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 郑兵
父亲郑永宽,1929年9月9日出生于涟水县东胡集镇莲花村,兄妹8人。幼年念过半年私塾,后因家境贫寒而辍学。全家仅靠耕种胡庄地主家的9亩多薄田生活。父亲除了帮祖父母种地,还要给地主家放牛。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千补万纳的衣服,住的是破旧不堪的草房。
1939年3月,日军侵占涟水城后,日伪军在时码、嵇荡、钦工、鲁渡等地建了炮楼,经常下乡烧杀抢掠。尤其是离莲花村较近的嵇荡炮楼,日伪军更是经常来袭扰。有时来几个人,有时来20多人。不是抢东西,就是奸淫妇女。英勇不屈的莲花人民拒绝向日伪军交纳“钱粮马草”,因此而激怒了日伪军,他们放话要血洗莲花村。
1941年农历二月初十早晨,国民党莲花乡原乡长朱孟贞勾结时码、嵇荡、钦工炮楼的日伪军50多人,对莲花村进行突袭。父亲听到狗叫声,立即喊醒祖父母,带着全家人跑反到了别洼亲戚家,逃过一劫。而朱圩里、王庄的人未来得及跑反被包围,日伪军大开杀戒,残忍地枪杀、刀砍莲花无辜民众36人,制造了震惊全县的“莲花惨案”。第二天父亲他们回来一看,朱圩里、王庄哭声一片,朱圩里的河边到处都是尸体。
在父亲幼小的心灵中,对日伪军怀着刻骨仇恨。1943年,年仅14岁的父亲当了儿童团长,为当地民兵和武工队站岗放哨,盘查可疑行人,并为涟东民兵大队负责人送情报等,直到抗战胜利。
1946年全面内战开始,战火逐渐燃烧到家乡。1947年4月29日,国民党八十三师1万多人从盐城开拔,向山东解放区进攻。父亲跑到罗圩,躲在一块玉米地里,不幸被抓了壮丁。到高沟纪集后换了军装,发4颗手榴弹、一个水壶、一把洋锹,后步行到新沂坐火车,行驶到山东曹县,被解放军拦截围歼,缴获了很多武器和300多匹战马。父亲仅当了十几天的国民党兵,在曹县战斗中被解放军俘虏,参加了刘邓大军。
在曹县战斗中战败的国民党军队撤往石家庄,解放军把石家庄围得水泄不通,经过了6天激战,国民党军队战败,大部分被俘,残兵败将撤走。后来父亲随部队向开封进军,攻打开封时,仗打得很惨烈,伤亡比较大,打东北角时,打了一天一夜,吃晚饭时,父亲班上12个人围在一起吃饭,菜是猪肉粉条。父亲盛了一碗谷子干饭,看人多受挤,就独自一人到不远处一个草堆旁吃。正吃着饭,国民党军一发炮弹打来,落在了吃饭的11个人中间爆炸,11名解放军战士全部壮烈牺牲,父亲因单独吃饭而保住了性命。打开封西北角,国民党军的碉堡用树枝围起来,父亲所在的班十几人只剩8人,后又牺牲5人,只剩父亲等3人,最后碉堡被打下来了。打开封东南角时,国民党军队一个营藏在地下室里突然冲出,把父亲所在的连队包围,父亲不幸被俘,随国民党军队向大别山行军,路上多次受到地方民兵的袭扰,边打边走了几天时间。1947年8月,父亲走到安徽蚌埠,被解放军包围。仗打得很激烈,上午10点左右在蚌埠西南角拼刺刀,伤亡比较大。父亲在此次战役中又被解放军俘虏,时隔3天,父亲所在部队在一次行军中又被国民党部队偷袭,父亲又被国民党军队一八八团掳走。在国民党军队期间,每与解放军交战,父亲都把枪往天上打,手榴弹不拉引线就扔出去,绝不伤害解放军战士。父亲随国民党部队开到安庆市飞机场后去带新兵,一人带10个新兵。解放军打滁州时,父亲又被解放军俘虏,穿上解放军的服装,与国民党军队打仗。在一次战斗中,国民党军队一发炮弹打来,在他不远的地方爆炸,弹片擦破他的肚皮和衣服、割断水壶带,但父亲没有大伤。1948年8月,天气炎热,父亲所在的部队80多人驻在山上,国民党部队驻在山下,把解放军包围。国民党的飞机从南京飞来轰炸,大部分战士牺牲,父亲又幸免于难。在后来的一次战斗中,父亲又被国民党部队俘虏。1948年9月的一天,父亲随国民党军先开拔到南京,后向安徽行军过蚌埠大桥,看到路旁有一块青纱帐玉米地,便与本村许正华、阜宁汪和州3人开小差,钻进玉米地后脱下军装,沿途要饭吃山果,跑了七天七夜回到了家。
父亲在家住了18天,后解放军在家乡征兵,父亲又报名参军,却遭到家人和亲友的反对。认为解放战争还未结束,参军仍有风险,况且家有祖父母要照顾,地要人种。但父亲革命意志坚定执着,说忠孝难以两全,要等到全国解放才能孝亲。他说服家人,毅然报名参加了解放军。部队行军到现在的淮安区时,其中有17人开小差,父亲抱定革命必胜的信念,跟随部队,后编入苏北军区炮兵营,用的是缴获日军的山炮。不久部队又调入南通地区,准备攻打上海的崇明岛,父亲他们日夜行军,每天走100多里。接近崇明岛后,解放军派侦察兵化装成渔民到岛上侦察,了解到国民党军的建制、人数、火力配备等情况,然后组织进攻,国民党軍抵挡不住撤往上海。后来父亲所在的部队返回南通,驻扎在大运河边的大生纱厂,后调驻已解放的扬州,再调至炮兵二十二团,住南京炮校东营房1个多月。1949年9月,组织上见父亲作战勇敢,革命意志坚定,在历次战斗中,立过两次三等功、一次四等功,便批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9年底,父亲随部队去徐州西南的九里山领炮,到目的地一看甚是惊讶,山肚里开凿了四五亩地大的山洞,全部藏着国民党军的枪炮子弹,是在淮海战役中被解放军缴获的“军火库”。1950年初,父亲被调到炮兵十二师,给师长林仟当警卫员。部队开到山东潍坊,有一个团由苏联支援的喀秋莎大炮装备,当时青岛东边有一个岛上仍有国民党驻军,被我十二师二十二团用喀秋莎大炮攻下,国民党守军全部被消灭。
1952年冬,父亲所在的部队警卫员一批一批被抽调到朝鲜战场,志愿军某部三十六师,警卫员全部牺牲,又在后方抽调30个警卫员,父亲被抽中,到三十八师给师长当警卫员。当警卫员期间,经常遇到敌机轰炸,父亲警惕性很高,时刻确保师长的安全,以便首长指挥好每次战役,直到取得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
1955年,父亲经过8年的戎马生涯,经历了枪林弹雨,九死一生,婉然谢绝了组织上分配到水利局等部门工作的安排,复员回到家乡当了农民。
1959年2月,父亲经公社考察,被选调担任花园大队支书。1962年春,花园村开展大规模的扒河治水,父亲扛起大锹,与大家一起苦干。在筹建严张河上一座桥时,他从建筑材料进场地,到施工开始,就搭了一个工棚,吃住在工地上,处处严把质量关,把严张桥建成一个高质量的桥梁,既方便了群众出行,也有利于耕种。
1963年1月,父亲又调回莲花村当了4年支书。
父亲晚年,除因战争年代被炮弹震聋了右耳,身体还算健康,精神矍铄,头脑清楚。他常教育我们兄妹8人奉公守法,清白做人,勤劳致富。
2018年11月2日,父亲走完了他的一生,享年90岁。
(陈裕记录整理)
(责任编辑 孙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