与太阳圣殿教、天堂教、奥姆真理教等臭名远扬的邪教一起列为历史上最可怕的邪教。2007年上映的好莱坞惊悚影片《边陲》（Borderland）便是根据这桩邪教案件改编而成，2014年热播的悬疑美剧《真探》也有这个邪教的剧情背景。这些作品都在警醒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