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冕
羽片儿痴痴地望着天空,望着在天空上滑翔的那只大鸟,和他小时候看到的一样,在阳光下,在云层中,一个若隐若現的黑影,从他眼前划过,在山谷间消失。
他想起了昨天听到的那句话,他跑向家旁边的那棵槐树。他跑得是那样快,眼前陡峭不平的石阶,在他眼里就如平地一样。他曾多次踩空,但他不在乎!他要快一点见到爸爸,那个从一只黑色大鸟变成人的爸爸。
他狂奔着,跨过山间,冲过丛林,趟过小溪,回到了这个美丽的村庄当中,再冲向那棵槐树。
羽片儿看见那个熟悉的槐树下,有一个黑色的人影,那个人背着大大的背包,挺直腰板站着。羽片儿跑得更快了,他看到的那个人越发清晰,也越发的熟悉。羽片儿有些疑惑,他的记忆告诉他:“你认识这个人。”他努力地用眼睛去捕捉更多的细节,让人的面庞越发地清晰,终于在距那人大约6米的时候,他忽地立住,像一颗钉子钉在地里。
那不是别人,正是分别也没有多久的那位鸟类学家。羽片儿惊得说不出话来,鸟类学家站在那里微笑着。
鸟类学家并没有说话,他对这种情况早就有过准备,他也需要给自己一个精神的缓冲。他也明白自己花了多少的勇气,才选择以这样的方式,与他的孩子相见,如果是又一次选择逃避,那只会留下更大的遗憾,他不想也不能这么做。
“羽片儿。”鸟类学家道出了这个尘封了许久的呼唤。盈盈的泪水在他深邃的眼中游荡,随时都要溢出。羽片儿肩膀上的黑森林,也忽地腾飞起来,扑拉着翅膀发出簌簌的响声。羽片儿眼里透出惊愕。他略有些不太相信这个“事实”,但是他昨天所听见的和今天早上所看见的,却又千真万确。他还是加速跑过去抱住了鸟类学家,他小声地抽泣着:“爸爸,你去了哪里?”鸟类学家摸着他的头平静地说:“爸爸也曾经做过错事,飞到了远方,但无论如何,爸爸飞回来了。”羽片儿激动地牵着鸟类学家的手:“走,我们一起回家,回到妈妈身边。”鸟类学家的嘴角颤动了一下,他微笑地答应了。
羽片儿拉着鸟类学家奔向房子,后面跟着不断扑着翅膀的黑森林。羽片儿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什么声响,他又用力敲了敲,里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被重重地打开了,琳娜冲了出来,一下子抱住了羽片儿,她憔悴虚弱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琳娜只顾着羽片儿,完全忽视了立在一旁的鸟类学家。等她逐渐平静下来,羽片儿指了指鸟类学家在琳娜耳边说:“我找到了爸爸。”琳娜一怔,缓缓地抬起头,顺着羽片儿的手指看向了鸟类学家。
她又愣住了,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忽地站起来,一下子拥住了鸟类学家。封闭了数年的情感已经不能再独自忍受了。两人的泪水夺眶而出,把这几年的守望、悲伤、怀念与寂寞,全部诉说出来。
羽片儿独自走到床前,从书包里掏出涂鸦罐,在床最近的一面墙上画下了三只鸟,他自顾自地念叨着:“这个是妈妈……这个是羽片儿……而这个,是爸爸……”琳娜和鸟类学家,坐在写字桌前,一起欣赏着那首长诗。
太阳越升越高,照入每家每户,小村的一切都如平常一样,只有这一家,离别许久的鸟,回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