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传》序章：中国尊的瞭望

邱华栋

北京第一高楼

2019年，在北京东三环中央商务区的核心区中，矗立起一座挺拔傲岸的建筑，从北京城的多个角度望过去，都能看见它，而它也在瞭望着你。

这就是中信集团的新大厦，俗称“中国尊”，在当前全世界最高的十座建筑中，位列第八。它高达528米，地上有108层，地下8层。2019年大厦全面竣工，中信集团验收后入驻此楼，中信银行、阿里巴巴集团也入驻大厦。“中国尊”由此成为北京最高的人工建筑和新地标。

“中国尊”的造型十分独特醒目。尊，也写作樽，它的起源，最开始是用作盛酒的青铜器皿。从商代到西周时期，尊就渐渐演化为祭祀的礼器。目前我们在博物馆里见到的青铜尊，有圆尊，也有方尊，其中有一座方尊很有名，叫四羊方尊。那么，在建筑设计师的巧手妙用之下，中国古老的青铜尊的意象，被化用为这座摩天大楼的建筑外形，最终建成在北京中央商务区内。

尊在文学作品中也常出现。我记得李白的诗篇《行路难》其一的开首，就有这样的句子：“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苏轼则在他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当中，写下了这样的句子：“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樽后来简化为尊。尊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喝酒做事豪情万丈的时代。

这座“中国尊”的落成，标志着北京的建筑高度跃上了一个新台阶。此前，北京最高的大厦是中国国际贸易中心三期大厦，高330米。“中国尊”528米的高度，使北京的建筑拔高提升了198米。此前“中国尊”最初的设计是555.55米，后来因北京规划委的反对，最后降到了528米。“中国尊”的落成，不仅使得中央商务区（简称CBD）核心区的轮廓初显，也改变了北京东部的城市天际线。

担纲“中国尊”这幢建筑设计工作的，是北京建筑设计研究院。这家机构的有限公司执行总建筑师邵伟平领衔“中国尊”的设计。他还是北京中央商务区核心区规划与城市设计项目的责任建筑设计师，参与了CBD建设的总体规划设计。

走近“中国尊”

我不仅喜欢远观“中国尊”，我还走近“中国尊”，体会它给我带来的各个方面的感受。如今的“中国尊”，就像是高高矗立的一尊擎天柱，天圆地方的理念也隐含在建筑中，弯曲和收腰的弧线使得这幢大厦既能抵挡强风的冲击，也能在抗震强度上获得极佳的安全感。双曲线的收腰造型，拉长的体量，使得这幢建筑流畅而稳定，外部线条柔和中带着硬朗，在审美上带给我们视线和观感的愉悦，同时还带来了北京这座城市昂扬向上、努力发展的气度和力量感。

“中国尊”的外观是蓝灰色玻璃幕墙，显得低调含蓄。一幢大楼的玻璃幕墙的选择十分重要，不仅有外观的审美要求，还有环保、安全和使用上的方便。中国尊的玻璃幕墙使用了一种加涂层的白玻璃，设计团队将不同颜色的幕墙玻璃反复对比，在不同的天气、天色中进行测试，使得现在大厦外墙的幕墙玻璃与北京市的市色、一种高级灰色完美相合，灰色中透着银色的明亮，远远地看去，挺拔中别有一种内敛的从容感。

外形有弧度的“中国尊”在蜘蛛人能否顺利擦窗户这样的细节上，设计者都考虑得比较充分。这要结合不同高度、方位的大厦弧度、风力和重量的对比，擦窗机的升降情况，反复对比，最终形成了现在的方案。就像是方尊也有坚实的底座，“中国尊”的底部有一个裙边设计，这样不仅使靠近大厦的人有一种底座坚固牢靠的视觉感，也使远观大厦时，具有线条流畅的美感。

走进“中国尊”，内部空间宽敞明亮，层高设计比一般写字楼的都要高，空间格局大气、实用、宽敞、明亮。“中国尊”的电梯系统非常先进，在施工过程中就采用了与提升高度同步的跃层电梯，跟随大楼的升高而不断提升。高速电梯的运行，保证了这样的超高层建筑内部人流可以迅速抵达和撤离。

从消防的角度讲，“中国尊”大厦内部每12层就有一个避难层，这样你跑上6层和跑下6层，都能抵达避难层。在大厦的103层，还设有一个690立方米的大水箱，这个水箱在一旦大厦发生火灾情况时，不用依赖大厦的消防电力系统，凭借重力就可以提供消防用水三个小时。

如果你的车子行走在东三环国贸桥之上，在北京中央商务区摩天大楼林立的视野中，能够看到“中国尊”确立了地标和中心的地位。它与东三环西侧中国国际贸易中心建筑群、库浩斯设计的中央电视台大厦、老牌的京广中心、北京电视台新大厦、银泰中心建筑群、建外SOHO等，共同形成了北京商务中心区的轮廓线，十多座200米以上的摩天高楼组合在一起，高低错落，成为了北京最具现代性的商务、金融、传媒、外贸和总部基地中心，也演奏出一曲旋律优美的城市乐章。有人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那么“中国尊”的美与力结合的身姿，就是这个乐章中最华美的部分。

不断拔高的摩天大厦

摩天大厦的历史并不长，但人类追求建筑高度的梦想，却一直没有停歇。我们只要想起埃及金字塔的雄伟和山峦之上中国长城的壮观，法国巴黎埃菲尔铁塔的挺拔，以及巴比伦王国巴别塔的传说，就知道这个梦想有多么的久远。

1909年，在纽约竣工的大都会人寿保险大厦的高度达到了213米，这是人类建筑的摩天大厦第一次突破了200米。此后，摩天大楼的高度纪录就不断被刷新。尽管一直存在着争议，人類建设超高层建筑的举动却一直没有停步，梦想也没有终止。

摩天大厦可以说是经济发展与科技进步的结晶。进入21世纪，在这前二十年时间里，在欧美耸立起来的摩天大楼数量并不多，如俄罗斯联邦大厦420米，彼得堡在建的拉赫塔中心大厦高达462米。这种象征经济奇迹与发展速度的建筑，在亚洲的土地上却在加速崛起。亚洲，正是全球经济发展最快的地区，摩天大楼的高度不断被刷新，显示了这一大洲的经济活力和雄心勃勃。

亚洲的摩天大厦建设热潮的起点，是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1998年，马来西亚吉隆坡双子座大厦（国家石油公司大厦）建成，以88层、452米的高度，超过了美国芝加哥的443米高的西尔斯大厦，成为全球最高楼，并将修建摩天大楼的新热潮带到了亚洲。

新加坡曾经的最高建筑是三栋同样的建筑，海外联合银行中心、大华银行、共和广场，都是280.1米高。现在它们的高度被290米高的丹戎巴葛中心大厦所超越。

日本现今最高的摩天大厦，是2014年建成的阿倍野大厦，它的高度是300米。此前，日本摩天大厦的高度纪录一直是由70层的横滨里程碑大厦保持的，它有296米高。日本有建设摩天大厦的设计能力和建造能力，他们的建筑设计师早就设计出超过800米高的建筑方案了，但因为日本是岛国，地震多发，所以并不适合盖摩天大楼，他们就很少盖摩天大楼。现在的摩天大厦就停止在300米的高度，这是日本人预防地震的务实举措。

印度的世界一号大厦是世界上最高的住宅楼，共117层、442米高，位于孟买市，2017年封顶。印度的多座200米高的大厦都是住宅楼，都位于孟买市。

韩国的最高大厦是2017年建成的首尔乐天世界大厦，高达554米。

香港是亚洲摩天大楼最多、最密的城市。香港环球贸易中心大厦高度为484米，香港中环广场大厦高78层、374米。

在中国内地已建成的摩天大楼有：上海金茂大厦，高420米;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大厦，高492米;广州的中信广场，高80层、322米;广州国际金融中心高437米;深圳地王大厦高81层、325米;深圳京基金融中心高441.8米;南京紫峰大厦高450米;重庆嘉陵帆影大厦高456米。

近年来，摩天大楼的高度不断刷新。目前，中国内地最高大厦是632米高、128层的上海中心大厦，建成于2015年。高599米的深圳平安金融中心，530米的广州周大福金融中心大厦，高达508米的台北101大厦等，都是现今世界十座最高建筑之一。这还不算广州小蛮腰，又叫广州新电视塔，它的综合高度600米，塔身主体450米，天线高度150米。观光台设在454米处的高度，成为一览广州美景的绝佳观景点。

有趣的是，上海金茂大厦420米，上海环球金融中心492米，上海中心大厦632米，这三幢大厦形成了浦东中央商务区壮观的天际线，三座高楼造型奇特，被人戏称分别像是注射器、开瓶器和打蛋器，俗称“厨房三件套”，这和北京的央视新大楼俗称“大裤衩”，国家体育场俗称“鸟巢”是一个道理，老百姓还是喜欢第一视觉印象的感受，起个别名，聊备一格。

到2019年底，世界上最高的人工建筑是阿联酋迪拜的哈利法塔，高达828米，163层，2010年竣工。它那直冲云霄的塔身和尖顶，着实令人惊叹不已。而迪拜高楼林立，成为世界瞩目的旅游城市。

2019年，全球超过300米高的摩天大楼已经超过了140座。其中，有不少是在中国的城市中矗立起来的。此外，还有一些在建的、超过600米高的建筑不在本文涉猎之内，因为还没有落成。而在世界其他地方，由于受到经济衰退的影响，有的摩天大厦的计划就搁浅了。比如在沙特阿拉伯，2008年沙特王子就宣布要建设超过1000米高度的王国塔，但截至2019年，这一计划并未实现。

不过，追逐高度，建设巨型建筑，高度是人类拔高的梦想，体量是人类建筑的可能性。人类想飞行，发明了飞机，想潜入大海，发明了潜艇，想上太空，发明了宇宙飞船，这些都实现了。人类要盖高大建筑的梦想，也一直在拓展。无一例外的是，凡是有摩天大楼的地方，也是世界的经济中心和热点地区。由此可见，摩天大楼的高度纪录，将不断被刷新。

“中国尊”的瞭望

那么，“中国尊”的落成对于北京的意义在哪里呢？

首先，是北京作為首都，在2019年新中国建立七十周年之际，有了一个新的高度标杆。其次，表明了北京东三环中央商务区的核心区建设，有了标志性建筑，多中心化到达了一个新阶段。

在“中国尊”的四周，我们看到超过200米高的摩天大楼有十多栋，共同构成了北京中央商务区建筑的轮廓线。北京中央商务区的这些摩天大楼的矗立，标志着北京作为国际化大都市、作为中国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国际交往中心的地位在进一步凸显，标志着北京拥有着活跃的经济和强大的物质基础，以及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和奋斗精神。

中央商务区呈现的现代建筑群的天际线轮廓，是北京作为世界都市呈现的建筑景观，是奉行改革开放道路的视觉效果的绝佳体现。想要看到北京城市现代化的程度，在中央商务区里走一走，在“中国尊”下往上看，那种全球化带来的中国发展的活力和对未来的期许，就会油然而生。

“中国尊”也曾建有观光层，位于524米处的餐厅，可以一览四周的城市景观。但因安全考虑，最高的三层西侧不再开放。站在“中国尊”的顶端观光层瞭望北京，会有一个什么视野呢？我们可以试想一下。

从“中国尊”顶层，也就是500米左右的高度向西看去，就能看到从东三环到东二环，再到故宫建筑群的高度在缓慢地减低。天气好的话，可以看到西山那逶迤而去的黛色身影。继续向西瞭望，从西二环到西三环、西四环，建筑高度又逐渐增高起来了，你能看到，北京的东西方向的建筑轮廓线是凹字型的。

从“中国尊”向东看去，十公里之外，通州大运河的身影一衣带水，在太阳之下熠熠闪光，那里是正在兴建的北京城市副都心，北京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四套班子已经搬到了那里。可以看到城市副都心建设所带动的京通快速路两侧的高楼林立，发展迅速，而沿着飞向首都机场的航线，在东五环外侧的上空，一架架飞机正在缓缓向北京首都机场降落，银色机翼的闪光是瞬间生成的，也是飞机降落之前的影子。

从“中国尊”向南看去，可以一直看到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北京的南城历来是经济发展的价值洼地，而“中国尊”南面的劲松、潘家园、南三环、南四环的东侧，如今都在不断长高，楼群林立，配合着城市组团建设模式的不断延伸，亦庄的总部经济、新技术产业等，在未来也有很大的空间。

你的目光穿越团结湖上空的鸟群，到达静安庄一带，继续延伸，能够看到望京地区在四环和五环之间完全填满了的组团式建筑群，那里人丁兴旺，气势安详。望京地区本来是北京的一个城市副都心区域，后来这一规划并未实现。但望京地区建成了一个庞大的都市居住区。继续向西北方向望去，云气蒸腾之处，是北四环外中轴线北端的奥运村和奥林匹克公园的葱葱郁郁。

“中国尊”所处的东三环东侧这个位置，在CBD的核心区屹立着这么一座528米高的标志性建筑，非常令人瞩目。中央商务区也是北京建设现代金融服务业、世界五百强企业总部服务基地、国际经济交流的核心承载区。

这就是北京中央商务区的功能定位，是北京空间格局多中心的位移，也是北京作为世界都市的象征。

“中国尊”上的瞭望，瞭望到的是北京四面八方的城市天际线。城市如海，在北京湾的大地上，这座城市像地衣一样扩展。一座城市当然是有生命的，它的不断生长的力量，就来自地上不断崛起的建筑，地下不断延伸的地铁，和这座城市里穿梭不停忙碌的人。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