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涛：学会与枪做朋友

张新 唐国钦

打十发子弹是享受，打一万发子弹就是工作。

五四青年节前夕，重庆建设工业集团礼堂座无虚席，金牌试枪员王涛登上演讲台，为广大青年工匠们讲述了试枪员的故事。

一个多小时的演讲，王涛话语朴实无华、感情真挚，在场的青年工匠们无不动容。

走下领奖台，王涛心情依然激动。天天琢磨怎么跟枪打交道的他，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站到舞台中央，接受数百名工友的掌声和称赞。

入行8年多，王涛练就了“百步穿杨”的射击绝活。走上靶场，王涛能凭枪声精准判定各类枪械型号;高精度狙击，他在百米距离打出3发子弹能命中同一枚硬币;检验枪支，他只需要几个点射，就能找准故障缺陷……在枯燥乏味的试枪员岗位上，王涛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他常跟新人说：“你不爱枪，枪就不爱你，要想了解枪，就得和枪做朋友。”

一把好枪不光是造出来的，更是打出来的什么样的枪才算是一把好枪，试枪员最有发言权。枪的瞄准基线高不高？射击时用起来顺不顺手？枪托抵肩舒不舒服？

新枪测试，王涛的任务就是给枪“挑刺”，他发现的“问题”越多，枪支改进的空间就越大。

对自己的工作，王涛还有一份诗意的解读：“试验台上生产出的只是‘铁坨坨，枪要想成为官兵们手中的‘第二生命，还得靠试枪员用双手为它注入灵魂。”

摊开王涛的双手，手指关节间布满老茧，指甲盖的缝隙里残留着洗不掉的枪油。但这双手，一次次扣动扳机，一次次校准枪械，让枪的质量更过硬，让官兵用得更顺手。王涛常说： “一把好枪不光是造出来的，更是打出来的。”

在造枪界，高精度狙击步枪制造最为复杂尖端，国外军工企业在相关领域对我国实施了严密的技术封锁。重庆建设工业集团领导层狠下决心： “一定要造出中国人自己的高精度狙击步枪。”狙击枪的枪管内膛直接关系着射击精度，为了找到内膛规格的最优参数，王涛换了400多根不同规格的枪管，打了8万多发子弹，硬是从8万多组试验数据中，找出了枪管制造参数的最优解。

经过多轮优化改进的高精度狙击步枪，再次出现在测试场时，表现让人刮目相看。王涛抱着新枪，紧盯百米外的靶子，瞄准、预压、击发，3发子弹连续击中靶心，靶纸中央几乎只留下了一个大的弹孔。测试结果仅为0.5角分，相当于连续3发子弹击中半枚一元钱的硬币，这意味着国产高精度狙击步枪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对一支新枪来说，试枪员既是“首席体验官”，也是“最严监考员”。有一年，王涛参与某型枪械试验定型阶段械的试射。几天下来，枪的射击精度达到设计标准，王涛却把自己的肩窝给磨破了。

“枪托角度设计不合理，不符合人机功效原理。”王涛找到研发团队负责人，当面指出问题，要求继续优化改进枪械，他直言不讳地说： “如果我们打起来都不舒服，官兵又该怎么办？”

在王涛看来，试枪员的职责，就是“让官兵用枪用得更舒心”。在某型国产狙击步枪试验阶段，参与测试的王涛提出大量的反馈意见，从脚架高度到贴腮板方向，他梳理出10多项问题清单，倒逼研发团队逐项进行改进。最终，制造出来的样枪在人机功效测试中有了明显提升。

某型高精度狙击步枪列装部队的3年里，王涛一直在寻找提高这款枪精度的方法。王涛常说： “狙击没有顶点，狙击枪的改进同样没有顶点。”

枪需要一个好射手，好射手也需要一把好枪

枪和射手，是天生的伙伴。

枪的性能决定了武器威力的下限，而射手影响着武器威力的上限。一把武器要想将性能发挥到极致，离不开试枪员的不断探索。

轻武器竞标，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枪械性能是优是劣，竞标企业现场派人打出来看看。可以说，轻武器竞标不仅要比谁的枪更好，更要比谁的射手更牛。

在重庆建设工业公司内部，只有最优秀的射手才有资格参加竞标。凭借过硬的射击本领，王涛通过层层筛选，拿到了那张代表企业征战竞标会的入场券。

第一次参加竞标时，王涛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反复回想师傅嘱咐的细节，“扣动扳机时，收起大拇指，用其余4指扶住枪托，就能增强射击稳定性”“卧姿射击尽可能增大贴地面积”……想着这些，王涛的心平静了下来。

最终，王涛带着该型狙击步枪力压群雄，无论是子弹密集度、射击精准性甚至是枪械可靠性，他们都靠硬实力拿下了当之无愧的第一，竞争对手个个输得心服口服，就连主办方都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这些年，王涛的足迹始终绕不开两个“门”，左脚从厂门走出去，右脚又从营门踏回来。“作为一名退伍老兵，走到部队门口，就像回了家一样。”每年，王涛会花大量时间待在部队，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为官兵保养校准枪支，提供武器售后服务;组织枪械授课培训，分享射击训练技巧;与官兵面对面交流，收集武器使用反馈……

今年春天，王涛在第77集团军某防化旅收集到一摞武器使用反馈书。多次带队参加比武竞赛的六连连长朱杰，因为“老搭档”某型狙击步枪精度不够高，关键时刻“掉链子”，一度信心受损。

无独有偶，列兵张亚龙因所使用的枪支存在机械故障，射击连续脱靶，对轻武器射击课目产生心理阴影。跟部队官兵接触越久，王涛心中的结论就越清晰：“官兵手中的枪，容不得半點马虎。”

回到工厂，王涛马不停蹄地找到工厂研发人员，把自己在部队收集到的问题原原本本地反馈上去。有人嫌王涛小题大做，王涛却认真地说： “枪的小毛病，也是我的大问题。”针对这些问题，王涛跟着研发团队逐个解决攻关，在二次产品调研中，赢得了部队官兵的一致好评。

“良驹还得配好鞍”，射手更得要好枪。战场上，枪就是战士最值得信赖的伙伴。好枪的一头连着厂房，另一头连着部队。每次给自己精心校准的枪颁发“毕业证”，王涛就像送自己心爱的“孩子”踏上征途，带着几分不舍，又带着几分骄傲。

打十发子弹是享受，打一万发子弹就是工作

入行7年，枪是王涛形影不离的伙伴。走进靶场，他听一听枪声就能准确判定各类枪械型号，打不准的枪支，他摸一摸就能判断故障类型，重新校准枪支。同事们都竖起拇指称赞：“王涛算是把枪的‘脾气摸透了。”

想要摸准枪的脾气，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刚入行时，枪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成为试枪员前，必须通过部队组织的鉴定考核。考核标准极其严格，百米距离，打出去的十发子弹必须保持在碗口大小的范围。第一次参加考核的王涛过度紧张，据枪和射击姿势僵硬变形，射击成绩大失水准，同事们看了直摇头。虽然第二次考核顺利通过，可王涛的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王涛心里憋着一股劲，他主动改变自己，试着去和枪交“朋友”。 “你想和枪交朋友，枪可未必认可你。”王涛每天见缝插针地训练，却始终摸不清门道。工厂老前辈点拨王涛， “要想和枪交朋友，就得先摸索枪的‘脾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经过反复实践后，王涛把枪的“脾气”是摸透了。天气潮湿、气压过高，子弹弹道就会偏低炎炎夏日，阳光晃得瞄准镜会产生虚光;三九寒冬，枪也会变得“迟钝”，人与枪的默契感降低……就这样，王涛和枪交上了“朋友”。只要端起枪，王涛就像换了一个人，心跳变慢、呼吸放缓，完全沉浸在枪的世界里。

高强度的工作，对试枪员的身心是极大考验。封闭的靶场里面，密集的枪声此起彼伏。站在射击位置上，换枪、装弹、瞄准、射击，王涛一连射击8个小时。王涛常说：“打十发子弹是享受，打一万发子弹就是工作。”在外人看来，这样重复机械动作单调乏味，但王涛乐在其中。

端起手中的枪，王涛感到心中无比宁静，透过准星看世界，他觉得自己的视野反而更加清晰。王涛从不把射击当成一种负担，靠着专注与热爱，王涛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没有两次一模一样的射击。”王涛说，每一发子弹，他都要比上一发打得更准。

瞄准靶心、轻扣扳机的瞬间，王涛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成功不只一种打开方式，每一份职业，都能实现人生的价值。对王涛来说，成功就是从炽热的枪管中射出热爱的子弹。凭借着这份纯粹的热爱，王涛和枪交上了“朋友”，也拿到了通往成功的通行证。

（作者单位：解放军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