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定思痛[外二首]

胡理勇

只有痛，才能让人长记性

冻疮在身，才知冰冻三尺之寒

晒脱了皮，才知酷暑之酷

火灼伤的痛，是钻心之痛

没顶之灾，才知鲧禹父子不易

痛，只能用痛来医治

迫不得已，就剜肉补疮

沉疴难起，用针灸，用石砭

路破了，要重挖再造

灵魂旧了，要洗心革面

人的记忆能力，有多强大呢

经常好了伤疤，就忘记了疼

刀，是嗜血的;箭，是要命的

和平，在血雨腥风之后

一将成，万骨朽腐

当我写下痛，真的很有痛感

我们要接受先圣和前贤的考问

我们有什么理由，充满自信

不过是拾起了他们所抛弃的

不过是旧的基础上，补补修修

危险

一些危险，像债务，躲不掉——

大厦，突然之间解构

大山，毫无征兆地粉身碎骨

雷受惊了，迁怒于人。等等，等等

有些危险，必须躲

烈日当空，不躲，将成烤鱼、烤肉

飓风横扫，不躲，吹你像吹废纸

江河发疯，不躲，下去秤锤，浮上秤杆

活着，或死亡，一直考验烈士之心

在危险面前，退一步，便可苟活

譬如，刀尖顶着的时候，举起双手

重力之下，弯曲一下腰

退无可退，认死不退

在常人看来，贪生怕死是生命本能

有人认为，事关贞节，岂能等闲视之

舍生取义，血淋淋，何等壮烈

小溪

溪下的小溪，宁静，温顺

汩汩地唱着，像牙疼时的呻吟

临溪而居的人，把它当琴

巍巍乎，高山;汤汤乎，流水

一副世外高人，怡然自得的样子

一直这样以为，将犯下致命错误

在春天，或台风季，性情大改

用积蓄已久的力量，直扑山下

遇到巨石挡道，直接推倒

遇到悬崖，奋不顧身，跳将下去

许多人，从没见过此等悲壮

大吃一惊，纷纷不解，不断发问

这是青春期里的叛逆吗？还是

久困山中的一种抗争

溪小，不等于格局小、没有情怀

这是一条对山外充满向往的溪流

是听说过大海的溪流

可是，那么多的大坝，让人绝望

乘时，乘势，闯出一片生天

在山里，这样的小溪，这样的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