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花鸟画的“写生”精神与审美取向

2021-06-20 10:58刘浩凤李旭
美与时代·美术学刊 2021年4期
关键词:写生花鸟画精神

刘浩凤 李旭

摘 要:崔白的花鸟画使故步自封于“黄家富贵”的宋代院体绘画“画格乃变”,在强调“写生”精神的同时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其师法自然、包容万物、融汇物情的审美取向对当代艺术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借鉴经验。

关键词:崔白;花鸟画;“写生”精神;审美取向

自古以来,中国人物画“传神”、山水画“写真”、花鸟画“写生”,写物之生意除了要形肖神似以外,还要蕴含丰富的情感特征,使画中花鸟情态如生,方可达到借物抒怀之效。花鸟画是中国画中最富民族文化特色的表现门类,直到唐朝方独立成科,并历经“黄家富贵”“徐熙野逸”两种审美倾向的并存,到了两宋时期方达到顶峰。北宋崇尚黄氏父子的工笔重彩,直到以崔白为代表的新派画家大胆创新,注重“写生”,方打破传统“黄家富贵”风格一统画院的局面。崔白的花鸟画“体制清澹”,融合了五代的清澹之风。黄庭坚曾云:“崔白笔墨,几到古人不用心之处,世人雷同赏之,但恐白未肯耳。”可见,崔白花鸟画的自由清新之风与当时无敢越雷池半步的画院风格形成鲜明对比,尤其是其作品中所蕴含的“写生”精神与独特的审美取向,直至今日依然广为人称道。

一、崔白花鸟画的“写生”精神

宋代是花鸟画发展的鼎盛时期,而崔白又是宋代花鸟画的集大成者,他尤擅“写生”,以师法自然、求真审物为基础,其“写生”并非单纯地描事物的外在轮廓,而是深入自然,以花草树木、鸟禽虫兽等元素营造独特的意境,给人以融情入画的冲动,最终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一)师法自然、物我两忘

“写生”是中国画创作的传统,正所谓艺术源于生活,“写生”的过程也是师法自然的过程。崔白极其注重“写生”,并将这种精神发挥到极致。在那个无电子数码产品可定格自然瞬间的时代,画家只能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与卓越的绘画功底将花草鸟兽最本真的瞬间刻画下来,赋予其永恒的生命。而崔白花鸟画的“写生”并不单单是对现实世界的本真反映,更是寄情于物的表达手法,在他的笔墨下,每朵花、每片叶都有着真情实感。崔白通过“写生”,透露出其对自然的热爱与敬畏,他的情感深刻体现在画面的意境之中,达到了神与物游、物我两忘之境。在《双喜图》中,崔白以“写生”营造画面意境,传达景物情感。画面中蹬跄的古树只剩寥寥残叶,被西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枯草翠竹更给人以枯黄、苍凉之感,如此意境下,崔白却描绘了一只野兔被喜鹊惊到的场景,瞬间打破了紧张的画面,给人以十足动感与野趣横生之感。崔白还精准把握了观者的情绪,将情感融入紧张的对视之中,经周遭植被的烘托,更添秋风肃杀之意。画家将禽鸟置于萧瑟之画境,赋予其独特的情感体验,试图体味它们在自然环境下生存的意义。崔白画作所彰显的“写生”精神仅凭想象和简单描绘远远不够,而是需要将所传达的景、物紧密融合,将瞬间的感受表达于画面中,如此方可散发出超尘脱俗之感及对生命的理解感悟,再加上精神与情感的融合,最终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也只有如此画作方可真正打动人心[1]。

(二)求真务实,追求意境

受宋代理学影响,崔白花鸟画的“写生”精神进一步发展了格物致知的理念,强调展现事物的本真规律。无论是《寒雀图》《芦雁图》,还是《竹鸥图》《枇杷孔雀》等,均可看出其“写生”前对事物情、态、理等细节所进行的细微观察与深入研究。通过解读其画作的“写生”精神。观者可进一步体会到“格物”思想与崔白画作之间的联系。以崔白的《寒雀图》为例,取材雖为常见一景,却能明显看出其求真务实的“审物”精神。画面下方是一株蜿蜒的古木,残叶凋零却不乏生气,以苍劲的枝条衬托出大地的萧瑟,虽是一派寒冬之,但画面中却充溢着暖色气息,九只麻雀或玩耍,或栖息,或嬉戏,极具情趣。在形象描绘上,画家对麻雀羽毛、眼睛等诸多细微特征的刻画无一不体现了“格物”精神,从静物塑造到带给观者以画面的灵动感,此乃“格物”到“致知”的过程。在《寒雀图》中,画面正中的那只麻雀最是安静,整个身子蜷缩一团,却不乏锐利的目光,虽为正面状,却精准表现了透视感,这得益于画家强大的观察能力。麻雀活泼好动,但画家却将每只麻雀动态刻画得如此精细,凸显了其“审物求真”的“写生”精神[2]。

二、崔白花鸟画的审美取向

除了“写生”精神,崔白在笔墨语言、赋彩设色、章法构图、绘画题材等方面也具有独特的审美取向。本文重点从这四个方面解读崔白花鸟画别具一格的艺术风格。

(一)笔墨语言:清澹疏通

若章法布局是画面的骨骼,那笔墨语言就是画作气韵的灵魂所在,既能以笔法展现事物形体法则,又能打破固化形态的束缚,形成画作之“气”,再辅以浓淡不一、深浅各异的墨色,达到“文采自然”之效,凸显画作之“韵”。从崔白的花鸟画来看,其在笔墨语言上融黄、徐二人之长,既有黄氏的细腻工致,又不乏徐氏的野逸疏放,笔法上灵活而多变,墨色清赡丰富,擅以造物规律着手,将细腻与疏放两种特色精准融合、发挥极致,给人以“天然去雕饰”之淳朴之美。以《双喜图》为例,画家以兼工带写的方式细腻描绘野兔、鹊鸟,以丝毛技法展现兔毫和羽毛之质感,在古树、草叶、竹叶的描摹上运用双钩填色,线条上较黄氏更为苍劲飘逸,这一方面体现了画家“工致”的一面;另一方面又展现了画家的“写意”精神,使画面兼具表现力与感染力。再如《寒雀图》,笔墨语言更显疏纵,写实性更强,刻画麻雀时采用浓墨勾勒点染,突出头、背及翅,笔力遒劲而不失细致,寥寥飞白大有书法运笔之意;古木描摹上落笔既有浓墨皱擦,又不乏淡墨润泽,通过鲜明的对比使古树苍劲之态跃然纸上,赋予画作独特的艺术魅力[3]。

(二)赋彩设色:清新淡雅

赋彩设色是中国画一道极为重要的工序,强调以色来补充墨之不足,借此凸显笔墨神采之妙。由此可见,笔、墨、色三者互为补充、相辅相成。古人对赋色极为审慎,并总结了烘、衬、罩、刷、铺、填、晕等一系列设色技法。赋色之关键在于立意,若立意不同,赋色也应随之变化。色与墨无论谁主谁辅,均要充分展现画境含蓄的美感。从崔白的画作不难看出,其在赋色上与徐熙、易元吉风格接近,均整体以墨色为主,用色清澹而素雅。其中,《双喜图》较《寒雀图》设色要更为丰富,但总体仍呈凸显笔墨、弱化色彩的风格。在花鸟画中,崔白采用的是“随类赋彩”的设色方式,无论是绘画思想还是设色技法均体现出浓浓的哲学思想,赋色方面强调平淡纯真、敷色清澹。从《双喜图》《竹鸥图》等画作来看,其均以自然景物为主题,画中物象形态不一,但各事物神韵、质感均让人过目不忘。这两幅画作整体设色清雅,鲜有浓艳色彩与跳跃之色,画面营造出清新典雅之意境,整体看来和谐统一[4]。

(三)章法布局:遵循自然

在中国画中,章法布局的产生与演变并非偶然的艺术现象。唐代张彦远认为,章法布局乃“画之总要”,可见,历来画论皆十分重视构图的疏密有序、错落有致、虚实相生、开合得宜。一幅画作要传达丰富的意象,最关键的便是构图。一幅好的作品要遵循自然的构图章法,尊重自然的发展态势,以达到天人合一、物我一体的目的。崔白的画作正是如此,其擅用全景式、折枝式两种构图形式。其中,全景式构图见于《双喜图》,画面整体视野广阔,描绘了一幅深秋时节的自然场景,画面主体由回首仰望的灰兔、起起落落的鹊鸟、蜿蜒而上的古木构成,配合山坡、荆棘、野草等形成由近及远的开阔空间与自右向左的动感走势,给画面带来鲜明的层次感与律动感;《寒雀图》为典型的折枝式构图,画中古木的主干自下而上延伸,与树梢互为结合、两相得宜,形成错落有致的画面,画中的麻雀也是由左至右逐渐由静过渡到动,整体画面自然而和谐。

(四)绘画题材:清雅野逸

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将绘画题材划分为人物、山水、花鸟、杂画四门,标志着花鸟画在学术意义上的獨立地位。从徐熙篇记载可知,花鸟画题材丰富,无论是花木禽鱼、蝉蝶蔬果,还是花竹杂禽,抑或是猿狄樟鹿等,均可入画。崔白热衷“写生”,常以野逸题材作画,内容多为其民间游历时的所见所闻,有落花败荷,亦有棚竹鸭鹅、野鹊樟猴,艺术风格极其清雅野逸,传达出画家对纷杂喧嚣的疏远及对清净自由的向往。以《竹鸥图》为例,白鹭有一种纯洁、自由、高贵的气质,修竹又寓意着高雅、坚韧、超然的精神,画作以这两种生物为题材,描绘了凌冽寒风中不畏严寒、逆风涉水的白鹭与不弯不折的修竹,通过二者动态造型的塑造与清淡的设色,营造了一种淡泊的氛围,凸显了作者傲雪严霜的精神气质[5]。

三、结语

与西方绘画的“科学性”不同,以崔白为代表的宋代花鸟画兼具写实与传神之效,这是其“写生”精神的产物。在对花鸟画的持续探索下,崔白的作品无论是笔墨语言、赋彩设色,还是章法布局、题材偏好,抑或是艺术风格均体现出包容万物、体察入微、融汇物情、抒写胸臆的宏放气度。崔白花鸟画作品给人以自然恬淡、内心宁静之感,在现代文明进程中愈发显示出迷人的魅力。我们在创作中也要注重自然事物的发展规律,研习崔白师法自然的“写生”精神与多元的绘画方式,赋予画面物强大的生命力,而非盲目继承或全盘否定。

参考文献:

[1]谭艺青.“体制清赡,作用疏通”:崔白花鸟画探微[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19.

[2]郭园园.崔白花鸟画“写生”精神探究[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8.

[3]贾润.崔白花鸟画艺术风格与审美取向探析[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7.

[4]高国华,解辉.“工匠·文人·画家”:皇家画院的“民间”画工崔白[J].美术大观,2017(1):64-65.

[5]阳璨.浅谈崔白的花鸟画艺术[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15.

作者单位:

桂林电子科技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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