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龙岩阿泰
A
我特别反感假期里被父母送去各种培训班里学习,那么好的时光,怎么能够在培训班那种枯燥乏味的地方度过呢?
可是那一次躲不掉了,成绩太差,字太丑,不管我如何强烈反对,父母依旧态度强硬地给我在市里报了写字班。我一次次想挣脱父母牢牢拽住的手,却又再一次被他们拉回去。我尖叫着,奋力反抗,引来了很多学生的围观。我窘迫地涨红了脸,挣扎着说:“我不写字,最多画画。”
人们发出一阵哄笑。这时,我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她一直微笑地注视着我。那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笑什么笑?没看过别人生气呀?”被人嘲笑,我恼怒地大叫。“画画画,你的字就是‘鬼画符’了,还画!”妈妈狮子吼般的声音一出,倒是吓跑了不少嘲笑我的学生。
只有那双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并没有移开。可能人群散去了,她显得有些怯生生,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她看我的眼神充满好奇,好像我是动物园里的猴子。“看什么看,还不走,我又不是什么珍稀动物。”我愤然地朝她吼道。
我对她瞪眼,她和旁边几个女孩吓得一转身都折进了旁边的写字一班。只是,她在跑开前又转头对我笑了笑。
“我只去这个班。”我用手指着漂亮女孩刚跑进去的教室,对老师说。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后,我就想着找个熟悉的伙伴,虽然那女孩我不认识,但我感觉自己和她能成为朋友。
B
我是中途插班,我去时班上的学生早就三三两两地结成伴了。班上的学生来自各个学校,班上的男生都比我小,我自然而然成了他们的“大哥”,他们整天都围着我问这问那。班上的女孩,个个古灵精怪,成天叽叽喳喳。只有那个漂亮女孩永远一副安静的模样,总是微笑着看别人说话,却从不参与其中。我很好奇,来培训班有一些日子了,我还没听过她说话。
“她是哑巴吗?”一天课后,我问一个“小跟班”。
“你才知道呀!老大。她叫倪丽萍。”小跟班嬉笑着说。
“嗯!我知道了。”我敷衍着应一声,心里却犯了嘀咕:“她是哑巴?哑巴学写字干吗?”出于好奇,我走过去看她写字。令我惊讶的是,她的字写得娟秀、漂亮。
“你的字都已经写得很漂亮了,干嘛还来学呀?”我问她。
倪丽萍微笑着看我,不置可否。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的话,但还是来了兴致,继续说:“我说话,你听见了吗?”她点了点头,依旧一脸灿烂的笑容。
“你听得懂?”我兴奋地大叫。看她又点头时,我简直“心花怒放”。
第一次面对一个聋哑女孩,第一次经历这种“对话”,我感觉十分新奇。
C
倪丽萍和我一样大,她在市特殊教育学校,那所学校就在我们学校附近。以前,我们开玩笑时都在嘲讽那里的学生。
可看到倪丽萍后,我开始为自己曾经的言行感到愧疚。他们有自己的世界,他们比我们更懂得努力和珍惜,可我却天天只知道玩乐,让父母操心。
倪丽萍虽然听不见,但她不仅在学手语,还在学唇语,有时候我在说话,她听不到,却看得明白。她永远那么安静,微笑着,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别人说话的样子时,我突然有点心疼。我知道,她是在观察别人说话时嘴唇的动作。我申请了和倪丽萍做同桌,我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她笑的时候,我心里会有股暖暖的东西涌动。一下课,我就主动帮她削铅笔。我只是想为她做点事,想到她一直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我心里就不太舒服。
我从老师那了解到,倪丽萍小时候发高烧,父母未能及时送她去医院,等到发现时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以至于影响了她的听力。
“我没关系的,你不需要同情我。”有一次,倪丽萍递了张纸条给我。
“哪有同情呀?我只是想和你成为朋友。”我说。我说的是实话,这个惹人怜惜的女孩,她的安静、乖巧,她的一切都深深感动着我。
倪丽萍笑着冲我点了点头,我趁机朝她做了个鬼脸,她笑得更开心了。
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写字班也将结业。父母表扬我的字写得工整了许多,可我却舍不得离开倪丽萍。我们交换了QQ号,这让我陷入忧伤的心又充满了能量。
如果倪丽萍能说话,一定是个爱说话的女孩,就像她QQ在线时,我们有聊不完的话题。她懂我,在我遇见想不通的问题时开导我,我很庆幸与她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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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好朋友之后,我常常去她学校门口等她。可是有段时间,连续好几天都没看到她,网上留言也没人回复。我甚至怀疑她生病了,这种情绪折磨着我。焦急等待了一个星期后,我才等来她的回复,原来她去参加汇演了。
“第一名哟,是不是很棒?分享我的快乐吧,星期天下午,我请你吃饭如何?”倪丽萍在QQ上说。我能感觉到她的快乐,她留言的语气也变得活泼、轻快了许多。
我们吃了快餐,还逛了公园。走在绿荫笼罩的公园小径,倪丽萍像只快乐的小鹿踩着斑驳的树影跳来跳去。她的快乐,我能感受到。
我忍不住问她,是否为自己的与众不同伤心过?她很真诚地告诉我,她也是很长时间之后才渐渐接受了这样的自己。“我只是在历经和别人不一样的人生,无声的世界也会有自己的精彩。”她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认识倪丽萍之后,她的乐观也感染了我。我开始努力学习,用心生活。其实,我丝毫不担心倪丽萍会自卑,因为她总是微笑着,用灿烂的笑脸面对这个世界,于无声之中演绎着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