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年
出了校门左转20米,有一条小巷子,我不记得最开始是谁带我去的了,我的脑袋像醉酒的人断了片,再睁开眼,只记得铁板烧浓浓的香味——所有的路边摊里,我最爱这一家。
其实说是铁板烧,我也弄不清,毕竟它连挂名字的牌子都没有,一个架着铁板跟串串的旧架子车,和黄昏天空的灯光就组成了全部。虽然简陋,味道可真好,就算离得远闻不到它诱人的香味,你看到它被一堆大书包挡住,也知道准没错。
摊上食物的种类挺多,但都不会踩雷,其中虾丸是我的最爱。浅粉色的虾丸很紧致,除了Q弹外还有一股恰到好处鲜而不腥的虾香,刷一层甜酱再刷一层辣酱,明明已经是可以入口的温度,碰到舌尖,还是和味蕾碰撞迸发出了跳跃感。
而全班的男生里,跟我玩得不错的挺多,唯独姜肃我最留意。我不知道他哪里出众,甚至他胖胖的身材和白皙的面容都写着不会驰骋操场打篮球几个大字,当然也没有安静坐在窗边看书的画面,可他跟哥们儿开着玩笑,顺手拿走我的水杯替我接满热水,我就觉得无比舒服和美好。
然而两个美好加起来却是灾难,一天之中,我最怕在放学后的10分钟里见到姜肃,可偏偏不遂我愿,明明天空都快打烊了,我眯着眼睛刚挤到摊前,右边耳朵传来他喊我:“徐小玖!”路边摊前的矮胖阿姨问:“还是老三样?”
我下意识点点头,接过2串虾丸、1串鸡块和1个牛排的豪华标配,转身就想溜,面前却多了个人,“徐小玖,你怎么不理我啊?”姜肅看着我“扑哧”一声笑了,我把蹭到手上黏糊糊的酱料悄悄擦在衣角,脸烫得发紧。
姜肃主动陪我走到马路对面等车,原本嫌小的虾丸突然怎么看都大,一口咬下去会抹一嘴酱,半口咬就要从签上掉下去了,我只能小心又小心地吃,第一串吃到最后一颗,都冰凉了。
我发誓要告别学校门口的小吃摊,但每天放学都是饥肠辘辘。我的手在口袋里掐自己:“徐小玖,你看哪个少年旁边站了个满嘴流油的胖子?”想着,我偷瞄了一眼姜肃,他正把杯子里的水倒进干枯的花坛,他蹲下身的样子也温柔,我忽然不饿了。
一切都跟过去截然相反,我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在放学后遇见姜肃,我拉着他聊小说,聊游戏,聊那些青春小说里男女主聊的内容,可讲着讲着我的脸垮下来,我的话干巴巴的好无聊,我悄悄咂吧嘴,要是能聊虾丸就好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和姜肃最后一次一起等公交时,我费尽脑细胞找话题说到我要乘的那趟车来,好不容易挤上去,我的纸巾“啪”地从书包口袋掉出来,我下意识去捡,就被汹涌的同学挤下了车。
车驶过,我和姜肃安静了一会儿,我说:“不早了,你别陪我了。”他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我们再也没在放学后偶遇过。
再路过铁板烧的小摊,香味依旧直往鼻子里窜,老板娘问我:“好久没吃啦?”我点点头,落荒而逃,不知道为什么,我再也不想吃了。
百无聊赖地等在车站,我心里酸酸涩涩,我觉得我对不起路边摊,对不起虾丸,也对不起自己和姜肃,而我至今也没想通,如果当时我扬起脸说:“这虾丸Q弹美味至极是人间绝物,你要不要尝一口?”会不会今后,身边就多了个跟我一起吞虾丸的少年?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