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佶芸
当人类逐步走出蛮荒时代之后,文明的曙光在星燃之后而照亮一片大地,进而在不断的发展、壮大、衰落、消亡中定义着自己的过往从而成为历史。多少的岁月流逝,多少尘埃落定,人世变迁,沧海桑田之后,虽然有太多沉寂但终究掩盖不住文明曾经的辉煌。当今人拨开层层面纱,惊艳给予世人,而感概也必将穿越时空。今日的天府之国给世人最为深刻的印象莫过于现代“蜀人”的悠闲生活以及坦然态度。然后,当我们回望历史透过三星堆文明而思量当时的蜀地先民所创造的文明时,我们收获的除去惊叹便还是惊叹。惊叹于文明的辉煌及穿越时空的魅力,更惊叹于经历千年岁月流逝之后,那文明的神秘仍然难以洗去。对于这一文明形态而言,现代科技与认知的发展反而使得今人充满更多的疑问和未知。每一次认知的接近亦仿如真实的远离。
三星堆文明遗址位于四川广汉市南兴镇,总面积约十二平方公里,文明形态从新石器晚期延续发展至商末周初,曾为古蜀国都邑。迄今为止是四川发现范围最大,延续时间最长,出土文物最精美,文明内涵最丰富的古蜀文化遗址。而唤醒沉睡千年古文明的却是民国时期当地一位姓燕的农民,他手中的一把普通的锄头无意之中成为了打开文明大门的钥匙,历史仿佛在这一刻的有意無意之间被成就和凝定,一个辉煌文明在消失和尘封千年之后,又注定在这一时刻重现。在历经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期的发现,三十年代的调查发掘,八十年代之后规范化的考古勘探之后,现代学者基本上把握了该遗址的纵向演变过程 ,并提出了三星堆文明的命名 。
三星堆遗址平面示意图
随着发觉和研究的深入,三星堆文明的面纱在被揭开的同时,更多的神秘与未知也不断出现。地球的北纬30度的神奇和文化遗存的富集历来为世人和学者所关注,三星堆文化的辉煌除去纬度这一影响因素外,也得益于其独特的自然地理环境。河流在文明和文化发源、发展过程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从西部高原进入四川平原的古羌人部落,在走出大山之际改变的不仅仅是生活习惯,更有文化发展的物质依托,但同时也不得不面对生存环境改变的现状。身处平原之中的古代蜀地先民在取得文明加速发展之际,也要面对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河流与水患。在当时条件下生活的延续和文明的发展都离不开河流,但同时高原地区威胁并不十分明显的水患在平原地区却关系文明的存系。因此,当时的古蜀先民选择了三星堆这一水资源丰富、河流纵横但同时水患并不突出的地区建立国都并通过长久的文化积淀而成为当时地区文明的中心。
三星堆文明的长期存在也很能证明这一自然因素的长期存在以及古蜀先民的智慧。河流与水、土地等自然资源从来都是孕育人类文明发展的温床,但同时世界各大文明古国及其留存的文明遗址也表明如何处理文明发展与自然地理环境的关系,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来发展文明,如何平衡文明发展进程与环境承受能力的关系将直接决定着一个文明存在的跨度和发展的高度。三星堆文明的存在时间约公元前2800年——约公元前800年。甚至在今天相关专家仍然没有发现洪水对文明消亡的威胁证据。不得不说三星堆的先民用智慧处理好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使得文化得以长久地存在与发展并逐渐走向繁荣,这或许有助于我们理解三星堆文明为何能够形成如此高度的文明形态。这一文明特征在世界文明和文化的发展进程中是非常少见的,其同时也影响和决定了三星堆文明的特征和高度以及时间的跨度。
世人在惊叹之余不禁要问三星堆文明究竟来源于何方。当我们通过今天考古发掘的成就,借助于历史典籍的记载,在迷雾中苦苦探寻之后发现三星堆文化的昔日辉煌自有其别样的究竟。三千多年前的古蜀大地还是一片蛮荒之地,来自于西部高原地区的古代羌族部落经历了长期的迁徙之后,进入成都平原。在经历漫长而激烈的征伐与融合之后,一个叫蚕丛的羌人首领称王,由于蚕丛有纵目,后来的羌人就铸了大量青铜纵目面具纪念他。(《华阳国志 ·蜀志》:“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以今天川人的眼光回望数千年之前的历史可能很难想象,古蜀王都的先民为何会不惜余力地铸造高大的青铜人像。
以今日之思索回首历史,可以遥想羌人作为一支古老的人类群体,其存在和迁徙曾深刻地影响了中华民族的形成,也对文明的发展产生了长期的影响。穿越西部高原进入山地进而步入平原地区的蜀地先民,不仅带来了较为先进的青铜冶炼技术,同时,古羌人的自身形象也渐渐融入了工艺之中。对于自身形象以及先民的追忆和崇拜使得三星堆文明在发展过程中尤其是青铜铸造中逐步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特性。其对于人的艺术化和夸张的塑造,让今天的人们能体味艺术也能感悟真实。一件件青铜仿佛透过千年历史的尘雾,诉说着曾经的过往,也体现着文明的演变进程,以及这一进程中留存的文明形态。
定居于平原地区的蜀地先民,在以三星堆为王都并以其作为文明中心之后,社会经济和文化也在伴随这一过程而不断得以发展。但三星堆文明所处的历史时空毕竟是在人类文明发展的早期。文明发展的过程也不得不体现于一种与自然灾害的苦苦相争和黯然屈服进而拜倒于自然之力并产生原始的宗教崇拜。在文明遗址的发掘中最牵动今人好奇心和体现文明神秘之处的便是:出土众多神秘的器具,让今人百思苦寻而难以明晰其中过往,使得文明虽历经千年沉寂而惊世之后依然神秘难解。三星堆出土的大量青铜器中,基本上没有生活用品,绝大多数是祭祀用品。表明古蜀国的原始宗教体系已比较完整。而出土的青铜雕像、金杖在体现文明宗教性的同时,也体现出三星堆文明形态的别具一格。今天的世人只能从遥远的古代埃及文明和玛雅文明之中才能看到的宗教形态,跃跃然出现于三千多年前的古蜀大地。但我的个人认识是:青铜雕像、金杖等看似神秘的文明形态很可能与古蜀先民的经济生活密不可分。当时的古蜀大地还是一片蛮荒与荆棘之地,三星堆的先民在发展生产的过程之中,最为直接的劳作方式便是清除荆棘而后劳作与开垦。因此,这一劳动过程的逐步演变与文化延伸便成为了宗教的形式与内容来源。同时,在坑中出土了五千多枚海贝,经鉴定来自印度洋。这使得考古研究者很是困惑且猜想不断。但我想作为一个具有数千年跨度的文明存在形态,三星堆文明在长期的文明发展中与其他文明之间的交流,或许是通过某种今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在进行,亦或是后世的研究者受既定思维的影响,而在一定程度上低估了古人的智慧,也可能是远古的蜀地先民在长期的迁徙中实现了文明的间接交流,而使得印度洋的“海贝”存留于三星堆文明遗址之中。但这仅仅都只是出于猜想,对于今人而言,这种对文明的猜想自然难以被普遍地认同与接受,同时更多的疑惑与对神秘文明的探究也日益形成。
三星堆文明的高度和出土的文物在充满神秘令后人不解的同时,文明的消亡起于何故也至今难以解答。三星堆古蜀国文明的繁荣持续了一千五百多年,然后又像它的出现一样突然地消失了。至今被人们用以解释文明消亡的水患说、战争说、迁徙说等似乎都很难以具有绝对的说服力。古蜀国文明神秘地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如此的神秘且正如她的文明一样。在参观三星堆遗址之后,我在想这一文明很可能和世界上其他的文明一样在经历了长期的繁荣和稳定之后,由于王国内部在发展过程中矛盾的集聚而使得矛盾逐步走向无法调和的境地,使得权力和利益的争夺形成内部的纷争,亦或是古蜀国内部长期存在的王权与神权在纠结中走向分裂与对抗,最终在纷争中古蜀国国力走向衰落,而使得文明走向解体,古蜀先民不得不放弃自己原有的生存环境,再一次踏上迁徙之路。近些年,考古工作者在越南北部的考古发掘,认为蒯洞遗址、义立遗址等几处古代交趾的冯原文化遗迹与三星堆文化存在有传承关系。似乎让我们看到了古老而神秘的三星堆文明在遥远之地所再续的文明光芒。
当我们今天的世人在参观与研究三星堆文明的时候,也是在回望一种历史,并在历史中追寻自己早已远去的身影。静静的青铜与面具、权杖与海贝仿佛在述说着昔日蜀地先民的智慧和遥望,而今天的人们通过这些智慧和遥望实现着对古人的理解和未来的思考。如今三星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开放,让全球更多的人可以更近距离地认识三星堆、了解三星堆。三里堆也吸引着世界各地的考古专家、考古爱好者、游客前去了解长江文明之源神秘的古蜀文明,并探秘几千年前的古蜀国王都。流逝的时间与远去的历史,辉煌的文明与沉寂的遗址,真实的过往与神秘的未知都或许会在今人与后人的认知与探索中不断得以明晰,但对于三星堆文明而言,辉煌与神秘可能会是她留给后世最为长久的遐思。人类社会或许会在这种长久的遐思中加深对于文明的理解与未来的认识。
作者单位: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