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长篇小说《北妹》版本考释

摘要：《北妹》是70后作家盛可以的长篇处女作，也是她的代表作，该作主要有初刊本、初版本和再版本三种版本。三种版本的副文本和正文本均有不同程度的流变，其中初版本相对于初刊本改动较大，再版本对初版本又有修改。不同版本的题目、章节标题、目录、插图、创作手记、阅读者言、评论、再版后记等副文本及其流变对于我们认识作者创作及对作品的评价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和指导意义。正文本的流变主要体现在字词、句段的增、删与修改三个方面。

关键词：盛可以 《北妹》 版本 考释

盛可以是一位颇具影响力的70后代表性作家，《北妹》是她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也是她的代表作，受到普通读者的广泛喜爱和学界批评家的热切关注。但是，这部小说在2003年文学期刊《钟山》初次发表时，题目为《活下去》，2004年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单行本时改为《北妹》，2011年天津人民出版社再版时则沿用了《北妹》这一名字，可以说，《北妹》的名字已经被作者和读者普遍接受。因此，《北妹》目前共有《钟山》初刊本、长江文艺出版社初版本和天津人民出版社再版本三种版本，其中初版本相对于初刊本改动较大，再版本对初版本又有修改。搞清楚《北妹》的版本源流和流变，对于深入认识这部小说的创作、文本特征、传播和接受具有重要意义。

一、副文本的流变及表意分析

文学文本由正文本和副文本构成，而对于文学作品的解读，我们习惯于对正文本做深入分析和阐释，往往忽视了副文本的存在。事实上，副文本既有独立的审美价值，也与正文本有内在的互文关系，是正确理解正文本文学内涵的重要介质，是通往文学内在肌理的“门槛”。所谓副文本，是相对于正文本而言的，其构成要素主要包括标题、副标题、互联型标题;前言、跋、告读者、前边的话等;插图;请予刊登类插页、磁带、护封以及其他附属标志，包括作者亲笔留下的和他人留下的标志，它们为正文本提供了一种（变化的）氛围，有时甚至提供了一种官方或半官方的评论。[1]就《北妹》而言，该小说不同版本的题目、章节标题、目录、插图、创作手记、阅读者言、评论、再版后记等副文本及其变异对于我们认识作者创作及对作品的评价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和指导意义。

谈及《北妹》的再版时，盛可以说：“说实话，《北妹》再版，比初版更令我欣喜。它是我的处女作，尽管它面世的时间比我的某些短篇以及长篇《水乳》都要迟。2003年刊发在《钟山》杂志上时，它的名字叫《活下去》，是我取的，我喜欢的，但出版时被改成了《北妹》。可惜书的设计和版式都有些令人遗憾。我一直期待再版时能够弥补，也希望它能够被重新阅读与发现。”[2]盛可以在《北妹》的《再版后记》中毫不吝惜对这部长篇处女作的褒赞，也提到该小说最初的题目是她取的，她对这个题目也比较喜欢。但是，既然喜欢，为什么在出版单行本时没有坚持使用原来的名字呢？如果认为原来的题目好，为什么在再版时没有改回原来的名字呢？小说最初的题目为《活下去》，无疑是对众多由农村到城镇和大都市打拼的底层女性辛苦人生和生命韧性的小说主题的精确概括，但这一题目却是抽象的，也是很多其他小说共同主题的概括，体现不出本小说题目的特殊性。《北妹》这一题目则不然，“北妹”既是小说的主人公钱小红、李思江等从广东以北到南方打工的打工妹的代称，具有具体性，同时又可以是所有具有类似命运的打工妹的统称，具有普遍性。小说题目《北妹》，能够直接唤起读者对小说主人公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的想象，更生动，更有冲击力。这也是这部小说延续了这一题目的原因。“北妹”，已经成为新世纪小说极为典型的女性形象，是盛可以对新世纪小说创作做出的独特贡献。

就小说的目录和章节划分而言，《北妹》不同的版本也有差异。鉴于期刊发表作品的惯例，《北妹》的初刊本没有目录，共104节，不分章，也没有小标题。初版本同样没有目录，但是有了章的划分，共14章，章下分节，而且每章都有小标题。最新的版本，即天津人民出版社的再版本，有了目录，和初版本相同，共14章。和初版本不同的是，再版本多了《再版后记》。目录和每章小标题的出现，更有利于读者对小说内容的理解和把握。

是否具有插图以及插图的特点如何也是《北妹》三种版本不同特色的体现。初刊本只有一幅插图，再版本的正文没有插图，护封上的插图也比较简单。相比初刊本和再版本，初版本的插图极具特点。首先是封面，主要由对比鲜明的黑、红、白、绿四种颜色构成，场景是“广州站”，在火车站建筑之外的广场上拥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封面下方），建筑与人群的颜色主色调为红色，建筑与人群之外（封面上方）是黑色，其中“北妹”二字为白色，大型加粗的字体叠印在黑色和红色之上，极为醒目和震撼。火车站这一场景极具典型性，是底层打工人员的聚散地，代表着出发也代表着归乡，其拥挤情景颇易让人想起他们生活的艰辛和苍凉的人生。其次，《北妹》初版本的正文插入了14幅图片，这些图片以小说中的关键情节、人物为内容，与正文形成互文关系，是对正文内容更为形象和生动的表达，能引起读者强烈的欣赏趣味。《北妹》初版本的插图，赋予了该版本特殊的艺术审美价值。

《北妹》的三个版本都没有序跋，但是附录的批评家的评论文章、作者手记、再版后记起到了序跋的作用。《北妹》的初刊本在文后附录了批评家马策的评论文章——《身体批判的时代》，初刊本的正文前除了马策的这篇评论文章之外，还有任晓雯的《〈北妹〉：社会底层“群芳图”》、吴强的《魔幻的乳房》两篇评论。这些评论从不同角度对《北妹》作了解读，对于读者进入小说的艺术世界具有一定的引导作用。《初版本》的扉页还有“阅读者言”，是李敬泽、孟繁华、李修文、王干、施战军对这部小说的简短评論以及2002年度“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颁奖词。再版本则是在护封上附有李敬泽、沈浩波和陈希我的读后感言，腰封上附有“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颁奖词和出版社设计的推介词。这些学界批评家的评论、作家的感言、文学奖项的颁奖词和出版社设计的推介词等，一方面对文本内容作出阐释，对小说艺术水平作出评价，另一方面对于盛可以这位作家和小说的传播也起着重要的推介和广告作用。

二、正文本的增、删与修改

小说版本的不同最为重要的还体现在正文本的流变上，这关乎一部小说善本的确定。一般来说，一部小说发表在文学期刊与出版单行本时，考虑到篇幅、文学的传播与接受等因素，小说的内容往往会有一定程度的改变，《北妹》亦是如此。《北妹》的初版本与初刊本有较大差异，再版本在初版本基础上又有新变，但有些语言与内容又重新回到初刊本。本文主要从字词、句段的增、删与修改三个方面探析《北妹》不同版本的流变。

从字词的流变来看，《北妹》三个版本主要体现在字词的增加、删减或者调换上，产生这些改变的原因或者是修正误植、误笔，或者是从语言的规范、通顺、优美和净化等方面考虑所作的修改，但是，也有的字词回到了原来的版本。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一些“不雅”的词汇，有的版本做了净化处理，有的则保留了原来版本“粗俗”的风格。对于句子和段落的修改，有的是单个句子中某些句子成分比较简单的修改，有的是大的段落中多个句子较大程度的修改。有些句子通过修改，增加了语言的表现力。比如小说的第一句话，在初刊本是“她就是钱小红”，在初版本和再版本中改为“她，就是钱小红，湖南的”。修改后增加了人物的籍贯，人物有了名字，一开始就让读者对小说女主人公有一个鲜明的认识，有了籍贯，也对小说中女主人公之所以被称为“北妹”埋下了伏笔。而且，修改后的句子更为简单，简短，但叙述的力量却非同凡响。有些句段的修改则增加了人物的动作描写，有助于表达人物的内心活动，或者在描写对象前加了定语修饰，指向更为明确，表达更为细致。

除却某些字词、句段的润色修改，《北妹》的不同版本也有某些字词、句段整体的增添或删除，有时甚至会连续几个段落、数百字地整体增添或删除。通过句段的增添，可以补充更为具体的信息，暗示人物遭际产生的原因，也可以丰富人物形象的塑造等。小说中钱小红曾经无故被抓进治安队审讯，在警察朱大常的帮助下未交赎金获释，回到发廊即被辞退。在初版本和再版本中，钱小红离开时，小说另起一段，增加了“猩猩转过身，阴险地笑了”这句话，揭示了发廊老板娘对她的设计陷害。和朱大常相关的两次多个段落的增添比较典型，一次是他帮助钱小红办理身份证，后来版本增加了和钱小红骑着摩托兜圈和谈心的情节，有近200字;另一次是朱大常在医院照顾生育的妻子与钱小红偶遇，增加了300余字。增加内容主要体现了朱大常对钱小红的关心与照顾，同时表达了因为不能对钱小红给予足够关心产生的内疚心理，从而使得小说对朱大常这一人物形象的刻画更为深入，朱大常作为一个比较纯粹的正面人物形象也进一步得到确立。小说中也有多处句段的删减，有的为了避免重复，有的为了简化叙述等，此处不再赘絮。

巴金在谈到自己对作品的修改时说：“无论如何，修改一次总比不修改好，至少可以减少一些毛病。”[3]文章不厌百回改，一个肯对自己负责，对读者负责的作家总会精益求精，致力于将自己的作品向理想的方向改进。《北妹》的三个版本的流变，无疑“至少减少了一些毛病”，也让我们看到盛可以一个70后作家的创作观念和创作态度。

参考文献：

[1][法]热拉尔·热奈特.热奈特论文集[M].史忠义，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1：71.

[2]盛可以.北妹[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1：280.

[3]巴金.谈《秋》[J].收获，1958（03）.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0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时期乡土小说对民间口头文学传统的继承与创新研究”（項目编号：20BZW160）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张相宽，男，博士研究生，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20世纪中国文学整体研究）

（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