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汉文 杨露露
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国际紧张局势加剧、西方社会为“世纪末”恐慌笼罩的复杂历史背景下,英国地缘政治学家哈尔福德·麦金德(H.J.Mackinder)从对全球权势结构的空间视角出发,提供了一种对世界空间和人类历史的独特理解,尤其是“枢纽地区”“心脏地带”“世界岛”“海上人”“陆上人”“新月形地带”等概念,对20世纪诸多战略学家有关国际政治的思考发挥了经久的精神指引,在意识层面上部分助推了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乃至冷战的出现。进入21世纪第二个十年后,在国际政治经济形势急剧演进和区域权势分布状况大幅变更背景下,以亚太区域整体安全紧张形势升级、主要国家间战略竞争不断加剧为重要标志,国际关系中对抗性因素甚至“零和”博弈趋势加速凸现,包括“哥伦布时代即将终结”“陆上人与海上人的永恒斗争”等命题又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得以重生。麦金德在一个多世纪前的经典预言似乎又出现再度印证的可能。在这一历史发展的“关键节点”,重读麦金德,对霸权国家的相对衰落、新兴国家的快速崛起、全球权势结构变更等具有突出意义的当代国际关系问题做出规律性解释,反思其理论对当下国际政治的影响,对分析与预测国际安全形势演进具有突出的现实意义。
一、“哥伦布时代”的终结及其后果
1904年,麦金德写道:“当历史学家在遥远的未来回顾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些世纪,并如同我们今天看待埃及各王朝那样将其缩短来看,他们很可能将最近四百年描述成为哥伦布时代,并认为这个时代在1900年后便很快结束了。”麦金德言中的“哥伦布时代”,是整整四个世纪以来欧洲物质文明、殖民主义和对外扩张高歌猛进的时代。与欧洲人对于“未知世界”不懈的地理探索与地理发现相伴随的,是“欧洲几乎是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进行扩张”,是欧洲文明“优于”世界其他任何文明形式的反复验证过程;而对大量所谓“无主土地”的发现和占领,则成为19世纪西方诸强在欧洲本土大体维持和平同时,充分释放其扩张野心和获取“荣耀”的主要途径。也正是在此过程中,世界被逐步塑造为“一个紧密连续的政治体系”,“建立在列強之间不稳定平衡之上的欧洲人的国际秩序,现在已被投射到这个行将定局的世界的另外几个大陆上来”,欧洲的历史已成为世界的历史。[1]
然而进入20世纪以来,两场世界大战不仅严重打击了欧洲诸强的财富、信心及文明“共同体”意识,直接导致欧洲战后的分裂,更一举结束了其维持数百年的全球优势地位,代之以位于欧洲东西侧翼、具有庞大领土面积和人口基数的洲际强国的兴起。尤其是美国:二战结束时,其国民生产总值占世界总量的1/3和世界制造业产值的一半以上,并且垄断核武器,实力之强仅有1815年的英国可与之相比。[2]为在与苏联集团的总体较量中胜出,美国在战后建立起一个以抵制“共产主义扩张”、维护“集体安全”为口号的庞大同盟网络,从东北亚经西太平洋、东南亚、南亚、中东、地中海、西欧一直延伸至北大西洋,对整个西方以及处于西方影响下的广泛区域构成了严密控制。[3]苏联解体、冷战结束后,“美国治下的和平”更是几近成为国际政治事实:“一种压倒性的、成功的、几乎是完全的西方统治”。
但与此同时,20世纪初时麦金德对“西方主导世界”时代行将落幕的预言,并非全无意义。二战后苏联的兴起及在其后半个世纪时间里对西方阵营的持续挑战,就是非西方社会(国家)对哥伦布时代以来维持已久的西方主导格局的一次严重冲击。① 而20世纪中叶兴起的民族解放运动,更是结束了16世纪以来遍及全球的西方殖民统治体系: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以上的广大殖民地人民,在其后短短三十年时间里相继赢得了民族独立。尽管仍受国家治理孱弱、种族宗教冲突、经济社会不发达等痼疾的严重困扰,但这些国家作为一个整体在世界事务中的地位得到了明显提升,尤其是在反对霸权主义、强权政治和新老殖民主义以及维护世界和平和国际正义等方面发挥着愈发显著的作用。
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以中国、南非、印度、巴西等新兴经济体为代表,国际政治经济格局调整的速度明显加快,对西方国家(欧洲及其文明旁支)所构建、规范和主导已历几个世纪之久的现有国际政治经济体系产生了持续的、非线性的、复杂叠加的深刻影响。早在冷战结束之初,便有美国学者敏锐地发现:冷战结束后的西方,占世界政治、经济和军事权力的比重正在下降。“西方赢得冷战的结果,不是胜利,而是衰竭”。与之相比,“经济力正在迅速转移至新兴发展中国家,军事权力和政治影响亦开始随之转移”。而当历史进入到21世纪第二个十年之时,西方学者更是吃惊地发现:以中国为代表,新兴国家经济实力与军事力量的高速发展、“构建以其为主导的国际机制的努力”及“对当前国际秩序的‘破坏”,使其对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构成了最为严重的地缘政治挑战。总之,西方主宰天下的时代正在终结。
但必须看到的是:在国际权势对比大变动、“哥伦布时代”行将落幕的宏观背景下,世界历史似乎出现再次陷入战略宿命的可能。早在一战结束时,麦金德便提醒道,由于地球表面富源和战略机会分配的不均,国家间关系的“缓和”仅为历史的偶然,竞争和敌对则是国际关系的常态。其结果,就是“过去四百年以来,历史每隔大约一百年就会有一次世界大战”。而近十余年来新兴经济体发展持续面对的“敌对情感和敌对意志”、国家内外部环境出现较大规模扰动、霸权国家针对前者的战略施压大幅增强、国际紧张局势显著加剧,似乎均将再次验证麦金德一个多世纪前的预言。
二、“陆上人”与“海上人”的永恒斗争?
1904年,麦金德断言:世界历史基本上是“陆上人”与“海上人”的反复斗争过程。这一结论的重大意义,在于影响了其后几乎所有地缘政治乃至战略研究的基本表述方式:“海权—陆权”的空间二分法几乎成为考察全球地缘政治及国际政治经济空间分布态势的流行手段之一。这种空间划分的特征在于:(1)作为一个整体的世界空间主要由两种特定的空间区域所构成,即海权区域与陆权区域;(2)上述两种区域在自然地理方面恒久的并且迥然有别的特殊属性,决定了其政治行为方式的根本不同;(3)以上两点的结果,导致这两大空间区域之相互关系必然是长期性的和历史性的对抗。通过这种方式,整体的世界空间被分割为两种彼此不同的和等级化的空间区域,彼此间的敌对决定全球地缘政治总体态势,甚至人类历史演进的基本走向。
麦金德尤其强调来自欧亚大陆“心脏地带”或“枢纽区域”的陆上强国对全球权势结构发挥的重大影响。在他那里,幅员广袤、资源丰富、长期以来处于“专制独裁”统辖、极富侵略传统的心脏地带国家在现代工业技术的组织下,蕴含统治世界的力量,构成了对海上人的巨大威胁。二战结束后,这种对世界空间的二元划分更以一种意识形态的面目复活了:欧亚大陆心脏地带现为一股与西方意识形态迥异的权势力量所占据,后者“残酷无情”“神秘莫测”并且还在不断强大。整个冷战时期,如何围堵、遏制这股来自欧亚大陆心脏地带的权势力量,便成为西方社会尤其是美国战略学界所有理论思考的头号问题。冷战结束后,在巩固为美国等西方国家所主导的“世界新秩序”过程中,“防范来自欧亚大陆腹心威胁的复活”依然是美国战略学界乃至决策关注的头等议题。同样在此种思维引导下,冷战后俄美关系在不长的缓和后很快便转向敌对,北约自西方、西南和南方三个方向持续扩充势力范围。当代俄罗斯战略学界悲观地看到:无论俄罗斯如何努力融入西方为主导的国际体系、加快西方式民主步伐并主动消除对西方的军事威胁,但仅仅由于地缘政治原因,西方在思想深处长久隐藏的“恐俄症”便注定延续下去。
值得注意的是:进入21世纪后,西方战略学界关于“陆上人”与“海上人”的历史性对抗又发展出新的理解。实际上,冷战结束之初,大部分西方战略学者依然对中美战略稳定性表示出较大程度的乐观:“自1991年以来东亚的权势结构就是一种均势:中国主导东亚大陆而美国控制海洋”;“由于双极结构和地理特性,因此中美两国间的竞争能够将军备竞赛、危机和战争的压力降到最低”。但进入21世纪第二个十年以来,随着中国和平发展效应的不断积累,尤其是近年来中俄两国关系的持续提升与“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构建、2013年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及建设的不断加快、中国海洋强国战略的推出与深入实施,在很多西方学者看来,中国现已大体上取代俄罗斯,不仅成为“陆上人”崛起的最新案例,甚至成为“陆上人”向海洋進军的战略先声。
实际上,麦金德于一个多世纪前就预言中国权力兴起对西方构成的巨大“威胁”:“如果(中国)濒临海洋的优越地位与庞大大陆资源合为一体”,“陆上人”以此为基地并向海洋进军,“是对世界自由最重大的威胁”,并断言“将构成威胁世界的黄祸”。正是麦金德当年的警告为当下西方战略学界诸多奇谈怪论提供了精神上的指引:中国建设“陆上丝绸之路经济带”倡议被视作“中国从进入心脏地带以便控制欧亚大陆腹心区域巨大资源”的证据;中俄关系稳定发展成为“中国需要麦金德言中的心脏地带以减轻来自东部太平洋方向巨大压力”的需要;而中国近年来维护正当海洋权益以及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倡议,被认为实质就是在获取大陆资源之后陆上强国向海洋的进军,目的在于努力实现对“第一岛链”内海洋空间控制基础上进而与美国“平分太平洋”,因此是当前最具挑战的、“最值得警惕”、必须强硬应对的战略性举动。
过去十年来,此类论调在西方学术界的爆发式涌现,体现出西方社会长久以来对所谓“陆上人”兴起的经久恐惧。在此基础上,美国全球战略的重心历经了冷战结束、反恐战争后的第三次战略转移。2011年美国总统奥巴马提出的“回归亚洲”政策及其配套的诸多外交、军事、经济手段的运用,以及2017年后美国“印太”战略的推进,最重要的战略目的之一,显然在于努力阻止中国“向海洋的进军”,尽管中国快速发展的“反介入”/“区域拒止”(A2/AD)能力依然被认为是较弱一方的军事战略而非以“远洋歼敌”为信条的马汉传统。正是在这种近乎天然敌意的干扰下,近年来中国周边海上热点安全问题及其引发的国际关系的战略性动荡,为地区紧张形势不时升级提供了主要的动力。
三、麦金德的遗产:批判及超越
麦金德理论的提出是西方社会“世纪末”恐慌的一种体现。尽管新世纪的到来不一定必然带来某些特定的历史意义;但由于宗教和文化原因,每当这一具有标志性的时间节点到来时,西方社会有关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争论便从未曾停止,尤其希望通过对过去的审视进而得出对未来的指引。同此相合拍,大部分早期的地缘政治文本尽管乔装成为一种新式的、理性的和“科学的”理论而出现,但基本上均反映出那个时期几乎普遍存在于西方社会的、对于世纪末的忧虑、恐惧和希望,均倾向于假定:人类历史的演进存在一种基本的非延续性,新的时代将会与过去清楚地割裂,百年的结束必然与巨变相伴随。
尽管当时没有引发足够的重视,但麦金德理论代表了那个时代大英帝国甚至欧洲相当一部分政治精英的国际战略理念。麦金德对于寻找战略重心或者“关键位置”的兴趣,当然是受所属时代的影响,主要受拿破仑战争的启示。19世纪及其后军事战略家们的重要任务和关注点,就是在战争中发现战场中的“关键位置”(即战线的重点或薄弱之处)。而在其时日趋激烈的国家间竞争当中将世界某个区域视为全球战略重心,则特别受益于航海大发现以来欧洲四个世纪地理知识的积累。麦金德实质上是将墨卡托投影转化成为全球战略棋盘,而将枢纽地带或心脏地带认定为世界岛上的“关键位置”,则是从地理学家的角度,在全球层次上对军事战略方法的借用。
但与很多理论模型一样,这种观念使用了一种过于简化的手段,即通过对一些地理事实和历史大事有选择的援引,力图对事实上远为复杂多变的历史事态进行全面的描述。与其他宏大叙事存在同样弊病:麦金德理论过于宏观而忽略了复杂且繁琐的细节,“尽管不容忽视,但它大体不能为未来演进提供一幅精确的蓝图”。[4]其对“自然地理具有持续的战略关键性”的假设,实质上是一种粗陋的物质决定论(地理决定论),并不能作为一个可信的战略分析基础,其最为出名的关于“陆海对抗”的论断不仅与历史经验(如反法西斯同盟)严重矛盾,也与技术发展不相符合:早自麦金德做出论断之时,飞机、电报等交通通信技术的发展就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全球地缘政治形态,当代科技的发展,特别是航空、太空、互联网技术的突出发展,更是对麦金德有关海陆机动性的对比构成颠覆性挑战,并从根本上调整了中心与边缘、心脏地带与边缘地带、海洋与陆地之间的关系。
麦金德启示录般的预言“谁控制了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谁就控制了世界”,从来就没有贴合过世界历史的发展,更与20世纪至今全球政治经济中心位于北美、西欧和亚太地区的事实严重偏离。与此同时,麦金德当年有关维护大英帝国政治边界之内的经济繁荣,而非与世界经济的其他部分保持紧密联系等重商主义逻辑,严重对立于当下经济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并随着时代的发展愈发不合时宜。而这种由政治精英所阐发,通过秘密外交与幕后操纵方式应用于国际政治的战略理念,与大众政治广泛兴起的趋势相抵触,现在更是与当今时代政治及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发展严重脱节。因此,总的来看,麦金德那些陈旧、古板的理论早已脱离了国际政治现实,任何力图借此来规范当今国际关系的努力显然不合时宜,仅是“一种具有嘲弄意义的现象”而已。
盡管面临诸多严肃的、甚至直接出自西方学术界的批评,但麦金德在一个世纪前提出的那些冰凉、宿命且不存在任何历史进步性的经典地缘政治信条,作为西方国家(尤其是英、美等盎格鲁-撒克逊国家)传承至今的历史记忆、政治文化和政治思想,依然在其国家大战略缔造过程中发挥重要的、有时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1907年,直接推动英德敌对、助长一战爆发的《克劳备忘录》便用典型麦金德逻辑断言:“最强大陆军与最强大海军结合于单独一个国家,将迫使世界联合起来挣脱这一梦魇。”而110年后,《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则回应道:“纵观历史,对权力的争夺一以贯之,当今时代也不例外”。“中国和俄罗斯正在夺取我们的地缘政治优势,试图根据他们的利益改变国际秩序”。即使是基辛格此类长期从事对华关系的“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在告诫“美中关系对全球稳定与和平至关重要、两国之间的冷战会扼杀太平洋两岸一代人取得的进展”的同时,依然表示:“如果中国政策坚持按照《克劳备忘录》的规则行事,美国必然将予以抵制。这将是一个不幸的结局。”[5]从中可以看出,地缘政治建构出的“意识形态”和思维逻辑,依然被美英等西方国家奉为精神上的根本信条,依然将其作为指引本国维持“生存和伟大”的关键。
在此局面下,必须看到:中国作为世界大国的兴起将是一个复杂的、长期的、艰巨的过程,风险挑战巨大。在当前甚至较长的一个时间段,在综合国力于全球权势结构乃至区域权势结构中的位置依然没有发生根本性翻转的情况下,在众多的国家战略目标当中,优先权的选择也即目标的“轻重缓急”以及战略手段上的原则性与灵活性组合运用尤为关键。但与此同时,也应看到:欧洲和中东仍然是美国全球战略关注的重点,而在上述两大分别位于欧亚大陆西部和南部的重要战略区域中,美国与俄罗斯作为主要战略博弈方,彼此间一直持续的空间和权势竞争依然存在,甚至还不时加剧:乌克兰问题依然未能彻底解决,乌克兰、格鲁吉亚仍在努力加入北约,互以对方为作战对手的高强度军事演习仍在不断举行;中东地区各类矛盾激化,美、俄等外来势力介入及本区域内的国家间冲突短期内绝难解决。此类问题的复杂并生,仍在严重牵制美国等主要西方国家的战略精力。
当然更重要的,应当推动国际社会尤其是世界主要国家对经典地缘政治逻辑的总体超越。国际政治经济的演进和进步,最终根源来自人类意识的发展及其实践后果。麦金德虽然坚持“自然在很大程度上控制(国家政治行为)”,但同时也承认“是人类而非自然起着主动作用”。冷战结束后,诸多新事实、新趋势的发展,均使得经典地缘政治这一萌生于帝国主义争霸时代、以空间占有为权势增减标尺、以领土控制、封锁与战争为主要手段的“零和”博弈逻辑,愈发落后时代发展。尤其是经济全球化和区域一体化、日益成熟完善的国际规范和国际机制、国家间依然强劲发展的相互依存态势、世界人民对和平、进步、繁荣的强烈诉求,为世界主要国家突破这种被严重固化的、被自我验证的和无任何历史进步的理论桎梏提供了极大可能。在这一过程当中,中国对和平发展道路的坚守、对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对促进各个国家互惠发展进而实现普遍繁荣的不懈努力,必然并将继续发挥极其重要的战略性作用。
参考文献:
[1][英]杰弗里·帕克著.二十世纪的西方地理政治思想[M].李亦鸣等译.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2:11.
[2][美]保罗·肯尼迪.大国的兴衰:1500-2000年的经济变迁与军事冲突[M].陈景彪等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6:449.
[3]葛汉文.特朗普时代美国的同盟政策及同盟体系[J].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9(1).
[4][美]普雷斯顿·詹姆斯,杰弗雷·马丁.地理学思想史[M].李旭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9:249.
[5] [美] 亨利·基辛格.论中国 [M].胡利平等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510.
(葛汉文:国防科技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杨露露:国防科技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助教)
责任编辑:彭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