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唐代长沙窑瓷器的云纹样式

摘  要：云纹是中国重要的古代纹样之一。几千年来，云纹图案也在不断演变，不同时期的云纹图案有着不同的样式并蕴含着不同的寓意，由此体现出了各个时期的时代风貌变迁对装饰纹样的影响。长沙窑作为唐代陶瓷艺术盛况的代表之一，其纹样独具一格。本文分析了长沙窑云纹的样式、寓意及其形成原因。

关键词：云纹;长沙窑;特征;寓意

云纹，即云纹样式，是具有吉祥寓意的中国古代传统符号。按照自然科学的解释，云的形成是地球上水循环的有形结果。漂浮在空中的云体，瞬息变化，形态万千。在中国符号装饰的发展过程中，所呈现的云纹形态变化，不仅是時代符号文化特征的体现，也是对自然界中云的虚拟与抽象化的再现。其根植于中国古代人民内心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对权力、地位的欲求，均在云纹中以不同造型形式呈现出来[1]。

长沙窑是中国陶瓷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页，在艺术方面将唐代的文学艺术和陶瓷的装饰工艺进行融合，制作了独具大唐风格，展现大唐生活的作品。这些可见的陶瓷给人的第一感受就是它运用了大量的纹饰，如花草纹、云气纹、飞鸟纹，并将诗句刻画于瓷器之上（如图1），器型简单细致、浑厚质朴，器物装饰手法多样（如图2），内容简洁、纹样线条飘逸灵动。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研究长沙窑，但是涉及长沙窑云纹的研究却不多，本文在大量文献研究资料的基础上，根据目前已出土文物的探究，展开对唐代长沙窑的云纹样式的探析。

一、云纹的发展历程

（一）云纹的发展历程及特征

云纹作为古代中国吉祥图案之一，在发展过程中，其图案得到不断丰富。在不同的时代云纹呈现出不同的风貌。

云纹的发展最早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彩陶上的旋纹，彩陶上的旋纹是十分典型的抽象几何纹路。有学者指出马家窑彩陶上的螺旋纹（如图3）与云纹相似，两者形态都是回旋曲折的纹饰，这是在自然物象说的基础上对自然界中可视物体的抽象化和图案化，人们一般把奴隶社会时期的商周云雷纹（如图4）作为云纹的早期形态。

汉代是云纹样式使用最多的时期，这一时期也是云纹形态最丰富、最生动的时期之一。在汉代，云纹运用达到了鼎盛阶段并出现了云气纹等新型云纹形式，云气纹是极具汉代时代感的纹路样式，在保留主体基本样式的基础上出现了云尾[2]。它极富力量感与速度感，律动又优美，呈现出汉代云气纹特有的气质。出土于湖南长沙马王堆的西汉丝帛就使用了云气纹装饰（如图5）。

到了隋唐时期，多为朵状云纹，且以单勾和对勾卷为代表（如图6）[3]。随着审美能力的不断提升，人们不再满足过去单一的装饰纹样，云纹的形态组成日益丰富。宋朝时云纹在样式上依旧保留原本的样式，没有太大的变化。由于元朝执政民族的变化，云纹的构成元素出现了犹如蒙古包的形状，并呈现较强的组合感，形成了著名的如意云纹（如图7）[2]。

随着历史的发展，云纹的形态在原有的基础上造型日益丰富、结构日趋复杂，体现了中华民族自身审美需求的不断发展，也从艺术角度反映了社会风貌的变化。

（二）云纹样式寓意

云纹又被称为“祥云”“庆云”[4]，由于当时生产力的低下，古人对自身的认知无法准确把控，于是对上天寄予了许多期望与寄托。原始社会的人类使用装饰一般都来源对自然界的崇尚，并将现实生活中的自然现象在装饰上得以再现，以表达他们对自然、对神灵的敬畏，以及在物质生产活动中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在奴隶社会，人们在实践中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云、雨与万物生长的密切关系，因此，人们用云雷纹作为动物图案的底纹，起到衬托的作用，以增加装饰的神秘感。

西汉时期最为流行的是云气纹，目前有许多致力于研究云气纹的文献资料，云气纹造型律动优美，即兴的创作、自由挥洒的风格也与当时的政治环境密切相关。汉初推崇无为而治，而云气纹正好反映了当时人们追求宇宙阴阳二气的平衡、向往浪漫、求仙问道的心理，运用云纹来营造如梦如幻的仙境，更能引人无限遐想。因此西汉云气纹是自由、浪漫、飘逸的艺术精神的再现，是中国最具有灵动性和生命力的装饰纹样之一。

到了隋唐时期，随着佛教的传入，云纹的使用更加频繁，为了营造飘飘欲仙的氛围，这一时期的云纹更加写实、丰满、优美，体现出云朵轻盈、飘逸、柔软的感觉。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人们对云纹的喜爱源于自然的生动气韵和祥瑞的审美追求[5]。总体上来说，云纹拥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具有鲜明的民族特征，中国特有的文化内涵浸透其中，并折射出独具特色的人文思想、时代风貌和时代精神。它反映了人文思想、社会风貌及时代精神的历史变迁，构建了一种审美风格和视觉感受，为中国传统装饰艺术开拓了更广袤的运用空间。

二、唐代长沙窑陶瓷云纹样式分析

（一）唐代长沙窑陶瓷云纹样式

长沙窑，又称铜官窑，是兴起于中晚唐、衰于五代的民间商业性瓷窑，窑址位于今长沙市望城区丁字镇石渚湖附近。长沙铜官窑与浙江越窑青瓷、河北邢窑白瓷并称唐代外销瓷的三驾马车，有着“南青北白长沙窑”的美称，同时也是世界釉下多彩陶瓷发源地。长沙窑自1956年被发现以来，出土文物已过万件，经考古发现，唐代长沙窑瓷器上绘制着多种形式的云纹纹样。

在长沙窑博物馆中展示了许多打捞自“黑石号”的文物，各种形态的云气纹装饰于碗、盆、罐子等不同器型上，以装饰于碗上的云纹为例，看似三种不同形态的云纹但都有着共同的特征：上部云朵较为蓬松，体积上明显比下方的大，下部的云气以线条紧凑收尾，并且有装饰作为底衬托起来。与上文所提到的唐朝时的云纹特征相呼应，以朵状云的形式呈现，更加写实、丰满、优美，体现出云朵轻盈、飘逸、柔软的感觉。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它与西汉云气纹也有很大的相似之处——都具有细长的云尾（如图8）。

青釉绿彩油盒（如图9），整体胎色为灰白色，内外满施青釉，盖面上绘制着绿彩卷云纹，线条随意流畅。青釉绿彩阿拉伯文扁壶（如图10），通体施青绿色釉，一面绘有绿彩长脚花云气纹，云尾相对纤细修长，富有形式美;而另一面，则用绿彩釉书写着阿拉伯文“真主真伟大”。从青釉褐绿点彩云纹双耳罐（如图11），以褐、绿两色相间的大小斑点组成联珠状卷云图案可以看出，此时的纹饰已经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出现了对称的形式。

唐代长沙窑陶瓷云纹样式的特征十分鲜明，用笔奔放，线条张力无限、流畅精炼、形态自然，富有层次感和趣味性。其巧妙地将其釉下彩绘的装饰技法融入其中，用绿彩勾绘轮廓再以褐彩勾画细节。巧妙的构图体现出和谐的律动感。

（二）唐代长沙窑陶瓷云纹样式寓意

唐代长沙窑的云纹的寓意与前代一脉相承，都饱含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动感的线条与简洁的构图体现出长沙窑装饰的淳朴、粗犷、纯真之美，将自然、飘逸的装饰形象作为人们内心精神寄托的载体，反映出人民当时的生活及思想状态。其中，如意云纹样可以说是长沙窑云纹中的一种创新，有“称心”“如意”等寓意。

古代陶瓷的装饰手法多种多样，无论是釉下彩绘、釉上彩绘，平面绘制还是立体雕刻，云纹都作为一种重要的装饰纹样被广泛运用，并且云纹的运用遵循一定的美学规则，要把握好“节奏和韵律”，通过利用图形的象征意义在创作中表现出其自身独特的寓意。

（三）唐代长沙窑瓷器上云纹样式形成原因

唐代时期云纹的运用已经十分普遍，不难发现长沙窑的云纹与同时期的云纹有着不同的气质，其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纵观唐朝社会，经济实力发达、文化融会贯通，繁荣盛世的唐代对应着自由飘逸之风韵的装饰反映了人们稳定安逸的生活。大量物质资产的富余给这个社会带来贸易流通与文化交流的可能[6]，具有一定象征意义的装饰形象便被运用于物质载体上。再者，其飘逸随性的写意感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唐代绘画的发展繁荣。

长沙窑是在安史之乱，唐逐渐衰败后兴起的，受当时北方政局动荡的影响，大量的工匠纷纷南迁，这恰恰给长沙窑带来了契机，南北技术的融合提升了长沙铜官窑的技术。长沙窑在岳州窑的制瓷基础上融合了北方瓷艺，发展为风格独异的彩瓷窑。

第二，湖湘文化也给长沙窑带来了不少的影响[7]。长沙窑坐落于湘江东岸，自然风光无限，湖南的亚热带季风气候，降雨量丰富，水源充足，是陶 业发展的天然条件。受湖湘文化的影响，长沙窑也体现了敢为人先的特色，以丰富的创造力打破唐代南青北白的局面，开创了长沙彩。其纹饰的随意性、飘逸性也是湖湘文化韵味的直接表达。优厚的自然条件加上独具特色的人文因素，使得长沙窑在唐代陶瓷中独树一帜。

公元847年，唐代诗人李群玉经过长沙窑时触景生情，写下了“古岸陶为器，高林尽一焚。焰红湘浦口，烟浊洞庭云。迥野煤飞乱，遥空爆响闻。地形穿凿势，恐到祝融坟。”的诗句[8]，生动的语言将一千多年前长沙窑制陶的盛景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三，唐代长沙窑瓷器上的云纹样式实质上是中西文化交流的产物，通过便利的海上丝绸之路，唐代在文化、贸易上与西方的交流日益密切，多民族文化以及佛教、伊斯兰教等宗教文化也随着海上丝绸之路深入到大唐国土。正是因为唐代气度恢宏的时代风格，高度的民族自信以及强大的开放性和包容性，才得以促进中西的文化交流。在长沙窑博物馆中大多数文物均出自“黑石号”沉船，也正是因为这些文物沉没海底与空气隔绝才能保存较好，才让我们直观地看到了瓷器上纹样的庐山真面目，在上文中提到的青釉绿彩阿拉伯文扁壶其纹饰被认为是阿拉伯文字安拉“????”的字母拆分所构成的，这正是云纹与阿拉伯文字有关系的佐证，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的证明[9]（如图12）。

第四，长沙窑作为民间商业瓷窑外销量巨大，这种粗犷、大气的画风是工人在赶工的速度中形成的[10]，这也是其风格形成最直接的原因。同时，它也是长沙窑制作者对阿拉伯文字装饰艺术的再创造。制作工人在绘制过程中因不懂阿拉伯文字，于是在模仿过程中不断改造。阿拉伯字母的线条感与云纹的基本形态有相同之处，云纹也渐渐地成为深受国内外接受、喜爱的纹饰。

唐代长沙窑陶瓷上的云纹是劳动人民生活的真实体现与艺术创造的结晶，也是后唐社会安定，民族融合时代背景下的产物。繁盛的大唐文化、体现地域特色的湖湘文化、民族融合中的西域文化，以及对外交流中的阿拉伯文明为长沙窑陶瓷云纹设计创新理念奠定了基础，并形成了自己鲜明的审美特征。

三、结语

云纹样式作为民族文化的载体，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不断演变着，唐代长沙窑瓷器上的云纹纹样展现了后唐时期文明的交流、民族的融合和劳动人民对生活的追求，它所体现出的自然流畅的美感、奔放自由的艺术风格，使其具有独特的存在价值和审美意义，这一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特色和抽象化的装饰纹样特色，使唐代长沙窑瓷器的云纹纹样独放异彩。其代表的中國传统陶瓷装饰艺术及所蕴藏的深厚的历史文化价值，更值得热爱它的人们去探索研究。

参考文献：

[1]章婷，杨佳颖，石小涛.清代前期青花瓷云纹的形式意味[J].中国陶瓷工业，2020（1）：5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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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邹幸.浅析湖湘文化对长沙窑装饰艺术影响[J].陶瓷科学与艺术，2010（3）：22-24.

[8]刘铁柱.铜官古韵[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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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杨思，谢琪.唐代长沙窑瓷器上云纹纹样特征研究[J].中国陶瓷工业，2019（3）：30-39.

作者简介：王昭雨，湖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艺术设计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