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平
范扬,1955年生于香港,祖籍江苏南通。1972年入南通市工艺美术研究所。1982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学院美术系。曾任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南京书画院院长,金陵美术馆馆长,中国国家画院国画院副院长。现为中国国家画院博士后流动站导师,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澳门科技大学人文艺术学院博士生导师,成都大学中国·东盟艺术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特聘院长。文化部优秀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范扬是一位既受到艺术市场追捧,又得到学术界褒奖的画家。有学者将其艺术风格称为“范家山水”或“范家样”。无论是鸿篇巨制,还是盈尺之寸的小品,独特的“范家样”都能融入其中,使得他的山水、花鸟、人物、书法都具有非常强烈的辨识度。
范扬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总是饱含激情地去描绘大自然。他把速写语言融入山水画创作中,并以创作的心态进行写生,在“应物象形”的过程中快速提炼成自家语言,形成了两大特点:一是突出主体物象的刻画与塑造;二是强调色墨间的速写感和随意性。这不仅让众多画家同人觉得范扬的作品独具创造性,而且在学术研究领域也得到了专家学者的认定。
范扬 幽谷禅悟图 33cm×93cm 纸本设色 2015年
范扬的绘画汲取了黄宾虹“五笔七墨”的创作经验,尤其是“积墨法”,但他的“积墨法”又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积墨”语言,而是对笔墨法的活学活用,形成了具有强烈个人色彩的一套独特表现方式。当今画坛学习黄宾虹者众多,但范扬是属于“既学进去了,又打出来了”的画家代表。他把中国传统绘画的笔墨与西方现代艺术的表现语言如装饰、构成等手法融会贯通,同时,他又把中国绘画的散点透视与西方绘画的焦点透视自由结合,在整体的构图与具体的塑造中选择不同而合理的解决方式。无论面对的是花鸟鱼虫、山川林木、都市街景,还是古今人物,他都能以己法将这些融入他的画面之中。
这样“兼容并蓄”成就的“范家样”,让有些人很难理解。为什么呢?因为范扬总是以自己的语言去表现眼前的世界,在行家眼里,他善用带有表现性和速写感的勾勒与皴法,画面中的物象与现实生活是一一对应的,但对一般观众来说,其作品与具体物象的日常经验有一定的距离感,让人很难释读,《淮南子·说林训》有言:“画者谨毛而失貌。”不识画者却往往拘泥于物象形似。然而在不识者眼中的问题恰恰是范扬画作的难点与优势,他打通了传统绘画与现实生活的壁垒,以传统的观察方式和笔墨语言来描绘现实的生活场景。尽管范扬在创作时抹除了外在形式的具象塑造,但始终坚守着内在的精神主体,因此,虽然范扬作品给人的感觉是“快、草、乱、粗”,但这些令人诧异的特征都只是外在的形象语言,真正支撑其画作的内核仍是对传统古法的遵循。
范扬是当代画坛中明星式的艺术家,这主要得益于他的综合性素养。在当代绘画越来越强调分科的形势下,范扬既是一位难得的综合性画家,也是一位强调创新性的画家。范扬是接受过系统科班训练的画家,他1982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学院美术系并留校任教,曾任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而且他很早就在全国美术展览中获奖,名噪一时。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是师范大学的美术系,培养的是未来的美术老师,所以范扬在读大学时学得杂,后来留校任教又是“多面手”的老师,因此,范扬人、山、花兼擅,跟学师范美术和当师范美术老师不能说没有关系。如今,范扬的绘画自由、自信,实际是他多年来“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的必然结果。
范扬不仅在艺术创作上画理通透,而且为人处世通达,是当今时代非常特别的通才画家。他能够体会到绘画带来的快乐,也会把这种快乐传递给大家。另外,范扬不仅坚持深入生活,坚持写生绘画,而且尤为珍视对生活的思考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他在平日里也注重文字的抒写,在他的“只言片语”中时常闪烁出带有中国禅宗的精神与智慧。
范扬 都江堰宝瓶口写生得稿 45cm×73cm 纸本设色 2019年
范扬 墨即是色,色即是墨 57.3cm×34.3cm 纸本设色 2018年
近几年,范扬创作的“世事绘”系列作品颇为引人关注,其创作题材来源于每天的新闻广播,这种特殊的记录方式类似于经典著作《世说新语》的图画版。这种绘画方式彰显了范扬对时代生活和历史文化的敏锐关注与思考,从中我们可以窥见画家范扬身上有着公共知识分子的气质。他的这些作品我们更不能用一种纯艺术的角度来释读,因为这些作品是他借助笔墨载体来表现他对生活、公共事件的立场与态度,表现出他作为一个公共知识分子对于现实生活的关怀与立场。
范扬绘画中的“乱线速写”常常会让人感受到一种混乱的、无意识的“涂鸦”魅力,并以此联想到西方的凡高、高更以及杰克逊·波洛克滴撒式的抽象表现艺术,值得大家关注和探讨。中国传统绘画中强调绘画创作过程时的“随意性”,因为随意的心态往往会带来一种偶然的、天然的笔致,称之为“神来之笔”。而在现代艺术的表现形式“涂鸦”当中,其“无意识表现”品质与传统绘画中强调的“随意性”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
再观察范扬作品中的“乱线速写式”中国画,恰与西方涂鸦艺术中强调的“无意识表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的作品表面上是带给我们类似“涂鸦”的视觉感受,而内在的品质又建立在中国绘画中“随意性”的基础之上。某种角度来说,范扬“乱线速写式”语言是范扬有意识地解放了中国绘画中程式化笔墨与刻意性书写的现代语言。如果具体来分析范扬的“乱线速写式”,会发现这种“乱”可以让我们在视觉上体会到独特的审美,也就是中国传统画所强调和希望产生的一种偶然的、随机的、惊喜的、天然的趣味。所以,在中国画今后的发展中,范扬的“乱线速写”很有可能会为中国画的现代表现带来重大革新的突破口。
但需要强调的是,无论是“涂鸦”,还是“速写式乱线”,并非是毫无章法的“乱”,前提一定是画家熟练掌握了传统书法用线的基础上,再将现代艺术当中“涂鸦”的因素带入中国绘画中引发碰撞。只有当画家在“有法”之后进入“无法”阶段衍生的“乱”,才能让中国绘画中强调的“偶然性”与“涂鸦”的内在品质相通互融,进而在艺术创作中迸发出新的含义。
或许这种“乱”会让我们在视觉上无法轻松接受,但正如“格式塔”视觉心理学原理掲示的那样,视觉经过训练认识和理解“乱”中之理后,就能体会到画面中的游戏感与寻找感所带来的乐趣,甚至会带给我们一些不同寻常的审美体验。事实上,黄宾虹作品的魅力,多少也与其作品“粗服乱头”中包含了涂鸦的品质并因此给人们带来一种愉悦和激动的感觉有关。视觉审美总是在追求新鲜的事物,而范扬的“乱线速写”带给人们的新鲜感,即是超越传统规范之后所形成的综合美感。
综上所述,作为一个画家,范扬的成功不是偶然的。不过也有一种声音认为,虽然“范家样”卓然而立,但范扬的艺术已经到达尽头。其实不然,我曾见过他意临董其昌的一幅小画,得见他对传统绘画技法有着深刻的研究和体悟,既能消化吸收中国传统绘画的精髓,又能将其转化成为独具现代性的笔墨语言。这种综合实力能支撑他走得更远。未来的范扬会怎样呢?我觉得他还是会在传统笔墨与现代艺术语言的融合上有新的表现,也就是说,“范家样”的个性化绘画语言还有很大的拓展空间。
范扬 寻芳 38cm×53cm 纸本设色 2015年
范扬 巴扎集市所见 44.5cm×43.6cm 纸本设色 2015年
范扬 写意者写其大意是也 45cm×73cm 纸本设色 2019年
范扬 天水玉泉观、玉皇殿、南天门 48cm×75cm 纸本设色 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