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坦
也许你不知道荷兰国宝级画家约翰内斯·维米尔是谁,但是你一定听说过《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让“惊鸿一瞥”四个字飞出了文字层面的想象,成就一见难忘的回眸。
这幅画在黑色背景中,呈现了一个气质超凡脱俗、恬淡含蓄、欲言又止的女孩肖像,她似有似无的伤感表情,惊鸿一瞥的回眸,使她犹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那堪比《蒙娜丽莎》的神秘表情,让这幅作品成为艺术史上不朽的名作。
有一天,美国女作家崔西·雪佛兰看到《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时,瞬间就被打动了。于是她根据这部神秘的画作,杜撰了少女葛丽叶与画家维米尔之间似有若无的爱情故事。
斯嘉丽·约翰逊在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中的形象,成为对这幅肖像画最经典的模仿。
同名小说一经推出,便立刻在美国图书排行榜上占据高位,随后被翻译成38种语言文字出版,全球销量超过500万册。后来,导演彼得·韦伯看过这本书后,又立刻将其改编为感人至深的爱情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上映后便风靡全球。电影中饰演少女葛丽叶的斯嘉丽·约翰逊,更是把少女的姿态还原到了极致。
17世纪中期荷兰的代尔夫特,是一个风光旖旎却经济萧条的水城小镇。当地居民生活十分艰苦,遭受着宗教清规戒律的压迫,小心翼翼地生活。连画家也过着表面奢侈,实际上却负债累累的生活。
约翰内斯·维米尔 《代尔夫特的风景》,布面油画,荷兰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藏。
少女葛丽叶是出生于一个贫寒家庭的美丽姑娘,父亲的失明让一家人的生活更为艰难,葛丽叶的母亲只好让她背上简单的行李,到富人家帮佣。于是,葛丽叶来到了画家维米尔的家中。
约翰内斯·维米尔的作品有透明的颜色、严谨的构图和对光影的巧妙运用。
葛丽叶到来的第一天,一个年长的女仆就告诉她:不要去打扰那位作画的男人。从此以后,葛丽叶便开始了无止境的仆人生活,洗衣、买肉、擦窗户……哪里有脏活儿累活儿,哪里就有她的身影。直到她遇到了一个人,她的生活才开始有了色彩,这个人便是这家的男主人维米尔。
维米尔一家在繁华的外表下,隐藏着生活深处危险的涌流:怀孕的妻子嫉妒多疑,对艺术毫无理解;掌管家权的岳母苛刻严厉;男主人公维米尔,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一个落落寡欢的隐士,甚至为了谋生而屈从于狡猾低俗的富商,创作所谓受欢迎的作品。
有一年,维米尔的家中光景太差,他们要变卖更多的珠宝。得不到丈夫关爱、视财如命、脾气暴燥的妻子,因此砸碎了无数的瓷器,毁了维米尔许多珍贵的作品。不过维米尔始终很平静,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許妻子走进他的画室。
一天,葛丽叶在擦画室的桌子时,发现了一幅画家的画:一位优雅的女士看着窗外,黄色的微光映衬下,身上仿佛带着金色的光环。黄色的绸缎将她丰腴的身材完美展现,颜色和画面精准得更是无可挑剔。
当葛丽叶被眼前的画作所惊呆的时候,维米尔的丈母娘闯了进来,说:“你不是第一个在他的画前失态的人。”葛丽叶第一次发现了这个奇妙的绘画艺术世界,画家笔下的世界,唤醒了她潜在的艺术天分,她被维米尔的艺术才华所吸引,并能理解他对艺术的想法。
一次偶然的机会,维米尔发现了葛丽叶,无论是她对暗箱的好奇,还是对于绘画艺术的向往之情,抑或是发现清洗玻璃会改变光线,这个令他充满惊喜的女孩儿,让他一次次地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
有一天,维米尔打开窗户,问她:“云是什么颜色的?”葛丽叶回答:“白色的。”后又补充道:“黄色、灰色,多彩的。”这让他看出了她对艺术色彩的天分,维米尔非常喜悦,仿佛找到了知己。
自此以后,葛丽叶也和其他女仆一下子就划清了界限,她的工作不再是洗衣做饭那些杂活儿,她开始为维米尔调各种颜料。
维米尔教葛丽叶研磨颜料,看着葛丽叶笨笨的样子,他笑了,握着葛丽叶的手开始研磨。葛丽叶并没有立马挣扎,而是在磨了两下之后才选择挣脱。纯洁沉静的葛丽叶恰如一股清风,让画家死水般的世界起了阵阵涟漪。
渐渐地,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再像主仆之间那么纯粹,葛丽叶也从地下室搬到了充满阳光的阁楼上,她的生活正在一点点发生着变化。然而好景不长,维米尔的妻子还是渐渐地发现了某些端倪。于是她故意陷害葛丽叶,借着梳子丢了的理由,想要把葛丽叶赶出家门。
维米尔为了解救葛丽叶,发疯似地去寻找那只丢失的梳子,当他找到梳子的那一刻,他妻子的心已经凉了。这些疯狂的举动,已经充分体现出来他们之间的那份情感——尽管在他们的世界里,这份感情是纯洁无比的。
或许是维米尔不忍心看到这样美好的葛丽叶受到玷污,也想把葛丽叶的美画出来,所以他说服她,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画中的主角,葛丽叶答应了。他让葛丽叶去换头巾的时候,偷窥到了葛丽叶的头发。葛丽叶卷曲浓密而光泽亮丽的头发,仅仅被维米尔一个人见到过,少女的皮肤在蓝色的布料映衬下更加白皙动人,他为她戴上珍珠耳环。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里,光线从左侧打过来。维米尔右手拿着针,左手食指摩挲着她的耳唇,被刺破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维米尔最终为她戴上了耳环。
经过长期的创作,《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终于完成。但他们之间的爱,最终还是因为画家与女仆的身份悬殊,走向了分离的悲剧。遍体鳞伤的葛丽叶,带着无限遗憾与回忆,嫁给了她应有的人生,成为了屠夫的妻子,完成了从少女到女人的转变。而她和画家这份秘不可宣的爱情,也被永远埋藏在这幅传世之作中,把伤痕与那一瞬的眼波流转间的爱,变成了艺术品永久珍藏。
朦胧的古典之风诠释了导演对于艺术的一种致敬与缅怀,同时他也用自己的立场讲述了在那个保守时代背后,人们对于艺术的无限追求。故事之中的男女情欲有着晦涩的保守和内敛,古典而短暂的爱情成为了少女心中的迷梦,她于画中走过,走出了一抹时代的剪影。
维米尔的风景画《代尔夫特的风景》曾经打动过法国著名作家普鲁斯特。在海牙博物馆看到这幅画后,普鲁斯特写信给朋友,说他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油画。之后这段经历也被写入了文学巨著《追忆逝水年华》。
荷兰德尔夫特是维米尔的故乡。这个欧洲贸易城镇从17世纪开始就少有变化,至今未有密集的水泥森林,只有层层叠加的古老痕迹。
1632年,维米尔出生在德尔夫特一个锦缎商人家庭,家中还经营着一间旅馆。此时的德尔夫特也热闹得不像话,遍地都是“艺术家”。画家们常来旅馆聊天,维米尔的父亲会将待售画作挂上墙,熙熙攘攘间,这个尚且年幼的男孩不时懵懂地看着油画出神。
这是个在画作和成吨啤酒中长大的男孩,没有深厚家底可为他加持,就像很多普通孩子一样,默默成长。大约在15岁,维米尔开始了为期6年的绘画学习。但他究竟曾拜入谁的门下呢?这一点,如今仍未有定论。
年轻的维米尔是有野心的:他偏爱宏大的历史主题绘画,圣经中口口相传的故事,神话里情态万千的人物,都从少年青涩的画笔中接连诞生。
这6年于维米尔而言,应是充实惬意的。在平凡的城镇角落,他正努力地成为出色的画家,一边埋首圣经与神话中,一边却也注视着花天酒地的凡尘俗世,从他早期的画作里,我们似乎能看到年轻画家血气方刚的模样。
但是,关于他早年生活的记录实在少之又少,维米尔20岁之前到底如何,几乎没人能说得清楚。直到6年后,一个年轻女子进入维米尔的生命中,我们才可凭借一些事实的碎片勾勒出他的生活与性情。
那也许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维米尔徘徊在德尔夫特街头,他不经意地转头,目光却遇上刚在教堂礼拜完毕的卡塔莉娜。相信很久以后,维米尔仍会记得这清晨的阳光,它落上了卡塔莉娜的脸颊与发丝,照入了他的生活。
在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中,维米尔的妻子卡塔莉娜被刻画成善妒又不体贴的女人,但在研究维米尔的专家看来,事情正好相反。
维米尔与当时的大部分荷兰人都是新教徒,卡塔莉娜却偏偏出生于富裕的天主教徒家庭。家庭状况的差异,宗教信仰的不同,都让这段恋情行走得极为艰难。两个年轻的灵魂想必早已深陷爱河。经历了种种犹疑与挣扎后,维米尔最终选择为了这段感情皈依天主教。
1653年,21岁的维米尔迎娶了心上人。新婚后的他,仿佛第一次感受到平静生活带来的幸福。卡塔莉娜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都仿佛被放慢了速度,温馨而甜蜜。
原本钟爱宏大主题的维米尔,这时候却用画笔记录下家庭生活。那一份平和静谧始于为妻子做出的改变,看似波澜不惊,背后却有一场信仰的蜕变。
当卡塔莉娜的肚子微微隆起,里面住进了他们爱的结晶,要当父亲的维米尔,肯定也曾在看着妻子时这样想过: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屋內是烤面包的温热香味,维米尔从画室向外看去,坐在门口缝补的妇女,路边玩耍的小孩,巷子里洗衣的女人……生活就这样无声地流动着,流至细密的画布上。
维米尔的画中,有生活的朴实真挚,也有居于一隅却测量世界的野心。当年的荷兰,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怀抱迈步走向世界的雄心壮志,这又怎能不在维米尔心里刻下印记?也许曾有不止一个画家朋友,来到维米尔父亲留下的旅馆与他告别,动身前往阿姆斯特丹寻求更光辉的前程,这在当年仿佛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然而,同样一直心怀世界的维米尔,一生都没有选择离开德尔夫特。这个家所在的小城,是他始终坚守的港湾。
维米尔心中或许有对家人的负疚与酸涩,他提笔,试图将这无声的景致留下。在他的作品《绘画的艺术》中,出现了一位画家,他背对着观者,全神专注于画布。前景的帘幕微微卷起,似乎一阵风吹过便会放下,遮挡住这温馨一刻。
如今仍没有证据证明这个背影的真实身份,但这幅画对维米尔与卡塔莉娜似乎有着深远意义。据说即使在维米尔离去后,卡塔莉娜也坚持不变卖此画。或许这里面藏着维米尔对平静生活的期待,对世界之大的向往,以及对卡塔莉娜的歉疚与依恋。
维米尔是笨拙的,即使要忍受贫困,他也不愿变卖珍视的作品。他的每一幅画中,每个细节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每年完成的作品不过一两幅。
就算是维米尔这样略显笨拙的丈夫,一定也曾想尽最大的努力,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为家庭辛苦半生的卡塔莉娜,也值得拥有体面的衣饰。在维米尔留下的不足40幅画作中,有21幅都出现了珍珠。极为罕有的珍珠是否曾是他送给妻子的礼物?我们不得而知。
然而,珍珠无疑是维米尔的艺术中最引人注目的亮光。但是,那位广为人知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迄今无人知道她的姓名,她耳畔那颗硕大的珍珠,也未有人了解其由来和去向。
1672年,当法国与荷兰开战,平凡人家的日子注定被打扰。这个算不上富贵的普通家庭在战争中风雨飘摇,维米尔也在这时一病不起。维米尔后来的故事,在卡塔莉娜的陪伴下结束。1675年,他走了,没有惊起波澜,如他的画作一般安安静静,只有妻儿的哀恸。维米尔安静的力量被遗忘于旮旯。直到19世纪中期,法国评论家泰奥菲勒·托雷·比尔热才终于在存世的稀少资料中,重新找回了这位大师。
1880年代,当《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再次出现,认识到其巨大艺术价值的人只有两位专家,他们深入研究画作,写下笔记,最终将其留在了荷兰。当后人回溯黄金时代的荷兰,便循着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画中那一束珠光,进入了维米尔的世界。一片恬静光色中,这位不同于当年所有艺术家的画者,为人们带来了最深刻的触动。
当19世纪作家普鲁斯特看到维米尔笔下的德尔夫特风光,这沉寂了漫长岁月的画作竟能让作家激动得晕厥。直到今日,每一座有幸藏有维米尔作品的博物馆,都为之自豪,没有人会吝啬对这些画作的赞美。
直到今天,仍没有人可以拒绝维米尔描绘的生活,然而同时,也没有人能够说尽他的故事。就如那个戴珍珠耳环的少女,惊艳了时光,却未留下名字。
几个世纪以来,维米尔的这幅名作《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以它的神秘、唯美和饱含的情感吸引着各路艺术爱好者的观赏和专家的研究。就连画中人面部的汗毛都成了长期被争论的学术主题。
从2018年开始,由荷兰海牙的莫瑞泰斯美术馆的绘画作品管理员阿比·凡德维尔领头,对这幅被称为“荷兰的蒙娜丽莎”的作品进行了非常深入的挖掘研究。
而围绕这项研究的其中一个重要主题就是“這个画中的女孩到底是谁”。在画中,这位女子穿戴着下等仆人的衣装,但耳朵上却戴着价值不菲的超大珍珠耳环,她到底是怎样的身份?近日,研究人员使用了一系列现代成像的技术,在女孩的皮肤之下进行了测试,希望能解开这一谜团。
这项研究名叫“聚光灯下的女孩”。在海牙的莫瑞泰斯美术馆里专门建造了一个玻璃屋,为了让参观者可以观看研究人员和他们的高科技机器是如何对这幅1665年左右完成的作品进行全身扫描的。
美术馆目前仍因新冠肺炎疫情处于关闭的状态,而研究结果和相关人员的解释都被放到了网上。可遗憾的是,即使成像技术和分析手段都非常先进,但并没有回答出“画中女孩到底是谁”。
莫瑞泰斯美术馆馆长马丁·戈瑟林克在网上介绍新研究成果时说:“遗憾的是我们没能发现这位年轻女士是谁,以及她是否真的存在过。但我们确实离她更近了一些。”
这项研究也揭示了不少对这幅作品的新发现和更多细节,包括维米尔是如何画出这个女孩的,以及他到底用的是什么颜料。研究甚至发现了画中的女孩是有睫毛的,但我们仅凭肉眼观察基本看不出来。而被长时间普遍认为的画面的“纯黑色”背景,其实并不是纯黑的,女孩是在一幅已经褪色的绿色窗帘的前面。而颜料在几个世纪的物理和化学变化中,颜色褪去,绿色的窗帘消失了。
约翰内斯·维米尔的创作题材大多来源于荷兰市民平常的生活。
显微镜扫描还发现了维米尔画笔上极微小的刷毛还嵌在女孩的皮肤上。至于处于画面中心位置、也是吸引观众视觉的重点——少女的珍珠耳环,有些珠宝专家认为,它太大了,真正的珍珠没有这么大的。
而这次研究的结果认为,也许是维米尔为了突出画面的焦点而故意夸张了珍珠的大小,也可能这本身就是因为透明和半透明的颜料相互叠加而产生的视错觉。
对画面颜料之间迷宫般微小裂纹的扫描已经进行了多年,这项进展缓慢的扫描是为了以此为基点,预测未来画布的损害状况,从而更好地保护作品。通过对显微镜下的颜料样本进行分析,可以确定维米尔所用颜料的来源。耳环的白色颜料来自英格兰北部的皮克区,女孩头巾上的蓝色是由在今天的阿富汗发现的天青石研磨而成,红色是胭脂虫红,由生活在墨西哥和南美洲的仙人掌植物上的虫子制成。
令人惊讶的是,维米尔在女孩的头巾上使用了这么多高品质的深蓝色颜料。这种蓝色颜料在17世纪比黄金还值钱。据说,维米尔有11个孩子,为了养活他们,维米尔的生活始终过得很拮据。现在,昂贵的蓝色颜料的发现也许会推翻这个说法。这些颜料不是维米尔从世界各地搜寻来的,很可能是从他的家乡代尔夫特买来的。这些发现不仅揭示了维米尔所用材料的细节,还告诉了我们17世纪荷兰和世界贸易的情况。
研究还揭示了维米尔画这幅作品时候的绘画顺序。红外线成像研究表明,维米尔最开始是用深浅不同的棕色和黑色来起稿。然后他用黑色线条勾勒出女孩的轮廓,再从绿色背景画到前景:她的皮肤,她的黄色衣衫,白色衣领,蓝色头巾,最后是快速点下的几笔,构成了白色的耳环。而后,他在画布的左上方签名。最让人好奇的肖像身份的问题,恐怕还要继续深挖。
莫瑞泰斯美术馆馆长马丁·戈塞林克说:“画中的这个少女还没有透露她身份的秘密,所以我们的研究还将继续。或许这就是伟大作品的存在意义,我们渴望解开谜团,却永远都无法解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