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整形,我再熟悉不过。《养生堂》节目里常常合作的栾杰医生就是整形医院的副院长,生活里熟识的朋友中也很多是相关领域的。如果我想改头换面,那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先让栾院长帮我把象腿上的脂肪抽出来再打到胸里,塑造一对自体脂肪移植的C罩杯,然后修修
脸型左右对称一下,再埋几十根线把憨厚下垂的眼角和脸颊吊上去,最后再填充一下太阳穴,简直完美。
可惜的是:我是一个不怕死却极怕疼的人。
是的,手术是可以麻醉,但是麻药过了怎么办?我看过一个韩国的整形改变命运的真人秀节目,每个女孩都是脱胎换骨的改变。她们在复杂的手术之后要花几个月恢复,恢复期间吃喝都是问题,每个人都顺便瘦身10斤20斤,术前跟术后就是两个人。
上个星期做线雕手术的直播,我们在手术室里直击医生拿着针线在一个“求美者”(这个词是医美界对患者的统称)脸上扎进去再拉出来,就像缝被子一样,原理简单说就是把下垂的肉用线提起来挂在脑门儿附近的肌肉上。人的脸皮真的没有多厚,和猪皮的质感非常接近。几次穿针引线后(整个过程不过半个小时),求美者整个年轻了10岁,面部线条全部都上扬了,她自己照镜子看效果的时候都快高兴哭了。因为打了局部麻药的关系,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拍下全过程的我们都是一手心的汗。
医生说这是微整,根本不算手术,接着还展示了肉毒素的注射。瘦脸针就是肉毒素,大家都知道可以瘦脸,但其实肉毒素还有很多别的用途。医生后面说了一堆,我只记住了其中一点。这一点补充说明令我欣喜不已,直播结束后没多久立刻和医生预约了时间,决定去挨上几针,改变命运。
去年做真人秀的时候,因为在机房参与剪辑,我发现了一件事: 当我忘情大笑的时候,整个上牙龈都会热情地暴露于世人面前。因为大笑导致的眼睛消失并不可怕,血红的牙龈包裹着牙根若隐若现才是绝命杀。上排靠里的牙齿都像被雪藏很久的答应终于有机会见皇上一样,从嘴里奋不顾身地冲出来。我跟后期机房的剪辑老师说:“这是我在用牙龈跟世界说我爱你。这样的画面,请都剪掉剪干净,谢谢。”
后来无论是录什么节目,每次想要忘情大笑时,就像是触发了大脑里的某个机关,憨傻爆牙龈的画面自动在眼前播放,立刻浑身一紧,笑容收敛。也有来不及收敛的时候,那就用手卡或巴掌捂住嘴,显得极其做作。
当我开始在意这个问题后,它就成了我的绊脚石。后来发展成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想大笑,就会开始担心狰狞的“笑像”会吓坏别人,尽管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直播那天,听到医生说肉毒素可以控制嘴唇上面那部分肌肉!甚至笑起来想露出几颗牙都是可以调整的!这宛如阴云中霹出的金色艳阳,有救了。
躺在医院的床上总是一切都还没开始就紧张起来。护士递给我一个压力球,说疼的话就捏球,捏她的手也行,真是好姑娘。医生坐在我头顶那侧,我们看彼此都是倒着的,所以眼神交流起来有点儿不够直接。天花板是蓝色的,墙壁是白色的。我仔细观察着上面每一片尽力擦拭过的污渍,想着那一小块黄色是不是血迹或者是不是人体分泌物的残存。CSI(《犯罪现场调查》)看多了,进入分析模式后似乎放松了一些,直到看见针管和针头之前,我都是很放松的(开始说英文不仅是喝多时会出现,紧张的时候也会)。医生说控制笑容的肌肉有好多组,需要分组扼制。医生让我示范了憨傻爆牙龈的笑容,示范了3次,她点点头说知道了,虽然戴着口罩,但是我感觉得到她已经找到了症结所在。酒精消毒,满脸涂酒精,涂到鼻子下面嘴唇上面那一片肉时,我刚好在吸气,酒精挥发的刺激味道呛得我3秒喘不上气。一切准备就绪,医生拿起针,说这是最细的针头了,我们先处理法令纹部位。我眼看着针尖移动到鼻子边上,医生说你闭上眼睛吧,会有点疼。
闭上眼睛那一刻,就像掉进黑洞,周遭都可能出现咬人的怪兽,你想防范都不知道从何下手。在不安中捏紧了压力皮球,突然右边脸上有针刺感,进针,拔针,移动,再进针,位置有点深,好疼但是可以忍受,拔针,再移动,右边三四下,左边少一针,医生说我的法令纹深浅不一样,所以处理时有区别。手心出汗了,我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刚想暗暗高兴说还可以接受,没那么吓人,医生说接着要处理嘴唇上面那部分肌肉了。医生说有点疼哦,经历了刚刚的几针,我感觉有了些莫名的自信,并没有太在意这个温馨的提示。
人类对于近在眼前的危机很多时候是毫无预感的。医生揪起我的上嘴唇,以人中为中心,捏住,然后把针刺了进去,慢慢扎进深处。那一刻,感觉那根细细的像发丝一样的针变成了牙签那么粗,扎到了灵魂深处!疼痛感像是小石子激起的千层霹雳涟漪波波相扣!无法形容的痛感随着针头在肌肉深处左右转动方向而肆意播散!后背一下子出了一层汗,眼泪立刻飙出来,表情扭曲,那根针变成了钉住心魔的定海神针。我疼得嘴歪眼斜,医生拔针,我立刻哭着说不打了,我高估了自己,实在太疼了,像扎了眼球一樣,无法忍受。医生笑笑说,这才打了一针啊,左右唇角还要再打啊。我说医生!我爱我的牙龈!我爱露牙龈!让我露吧!三毛都不求深刻只求简单,我不求完美了!只求不疼!
后来,医生一路送我到电梯口,说如果后悔了再回来,可以先打麻药再打针。我对医生感谢了很久,幸亏这针是扎在人中,如果是先扎了某一侧,那拼死也要把另一侧扎了,否则就真的歪了。回到车上还是浑身酥软,很多事不自己试试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感受。这世上的疼痛有几万种吧,今天我又多体会了一种。看着后视镜,我努力试着大笑了一下,牙龈居然没有爆出来,估计是被吓回去了。
美没有标准,更不该是单一标准。那一针真的是扎醒了我,大家都是不一样的焰火。
文中提及的医院、医生均是正规机构和持证医生,微整亦有风险,求美者需慎重考量。
(摘自中国青年出版社《一场美梦》 作者:悦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