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下“就地过年”幸福感的调查研究

2021-05-27 08:55贾建民
南开管理评论 2021年2期
关键词:户外活动异地聚会

○ 徐 戈 袁 韵 贾建民

引言

2021年春节,新冠疫情打破了人们过年的传统习俗,“就地过年”成为今年的主流趋势。在这个亲人团聚的传统佳节,那些没有回到家乡而“就地过年”的人群今年过得开心吗?哪些因素影响了人们春节的幸福感?“就地过年”究竟如何影响人们春节幸福感?疫情时代如何权衡疫情风险和幸福感?为了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下,开展了全国性的“春节幸福感与疫情应对”问卷调查。

自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增强人民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以来,公众幸福感这一指标备受关注,特别是在防控常态化的后疫情时代,如何保持幸福感成为人们当下面对的重要问题。然而,面对严峻复杂的冬季疫情防控形势,为进一步加强疫情防控,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2021年1月25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做好人民群众就地过年服务保障工作的通知》并倡导“就地过年”。许多民众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取消了返乡计划。据铁路部门统计,今年全国“就地过年”人数超过1 亿。“就地过年”这一防控政策在给各地人民春节期间的生活及行程带来变化的同时,“就地过年”的人民是否感到幸福也引起了各界关注。本项调查正是为了揭示“就地过年”会对人们春节幸福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而开展进行的。

一、相关研究简述

主观幸福感作为人们生活质量的重要心理参数,是指个体对生活满意度在认知和情感上的总体评价。[1]过去大量研究显示,人们的各种日常活动(如锻炼、通勤、购物、娱乐、社交等)影响或决定着主观幸福感,并且主观幸福感随着这些活动的变化而改变,[2]而通常节日里人们会有更多的正面情绪。[3]在过去一年里,新冠肺炎疫情的大流行给人们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也对人们心理健康和物理行为造成了严重影响。[4,5]新冠疫情的爆发对人们的身体活动、睡眠、时间使用和心理健康产生严重的干扰,人的负向情绪上升、正向情绪下降,担忧、焦虑、抑郁、压力等负面情绪处于高位波动。[6-8]国际多项调查显示,疫情风险导致人们幸福感降低。[9-11]

新冠疫情的大流行迫使各国政府采取封城、隔离、关闭交通和公共设施、保持社交距离等防疫手段和措施,以控制或减少人们的流动性和病菌的传播,[12-14]但这些防疫措施严重影响了人们的正常生活和心理健康,降低了人们的幸福感。[15,16]隔离政策使得人们的物理活动显著减少,幸福感显著降低。[17]多项调查发现,新冠疫情时代户外活动能给人们带来更多的幸福感。[18]特别是在以隔离为主要生活状态的情况下,在户外的时间和活动能极大地提升人们的正面情绪、减少负面情绪。[19]最近剑桥大学的一项研究试图分离新冠疫情与封锁的影响,研究发现虽然新冠疫情对于精神健康造成负面影响,但是封锁却可能对主观幸福感带来正面影响。[20]为了降低感染新冠肺炎的风险,人们自然会采取各种防护措施或其他应对行为,如减少非必要外出、注意家庭和个人卫生、外出带口罩、保持社交距离等。[21]有研究表明,在新冠疫情大流行和城市封锁时期,简单的应对行为可以预防焦虑和抑郁症状。[22]也有研究发现,应对行为在生活满意度和感知压力之间起着中介变量的作用。[11]

总之,新冠疫情对于人们心理健康和行为的影响是当前学术界面临的极具现实意义的研究课题。[23]现有研究都还没有系统性地完整回答疫情感知风险、感知压力、应对行为及主观幸福感等心理行为变量之间的复杂关系。本调查研究旨在探讨在新冠疫情环境下,在我国传统文化节日——春节期间,影响人们幸福感的各种因素和机制,特别是分析今年“就地过年”这一新的生活方式对人们春节幸福感的影响,并提出相关的政策建议。

二、就地过年与异地探亲过年幸福感及相关指标的对比分析

2021年2月20日-26日,我们通过Credamo 调研平台收集问卷4200 份,样本来自全国262 个城市。样本数量超过100 的城市有9 个,超过30 的城市有30个。本次调查数据来自不同人群,其中29.62%为公司职员,17.67%为学生,14.05%为政府/事业单位人员,12.40%为工人,10.29%为科教文化从业者,5.24%为进城务工者,3.05%为医务人员,2.29%为农民,0.81%为离退休人员,0.10%为军人,其他各类职业占4.52%;各年龄段分布20-29 岁占48.90%,30-39 岁占35.64%,40-49 岁占9.86%,50-59 岁占2.05%;文化程度高中及以下毕业占9.14%,大专毕业占15.52%,大学本科毕业占66.81%,研究生毕业占8.52%;家庭收入,中等以上的人群占33.43%;女性占50.93%。总体看来,样本覆盖了各类社会群体和收入阶层,男女样本基本平衡,其年龄段以20-49 岁为主,属于选择“探亲过年”的主要群体。

在调查样本中,今年春节选择“就地过年”的人群占39.33%,选择“异地探亲过年”的占59.10%(选择其他方式过年的占很少数)。“就地过年”人群的春节幸福感平均值为5.16(1 为最低,7 为最高),略低于“异地过年”人群的得分5.32,虽然其差别具有显著性(p <0.001),但是分值相差不大,都介于比较开心与开心之间,其中两个群组中开心和很开心的人数占比分别为43.76%和49.50%。

在“就地过年”的人群中,因为响应政府号召和疫情原因留在本地过年的占比分别为77.42% 和70.40%,因为交通停运而取消出行计划的占9.02%。在过年有出行经历的人群中,探望父母和老人的占比为82.14%,探望孩子和配偶的占22.37%,探望其他亲朋好友的占66.37%,而旅游度假的仅占6.48%。面对新冠疫情,虽然不同民众选择了不同的过年方式,但整体上都度过了一个幸福且平安的春节。

新冠疫情仍然是目前人们面临的主要威胁,虽然有72.52% 的人群认为感染上新冠肺炎的可能性很小、极小或完全不可能,但是感受到有较大、很大和巨大威胁的人群占比仍高达74.76%,这一广泛和持续的感知威胁给人们带来了不同程度的心理压力,样本中有18.02%的人群感受到压力较大、很大或巨大。调查分析发现,虽然“就地过年”和“异地过年”的两个群体在易感性、感知威胁和感知压力这些负面因素的评分方面不存在显著差别,但是在疫情应对行为和生活方式上却存在非常显著的区别。如图1所示,选择“就地过年”的人群有更多和更强的防护行为,包括外出佩戴口罩、保持社交距离、回家后清洁自己;他们更加倾向于待在家里,因此在外出就餐、朋友聚会、商店购物、看电影或演出、外出旅游等户外活动方面要显著低于“异地过年”的群体(p <0.001)。同时,这两个群组在春节聚会方面也存在显著差别,“异地过年”的人群在春节期间跟亲朋好友聚会的频率与去年相近,而“就地过年”的群体春节聚会的频率要显著低于去年,前者有25.91% 的民众认为春节聚会比去年减少较多和很多,而后者这一占比为53.03%,这可能是由于春节期间本地朋友多数都离开,因此减少了选择“就地过年”人群的聚会机会,而没有返回老家就自然失去了与亲人和朋友春节团聚的快乐。

程式语的固定及半固定的特征使得英语学习者在辨认和使用它的时候能从整体上来学习和记忆这类语言。程式语能提升说话者的流利性,促进实时交流的进行,并减少对工作记忆的负荷。程式语的使用频率高于控制短语成分单词间的过渡概率(transitional probability)大于非程式语单词间的过渡概率,这种高频性和高过渡概率将导致程式语可预测性的增力。受试在加工程式语的部分单词后就能准确预测其剩余部分,进而缩短了加工时间,程式语的加工速度得到了提高(李更春,2017)。

图1 “就地过年”与“异地探亲过年”人群春节幸福感及其他指标的比较

武汉市作为去年新冠疫情爆发的中心地区,今年其民众的春节幸福感和感受到的疫情威胁与湖北省以外的全国其他城市相比,并未发现显著差别,但其感受到的压力仍然要高一些。在外出就餐、朋友聚会、商店购物、看电影或演出、春节聚会等户外活动方面甚至显著地高于全国其他城市的平均水平(p <0.001)。因此,结果表明武汉的城市活力已经得以恢复。在调查样本中,今年春节武汉地区选择“异地探亲过年”的人群占73.78%,大大高于全国的平均水平,这可能是由于去年春节武汉封城,人们未能回乡探亲而产生的一种补偿行为。武汉地区“就地过年”群体与“异地探亲过年”群体的春节幸福感要显著高于全国其他城市。

由于2021年春节之前,河北省正在遭受新冠疫情的影响,省内石家庄等城市实施封闭管理,并进行全员检测,大量人群处于隔离状态。虽然此地疫情在春节前得以控制,但这些经历仍然影响了人们的春节活动和感受。与全国其他城市相比,石家庄和河北其他城市的民众感受到更高的威胁,因此他们采取了更多的应对行为、更少的户外活动,他们的春节聚会和幸福感也要显著低于全国其他城市(p <0.001)。包括春节幸福感在内多项指标的差异如图2所示。

图2 河北与全国其他地区人群的春节幸福感及其他指标的比较

三、影响春节幸福感因素的路径模型分析

1.变量描述性统计和因子分析

本项调查问卷中的主要题项都采用1-7的数字刻度,这些数字对应一系列形容词和它们的反义词,通常两端数字1和7分别对应两个极端的形容词和它的反义词,而中间的数字4代表中性。如有关幸福感的问题“这个春节您过得开心吗”,1代表“很不开心”,7代表“非常开心”,而4代表“一般”;有关行为类问题,如“外出时保持社交距离”,1代表“完全没有”,7代表“全部时间都有”,而居中的刻度4代表“一般”。因此我们的问卷属于典型的语义差异量表(SemanticDifferentialScale)。[24]特别是这种具有中间参考点(ZeroPoint)的7等级的语义差异量表,其获得的数据更接近区间(Interval)数据。表1总结了本次调查涉及的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系数矩阵。

相关性分析显示,决定疫情感知风险的三个因素与春节幸福感存在显著负相关关系,而构成应对行为的各个因素都与春节幸福感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这意味着应对行为可以提升幸福感。在平时的户外活动中,外出商店购物、看电影或演出与春节幸福感有显著正相关关系,而平时外出就餐、朋友聚会、外出旅游与春节幸福感的相关性并不显著,但春节期间的聚会与春节幸福感存在强相关关系。

为了整合影响春节幸福感的各种因素,减少分析的维度,我们对问卷研究的题项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问卷的采样足够度KMO 值为0.768(显著>0.5),表明原始变量适合进行因子分析,Bartlett 的球形度检验的p值接近0,表明问卷题项的结构效度良好。最后,我们采用具有Kaiser 标准化的正交旋转方法,获得3 个因子,即疫情感知风险、防护行为、户外活动,其方差贡献率为63.07%。

表1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系数矩阵

疫情感知风险因子的构成包括感染的可能性(易感性)、感染后果的严重性和感受的威胁程度3 个题项,其中易感性和后果严重性是感知风险构成的主要认知因素,[25]也是保护动机理论评价事件威胁性的主要维度。[26]防护行为因子的测度包括外出戴口罩、保持社交距离和回家后清洁自己3 个题项,是世界卫生组织对于新冠疫情建议的防护措施,相关的题项在环境风险和应对行为研究中也采用过。[27]户外活动因子则是通过外出就餐、朋友聚会、商店购物、看电影或者演出和外出旅游5 个题项来测度,这些户外活动的选择来自有关日常生活方式与幸福感的研究,[2]而且受到疫情的直接影响。[6,18]可靠性分析显示,这3 个因子的Cronbach’sAlpha 信度值分别为0.653、0.759 和0.838,表明这些因子的测量题项具有较好的内部一致性。虽然去掉易感性可以大大提升感知风险因子的信度值(0.819),但根据感知风险的理论构建,[24]我们还是决定在感知风险这个因子中保留这一题项。

一般来说,多题项的测量结果可以采用求和(或取均值,认为所测概念由多个部分组成)和计算因子得分两种方法来合并,为保证分析过程的客观性,本文采用认可度较高的因子得分法,这是一种降维方法,也有利于解决回归变量之间的高度相关性,从多个题项中提取公共因子(主成分)后进行回归。[28-30]数据分析显示,因子得分(主成分)与结果取均值两者之间存在高度的相关性,疫情感知风险、防护行为及户外活动的因子得分与取均值之间的相关系数分别为0.96、0.99 和0.99。

2.路径模型及估计结果

为研究各个因子及其测度之间的关系,系统分析春节幸福感的影响因素,本文构建了它们之间的路径分析模型,并控制人口统计变量、“就地过年”和疫情经历等相关因素。在模型中,根据相关假设变量全部为单向链接关系,没有循环嵌套的路径,从而可以写成有若干个标准的多重线性回归方程所构成的方程组,称为递归模型(RecursiveModel)。因此,此路径模型可以直接采用多重线性回归方法来拟合,按照设计的路径分析图中的因变量,分别使用OLS 估计其对应的多重线性回归方程的系数。

表2 是模型参数的估计结果,同时采用图3 展示模型结构和路径系数,为消除量纲的影响,保证路径系数的可比性,路径图采用标准化系数(回归系数×自变量标准差/因变量标准差)。这一路径模型清楚地描述了春节幸福感与疫情感知风险、防护行为、户外活动、春节聚会多少和春节感知压力等因素之间的定量关系。

表2 春节幸福感与疫情影响路径模型参数估计结果(无调节变量)

图3 春节幸福感与疫情影响路径模型(标准化系数,不包含“就地过年”的调节作用)

以上的路径模型分析只是把“就地过年”作为控制变量来分析它对各种因素的直接影响,没有考虑这一变量在各个因素与春节幸福感之间可能存在的调节作用。为了分析“就地过年”在各个路径中可能存在的调节作用,我们将“就地过年”这一哑变量与其他因子/因素的交叉项加入在路径模型的方程组中,其中交叉项计算时采用离差处理(即原值减均值),[34]并再次同时对所有模型进行参数估计。表3 是包含调节作用后的扩展模型的估计结果,图4 描绘了考虑“就地过年”调节作用的路径模型的结构关系,路径图中仍然采用标准回归系数。

表3 “就地过年”作为调节变量的春节幸福感与疫情影响路径模型参数估计结果

3.路径模型的结果分析

首先,基于不包含调节作用的模型估计结果(表2和图3),我们分析影响春节幸福感的各种因素。模型显示,春节感知压力是春节幸福感的“最大杀手”,其负面影响系数的大小远远超过其他因素。过去一年里,新冠疫情的大流行和持久的抗疫环境给人们的心理造成了巨大压力,甚至会引发抑郁等各种心理疾病。虽然疫情感知风险与春节幸福感之间存在负相关的关系,但在路径模型中它们之间没有显著的直接关系,而是通过感知压力这一中介变量来间接地影响春节幸福感,即感知压力在疫情感知风险与春节幸福感之间起着中介变量作用。同时,增加春节期间亲朋好友的聚会、增加疫情防护行为和提高户外活动程度都能对春节幸福感产生直接的正面影响。而对于那些感知风险较高的群体,他们会采取更多的防护行为和更少的户外活动,从而间接影响他们的春节幸福感。疫情的防护行为不但对春节幸福感产生直接的正面影响,还会通过减少感知压力来间接提升幸福感;但另一方面,防护行为高的群体会减少春节期间亲朋好友的聚会,从而也给春节幸福感带来负面影响。同时,研究还发现“就地过年”不但直接影响春节幸福感,而且还会因“就地过年”导致的春节期间相对少的亲朋好友聚会降低了春节幸福感,并且“就地过年”人群的春节感知压力也相对更高一些。另外,选择“就地过年”的人群会采取更多的防护措施,户外活动也相对更少一些。

图4 春节幸福感与疫情影响的路径模型(标准化系数,包含“就地过年”的调节作用)

以上的路径模型分析只是把“就地过年”作为控制变量来讨论,而把“就地过年”作为调节变量的分析结果总结在表3和图4中。这一模型的分析结果显示,“就地过年”除了对春节幸福感有直接的负面影响之外,也可以通过强化感知压力对幸福感的负面影响来降低春节幸福感。与“异地过年”的群组相比,“就地过年”人群的户外活动和春节聚会都相对较少,从而降低了春节的幸福感;“就地过年”的人群本身会有更多的疫情防护行为,而更少地依赖疫情感知风险对防护行为的推动作用。疫情防护行为对春节幸福感有直接的正面影响,而“就地过年”还会强化这一影响;另外,防护行为还通过减少感知压力间接地提升幸福感,但是,它也会对春节聚会产生直接和间接(通过减少户外活动)的负面影响,而“就地过年”也强化了这一直接的负面影响(虽然显著性不高),间接影响春节幸福感。研究发现,疫情防护行为通过减少感知压力对春节幸福感产生的间接正面影响要大于通过减少春节聚会给春节幸福感带来的间接负面影响,且防护行为还对春节幸福感有直接的正面影响。综上所述,防护行为对于疫情防控和幸福感的提升都有益处。

另外,两组模型的分析结果还显示,身体健康、收入水平高的家庭的春节幸福感更高。由于春节幸福感被感知压力、春节聚会、防护行为、就地过年、健康状态、家庭收入等变量的影响所解释,导致性别、年龄和文化程度对春节幸福感的直接影响并不显著(虽然它们与幸福感之间存在相关关系)。分析显示,年龄大、身体健康、收入水平高的家庭感受的压力要小一些。在疫情应对行为方面,女性、年龄大、身体状况好、家庭收入高的人群会采取更多的防护措施。做过核酸检测、经历过强制隔离的人群具有更高的春节幸福感。

四、2021年与2020年春节幸福感调查的对比分析

为了比较2021年与2020年民众的春节幸福感、疫情风险感知和应对行为,本文采用另外一组同时参加过2020年和2021年两次春节调查的样本数据进行分析。2020年春节调查方式是通过朋友圈和微信群邀请各类人士在问卷星上开展调查,共收集问卷20288 份,其中留下邮件地址或者电话号码的问卷为8052 份。今年我们再次通过问卷星平台邀请这些留下联系方式的人群参与调查,共回收问卷908 份,其样本来自全国152 个城市。调查样本中,31.61%为学生,26.54%为科教文化从业者,13.22%为公司职员,12.56%为政府/事业单位人员,4.30%为医务人员,1.65%为工人,1.54%为进城务工者,1.54%为离退休人员,0.88%为农民,其他各类职业占6.17%;各年龄段分布20-29 岁占45.70%,30-39 岁占24.45%,40-49 岁占18.17%,50-59 岁占7.93%;文化程度分布,高中及以下毕业占1.10%,大专毕业占2.09%,大学本科毕业占30.95%,研究生毕业占65.86%;家庭收入,中等以上的人群占34.69%;女性占50.99%。通过学术界人士的微信朋友圈转发获取的样本主要来自知识分子阶层,与我们在Credamo 调研平台上收集的样本相比,参与调查的人群包括了更多比例的学生、科教人员和高学历人士,年龄也相对更大一些,但在家庭收入和性别分布方面,两个平台搜集到的样本没有差异。

我们选择2020年和2021年两次调查中完全相同的问题进行对比分析,对上述这些问题进行配对t 检验,两组的统计结果如图5所示。与2020年的调查相比,2021年春节幸福感有较大幅度的提升,总体平均值从3.84 增加到4.94(p <0.001),不太开心/不开心/很不开心的人群占比从去年的32.20%降低为6.50%。2021年春节感受的压力也要显著低于2020年,其平均值从4.28 降低为3.49(p<0.001)。经过一年的恢复时间,公众感知到的风险和威胁均有了显著的降低,感知到的疫情可控性显著提升,感受到的负面影响显著降低,疫情的应对行为也显著减少。全天候或者大部分时间外出的人群中,佩戴口罩的人群占比从去年的83.60% 降低到今年的76.32%,回家时清洁自己的人群占比从去年的76.30% 降低到今年的51.90%。但是,人们目前的疫情应对行为仍然处于较高水平。

图5 2021年与2020年春节幸福感及其他指标的比较

在春节这个最为重要的中国传统节日里,人们通常是期待回家与父母和亲人团聚,即使在严重疫情爆发的情境下,他们也有着强烈的意愿借春节回家的机会以尽孝道。根据2020年调查的总体样本数据,52.73%的受调人群认为,如果春节不回家陪父母过年就会产生失落感,当然也有23.02%的人群持不赞成态度。25.81%的人群认为,无论什么情况,春节都应该回家与亲人团聚过年,但48.16%的人群认为还是要视具体情况来定。52.15%的受调人群表示春节没有回去探亲或外出旅行,主要是因为2020年春节前夕的封城政策或交通运行关闭等原因。79.36%的人群因疫情原因取消或者改变原定的春节探亲或出行计划。2020年“就地过年”和“异地过年”两个群组的春节幸福感几乎没有差异,均处于较低水平,其值分别为3.83 和3.84。因为在疫情爆发初期,2020年春节期间绝大部分人群(91.33%)都没有或者较少出家门,人们的春节活动主要在自己家中度过,这可能是两个群组在春节幸福感方面没有差异的主要原因。但是在春节期间,“异地过年”的群组在电视和网上的娱乐活动要显著多于“就地过年”的群组。分析结果显示,这些娱乐可以通过减少压力来间接增加幸福感。过去的相关研究也发现,那些在经历灾难过后使用手机进行娱乐活动(如娱乐类App)更多的人,其后续的感知威胁会更低。[35]

对于2020年选择“就地过年”的人群,在2021年同样选择“就地过年”的占63.20%,选择“异地过年”的占36.80%,这两组人群今年的春节幸福感不存在显著差别(前者为4.97,后者为5.05,p=0.466),均处于比较开心的水平,春节聚会多少也没有差别。而对于那些2020年“异地过年”的人群,在2021年同样选择“异地过年”的占66.46%,选择“就地过年”的占33.54%,前者的春节幸福感(5.01)显著高于后者(4.67)(p=0.002),前者的春节聚会也显著多于后者。研究结果显示了一种过年方式变化的不对称影响效应,即如果去年选择“就地过年”,那么今年是否“就地过年”或“异地过年”不会对春节幸福感的影响带来差异,但如果去年选择“异地过年”,而今年选择“就地过年”就会使今年的春节幸福感降低更多(相对于今年选择“异地过年”的群组)。当然“就地过年”与“异地过年”两个群体可能存在所谓的选择偏差,其因果关系也有待进一步研究。

最后,我们采用2020年与2021年两次调查的共有因素来讨论民众心理与应对行为之间关系的变化,包括防护行为(使用回家后清洁自己和外出佩戴口罩两个题项度量)、疫情感知风险(疫情感染可能性、治愈可能性和个人威胁三个题项度量)、感知压力(单一题项)和春节幸福感(单一题项)。

表4 2020年与2021年调查数据变量之间相关关系的比较

表4给出的各因素之间的相关性系数,2021年与2020年相比,受调人群的防护行为与感知风险之间的关系基本维持不变(有略微提升),但是防护行为与感知压力之间的相关性降低,而防护行为与春节幸福感之间的相关性从负转变为正;感知风险和感受压力之间的正相关性增强,感知风险与幸福感、感受压力与幸福感之间的负相关性有所增强。首先,2020年春节前夕爆发新冠疫情并迅速扩散,给国家应急防控部门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国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并采取封城、隔离等严厉措施,最终取得了疫情防控阻击战的阶段性胜利。民众也广泛响应政府的防疫号召,积极采取各项防护措施,这些防护措施在早期给人们带来了压力,也会降低幸福感。一年以来,防护行为与感知压力从正相关转变为不相关,与春节幸福感的相关性也由负(虽然不显著)转为正。其次,由于新冠疫情是突然性公共卫生事件,在爆发初期,广大民众对病毒的感染性、传播性、威胁性和可治愈性等问题不甚了解,所以民众对新冠疫情的认知水平不足,难以客观地评价自身的感知风险、感受压力和幸福感之间的关系,数据分析也显示其相关性较弱。经过一年时间,广大民众对于新冠疫情的自我认知水平得以提升,从而可以更好地评价感知风险、感受压力和幸福感之间的关系,2021年的调查数据显示这些变量之间的相关性强度有所增加。

五、调研结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4200 份全国性问卷调查,以及908 份2021年和2020年两次春节期间的配对重复调查,对“就地过年”和“异地探亲过年”两组人群的春节幸福感、疫情感知风险和应对行为等方面进行了比较研究。调查分析显示,今年春节人们的幸福感总体较高,较去年有较大提升,“就地过年”人群的幸福感略低于“异地过年”人群,但两者相差并不大。因此,采取两种不同过年方式的群体,总体上都度过了一个幸福、平安的春节。

路径模型分析显示,春节感知压力是春节幸福感的“最大杀手”,“就地过年”会强化感知压力对春节幸福感的负面影响。疫情感知风险也是通过增加感知压力来减少春节幸福感,而疫情防护行为不但对春节幸福感产生直接的正面影响,还会通过减少感知压力来间接提升幸福感。增加春节期间亲朋好友的聚会、疫情防护行为及户外活动都能显著提升人们的春节幸福感。分析揭示,“就地过年”人群与“异地过年”人群在各种行为上存在显著差别,即前者比后者要有更多的疫情应对行为、更少的户外活动和春节聚会。因此,在满足疫情防控的条件下,为“就地过年”的民众创造更多的户外活动和春节聚会机会,是提升他们春节幸福感的重要手段。

本文建立了在疫情环境下感知风险、感知压力、应对行为、户外活动、主观幸福感及“就地过年”等行为和心理变量之间的相关关系,但并未对各因素之间相互影响建立因果关系。如到底是感知风险推动应对行为,还是应对行为提升感知风险?如何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对各因素之间相互影响关系进行因果推断是未来需要突破的研究重点。另外,通过对比2020年和2021年的数据(见表4)发现,防护行为与感知压力之间的关系从正相关转为不相关,与春节幸福感的相关性也从负相关转为正相关。这种现象表明在疫情常态下,人们已经把应对措施从一种消极行为转变成积极行为。今后的研究需要进一步探究是哪些原因改变了这些因素之间的影响关系,并进一步开展一些跨文化比较研究。总之,新冠疫情对人们心理和行为的影响研究是一个既有现实意义又极具理论价值的研究课题,[23]特别是应该注重在中国情境下相关问题的调查研究。

2021年春节,“就地过年”政策打破了新春团聚的传统习俗,成为一种主流趋势。面对严峻复杂的冬季疫情防控形势,为减少春节期间人员的大规模流动、减少疫情传播风险,全国多地先后倡议“就地过年”。据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统计,全国36 个大中城市中“就地过年”人数比往年增加了4800 多万。许多民众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克服个人和家庭困难,牺牲“小我”以顾全国泰民安的大局,减少了一些个人的幸福感。然而,“就地过年”却有效减轻了防控压力和春运压力,为疫情防控和社会安宁大局做出了贡献,同时也会让公众对团聚和亲情倍感珍惜。

“就地过年”的防控政策有效减少了春节期间人员大规模流动带来的疫情传播风险,是保护广大人民生命健康权的有力措施,也是中央疫情防控工作上的有效反馈。切实保障“就地过年”群体的幸福感是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的重要一环。今年春节“就地过年”和“异地过年”的两个群体都获得了较高的幸福感。这是社会公众在危机面前成熟度的体现,也是中央在疫情防控措施上得到社会民众高度认可的反映。在党中央的号召下,各部门陆续发布了“就地过年”的配套举措,使“就地过年”人群的切身利益得到保障,并满足他们的精神文化和社会活动需求,以提升“就地过年”民众的幸福感。

为进一步增强疫情期间“就地过年”人群的幸福感,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一是要进一步完善“就地过年”的相关政策,合理分流,差别管理。相关部门要进一步完善“就地过年”的各项政策,并广泛宣传,争取得到民众的响应和支持。要尊重个体的思乡之情,对于符合疫情防控要求、返乡需求强烈的群众,要做好防疫等保障工作,帮助民众安全顺利地返乡。要重点关注留守的老人和儿童以及因此次疫情防控留地过年务工人员的生活保障,当地政府及相关部门需做好帮扶工作,保障特殊群众在不能回家、亲人不能回乡的情况下过好年。

二是加强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提升心理健康水平。过去一年新冠疫情的大流行和持久的抗疫环境,给人们的心理造成了巨大压力,并引发抑郁等各种心理疾病,感知压力对公众的幸福感产生显著的负面影响。社会公众迫切需要相对完善的社会心理咨询服务,以此缓解感知压力,提高幸福感与获得感。同时,以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培育成熟的公众应对心理,辅助民众做出更为理性的决策,让公众更好地参与到疫情的防控工作中,为疫情治理提供有力支持。

三是推动疫情常态化下的公共卫生科普发展,倡导常态化的健康防护行为。新冠肺炎疫情凸显了公共卫生科普的必要性,有效的疫情防护行为不仅能够及时保障公众生命安全,也能在后疫情时代提高公众幸福感。要培育公众对疫情的客观判断能力,使其自觉实施防护行为,减少疫情持续的感知威胁给人们带来的心理压力,进而提高公众幸福感。

四是切实保障后疫情时代公众日常活动需求。随着国内新冠疫情逐步控制、经济生活水平的恢复,疫情防控也需要体现以人为本的管理。后疫情时代,除了各种社会、经济、医疗健康等保障体系的进一步完善,还需重视对软设施与环境的营造,在保障疫情防控的前提下,为民众创造更多的户外活动和外出聚会的机会,满足人民精神文化和心理需求,稳步提高公众幸福感。

五是构建数字时代下新型文化习俗,倡导“线上探亲”“线上拜年”。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破了传统年俗经久不变的过年方式。传统习俗亟需新技术和新元素的加入,使“相聚”成为常态。当前,政府正在推动全方位数字化生活体系建设,鼓励互联网文化企业将线下传统习俗与线上平台融合,为传统文化习俗打造新模式、新场景。鼓励举行线上、线下相结合的特色迎新年活动,使“就地过年”的群众在异地他乡也可以感受到“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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