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芳,张 梦
(武汉市中心医院,湖北 武汉 430014)
慢性支气管炎(Chronic bronchitis,CB)是临床高发呼吸系统疾病,该病与有害气体和颗粒、细菌、病毒等感染引起气管、支气管黏膜及其周围组织非特异性炎症等因素相关。近年来CB发病率呈逐年升高趋势,尤其在老年群体中常见,该病有病程长、反复急性发作、迁延难愈等特点。CB急性发作期易引起支气管结构、功能及肺泡改变,诱发肺心病、阻塞性肺气肿、肺动脉高压等并发症,威胁患者生命。老年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Acute exacerbation of chronic bronchitis,AECB)的传统西医治疗以抗感染、解痉平喘、止咳祛痰为主,可在一定程度减轻患者症状,控制病情,但疗效不稳定,停药后易复发[1]。另外,长期用药会产生一定不良反应,部分患者不耐受。因此,探寻更加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案尤为重要。中医学标本兼顾、辨证施治,治疗呼吸系统疾病有独特优势。中医认为AECB属“咳嗽”“肺胀”范畴,正气不足,痰热互结而壅阻于肺为其病机[2]。本研究用益气宣肺汤联合穴位贴敷治疗老年AECB,对患者血气指标、炎症因子、免疫功能指标等进行观察,客观评估其有效性,以期为临床治疗提供更多参考。
1.1 一般资料 选取2018年11月至2020年11月本院收治符合AECB诊断标准的128例患者作为研究对象,采用随机数字表法将患者分为两组,每组64例。观察组:男37例,女27例;年龄62~83岁,平均(72.29±6.04)岁;病程1~5 d,平均(2.76±0.61)d;病情程度中的轻度30例,中度34例。对照组:男35例,女29例;年龄61~82岁,平均(71.86±6.18)岁;病程1~6 d,平均(3.01±0.66)d;病情程度中的轻度28例,中度36例。两组患者一般资料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患者知情自愿参与研究,签署知情同意书。病例纳入标准:经胸部X线检查、呼吸功能、血液检查确诊,符合《呼吸内科学》[3]中诊断标准;中医辨证符合痰热壅肺证诊断[4];患者处于急性发作期(发病<7 d);年龄>60岁;体温≤38.5 ℃;近3个月内无穴位贴敷史。排除标准:穴位伴湿疹或外伤者;合并其他疾病,如恶性肿瘤、精神疾病、肺结核、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等;入组前7 d有抗菌、抗炎药物治疗史;患者具有严重的心、肝、肾功能不全者;过敏体质;喘息性慢性支气管炎。
1.2 治疗方法
1.2.1 对照组:入院后予止咳平喘、解痉、抗病毒等常规西医治疗,包括口服盐酸左氧氟沙星(国药准字H20064495,规格0.2 g)0.2 g/次、氨溴索(国药准字H20074089,规格30 mg)30 mg/次,均为3次/d。喘息严重者加用氨茶碱片(国药准字H36020539,规格0.2 g)0.2 g/次,口服,3次/d。
1.2.2 观察组:在对照组治疗基础上加用益气宣肺汤和穴位贴敷。益气宣肺汤组成:黄芪20 g,太子参15 g,薄荷、炙枇杷叶各10 g,桑白皮、连翘、竹茹各9 g,黄芩、芦根、栀子、姜半夏、陈皮各8 g,桔梗、浙贝母、甘草各6 g。随症加减,热甚者加金银花9 g、生石膏30 g;咳喘者加制杏仁、炙麻黄各8 g;咽痒者加僵蚕、地龙各8 g。清水煎药,取汤汁200 ml分2次口服,100 ml/次,早晚各1次,1剂/d。穴位贴敷:取麻黄20 g,细辛6 g,白芥子、檀香各10 g,所有中药均打磨成粉,用麻油浸泡后熬制,将其提炼成膏剂,将药膏附着在直径为5 cm的医用胶布上,将其贴敷于天突、大椎、膻中、双侧肺俞穴,贴4 h取下,1次/d。两组患者均连续治疗7 d,即1个疗程。
1.3 观察指标 中医症状积分:参照《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5]对咳嗽、喘息、发热、咳痰主症进行评分,根据症状严重程度评分;无计0分、轻度计1分、中度计2分、重度计3分。血气指标:采集患者用药前、用药7 d后肱动脉血3 ml,置入含肝素离心管内,2~8 ℃环境中保存,用GEM3000型血气分析仪检测动脉血氧分压(Arterial partial pressure of oxygen,PaO2)、动脉血二氧化碳分压(Arterial partial pressure of carbon dioxide,PaCO2)、血氧饱和度(Blood oxygen saturation,SpO2)指标。炎症指标:采集患者用药前、用药7 d后空腹静脉血5 ml。采用酶联免疫吸附试验检测超敏C反应蛋白(Hypersensitive C-reactive protein,hs-CRP)、白细胞介素-1β(Interleukin-1β,IL-1β)、白细胞介素-8(Interleukin-8,IL-8)、白细胞介素-10(Interleukin-10,IL-10)、降钙素原(Procalcitonin,PCT)、可溶性髓样细胞触发受体1指标(Soluble triggering receptor expressed on myeloid cell-1,sTREM-1)。采用免疫比浊法检测免疫球蛋白IgG、IgA、IgM水平。
1.4 疗效标准 参照《呼吸内科学高级教程》[6]中AECB疗效评估标准及中医疗效指数评估。临床控制:咳痰、咳嗽、憋喘等症状基本消失,查体双肺无哮鸣音、湿啰音,疗效指数减少90%及以上。显效:症状明显改善,查体双肺闻及少许哮鸣音、湿啰音,疗效指数减少70%~89%。有效:临床症状有所好转,查体闻及明显哮鸣音、湿啰音,疗效指数减少30%~69%。无效:临床症状无改善或加重,疗效指数减少小于30%。总有效率=临床控制率+显效率+有效率。疗效指数=[(治疗前积分-治疗后积分)/治疗前积分]×100%,其中的积分为中医症状积分。安全性评估:记录治疗期间不良反应,包括皮肤瘙痒发红、腹泻、恶心等症状。
2.1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中医症状积分比较 治疗前,两组患者中医症状各项积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治疗后,两组中医症状积分均低于治疗前,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且治疗后观察组的各项积分均低于对照组,组间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1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中医症状积分比较(分)
2.2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血气指标比较 治疗前,两组患者PaO2、PaCO2、SpO2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治疗后,两组患者血气指标均改善,组内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且观察组血气指标改善程度更明显,组间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见表2。
表2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血气指标比较
2.3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炎症因子水平比较 治疗前,两组患者hs-CRP、IL-1β、IL-8、IL-10、PCT、sTREM-1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治疗后,两组炎症因子指标均改善,组内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观察组炎症因子指标改善程度好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见表3。
表3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炎症因子水平比较
2.4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免疫功能指标比较 治疗前,两组患者免疫球蛋白IgG、IgA、IgM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均P>0.05)。治疗后,两组患者免疫功能指标均升高,组内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组间比较,观察组免疫功能指标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见表4。
表4 两组患者治疗前后免疫功能指标比较(g/L)
2.5 两组患者临床疗效比较 观察组治疗总有效率为92.19%,高于对照组的78.13%,组间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5.006,P<0.05),见表5。
表5 两组患者临床疗效比较[例(%)]
2.6 两组患者安全性比较 两组患者治疗期间,均未发生严重不良反应。观察组出现2例恶心,1例腹泻,2例皮肤瘙痒,不良反应发生率为7.81%(5/64);对照组出现2例恶心,2例腹泻,不良反应发生率为6.25%(4/64)。两组不良反应发生率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0.120,P>0.05)。不良反应均未进行特殊干预,停药后自行缓解。
CB系气管、支气管黏膜及周围组织发生非特异性炎症病变,急性发作期病症重、并发症多、治疗难度大。近年来,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加重,空气质量下降及吸烟等危险因素增加,AECB发病率呈上升趋势,且在老年群体中发病率较高[7]。临床多根据AECB病原菌、药敏试验结果予以针对性抗菌药物,以及镇咳、祛痰、解痉平喘等治疗,但常规西医治疗效果欠佳,且西药产生的不良反应也限制了临床应用范围。
中医治疗呼吸系统疾病逐步受到重视。中医典籍中关于AECB记载较多,《素问·宣明五气》有言:“五气所病……肺为咳”。《杂病源流犀烛》曰:“盖肺不伤不咳,脾不伤不久咳……咳不甚”。可见,AECB病位在肺,而《内经·咳论》中有“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五脏各以其时受病,非其时,各传以与之”的记载。由上可知,AECB病位在肺,且与脾、肾、肝等脏腑相关。结合AECB患者机体生理特征,认为病因病机有内外之别。内与年龄增长、脏腑功能虚衰、正气不足有关;外因则为外邪犯肺,郁而化热,伤及肺津,炼液成痰(或有宿痰),内蕴日久化热,痰与热结,壅阻于肺,故见喘息、咳嗽、咳痰之症。痰热壅肺为该病常见证型,痰湿蕴肺,遇外感引发,痰从热化,痰热郁肺引肺失宣肃,肺气上逆而致病。基于正气不足,痰热互结,壅闭于肺这一病理特征,以益气宣肺之法令正气充足,肺得宣发,肃降自行。益气宣肺汤中黄芪、太子参、薄荷共为君药,黄芪有补气固表,补益脾肺之功,太子参能益气健脾,生津润肺,薄荷有疏散风热、清利头目,疏肝行气,肃降肺气之用;桑白皮、炙枇杷叶、桔梗、黄芩、连翘、浙贝母、栀子共为臣药,桑白皮可泻肺平喘,炙枇杷叶清肺止咳、降肺火,桔梗宣肺、祛痰、排脓,主治咳嗽痰多,胸闷不畅,黄芩、连翘、浙贝母和栀子共同发挥清热燥湿,泻火解毒,开郁散结之功;芦根、竹茹、陈皮及姜半夏为佐药,芦根有清热生津、除烦作用,竹茹可清热化痰、降肺胃之气,陈皮有燥湿化痰、理气健脾之效,姜半夏可降逆止呕、燥湿化痰;甘草为使,有健脾和中之功,并可调和诸药。纵观全方,标本兼治,补益脾肺而不留邪,宣肺降气,共奏益气和中,宣肺止咳之效。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黄芪中黄芪多糖可提高机体免疫功能,黄芪黄酮可发挥抗氧化、抗病毒作用,并降低IL-1β、肿瘤坏死因子-α水平[8]。太子参中糖类化合物,如麦芽糖、免疫活性多糖PHP-A、PHP-B等具有调节免疫功能作用,继而提高机体抗病毒能力,不仅如此,该药可对呼吸道起到保护作用,使其有效抵御外界有害气体侵袭[9]。薄荷中黄酮类、挥发油、有机酸类等成分有抗病毒、抗炎镇痛作用,挥发油中乙酸薄荷酯、薄荷醇、薄荷酮可有效抑菌、抗病毒[10]。黄芩中黄酮类化合物可有效对抗炎症,抑制白细胞合成[11]。浙贝母中贝母甲素、贝母乙素生物碱有镇咳祛痰作用,并可改善肺功能,且浙贝母提取物有抗炎作用[12]。孟泳[13]研究显示,益气宣肺汤可改善CB患者肺功能,疗效较好。
穴位贴敷作为中医外治之法,其集药物、经络作用为一体,通过调节脏腑阴阳,疏通经络气血起到防治疾病之目的。本研究取麻黄、细辛、白芥子及檀香制药,麻黄能宣肺平喘,发汗散寒;细辛可祛风止痛,温肺化饮;白芥子有温肺豁痰利气功效,主治寒痰喘咳,胸胁胀痛;檀香辛散温通,与白芥子联用可提高宣散肺气作用。穴位取天突、大椎、肺俞等,天突穴归任脉,有通利气道,降痰宣肺和宽胸理气之功;大椎穴能宣发肺气,止咳平喘;肺俞穴归膀胱经,与肺相连,有宣肺、止咳平喘作用;膻中穴归任脉,该穴可宽胸降气,宣肺平喘。穴位贴敷利用药物贴敷和穴位刺激双重作用,共同发挥宣肺化痰、降气止咳作用。左力等[14]研究指出,穴位贴敷通过刺激穴位发挥调理气血、疏通经络、协调阴阳的作用,药物经皮肤吸收后直达病所,药力集中,发挥最佳效用。本研究中,用益气宣肺汤联合穴位贴敷治疗老年AECB患者,结果显示,观察组1个疗程后咳嗽、喘息、发热、咳痰症状的积分均低于对照组,提示中医内服外治法合用,在治疗老年AECB患者中具有一定优势。
有研究指出,在支气管壁慢性炎症影响下,易引起CB气道狭窄、重塑,气道阻力增加,通气量减少,继而发生不同程度缺氧,引起血气分析指标改变[15]。AECB病情较CB更严重,血气指标改变更明显,通过检测PaCO2、PaO2、SpO2等血气指标可反映患者缺氧程度,为临床疗效评估提供参考。本研究中,观察组治疗后PaO2、SpO2水平较对照组高,PaCO2较对照组低,推测原因是中医内外合治可发挥协同效用,提高肺通气功能,改善血气指标。AECB的典型病理特征为气道炎症,hs-CRP是反映机体炎症情况的敏感指标,IL-1β则可促使白细胞附着在血管壁上,进一步加重炎症反应,PCT作为新型炎症标记物,可充分反映炎症程度[16]。IL-8升高可使中性粒细胞被激活,促进弹性蛋白酶释放,诱导气道上皮IL-8基因表达,造成气道慢性炎症损伤,IL-10作为抗炎细胞因子,通过对B细胞、T细胞、肥大细胞及炎症因子发挥抑制作用,继而有效抗炎[17-19]。sTREM-1是反映全身炎症反应的指标,其高表达提示炎症反应加重,患者预后较差[20]。本研究中,观察组治疗后hs-CRP、IL-1β、IL-8、PCT、sTREM-1水平较对照组更低,IL-10较对照组高,提示益气宣肺汤联合穴位贴敷可降低促炎因子水平、上调抑炎细胞因子水平;推测原因与益气宣肺汤中浙贝母、黄芩、薄荷等中药的抗炎作用有关。免疫功能紊乱与支气管疾病发生有关,免疫功能紊乱会削弱其抗炎、抗感染损伤作用,加重病情。IgG、IgM、IgA作为重要免疫功能指标,其有激活补体系统作用,与吞噬细胞协同,发挥保护免疫系统作用。本研究结果显示,观察组治疗后IgG、IgA、IgM均高于对照组,分析原因与益气宣肺汤中黄芪、太子参调节免疫作用有关。
综上所述,针对老年AECB患者,用益气宣肺汤联合穴位贴敷治疗效果较好,其作用机制与改善患者血气指标、降低炎症反应、提高机体免疫功能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