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父亲母亲的情诗

2021-05-29 17:21惠子
南风 2021年2期
关键词:诗刊星星母亲

作者简介

惠子,本名覃儒方,苗族,1963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人民文学》、《民族文学》、《星星诗刊》《山花》等全国50余家核心期刊发表诗歌作品1000余首,著有诗集《孤独的石榴》、《最后的我》、《紫色咖啡》、《惠子抒情诗选》四部,有作品入选《中国诗歌年鉴》《中国当代汉诗年鉴》《星星诗刊·四十年诗选》等30种选本,偶有获奖,有作品翻译成英、日等多种文字,现就职于贵州省扶贫办

编者按:

在惠子的字里行间中,闻得到泥地里绽放的亲情,望得见金黄稻穗里劳作的父亲,听得见静谧夜光中母亲的歌谣。诗词间无不唤醒着那份早已沉睡的血脉情感,记住那份叮咛,记得那份来世也报不完的恩情,在这情人节将至的二月,通过作者笔下的思念、缅怀,别让一切成憾,给父母说声感谢,说声辛苦。

我喜欢在飞机上看书,而且多半看的是闲书。因此,每次出差我都會在包里放上一本诗歌杂志。这个习惯已坚持了二十多年,且二十多年不辍。因为每一次的出行我都会在杂志的某一页或某几页密密麻麻写上一些分行的文字,而后将这些文字串成一首首美丽的诗行。

也许因为工作的关系,平时没有更多的时间读书,也许纯粹是懒惰使然,但一上飞机,我就像选手进入赛场,会迅速进入一种亢奋状态,而一旦拿上书本,我则旋即进入一种鸟语花香而又与世隔绝的状态,灵魂收敛起来,专注于阅读,专注于一粒粒充满灵性的文字,她们会带你去你之前完全无法预知的领域,去见你想见的人,看你想看的花,尝你想尝的果。无论菩提,无论因果,无论对错。一任窗外喧嚣,白云苍狗,而我心寂然,独自住进书里、句里、词语里,或如老僧入定,枯坐如木,或如童子般天真,只是掩了心门,将欣喜隐藏于心,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这样下来,几经辗转,几首或几组习作就成了。然后连同杂志一起放进书架的某个角落,或三两月,或半年,或一载,待彻底忘却,复将其翻将出来,再过上一遍,或增或减,或留或弃,一首,几首,或几组习作就这样成了。有时倒回来看,自己都要给自己点赞。甚至在心里嘀咕:老覃真是太有才了!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思妙想?这不是神来之笔吗?自嘲之后复自满,自满之后复自信。

就这样,在我逾三十年业余写作生涯中,在我已经在国内外上百家报刊杂志刊发的1000余首(组)中,毫不夸张地说,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我旅途中的产物。而自从有条件乘飞机以后,飞机则成了我主要的创作场所。印象深的有两次,这两次是一悲一喜,复悲复喜,让我终生难忘,甚至改变了我某些生活习惯。

一次是2010年春季赴新加坡南洋大学培训,时间长达一个半月。在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被新加坡浓郁的热带风情、海天一色的城市景色以及干净、活力、法治、蓬勃向上的城市国家形象所吸引,相继草成16首(组)随笔型的诗作,在从新加坡返回厦门的途中,我一直在修改、过滤、筛选,总的对这几组充益热带风情的清新淡雅的小诗颇为满意。孰料,乐极生悲,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碰到了删除键,所有的心血瞬间附之东流。在那一瞬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手脚。到底怎么了?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碰到了删除键呢?那不是还有个确认键吗?我的神一样的手指又是如何碰到的呢?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而一切又都像设计好了一样。我突然间像被施了魔法被定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完了,完了,完了。待我回过神来复去找寻根本就不存在的"恢复键"企图恢复,显然一切都是徒劳。回到遵义,我火急火燎找到若干家手机修理店,甚至电脑专家,连比带划,一遍一遍复述作品丢掉的过程及诉求,无奈,企图"恢复"的愿望终成泡影。为此,我对手机、电脑这种现代的书写工具"爱屋及乌"地恨之入骨,甚至痛恨发明电脑及手机输入法的人,咕哝说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电脑!

还有一次发生在最近。2016年4月1日,我从贵阳去北京出差。一上飞机,我照例将随身携带的《星星诗刊》2016年第三期上半月刊翻阅起来,翻着翻着,我大脑里突然涌现出逝去的母亲的形象。可能正好是头天晚上梦见母亲的缘故,我一口气在《星星诗刊》内页写下了《我总在月白风清的夜晚喊母亲回家》和《吊母亲》两首。写完,意犹未尽,飞机仍在空中疾驰。这时,一束阳光透过机窗玻璃穿进来,很真实地照在我脸上,仿佛母亲的目光和叮咛。于是,我继续在《星星诗刊》的另一内页写下了《怀念》一首。刚好落笔,客舱中传来空乘小姐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欢迎您选乘天河联盟南航客机,谢谢您的支持,祝您愉快,希望下次旅途再会。于是,我迅速折转到后面的行李架上拿起行李,随着裹挟的人流走下飞机舷梯。当走出机场,步入机场大厅,我忽然想起涂有诗歌草稿的《星星诗刊》和一支阅读用的红笔落在了座位上。我迅疾折返找到机场工作人员,询问能否返回机上寻找?工作人员明确告之不行,只能到机场失物招领处查询。我火急火燎跑到实物招领处,手脚并用,绘声绘色向工作人员描述失物遗失情况。工作人员随即与该机乘务员联系,得到的回复是:查无此物!发了一会呆,我不甘心,又将丢失的情景重新描述一遍,再次恳请工作人员帮助查找,并愿意支付相关佣金云云。结果:仍然是石沉大海。回到宾馆,我又反复多次电话询问,答复还是"没有找到"。我绝望,自责,懊恼,无助。我迁怒于机场工作人员的不负责任,迁怒于国人劣根性的"顺手牵羊",甚至迁怒于同事好心的位置的"调来调去"。遂写"罪己诏":要长记性,要有耳性,凡事不可一而再,再而三。以示警醒!

是日晚,我把自己交给了不眠之夜。像第一次一样,我试图通过回忆、搜索,将失去的诗行找回来,结果当然仍是徒劳。"自信人生二百年"和记忆力超群的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找回一些记忆的碎片,充其量是一些"像诗"的句子。诗歌不是记忆的复制,而是灵感的产物,是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遇到的对的事物和对的语言。记忆可以找回来,而灵感是转瞬即逝。就像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人永远也不可能产生两次相同的灵感。所以,当第二天机场工作人员告知我那本写有我诗稿的杂志找到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种失而复得的快感让我一瞬间出现了虚脱的感觉。少顷,我才缓过神来,居然有杜甫巜闻官军收河南河北》那种狂喜,直嚷嚷:此刻有诗当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那几首小诗是这样写的。

我总在月白风清的夜晚喊母亲回家

我总在月白风清的夜晚喊母亲回家

因为母亲走的那天晚上

月光白得刺眼 天上的星星

就像一丛又一丛波斯菊

围绕在母亲身旁

母亲那天走了就再没有回来

老屋还在 老墙还在

那被磨得光光的灶台 妆台还在

那株母亲亲手栽植的梨花

年年都开成一面镜子照得见人

我总在月白风清的夜晚喊母亲回家

就像小时候母亲拖长嗓子

喊我们几姊妹回家吃饭

我也拖长嗓子喊我的母亲

那些竹子就和着月光在风中摇曳

群山就开始回应:母亲 母亲 母亲

那些萤火虫就开始在风中舞蹈

那些月光被撕成一片片

像是思念 祝福 又像是忧伤

吊母亲

我就这样想你 漫无目的

不一定是在黄昏

有时在早晨 有时在傍晚

更多的时候

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

我想你的时候

我就让思念的野马

翻过一座山 又一座山

来到你的坟前

看芳草萋萋

看野花怒放

听百鸟争鸣

这是一块风水宝地

是你生前劳作的地方

日出而作 日没而息

只是这一次你实在太累了

睡过去 就再也没有醒来

怀 念

母亲一走

我就老了

老成父亲的样子

父亲一走

我就成了孤儿

成了五十岁的孤儿

我想跟母亲说说话

我看见母亲坟头的草又绿了

我想跟父亲说说话

我看见父亲的长烟斗

仍在老屋的那个角落 闪着火苗

我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一任 草

枯了又黄

花 开了又谢

屋檐 青了又绿

我母亲一晃已去逝六年有余,六年來,母亲的音容无时不在我脑际萦绕。母亲刚走的那半年,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要与她在梦里相见。以后,虽然见面的次数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递减,但母亲慈祥的面容还是时不时在我梦中出现。为排遣忧思,我相继写出了《母亲》《母亲祭》《又见母亲》等数十首专写母亲的诗以示对敬爱的母亲无限的忧思和怀念。

我的思绪总是在母亲和父亲之间辗转。老父亲离开尘世已近两年,两年来他老人家沧桑的面庞总是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实巴交的农民,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然而,他硬是用他孱弱的双肩支撑起了这个有着数十口人的大家,并让我们七兄妹在那段极其艰难的岁月有饭吃、有衣穿、有学上,能长大成人,给了我们回报社会的机会。然而,父亲一个小小的甚至有些卑微的诉求我们却没有能够满足他。这件事我有绝对的话语权,但当父亲提及此事的时候,我却是装聋作哑,甚至把自己置身事外。每每想起父亲一生唯一一次给我们提出的这个小小的请求却未能如愿,我总是如鲠在喉,肝肠寸断。于是,顺着这个思绪,在北京返回贵阳的飞机上,我即兴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父 亲

我唯一没有能够满足你心愿的

是你需要一个女人

一个可以跟你说说话的女人

你说出那个想法的时候已近黄昏

你第二次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

黄昏已逼得很近 甚至

屋檐上已经有了很浓的夜色

我没有像其他亲人那样提出反对意见

我只是假装没有听见

后来你再已没有提及此事

只是烟抽得比以前更猛

咳嗽也越来越重

觉睡得越来越早

时不时一个人对着大山发呆

只有小狗形影不离地陪伴着你

它陪你说话 陪你晒太阳

偶尔 也翻过篱笆

陪你看天边的落霞

小狗成了你的女人 你的儿女

成了替我们尽孝的 姊妹

终于有一天 你和小狗

你和那只黢黑的陪伴你经年的小狗

一起融入了更深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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