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给爸爸的奖状

赵璃

爸爸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正下着小雨。他仰面倒下，我吓坏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扶他。

那天是我返校的日子。准备送我去学校的爸爸还没骑上电动车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救护车在路上疾驰，秋雨敲打着车窗，树叶纷纷落下，我第一次在现实中触摸到了死亡这个冰冷的词语。爸爸躺在救护车里，脸色苍白。我不敢碰他，害怕他会因为我颤抖的手而二次受伤，更害怕他会随时离开我。

我第一次开始审视他和我之间的关系。虽然是父女，但我们之间一直有着遥远的距离，我的脑海里有很多关于他的黑色记忆。我不喜欢我的童年，那里充溢着爸爸身上的酒气。但当我意识到他会离我而去时我怕了。

爸爸住进了我们学校旁边的医院。他的脑血管被血栓堵住了，医生说要手术。以前我总是急着长大，想要离开他。但现在，我想一直陪伴他。

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马上就要冬天了，我背上的衣服却被汗打湿了。在寂静的走廊里，我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我看着那扇白色的门，既害怕它打开，又期待它打开。

手术很成功。我回学校的时候，他还没醒，但我知道他已经重新活了过来。从那天开始，我不再讨厌学习，开始认真听课。我想，既然爸爸重新活了一次，那我也应该让他看到我不一样的一面，我想成为他的骄傲。

爸爸住院期间，妈妈牵着他来看我，当我看到站在墙边乖巧得像个孩子的他时，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以前每当他喝醉的时候，我就想逃离他，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讨厌。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比如他不是刻意和我保持距离，而是不知道作为父亲该怎么向女儿表达爱意；再比如我不是真的讨厌他，我只是不喜欢他喝醉酒后张牙舞爪的样子。

爸爸出院那天，我没能去接他，但我回家那天他来接我了，还像以前那样。在学校门口见到他的那一刻，我觉得很奇妙，那样神采奕奕的他，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他坐在电动车前面，用并不宽厚的身体为我挡着冬天的寒风，我第一次把脸靠在他的背上感受他的溫暖。这是我父亲，在之前我却不愿承认这一点。

那次期末考试，从来没有得过奖状的我同时拿到了进步奖和优秀奖。我把优秀奖的奖状颁发给了爸爸，因为他是用生命激励了女儿的父亲。

周燕摘自《做人与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