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多年前,有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他不做官,不经商,骑着一头瘦小的毛驴,悠悠荡荡地走过当时几乎破碎的山河。他撑着一把纸伞,背着一个包袱,在字里行间,完成了中国茶文化的历史构架。茶,这一抹清香,终于被他赋予了灵魂与脉搏,鲜活地开始了它的文脉之旅。
万能解药
青年的故事我们暂时放下,先把时光的指针往前拨,再拨个4000年吧。那时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国家的概念,人们零零散散地形成一个个部落,过着原始的集体生活。
当时的部落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野兽袭击、自然灾难、地盘争夺,以及未知疾病的侵扰。有一位部落首领特别擅长采集草药。他常常翻山越岭,寻找陌生的植物,亲自尝过之后,把这些植物记录、收集起来。可是这很危险,因为他经常会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吃下有毒的植物。
毫无悬念,他中毒了。据说他当时就感到口干舌麻,头晕目眩。他赶紧找棵大树背靠着坐下,闭目休息。这时,他的手边触到几片绿油油的叶子,闻起来还带着清香。他想,自己已经中毒了,再吃点儿叶子会怎么样呢?于是他摘了几片塞进嘴里,顿时他的头脑就清醒了,不舒服的感觉也消失了。
这真是太神奇了!他激动地摘了许多叶子,随身携带。在这之后,每当他误食毒草,他就嚼点儿这种能救命的叶子,总能转危为安。
这是神农尝百草的传说,也是诸多茶的起源传说之一。那是公元前2700年,那时,黄帝还没有逐鹿中原,周天子还没有威震四海,秦始皇还没有横扫六合,汉武帝还没有远征大漠……那些彪炳青史的人物还没有诞生,茶就已经出现在中华大地上了。
从解药到黑暗料理
没有人喜欢吃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茶都被收藏在大夫的医药箱里,不到治病救人的时候,一般是不会拿出来的。然而,茶叶没有其他草药那么苦涩,而且有益身体健康,那为什么不将它变得更好吃呢?
三国时期,人人都忙着打仗抢地盘,有一个叫张揖的人却在忙着写一本百科词典《广雅》,记录当时的新字新词。这本书里提到了三国时期的人们是怎么吃茶的。
那时候,人们会把茶叶和米浆放在一起,做成茶叶饼。吃的时候,掰一块放在锅里,用热水煮,再放上葱、姜、橘子,熬成浓稠的茶粥。这种做法放在现在,恐怕要上“年度十大黑暗料理排行榜”,怎么想都是奇怪的味道。然而那时候的人们告诉我们,这是非常美味的!《广陵耆老传》这本书中提到,在晋朝,有老人家每天早上提着一锅茶粥在集市里卖,生意十分红火。
泡茶是个技术活儿
茶粥还是太麻烦了。如果只是为了得到一碗粥的话,做些大米粥、红豆粥、绿豆粥,这些都比茶粥做起来方便。于是南北朝的人们迷上了煮茶。小火炉,小陶罐,一把茶叶,一勺山泉水,在大雪纷飞的冬日,或者落英缤纷的春天,和几个知己好友吟诗作对……茶水虽然不像茶粥那么多滋多味,但是沁人心脾的茶香,使它成了會友待客的最佳饮品。
茶就这样走出了厨房,成了文人雅士的必备品。
文人雅士是很讲究的。这个文人加个杯垫,那个文人改进一下杯具,慢慢地,到了唐朝,喝茶的步骤就相当复杂了。先将茶叶反复烘干,再碾碎成粉末,细细地过一遍筛子。水要煮沸三次,第一次沸腾,加点儿盐;第二次沸腾,舀出一勺水备用,再往煮着水的壶中加入茶粉并搅拌;第三次沸腾,将刚才舀出的水倒回去。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一切才刚刚开始。之后还有倒茶、闻茶、品茶、添茶……每一个环节的步骤都和煮水一样多。
等一下,这不是比三国时期的茶粥更复杂了吗?没错。但那时人们饮茶,已经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一种生活态度与情趣。
这样的茶也不是人人都能泡好的,任何一个步骤不对,都会让嘴中的茶变得苦涩。而不同的人泡出的茶,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心情下泡的茶,也有不同的味道。在唐朝,你绝对喝不到两杯味道一样的茶。
弃婴的逆袭之路
在唐朝,智积禅师收养了一个弃婴。弃婴在寺庙里长大,给收留他的智积禅师当小童。禅师爱茶如命,除了坐禅和打扫寺院,小童学到最多的就是选茶、烹茶、烤茶、碾茶、煮茶、饮茶……
后来,安史之乱爆发,大唐王朝没有了往日的盛世繁华,到处都是战争与哀号,民不聊生,山河破碎。长大的小童离开了寺庙,双脚踏上了疮痍的大地。他走过了8个道、43个州郡、44个县的所有茶区,采茶觅泉,评茶品水。
多年后,一本《茶经》横空出世。这本书详细地记录了茶叶的来源、茶的分类、各类茶叶的煮法、喝茶的方法、茶叶的种植,等等。它被称为中国茶叶的百科全书。
而这本书的作者,那个曾经被父母遗弃的婴儿——陆羽,成了中国历史上伟大的“茶圣”。
人在草木间
茶让中国人迷恋几千年,直到现在,你依然能闻到它的清香。
茶的魅力,或许与它的味道关系不大,而是它融合了古人金、木、水、火、土五行的思想。茶,长在泥土里,本身是木,在铁锅中翻炒,在大火中烘烤,最后倒入沸水,它又复活了,散发出幽香与甘甜。
在这个世界上,你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种能代表中国人的饮品了。“人在草木间”,组合起来,就是一个“茶”字。这是人与自然的融合,喝一口茶,喝下的是天地雨露,是蝉鸣犬吠,是山间的清风与叮咚的泉水。
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取之于自然,还之于自然。千年沉淀下来的对自然的感悟,都在一杯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