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良
大锤和钢钎之间,火花一闪一闪,煞是好看,透着舒坦。
山林深处,采石场,那穿透岩石和心灵的声音,已经响了很久。
清晨,远方山头上刚升起的金黄的太阳,刹那间,便射出了几万支金箭,夜的残兵败将无奈,全躲藏到山旮旯里去了。金箭也在老爹的脸上刻出皱纹来了,皱纹如石。唯有深邃眼神的间或一闪,才容易把老爹的脸和岩石区别开来。
钢钎就这样不停地响着。
采石场里,石料一车车运走了。
等钎声停了,老爹摸索出荷包和磨得锃亮的铜烟锅儿,眼里漾出暖意。
老爹估摸着:该来了?该来了。
从石场北面爬去,穿过一片松林,站在山顶一望,好开阔呵。南头的大海在太阳下边波光粼粼。东边,西边,高楼越来越多了,老爹自豪地笑了。
老爹有三個家。
石场边上有个窝棚;松树林里还有个家,爹住那儿。爹是个人物,要不,区上干吗批文让他埋这山上呵?别看他只是个石匠。想到这儿,老爹便顺了毛道到松树林来了。
从树隙里见有个人跪在坟墓前。
儿子。这小兔羔子,哈哈——他爷没白疼他。他先到这来了?
坟前的人站起身,立马笑了,奔过来,抱住老爹,递过一张纸。
“念念,大点声。你爷耳朵可背呀!”
儿子声音很响:“某某大学录取通知书。土木建筑系。”
“哈哈,哈哈,小兔羔子。”老爹说,“俺就不信,俺三代人还……还……”他想用个词,但眨了半天眼睛,硬是想不出来,瞥见林坡上那些花,粉嘟嘟、红艳艳、黄莹莹的,便说,“俺就不信,三代人还弄不出一朵花来。”
老爹回到窝棚,把喜糖往工友铺上一撒,装上烟,深吸两口,早有浊泪在他岩石般的脸上淌着了。
送走儿子,老爹像变了一个人,抡起大锤,又说又笑。
谁料,家里面传来的并不都是好消息,孩子一上学就得拿出2万多元钱哪。说这还是照顾呢。老爹舒展了没有几天的眉头又紧锁上了。一个石匠,没别的本事,只有更多地干活,多出石料了。于是,老爹的锤声比先前更响了,还常常加班加点。
钢钎嵌入岩石,是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火花一闪一闪的……
小笼汤包摘自《课外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