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葱
一只鸟被空气托起,一只鸟
端立于树梢,一只鸟独脚伶仃
顾影自怜,一只鸟引吭高歌……
数只鸟,增加或者减少,并无定数
它们都集中在河道的这一段
它们,是复数;而它,是单数
我也是,一个旁观者,在河道的对面
有的鸟白羽胜雪,有的鸟漆黑一团
有的鸟敏捷、有的鸟迟钝
有的鸟醒着,有的鸟陷入了假寐
不同的族群,或许有着类似的基因
它们的叫声保持着琥珀般的平静
原谅我听不出多少变化
在漫长的时间里它们觅食、求偶
和我们一样日复一日,习惯于
环境的变化:把鸟巢移筑到僻静之处
如果繁衍能够填满空气中的不安
它们,只是偶然被纳入同一个框
时间的长度和宽度:正好被我所记录
今天看到的和昨天是否有变化?
它是否忧虑于地心引力带来的阴影?
夏日的风格消融,接近岁月
给予的秃顶。并不增加的智慧,数只鸟
在黄昏到来的时候被我看见
而它们看见我身体里的翅膀日渐退化
但在河水的倒影中,它们的影子
偶尔和我的影子相融合,我们的聒噪也是
也许有一天我会厌倦自己的喋喋不休
从何而来?我迷惑于事物在执念上的枯索
它近乎于一种虚无的命运。
缓慢爬动,在不可能的高处
偷渡
或者来自飞鸟的残痕?一口大地的唾沫
光之斑驳,呵,它一样有小心翼翼的触须
沉浸在那片段的风中,如果我
多日不曾涉足,而叫不出名字的野草蔓延
甚至还有一株树的兀立
这偶然给予你悠悠白云的倾斜
多么像.一张透明的脸,有着世上
最深的饥饿:恐惧、喜悦,失去,以及获得
书读过但不知其意义所在
它醒来,在草叶之间
一开始有一条醒目的痕迹稍后被雨所洗净
那间隙里楼下有突然的争吵插入于
无相之相。大象的脚步
于是我一脚沦陷于它肉身的春秋
几乎没有来过,如果它是倾听的耳朵也已经
远离大地:这尴尬得用水冲洗
几乎没有发生,几乎没有凶手,几乎没有消失
热带的色彩赋予它的鳞片和背鳍
粗糙中有着异域的美,这不是我所喜欢的
口感。日渐流行的鱼,低廉的价格?
菜市场里的兜售并不特殊,浅浅的水盆里
氧气泵增加着它们的呼吸程度(病房的落日
在壮阔的无限中携带着生之淡定?)
但人群中并无更大的涟漪,甚至是傲慢的
鄙视:土腥气的肉质,坚硬的骨头
它来自另外的世界,输入?一种匮乏
卻被另一种饥饿所遮蔽,密集恐惧症眼中的
蝗虫,它们是否感恩造物主给予它们的嗅觉?
庄稼散发着月亮的气息,扑过去,饕餮
找得到的一切,把锦绣吞噬为荒芜,把
朝霞渲染为金乌西沉,而病树抖擞着那种寂静
让寂静沿着河水无声流淌。这鱼
将泛滥,物种的优势顺流而下,在这水域里
它扩散,这成为鹭鸶的难题:吞咽,
骨鲠在喉拒绝,河床之门悄然关闭
两难之间,能够口璨莲花吐出金币?
那并不强壮的手卡住它的两腮,刀落下
在砧板之上,和其他的鱼并无区别,那些
内脏和污秽被丢弃于别处,那么落座于
餐桌的边缘,文明来自香料,葱姜酒醋
改造它成为我所习惯的味觉:接受……
我能够恍惚看见自己
隔着玻璃仿佛是草坪的延伸
我是其中的一棵树,当云雀的啁啾
提醒这春日阳光的盛大
眼睛穿过鸟群的蹁跹,穿过
遗忘的火之微光,但穿不过
光之障碍。有人,在街角听到
那些咒骂,小声地嘀咕
这轻微的波动能够在玻璃之外
但玻璃透明,只是不起一点涟漪
除非它有破碎了的内心
不会融化,不会拒绝,也不会接受
它就是我们的旁观之路
从若即若离到一种阴影的蔓延
我是自己的影子,陌生者的
征语:午后一道转瞬即逝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