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雨花英烈精神的形成条件

张加华 李国宁

2014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视察江苏时指出：“在雨花台留下姓名的烈士就有1519名，他们的事迹展示了共产党人的崇高理想信念、高尚道德情操、为民牺牲的大无畏精神。”雨花英烈精神是在民族危亡的特定历史环境下，在中西文化的交汇激荡中，用马克思主义武装起来的共产党人，为了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用生命谱写的精神赞歌。

使命的召唤：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责任担当

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由于西方列强的入侵、封建专制统治的腐败，中华民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苦难。毛泽东在《民众的大联合》开首便直刺中国社会现状：“国家坏到了极处，人类苦到了极处，社会黑暗到了极处。”中国人民时时刻刻处于被凌辱、被欺压的状态。“我们随便翻开近日的报纸来看，随便可以碰见外国人侮辱中国人的事件。我们看见美轮撞沉了中国军官一人，兵两人，款二万五千元，美使反向外交部提抗议。我们看见京奉路押车的中国宪兵检出日本人私带烟土子弹，反被日警捕押。我们看见汉口英国人豢养的巡捕打死人力车夫。我们看见英国教士拘禁福州英华书院学生张秋仁。这些消息，报纸上几乎日不绝书，但这些还是零碎的片段的不大引起人注意的。”[1]在外国的入侵、欺压下，无论是农民还是工人的生活都处于极其困难之中，顾衡在1929年《现代中学生》发刊词中写道：“无论到什么地方，一般農民的苦痛情形，即刻可以映入我们的眼帘。合家许多人，住在一两间屋内。菜色的脸庞，破烂的衣服，显示他们生活的艰难……当我们回转到都市去的时候……工人们的生活，那一定又会使你惊异起来……女人灰黄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小孩孱弱的躯体，像没有阳光的小树，瘦的叫人害怕。至于他们的父亲们……折磨得像待毙的牯牛。”

由忧虑民族危亡，到追求民族独立，由同情百姓，到追求人民解放，是革命年代共产党人，也是雨花英烈普遍的心路历程和人生历程。 谭寿林中学时代在作文中写道：“今日之中国，正当多事之秋也。外有强邻之逼，内有巨寇之萌，使无人支柱其间，吾恐难保无陆沉之祸也。然而一国之大，人民之众，岂竟无一人焉，具经天纬地之才，抱旋乾转坤之志，出而拨乱反治于其间乎。昔马燧有言曰：天下有事，丈夫当以功济四海。壮哉斯言！”[2]恽代英目睹华夏将倾，不仅发出“国不可不救。他人不肯救，则惟靠我自己”的呐喊，还提出救国必须付之于行动，他指出：“吾意今日欲救国家，惟有力行二字。力行者，切实而勇猛之实行是也。”[3]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雨花英烈自觉担负起了救亡图存、复兴民族、解放人民的历史重任。

文化的滋养：修齐治平家国情怀的精神培育

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中国共产党从成立之日起，既是中国先进文化的积极引领者和践行者，又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忠实传承者和弘扬者。”民族文化传统是民族心理、民族性格的重要构成，浸透于人们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观念意识及思想情感之中。

雨花英烈中的大多数都出生于晚清或民国初年，他们在少年或青年时期大都接受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他们在长期的革命斗争实践中，积极自觉地吸收了大量民族文化传统中的优秀成分。“常思奋不顾身，而殉国家之急”的爱国主义精神、“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民族气节、“等贵贱均贫富”的社会理想、舍生取义的牺牲精神、“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执着追求和奋斗精神、不屈不挠反抗外敌和强权的文化传统，对他们的思想行为和人生抉择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经过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传承，爱国主义在民族危亡的历史关头表现得尤其突出，成为雨花英烈精神的主旋律。顾炎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主张，一直被人们视为爱国经典名句。在国家民族处于危难之际，陈原道著文《顾亭林先生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焉论》指出：“苟人人效先生格言之训，图国家富强之方，政府筹划于上，人民尽力于下，外侮不来则自守，敌兵前至则悍御。如是国家不期巩固而自巩固，人民不期幸福而自幸福矣。又何患国贫不富，国弱不强哉？”[4]吕惠生在狱中写下了《留取丹心照汗青》一诗来表明心意。1945年11月13日深夜，国民党反动派将吕惠生暗害于南京市郊外六浪桥畔，就义前吕惠生高声朗诵了这首诗：“忍看山河碎？愿将赤血流！烟尘开敌后，扰攘展民猷。八载坚心志，忠贞为国酬。且喜天破晓，竟死我何求！”[5]

真理的力量：马克思主义信仰的认同逻辑

雨花英烈目睹旧中国苦难的现实，苦苦思索中国的出路。雨花英烈群体的一个突出特征就是他们大部分都来自当时的知识精英阶层，70%以上的人都接受过高等教育。其中部分毕业于国内高端学府，如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央大学、黄埔军校等，还有部分有海外留学背景，如许包野是雨花英烈中学历最高的，他在德国留学多年，获得了博士学位；施滉在清华大学毕业后赴美国斯坦福大学学习。他们坚守“学一门认识世界、改造社会的学问，以尽我人子之劳”志向，阅读大量革命刊物如《新青年》《新潮》《向导》《觉悟》《每周评论》《中国青年》《红旗》等，尤其是马列主义经典著作《共产党宣言》《共产主义ABC》《社会科学大纲》《国家与革命》《〈资本论〉浅说》《帝国主义论》等。雨花英烈除了积极阅读、传播先进书籍，还积极创作、发表文章和著作，创办先进刊物。如侯绍裘创办《松江评论》；张霁帆创办《甲子日刊》《河南青年》；张应春创办《吴江妇女》；许金元创办《悟悟》；恽代英创办和主编《中国青年》，主编《红旗》；谭寿林编辑《工人周刊》《红旗报》；邓中夏主编《工人之路》，编印《前锋》；徐全直编辑《武汉妇女》旬刊；柳志杰主编《前锋月刊》；许包野把中央文件汇编成《革命丛书》，并出版《发动机》《舰》《战斗》《群众报》等。

通过学习与接受马克思主义，雨花英烈深知科学的马克思主义是真理，是改变国家民族前途命运的源泉。高文华在狱中写给父亲的信中说道：“我们是真理的追求者，我们是最公正无私的人，我们是最快活的人呀！”[6]正是因为对马克思主义真理的坚定信仰，即使付出巨大牺牲，雨花英烈也感到“不朽的欢欣，永远的安宁”。

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雨花英烈对其自身的任务和使命有着更为清醒的认知。这个任务和使命就是为大多数人谋利益、为国家民族的解放而奋斗。侯绍裘对应该做怎样的青年有自己的思考，他撰文指出：“要认定一个人不是为一己而生，是为社会而生，为人类而生，以最多数人之最大幸福为人生的最终目的、最大责任，而以此责任为乐。”[7]吕惠生也在自我批评时谈到：“我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受了社会高深教养的知识分子，当这样国家民族空前困难，且是国家民族空前转变，将要扬弃一切坏的东西，变成一个崭新的万世幸福光明的局面的时候，在这时候，我能不尽心竭力地担负起我人民一分子的歷史使命吗？”[8]可以说，正是在马克思主义的引导下，雨花英烈愈发对自己的任务和使命有着清晰的认识，这正是雨花英烈面对压迫和屠杀毫无畏惧的思想力量之源。

榜样的引领：领导骨干先进分子的模范带头

好的榜样，是最好的引导；好的楷模，是最好的说明。雨花英烈前赴后继，不畏艰难，离不开榜样的力量。

李大钊、邓中夏、恽代英等领导骨干从事革命不惧生死、敢于为理想牺牲的精神感染了一大批人。李大钊是党的重要创始人之一，1927年被敌人绞死时年仅38岁。他一生对信仰和真理矢志不移，为传播和实践马克思主义而英勇献身，真正做到了自己所说的“勇往奋进以赴之”“瘅精瘁力以成之”“断头流血以从之”[9]。在他的影响下，一大批共产党人成长起来。1920年3月，邓中夏加入了李大钊领导秘密成立的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正式确立了共产主义的世界观和对马克思主义的政治信仰。1933年夏，邓中夏不幸被捕，后来被押往南京。狱中中共秘密支部派人在放风时询问邓中夏将抱怎样的政治态度时，邓中夏坚定地说：“请你告诉大家，就是把邓中夏的骨头烧成灰，邓中夏还是共产党员。”[10]

中国共产党早期青年运动领导人之一恽代英用自己的言行影响了一大批人。1950年，周恩来为纪念恽代英牺牲19周年题词，对他的一生作了高度的概括：“他的无产阶级意识，工作热情，坚强意志，朴素作风，牺牲精神，群众化的品质，感人的说服力，应永远成为中国革命青年的楷模。”在大革命前后的青年学生们，凡是稍微有些进步思想的，不知道恽代英，没有受过他的影响的人，可以说没有。

榜样的力量不仅来自党内的领导阶层，也来自身边的同志们。吴振鹏在《悼我们死难的同志们：赵醒农、陈赞贤、曹炳元、胡遂章、张朝燮》中写道：“你们先我们而死了！何以追悼你们，安慰你们？只有用我们的血，我们的力，把你们的担子担起来，加紧的向前奋斗。从今天起，我们一致宣誓：我们要革命！我们要打倒反革命！我们要领导所有革命的同志、革命的群众，向反动的营垒中冲去！我们的血，要和你们的血流在一起！不把所有的反动派完全消灭，我们是决不吝惜我们的最后一滴血的……”[11]他表示，同志们的血不会白流的，他将继承遗志，要奋战到底！革命到底！

人格的修炼：对高尚的道德追求的自觉践行

中国共产党的伟大精神之所以具有穿越时空的感染力和影响力，是因为它占据了道义高点，拥有崇高的道德力量。

雨花英烈和当时的共产主义者一样，普遍认识到：革命家应该有革命家的人生观，革命家应该有革命家的特质特操。“革命第一个条件是‘牺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主义牺牲一切。什么刀锯鼎镬，枪弹刺刀，……管他哩！革命家的第二个条件是‘纯洁。分子的行为，可以影响团体，有时分子不好，使人家连团体所信奉的主义也不信任了。故须修养一个高尚的人格。”[12]

什么是人格？施滉在《清华周刊》上发表的《对于清华各方面之建言》中指出：人格是德、智、体三育的总体，包括天生的种种性质，以及后生的一切成就。所谓建造人格，是把良好人格的重要根基建筑得很稳固。[13]

牺牲在雨花台的革命烈士，拥有一种高度的道德自觉，是人世间完美德行的追求者和践行者。他们常常结合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来思考怎样做人，怎样做事。杨克宽（又名杨适、杨实）有感于《尚书》中“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之句，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杨峻德，以表达追求道德真理、兼济天下的志向。恽代英对怎样做一个好人进行了深入的思考，他指出：“好人是有操守的，好人是有作为的，好人是要能够为社会谋福利的。”[14]而且他认为：仅仅不坏的人，不能算好人。成贻宾在1944年初给未婚妻的信中表示，要进行“自我革命”，以期更加努力地去创造一个新的生命。他拟定了“新生十大信条”，包括：一定要有新的人生观；有丰富的学术、丰富的学识；有纪律的生活；有果敢的毅力；有高尚的品格；是勤俭的；是乐群助人的；是朴实的；爱国家、爱民族的；有着高贵的爱情，要始终亲爱、谅解、安慰着甜蜜的爱人。[15]提出要把这十条“新生”作为十块指路牌，努力向“新生”猛进。

正是对道德的自觉追求，雨花英烈在小我与大我、公与私、苦与乐、俭与奢、廉与腐、忠诚与背叛等关系中展现出了高尚的道德情操。其中，有爱民族、爱国家，对党忠诚、顾全大局，坚守信仰、勇于牺牲，奋斗坚忍、不屈不挠，遵守纪律、严守秘密，不求名利、勤俭耐苦，大公无私、甘愿为民，凡此等等，不一而足。

雨花英烈精神是党和国家的宝贵精神财富，要不断结合新的时代条件发扬光大。虽然今天可能不再是“抛头颅、洒热血”那样的牺牲，但仍然需要我们在平时的工作生活中作出贡献，作出奉献。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任何一名在党旗下宣过誓的共产党员都必须铭记，为了理想信念，就应该去拼搏、去奋斗、去献出自己的全部精力乃至生命。[16]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弘扬雨花英烈精神，我们要做到：传承英烈事业、牢记初心使命；弘扬中华文化、树立家国情怀；真学真信理论、坚定理想信念；领导干部带头、发挥先锋作用；努力见贤思齐、培育高尚情操。只有这样，才能告慰英烈，才能尽早实现党所担负的历史使命。

注释与参考文献

[1]《向导》1925年3月14日，第106期。

[2][3][4][7][11][13][14]雨花台烈士陵园管理局编：《雨花英烈文集》，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73-74、52、91、33、94-95、134、59-60页。

[5]雨花台烈士陵园管理局编：《雨花英烈诗词》，南京出版社2019年版，第115页。

[6][15]雨花台烈士陵园管理局编：《雨花英烈家书》，南京出版社2016年版，第45、185页。

[8]雨花台烈士陵园管理局编：《雨花英烈日记》（2），南京出版社2019年版，第33页。

[9]习近平在纪念李大钊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2009年10月28日）。

[10]中共江苏省委党史工作办公室、中共南京市委党史工作办公室、雨花台烈士陵园管理局编：《雨花魂》，中共党史出版社2015年版，第89页。

[12]《先驱》1922年1月30日。

[16]中共中央宣传部编：《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学习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6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