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

韩青辰

小茉莉的头发长了，她喜欢自己的长头发，她希望自己的头发再长一些，长得像长发妹，像长发公主，最好长过所有的人。

“珍妮、吴菁菁、点点，她们都扎辫子，为什么我不扎呢！”小茉莉早就向妈妈宣布，“往后我再也不去理发店剪头发啦，我要留长头发！”

妈妈劝她：“头发会吃掉身体里的很多营养，特别是智力。你总不会想做个笨公主吧？再說，短发精神，清洗方便。你不是最怕洗头吗？告诉你，长头发洗一回要十五分钟，短发只要五分钟，闭上眼睛哗啦一冲就好了。”

“这个嘛——”害怕洗头的小茉莉开始动摇了。

“看看新闻联播的女主持，你不是最崇拜她们吗？她们可都是短发，难道你觉得她们难看？”妈妈好说歹说把小茉莉哄进了理发店，坐上转椅之前，小茉莉跟妈妈竖起一根指头：“那你必须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小茉莉迷信“最后一次”。她舍不得理去长发，可只要用“最后一次”抗议一下，就能心安理得地配合理发师，高高兴兴地顶着一头短发回家，好像她本来就很喜欢短发似的。

小茉莉爱吃冰激凌，即使冰天雪地，她也会咽着口水说：“要是能吃冰激凌多好啊！”可小茉莉天生扁桃腺肥大，一吃冷饮就发炎，妈妈严格控制她吃冷饮。

要是在炎热的夏天，走在毒日头下满头大汗，来来往往的人都吮着冷饮，小茉莉就化身成一条馋虫，紧紧地粘在妈妈腿上：“妈妈，最后一次。”

要是妈妈不置可否，小茉莉看到了希望，马上声音提高八度，竖起一根手指向妈妈跳起来保证：“真的最后一次！”妈妈招架不住了，只好妥协。

除此以外，小茉莉想吃麦当劳了，小茉莉想买《小公主》杂志，想去公园划船，想赖掉钢琴课——她一律朝妈妈竖起一根手指头，雄心勃勃地喊：“最后一次。”

与其说小茉莉迷信“最后一次”，不如说妈妈迷信它。后来，等妈妈发现这四个字是小茉莉耍赖、任性、贪婪、胡搅蛮缠无往不胜的撒手锏后，妈妈就开始警惕这“最后一次”了。妈妈把它写进了“十不许”：

不许在吃饭的时候口若悬河，不许起床之后不读书，不许马马虎虎刷牙洗脸，不许在弹琴的时候找理由下位，不许将作业留到晚饭之后，不许……

现在，最后一条是：“不许跟妈妈说‘最后一次！”

小茉莉知道妈妈的脾气，妈妈一旦把什么当规矩写下来，就得无条件服从。小茉莉要是想再竖起一根手指说“最后一次”，她会自己咽口唾沫，自己跟自己摇摇头，自己跟自己说“算了”。

周末，小茉莉和爸爸妈妈一起看新闻，“六岁灾区孤儿小星星在本市人民医院截肢成功”的镜头深深打动了他们，他们看得唏嘘不已。妈妈手忙脚乱地记下了小星星所在的病房，爸爸拿手机拍下了小星星对着镜头令人揪心的微笑。小茉莉爬到爸爸腿上，难过地问：“爸爸，截肢一定很疼吧？”

“是啊，不过医生会用麻药的。”

“可怜的小星星再也没有腿走路了。”小茉莉皱起了鼻子。

“是啊，可恶的地震夺去了很多生命！不过，小星星能活下来总算是幸运的。”

“我们去看看小星星吧！”爸爸妈妈和小茉莉想到一块儿去了。

第二天早上，妈妈去花店买了一束鲜花，爸爸去超市采购了水果、奶粉、糕饼等等，还给小星星准备了一只肩背巧克力大礼包的绒布小白兔。小白兔穿着一件粉红的肚兜，非常可爱，抱在手里暖暖的、软软的。小茉莉主动背小白兔，手里抱着她最心爱的芭比娃娃——丽娜。出门就带玩具，这习惯真让人受不了。“我们现在是去医院探望病人。”妈妈不喜欢她这样。

“快放下丽娜，小茉莉！我们是去看望小星星。你是有任务的懂不懂？你怎么尽想着玩！”爸爸也是一副批评的口气。

“不嘛，我想带上丽娜，她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的。”小茉莉嘟起嘴巴，不开心地哼哼。

“你这孩子，我们要去看望小星星，又不是去玩。”

“凭什么你们能带东西，我就不能？这不公平！”

……

无论如何，一家人应该带着好心情去看望小星星。爸爸妈妈不打算跟小茉莉闹不愉快。他们只好让步说：“好吧，这是最后一次！”

“耶！最后一次。走咯，丽娜，我们赢了！”

瞧瞧，这回是爸爸妈妈先说“最后一次”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